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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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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作者:竹明山隐 (1/2)

  正文

  楔子

  "苏纪,你的梦想是什么?"
  "做有钱人。"
  "你认真一点。"
  "做……有钱人的太太。"
  "你正经一点。"
  "那就做……有钱人的孩子。"
  "你做梦呐,那也等下辈子。"
  "那就等下辈子好啦。"
  "……"
  "咦,你好像是问我的梦想是什么吧?"苏纪忽然"惊醒"。
  "知道你还给我扯那么远!"苏纪的表弟程成吼道。
  "嘿嘿,别生气啊,梦想本来就很遥远嘛。"
  "就算是你也不应敷衍我啊!"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敷衍你,还有,冲动是魔鬼,生气是土炮,你这样怒气冲冲的,难道是想当土炮?"
  "没人想当那东西!"
  "那你吼什么?"
  "……"
  程成十七年来一直被大自己三岁的表姐苏纪压得很死,今次也不例外,革命是多余的,反抗等于找死,所以……
  008恶魔穿工作室。
  程成:我要在沉默中爆发,请告诉我转败为胜的方法。
  恶魔甲:没有!
  程成:我可是付了钱的。
  恶魔甲:或许……
  程成:怎样?
  恶魔甲:嘿嘿!

  第一章

  苏纪很郁闷,一觉醒来不知怎的就到了荒郊野外,连身上穿的睡衣都变成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就像是古时候人穿的衣服。更恐怖的是,她的胸前一马平川,下面却多出了一眯眯不该有的东西——也就是说,她变成男的了?!
  不仅如此,身体也比原先瘦小了很多,估计只有十三四岁。啧啧,苏纪暗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灵魂穿越?!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撞车的,跳楼的,上吊的,溺水的,被猪拱死的,……自己不过是遵循日作夜息的良好习惯睡个觉,不会就这么睡死了吧???
  甩了两滴眼泪,苏纪百事可乐的接受了这个可能不是事实的事实。然后他抬头望了望天,落下了满眼的阴霾。
  在一个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树还是树的地方遇上狂风暴雨,是人都得疯,何况苏纪。虽然高智商不是万能,但是粗神经绝对是无畏。当大雨滂沱时,苏纪钻进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蜷缩着,欲哭无泪。后来天色晚了,山洞前段的地面也被雨水浸湿,苏纪只好无奈的往又黑又冷的山洞深处挪。
  "轰隆——"一记炸雷惊起,闪电的蓝光瞬间把山洞照亮,苏纪盯着洞口的眼睛也跟着瞬间瞠大,因为他看到洞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黑乎乎的阴影。
  荒山野领的什么最多?答案是四肢牙长的动物,俗称"野兽"是也!
  "神啊!我不介意穿越得是否华丽,但是至少要让我死留全尸……"
  眼见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踩着水渍进洞,在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苏纪在心中垂泪祷告。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苏纪借此看清了——那东西不是熊,不是豺狼,也不是米老鼠,更不是加菲猫,只是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不同的是,那人的眼睛是幽幽的金色,在闪电的光照下森冷得诡异。
  苏纪仰头借着时明时灭的电光,警惕的打量着伫立在眼前的男子,高大修长的身体异常的挺直着,散发出压抑无形的杀气。
  然而男子不说话也不再走近,金色的眼眸只是冷冷的看着缩坐在地上的苏纪,就像在审量一件什么物件。
  许久,苏纪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你冷不冷?"男子身上一直在淌水,连脚下站着的地方都聚起了一潭水渍。苏纪不禁怀疑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不是人而是一个水鬼,一到下雨天就跑出来吓人的水鬼!
  "不冷。"男子意外的出声回答了,声音冰冷,却也低沉好听。得到回答,苏纪突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不管是人是鬼,能沟通的总比不能沟通的强。
  "那你有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苏纪再接再厉。
  "没有。"
  "那你有没有吃的?"
  "没有。"
  "那你有没有钱?"
  "没有。"
  "那你有什么?"
  这次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低低的闷哼一声,似乎在隐忍什么。
  "轰隆——"又是一阵雷响,苏纪眼前闪过一道比闪电还要亮的光,下一秒脖子上便是一阵刺痛,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脖颈流下,是血!而他所看到的那道亮光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剑,握在男子无情的手中,没有再刺进。
  "很痛!"苏纪小声的哼了哼。横在颈边的剑刃轻微一颤,收回。"啪!"的一声,一条两指来粗的毒蛇随着长剑的抽离而摔在地上,已是头尾分家。
  "你的剑不准。"苏纪说。他的脖子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男子诡异的金眸寒光骤闪,没说话,转身走到苏纪对面的墙边坐下,似乎疲累的闭上了眼。
  苏纪闷了,好不容易来个活的,却是个话瘫,偏巧这又是他最无法忍受的。虽然他喜欢沉默,但是不喜欢别人对着他沉默。用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当然,血是那蛇的,他脖子上的伤口两厘米都凑不到,哪有那么多血可流。抹完,苏纪对坐在对面的男子试探性的说:"哎,好无聊喔,咱俩来聊聊天吧?"。
  男子睁开诡异的金眸望向苏纪,许久,冷声道:"聊什么?"
  原以为男子不会理睬自己的苏纪惊喜的道:"我叫苏纪,你叫什么名字?"苏纪的父亲早先是个军人,对"无规不成方圆"极为重视,因此苏纪的名字就此诞生,虽然男性化了点,本人却不怎么在意。
  男子又沉寂了许久方道:"魈。"
  "哦。"苏纪点点头,怎么才一个字?
  "你不怕吗?"男子突然冷冷冒出一句。
  "怕什么?"苏纪很奇怪。
  "眼睛。"
  "眼睛?"
  苏纪站起身走到男子面前,蹲下,迎着男子愈加冰冷的目光,迷起眼,N秒后得出结论:"很漂亮的眼睛,就像……豹子的眼睛。"
  "豹子?"魈对苏纪的回答甚是意外。
  "是啊!"苏纪用力的点头。
  "你不会觉得很可怕吗?"以往无意中看到他眼睛的人,不是把他当作妖怪喊打喊杀就是吓死过去,可是从他进入山洞起,这浑身脏兮兮的孩子除了初见时那一刻的惊慌外,后面一直很平静,连自己拔剑刺向他时,也是一脸的平静,仿佛认定了自己不会伤他一般。
  "为什么一定要觉得可怕?"苏纪反问。在他心中颜色是一种美丽的东西,不应该和恐惧联系在一起想象。
  "奇怪的孩子。"魈说。
  "你才是个奇怪的人。"苏纪不甘示弱的回敬。
  "哈啾!"冷不丁的苏纪打了个喷涕。
  "哈哈,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喷到你脸上的,山洞里太阴冷,可能有点着凉了。
  "苏纪揉揉发红的鼻头对坐在面前的魈不好意思的说,想了想又道:"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吗?"如果没记错,这人进洞时全身上下都是湿的呢。
  "不冷!"仍是冷冷的语气。
  "不冷?啧,还说自己不是个怪人。"苏纪小声的嘀咕一句,走回原来的位置缩起来继续当小乌龟。
  不到一会,"哈啾!"呜,真的好冷!苏纪想不能坐以待毙,嗖的站起身决定来一段全套的中学生广播体操,然后他看到对面的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向自己。那人周身弥漫的阴冷气息要比山洞里的寒气更胜几分,苏纪下意识的捂住脖子,心想这人不会又要刺自己一剑吧。
  "你怕我?"魈对苏纪的防备不知为何心中微感不悦。
  "不是怕,是吓的!谁叫你莫名其妙的就走过来!"苏纪仰着头道,发现站于眼前的男子真的好高,目测绝对不会低于180,自己"还童"的身体在男子面前就像只遭了瘟的小弱鸡,连人家的胸口都凑不到,汗……
  听到苏纪的回答,魈不禁有种放下心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点被自己的在意吓到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苏纪伸长手在男子失神的眼前晃了晃,怎么可以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神游天外呢,太没礼貌了!
  魈毫不费劲的把在自己眼前乱晃的小手捉住按下,"你多大了?"手中那瘦巴巴的触感,让魈不禁蹙起眉头。
  "不知道,不十三就十四吧。"
  "你为何会一个人在这山里?"
  "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这了。"
  "你可有家人?"
  "有啊,不过是找不到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纪低下头。穿越时空外加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要怎么说?搞不好会被人当神经病的!
  魈见苏纪低着头,眉头蹙得更深了。听说有些穷人因为养不起自己的孩子,于是不得不忍痛把孩子卖掉,更甚者会把孩子带到离家远远的荒山野岭丢弃,任其自生自灭。苏纪只顾着想要不要进行解释,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某人擅自定义为可怜的"弃儿"了。
  "哗啦"一声,一席衣袍把苏纪从头罩下。
  "咦?"苏纪惊讶的抬起头,魈已越过他在一旁的地上重新坐下。
  苏纪摸摸对方扔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干的。
  记得魈刚进来时浑身都是雨水,就是把衣服放打干机里打也没这么快啊,
  除非他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武林高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纪扯着身上的衣服两眼发光的朝男子凑过去问。
  魈闭眼不答,也许是受雨夜的影响,他对眼前的孩子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应该有的例外。"你又不想说话啦?"苏纪小脸上写满失望,毕竟高手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遇上的。
  虽然这样,苏纪的失望也不过才持续了三秒就烟消云散了,然后他靠在魈的身旁坐下,把魈给他的外衣摊开来分盖在两人身上,转过身背对着魈把身体缩一缩,睡了。
  苏纪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毫无遗漏的落在魈的眼里,看着熟睡在身边的苏纪,那双金色的眼眸里二十四年来第一次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

  第二章

  翌日。
  "唔……好凉!"清晨雨后的溪水就像刚从冰箱里倒出来的,扑了把溪水在脸上,苏纪不禁缩缩了瘦弱的肩膀。
  一觉醒来,山洞里除了自己和身上所盖着的那件过大的衣服,那个冷漠的有着诡异金眸的黑衣男子早已不知所踪。如果不是身上还盖着那人给自己的衣服,苏纪还真以为自己遇上鬼了呢。
  洗干净脸,苏纪在溪边又呆呆的坐了好一会,清山鸟鸣间,竟有一种空落落的惆怅感。
  苏纪不能不烦恼,现在的他可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半大不小的孩子,往后的日子……唉,想着都痛苦!
  但是这些问题所带来的困扰只是暂时的,苏纪很快又振作起来,决定先下山再说。于是他怀着大无畏精神和小强般的第六感一路摸索,就在太阳公公跳上正空时,他终于站在了山下一个小城的酒楼门前。
  "去去去,要饭的滚一边去,别在这挡财路!"看店小二朝自己挥得跟没骨头似的手,苏纪的三叉神经第一次有所暴跳。
  抹了抹早就脏掉的小脸,苏纪转身就走,经过一个巷口时,看到一只癞痢狗正趴在地上吐沫子,墨黑的眼珠子一转,低低笑了。
  "呜……我的土匪啊,你咋死得这么冤呐!呜哇哇……我好不容易在店里给你讨了点吃的,你怎么还没吃上两口就魂飞天外啦???呜呜,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是我吃了,你也就不会死了……呜……"苏纪跪在之前赶他的那家酒楼门前,抚着那只在巷口吐沫子的癞痢狗,哭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
  冲出来的店小二铁青着脸色,认出了苏纪正是先前赶走的那名乞儿,立时尖着嗓子叫道:"你乱嚷嚷什么!赶紧滚!不然……""哇……土匪啊,你听见了没有,他们店里的东西把你给吃死了不但不承认,还要赶我……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苏纪继续嚎。
  然后围观的人里三层又加外三层,接着又有人从酒楼里鱼贯奔出,附加里头店掌柜的解释讨饶声。苏纪心底那个乐,可是他忘了乐极就会生悲。
  "哎呀!好大阵势!"苏纪眼见两尊彪形"门神"抡着杆面棒粗的棍子从酒楼里气势汹汹的走出,赶紧拍拍小屁股,开溜!
  "快给我追!别让那小混蛋跑啦!身后传来店掌柜气急败坏的怒吼。于是苏纪跑得更加卖力了,连路线都设定好了先S后L最后W,尽往人多的地方钻,小小的个子发挥了无上优势,如果再爆发一下小宇宙,估计能天下无敌?!
  "哇啊!"一声惨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在W路线的尽头苏纪撞了记结实。不过好在门神们已经被甩开了,否则苏纪非得仰天狂啸一声"天要亡我——"不可!
  "小兄弟,你没事吧?"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道,同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苏纪面前。苏纪揉了揉撞疼的鼻头,没理会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
  "我没事。"苏纪闷闷的说。毕竟是自各往人家身上撞的,不能发难啊!拍拍褴褛衣服上的尘土,走人。
  贺愆凡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微愕。再看看跟在身边的侍从,脸都扭曲了。
  "很好笑?"仍是温和的语气,却难掩寒意微露。
  "呃,没、没有。"开玩笑,若真应了,恐怕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拜之时。不过自家主子被人忽略成这样,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啊!!
  贺愆凡扫了眼浑身直犯抽的侍从,旋身往苏纪离开的方向走去。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苏纪一路走一路念叨,仿佛这般上天便会怜悯的掉下鸡鸭鱼肉来。
  "你很饿?"
  "是啊。"
  "那我请你吃饭。"
  "不要!"
  "为什么?"
  苏纪回过头,盯着身后的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后极其肯定的说:"我不认识你。"
  贺愆凡莞尔:"刚刚你才撞过我,不记得了么?"
  苏纪低头想了想,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就在苏纪回想的当头,贺愆凡苦笑,暗想自己真有这么不受待见,连一乞儿都不屑一顾???
  "你叫什么?"苏纪抬头问。
  "贺愆凡。"
  "哦。"点点头,"没听说过。"
  "扑通!"一声。
  "他又是谁?"苏纪指着地上的人问。
  "我的侍从,三星。"
  "三星?!"苏纪眼神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低低哼了一句:"怎么不叫联想呀?"
  "什么?"贺愆凡没听清后面那一句。
  "没什么,你真的要请我吃东西?"
  "是。"
  "那走吧。"苏纪转身继续往前走,他记得前面有一家档次更高的酒楼。
  "真是个怪孩子!"侍从三星咋舌道。错过了自家主人眼中那不觉一闪而过的笑靥。
  "慢点吃,还有很多。"贺愆凡一边说一边往苏纪的碗里夹肉夹菜,好不容易堆出小山般高,一眨眼又消成了凹地。侍从三星看看狂风扫落叶的苏纪,又看看笑得温和自若的自家主人,目瞪口呆。
  不止三星,酒楼里的其他客人也都同处于一种静止状态。试想,一个容貌俊美衣着不凡的大好青年居然给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递茶夹菜,还一副乐此不彼的样子,何等怪异?!
  "他们在笑你头壳坏了。"苏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完继续埋头苦吃。贺愆凡一怔,随后了然的冷眼四周扫上一番,那冰棱似的目光让酒楼里的温度急速下降到了极点。
  很快!"小、小二,结帐!"鸟散巢空!
  惟有三星在一旁咬着手指暗自垂泪:呜呜……我那温文尔雅的主子啊!!!
  "呃!"打了个饱嗝,苏纪看了看自己那油腻的双手,正考虑要不要往衣服上抹,一条干净的手巾就递了过来。苏纪盯了那手巾两秒,摇摇头把手抹在了衣服上。
  "谢谢你的饭。"苏纪站起身说,想着好像不够诚意,于是又补上一句:"后会无期!"
  "扑通"一声,三星再次拜倒。
  "为什么?"贺愆凡笑容敛去,心头生出几分闷然。原先只是觉得这少年言行举止有意思,不想带着玩笑的心态接近之后又觉得很不一般,这会再听对方说出"后会无期"的话来,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不为什么。"苏纪难得一本正经,"你是好人。"当然,这话是看在饭的面子上。
  "所以,如果下次再遇到我的话,又得破财了。"苏纪低下头,没人看到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如果我不介意呢?"贺愆凡恢复笑颜问。
  "我介意,我可能都不会有钱还你。"
  "不会要你还。"
  苏纪沉默了,捞长期饭票眼前便是一个绝佳机会,但是……"我给你打工吧!恩,就是给你当下人,但是不签卖身契,你可以不付我工钱,管我吃住就好了,怎样?"这样没有牵绊,哪时呆腻了就甩手走人。
  贺愆凡思量了下,笑道:"好,就这么办吧。"
  一旁的三星听了又垂泪:呜……干嘛和我抢饭碗嘛!!!

  第三章

  "主子,我们这是去哪?"坐在徐行的马车内,苏纪从小窗往外张望着问。
  "去廷洲。"放下手中的书本,贺愆凡抬头淡淡的笑着,伸手想要揉揉苏纪那头早已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如墨黑发,却被不着痕迹的闪开了。
  廷洲?没听过!果真是历史架空了!苏纪心想,没有注意到贺愆凡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望,转回头继续观赏马车外的风景。
  贺愆凡把目光重新调回书上,却已没了之前的心思。
  这几天相处下来,贺愆凡发现苏纪看似无忧无虑,以为亲近,实是疏离。
  自愿给自己当的下人,却对他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情全无疑问,自己不说,他就不问,就像刚才,他只问了自己要去哪里,却没有问要去做什么,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什么。这样,让他心中很不舒服,可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仅仅是这孩子的有意疏离,还是还有别的什么……
  "你在发呆么?"不知何时那张清秀的小脸已然凑到眼前。
  "是啊。"仍是淡淡的笑。
  "哦。"仍是单音。目光落向对方手中的书本,苏纪暗叹,是繁体字呢,不过大多还能认出一些。
  顺着苏纪的目光,贺愆凡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你识字?"平静的问,却不知底下微含的情绪是何。
  "恩,认得一些。"苏纪困窘的搔搔头,"不过要写的话可能不行。"
  "是吗,那以后我教你。"扬起温和的笑,伸手抚顺了那头被弄微乱的发,这次没被躲开,掌心下柔软顺滑的触感让沉下去的心,一点一点的又浮了上来。
  贺愆凡突然意识到,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成了摇摇欲坠的假象,自己是否仍会贪恋着这一刻的宁静?答案,呼之欲出。
  "主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觉出气氛有些沉闷,苏纪提议道。
  "好啊。"贺愆凡笑着应允。他很好奇这样的孩子会讲出怎样的故事来。
  "咳,听好了。"苏纪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道:"从前有一个古老的村落,村落里只有一口井,关于那口井有着一个恐怖的传说,那就是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有一个绝美的妇人提着篮子到井边坐着梳头,嘴里还轻轻的念着:'夫啊夫,夫啊夫,我该把你埋哪好?湿了怕你潮,干了怕你闷,远了怕你念,近了怕你烦。我思来想去,夜夜烦恼,眼见青丝暮白头,可还是想不出个法儿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然后,只见那篮子里颤悠悠的伸出一只腐烂的人手,对着那妇人的脑袋就是一掌,厉声哭道:'你个猪头,放把火把我烧了不就完了吗,害我烂到现在!'。呵呵,讲完了。"苏纪说,然后见贺愆凡僵着一张脸,上头还挂着三条可疑的黑线。
  "咳,这故事……"难下评论。
  "你觉得故事中的妇人如何?傻吗?"
  "虽然可悲,却在情理之中。"
  苏纪摇摇头,"不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那妇人自私了。为了留下所爱的人,不惜用各种借口逃避下葬,害得自己的丈夫死不安宁,只有慢慢不堪的烂去。"
  贺愆凡沉默,觉的苏纪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解?虽然苏纪说自己是孤儿,可是一个孤儿又怎会有那样清朗明亮的眼神,有时发呆时,还会流露出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淡漠来……
  "呵呵,我也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见贺愆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苏纪方惊觉自己现在的年纪与言语间的有所偏差,慌忙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在外头赶车的三星扬声道:"爷,徐府派人来迎接了。"
  贺愆凡在里头淡淡应了声算是回答,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马车再次开动,苏纪趴回小窗,打量外头突然多出的护卫人马,暗忖那徐府到底是什么来头,接个人还这么兴师动众?!又或者说贺愆凡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别人这般兴师动众的来迎接?……
  廷洲徐府。
  苏纪跟在贺愆凡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不会靠太进也不会跟丢,时不时左右打量一下周遭的环境,最后得出结论:超级富户!
  看那亭台水榭,奢侈!
  看那回廊逶迤,拖沓!
  看那清荷暖柳,虚荣!
  看那在前方带路的徐府总管,……太老!
  "贺公子,请!"到一大厅门前,老总管止步做了个里边请的动作。
  贺愆凡潇洒的拂衣而入,苏纪和三星随后。
  入得厅中,只见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面带笑颜的相迎而上,接着自然是一阵不痛不痒的寒暄,具体都说了什么,苏纪没注意听。
  分主宾坐下后,苏纪知道至少一个小时内是别想挪动双脚了,再加上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看,于是就放心的站在贺愆凡的身后神游天外起来,惹的另一旁的三星直拿牛眼瞪他。
  就在他站得快睡着时,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清梨花香在大厅中蔓延开来,一个惊醒,只见门外一道白影翩跹而入,犹如一只白碟扑在了艳阳百花中,撼人心魂。
  苏纪想:原来美人是提神用的?!
  "爹爹。"美人对着中年男子柔声唤道。
  "呵呵,脉儿来得正好,爹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江湖中鼎鼎有名人称'幽冥神医'的贺愆凡贺公子,有他在你大哥中的毒就无碍了!……哦,贺公子,这是小女脉儿……"中年大叔把美人拉到贺愆凡面前,一脸的奸笑?贼笑?淫笑???
  苏纪别开头,原来是相亲啊!不过没想到贺愆凡居然会是个大夫。
  "脉儿见过贺公子。"美人脸上透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绯红,焉是动人。
  "脉儿姑娘不必多礼。"贺愆凡站起身微笑颔首,一派从容。
  徐脉儿看着,面上不禁又红了几分。她虽生于武林世家,但是从小便被父亲兄长保护得很好,对于江湖中事更是知之甚少,直到不久前唯一的兄长与人结仇遭遇暗算中了一种极为厉害的毒,百般无解时便会听父亲长吁短叹的说若是能请到'幽冥神医'贺愆凡就不会这般如何如何……原以为既是神医必是年事以高的老者,不想今日一见,竟是个气度不凡俊美无铸的年轻男子,一时间不由千肠百转,芳心暗萌。
  "徐先生,在下想先去看看令公子,可否请人带路。"贺愆凡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徐府主人的意图又何尝看不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的转入正题道。
  "啊,是。脉儿,快!带贺公子去回院。"中年大叔忙对女儿道。苏纪不由在心中把徐府大叔小小鄙视了下:见过急嫁女,没见过急嫁父,敢情是想等儿子挂了,把红白喜丧一块办?!
  "贺公子,请随我来。"徐脉儿娇羞的低头道,轻移莲步走了出去。贺愆凡点点头,眼光扫过一旁的苏纪,只见一脸茫茫然的魂不归窍,似醒又睡,想是无聊之极。贺愆凡看着无奈的摇摇头,嘴边却不觉绽出一抹笑来。
  一行人到了回院,贺愆凡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后,开始为徐脉儿的兄长徐溪诊治解毒,三星在一旁打下手,徐府的老爷小姐总管则在一旁观望。苏纪帮不上忙,又看躺在床上的徐溪中毒的模样可怖,有伤眼神,干脆出了门外站着。
  不到一会徐脉儿也走了出来,惨淡着芙颜,看来是憋吓得不轻。苏纪在心里偷笑,嘴里却满是担忧的说:"徐小姐,你没事吧?"徐脉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大哥中毒后,爹爹都不让她靠近回院,只能从服侍的丫鬟那打探一二,也只说毒中得厉害,不想今日一见,一向意气风发的大哥竟变得……想着,脸上不禁又白了几分。
  可怜!居然吓傻了!苏纪摸摸下巴,是不是美人的胆子都比较小呢?这样英雄们就能有机可趁,电影里都是这样俗套的。最经典的便是美人遇险,然后英雄挺身而出救出美人,接着放慢镜头,英雄大掌拖着美人纤腰,在空中七百二十度旋转,观众漫天散花,落下,对视,电流互通,然后……
  "你在想什么呢?"和煦如风的嗓音响起道,一只大手跟着从后抚上了苏纪头,揉揉。
  苏纪急闪,捂头,回瞪!开玩笑,想那爪子在里头才摸过死,咳,毒人!这会又摸到自各头上,传染怎办?!古代可没有杀菌洗发水的说。
  贺愆凡好笑的看着苏纪孩子气的反应,那瞪圆的眼,因急微红的脸,很可爱。心跳不知为何,多了一下。
  "我好像忘了洗手。"贺愆凡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坏心的时候。
  "……"苏纪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瞬间,一声"我要洗头——!"如飓风般强烈的震撼过徐府的百年地基。当侍从三星闻声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苏纪狂奔瘦小的背影,而被他揪在后头的徐府总管脚不沾地并与地面平行的飘着……

  第四章

  天空蔚蓝如染,云朵懒洋洋的在上头散着步,徐徐的微风轻柔的拂面而过,夹杂了一不易察觉的燥闷。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一处假山顶头幽幽的传出,只见苏纪晃悠着两脚自由自在的坐在上头,两手撑在身后,嘴里衔着一根草呆呆的望天。
  因为徐家大少所中的毒极为棘手,加在时间上又拖得过久导致身体虚弱,所以饶是贺愆凡也无法将毒性一次清除,只能花费时日慢慢的为其调养治疗,这样一来主仆三人免不得要在徐府里小住上几日。
  苏纪对于徐府无所谓喜憎,只是看那中年大叔过于积极的想把女儿推销给他的"主子"贺愆凡,不禁有点郁闷。虽然那是别人的事不是他的事,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两方结秦晋之好,他另谋高就!——没有结婚不麻烦的,他可不想到时候被使唤来使唤去。
  "呵呵呵,快点,快点,在那边,别让它跑了……"突起的嬉笑声,从不远处的花圃里传来,苏纪放眼望去,只见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正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扑蝶!!!
  汗……这运动还真是有够古老的,就那比母猪还略逊一筹的身材在离地面不到三厘米的空中重复一层不变的动作:弹起,落下,弹起,落下,再弹起,再落下!!……哪年哪月才能摸到蝶屁股啊?!
  苏纪在心中不甚厚道的腹诽,眼睛就像装了望远镜般视角一转,落到了坐在凉亭中看婢女嬉闹的徐家小姐徐脉儿——身旁的石桌上,上头摆有三碟说不出名字的但是看着很好吃的糕点,还有一壶清茶。苏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绝对不是想吃,只是刚巧肚子有点饿而已。
  "反正她放着也不见吃……"苏纪自言自语,然后阴恻恻的笑了。贺……咳,他主子估计现在正忙着给徐家少爷复诊呢,自然没空理他,三星就更不用说了,眼里除了他主子啥都看不见,整一拌虾(半瞎),绝对的构不成威胁。……
  "哎,你这小厮哪一房的,冒冒失失的跑这来做什么?"一个穿绿衣裙的丫鬟在亭前拦住苏纪问。
  苏纪微低着头,一脸惊慌失措的小声道:"我、我不是哪一房的,只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碧水,叫他进来吧。"徐脉儿在亭内出声吩咐道。苏纪是贺愆凡身边的小厮,她昨天才见过,又怎会不认得。
  "是,小姐。"那叫碧水的丫鬟这才让开道。
  进得亭中,苏纪很是乖巧的站着,眼睛却是十分"无意"的飘向那三碟亮晶晶的糕点。
  "要吃吗?"徐脉儿顺着他的目光很快就发现的问。
  苏纪摇头。时间还没到呢。
  "别怕,你坐下吃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说着,娇美的脸上浮出一片可疑的红霞。
  来了!"可是,可是……"苏纪扭着手,仍一副不安的样子。
  徐脉儿朝一旁的丫鬟投去一记眼神,那丫鬟立时明白过来的把苏纪推到桌子前坐下,说:"哎呀呀,别拘泥了,我家小姐叫你坐下吃糕点你就乖乖的吃好了,若是怕你家主子怪罪,我家小姐自会帮你担着,没什么可害怕的,啊!"
  "快吃吧。"徐脉儿把装着糕点的碟子一一推到苏纪面前,一副担心他会落跑的模样。
  "呃,那我真吃了?"苏纪不确定的向一脸微笑的徐脉儿说,爪子已经先抓在了一碟糕点上。
  "好,好吃吗?"因为太过于吃惊,徐脉儿不禁有些结巴,难道男孩儿的食欲都这么好吗?为什么她才一眨眼三份糕点就消失了一半???
  "恩,很好吃呢!"苏纪嘴里含着糕点说,发音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
  "刚才徐小姐不是说有问题想问小的吗,不知道是想问什么?"苏纪边吃边说,一眨眼又消灭了两块。
  徐脉儿脸一红,微垂下眼道:"就是你家主子,可有,可有……"
  "可有什么?"苏纪给自己倒了杯茶,唔,好茶!好喝!
  "就是,你家主子可否有,心仪的人……"最后那句几乎和蚊子哼哼没区别,不过苏纪还是听明白了。
  "没有。"他没见过的,就等于没有。
  "真、真的?!"虽然徐脉儿脸上尽力保持平静,但是声音里难掩的微颤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是啊!"不负责的某只再次肯定。
  在心底激动了一会,徐脉儿恢复常态的问:"不知你和你家主子都到过些什么地方,一定有遇到过不少有趣的事吧,你,能否跟我说说?"
  原来是想了解贺大帅哥的英雄事迹呀,这好办!不知道在一高档酒楼里英勇的给一小乞儿付饭钱算不算???
  "恩,好啊。"苏纪想也不想的答应。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不给点报酬还是会良心不安的,于是苏纪的个人故事会又开始了……
  "咳,不说远的,就说最近的吧。我和我家主子一行人在来你们徐府的时候有路过一个叫吴(无)城的地方,当时天色已晚,我们便投宿在一个叫四甲德(是假的)的客栈里。"苏纪停下喝了口茶,发现之前在亭外嬉戏的丫鬟们不知何时都跑了进来,大眼加小眼一个个满脸好奇的盯着他看,仿佛他脸上有长着桃花朵朵开。
  "接着呢?"徐脉儿不负众望的问。
  面对这么多热心听众,苏纪不由雄心大增,想他还没穿的时候就有"动如脱兔,静若处子"的美称!?其实说白了就是不让他说时偏要聒噪死你,让他说时又变蚌壳不说闷死你,后来每当他想说点什么时,大部分人都会很不给面子的退离他五米开外,以示安全距离,剩下的人则是退得慢了,被前一部分人踩在地上没能爬起来……
  "接着……"抛掉伤心的过往,苏纪继续:"到了后半夜,隔壁不知怎的就传出一阵阵恐怖痛苦的呻吟声,起先声音很小,就和我现在说话的声音差不多。"说着,苏纪故意压低声音,看见已经有两个丫鬟开始吞口水了。
  "可是后面呻吟声却越来越大,而且墙壁上还传出剧烈的碰撞声,砰!砰!砰!"很好,吞口水的人数又增加了。"这时,只听一声惨叫——啊——痛死我啦!!接着隔壁的房门就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衣裳不整的男人冲了出来,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嚎叫!"说到这只听众女纷纷"啊!"的惊呼一声,捂嘴的捂嘴,掩面的掩面。
  苏纪借机又消灭了几块糕点,咋巴咋巴嘴,放缓了语气:"原来啊,这男子有严重的头疼病,一到发作起来就不受控制的去撞墙以减轻痛苦,所以才会撞得满头满身是血。"
  "呼……"原来如此!众女集体松了口气。
  "后来呢,那人怎样了?"一个年纪较小的丫鬟禁不住好奇的问。
  "他运气好,遇着了我家主子,这病,自然能治。可是……"
  "可是什么?"徐脉儿也难掩好奇的问。
  "可是他这病较为特别,不是什么痼疾,而是脑里长了只虫,饿了就在他脑袋里钻来扭去的咬噬,所以他才会痛得这般死去活来!"
  "啊!"这次众女不仅惊呼,脸色也跟着一并白了。
  "所以唯一医治的办法就是把脑袋破开,把虫取出来就好了。当然,这种小病对我家主子而言简直比吃饭还容易,所以那晚我家主子为了不打扰别人的睡眠,就只好忍痛牺牲了自己的睡眠,连夜帮他把脑袋破开把虫子取了出来,啧啧,那虫子真是又肥又圆又嫩……"就和荔枝差不多!苏纪在心里补了一句。
  "那么请问你家主子是用什么把人家脑袋破开的?"一个微含怒意的低沉嗓音突然插入问。
  苏纪没多想,顺口就答道:"谁知道,可能是杀猪刀吧。"古代应该还没有专业的手术刀。一说完,冷汗就下来了。刚刚那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汗……
  "呵,呵呵!主子您什么时候来的?"苏纪僵直的站起身转向站在亭外的贺愆凡干笑道。看那张俊脸黑成那样,呜,不会克扣他粮饷吧??
  "就在你说我开人脑袋取虫子的那一段就来了。"贺愆凡掩去怒气露出一抹冷到不行的笑道。他一看完徐溪的毒就发现苏纪不见了,问三星,结果他比自己还不知,当时心下不知怎的就慌了,匆忙出来一寻,不想却看到苏纪和徐家小姐及其丫鬟们在一凉亭中谈谈笑笑的好不热闹,那张小脸上灵活生动的表情是在他面前从未流露过的,心口突然间就像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痛得他冷静不在,怒气衍生。
  "那个,我只是想……"逗她们开开心。这徐府的人,太寂寞了。
  "贺公子,是我要他说的,不过大家一起热闹,你别怪他!"徐脉儿见状慌忙道。
  见徐脉儿出言袒护苏纪,贺愆凡心中更是说不出的不悦,却又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贺愆凡在回廊上走着,苏纪屁颠颠的跟在后头,多亏徐脉儿开了玉口,贺愆凡并没有当众发难于他,但是,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生气了,说谎吗?可是哪有小孩子不撒谎的,难道说大人就不撒谎了??
  一个快步冲上前,苏纪扯住了贺愆凡的一只袖子,道:"我认错还不行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贺愆凡停下脚步,其实他也觉得自己这通脾气发得好没道理。
  "我没有生你的气。"转回身,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沉着。
  "真的?"苏纪仰着头,小脸上扬起了惊喜的笑。
  "真的。"看着苏纪的笑颜,贺愆凡心中的阴郁瞬间被奇妙的一扫而空。
  "哈哈,太好了!"闻言苏纪高兴的道。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手往怀中一摸,掏出一包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里面却是几块点心。
  "给你,我刚在亭子里偷偷藏的,很好吃的哦!"说着挑出两块好的塞在贺愆凡手里,似乎担心贺愆凡不会吃又强调的补上一句:"真的很好吃!"说完又把手帕包好揣回怀里,唔,剩下的就赏三星一块好了!
  "主子,我找三星去,你一定要记得吃哦!"说完人影已跑出老远。
  贺愆凡看着手上的糕点,慢慢的,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许久,"确实,很好吃……"淡淡的笑,隐没在了风里……

  第五章

  入夜。
  "呼噜……"第一七七声。
  "呼噜……"第一七八声。
  "呼噜……"怒!苏纪一脚把噪音制造机蹬下床,只听三星"哎呀!"一声后,翻个身,磨牙两下,继续"呼噜……"。
  苏纪翻了个白眼,下床,赤脚恶毒的在某只身上踩过。
  打开门,一地银光流泻,月娘正好。
  苏纪走到房前院中,做了个深呼吸后,把身体放软往后一弯一压,两手顺利抵地,金字塔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苏纪就着这个姿势怔怔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每当他失眠时就会这么做,以前在家时也是这般,不过地点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楼顶上,一旁还会站着被自己硬拉起来的一脸睡眼惺忪的弟弟。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苏纪想,又笑了。人生何其短,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如果还要悲伤烦恼,那也太可怜了!还是乐观点好,既然活在今天就尽量不去预支明天的烦恼!!回不去又如何?他不还好好活着吗,应该去买瓶香宾来庆祝一下……呃,忘了,他好像没钱,而且,这世界有香宾卖吗?有吗?有吗?
  苏纪正在心里自言自语自娱自乐得高兴,一阵清风过,眼底的明月突然暗去。
  "你在做什么?"醇醇的嗓音淡化在夜风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醉人。苏纪目光随着声音飘上,先是黑色飞舞的衣袂,然后是温暖厚实的胸膛,落括的下巴,勾勒着浅浅弧度的薄厚适中的唇,和一双深邃的有如夜空般的眼。
  苏纪两手一颤,体力预先透支的后果是金字塔轰然倒塌。
  "哈哈,没什么,下腰而已。"被发现了,苏纪也不甚在意的笑着,瘦弱的身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就那么无谓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未束的长发如丝绸般铺满了一地,清冷的月光覆在他身上,光华朦胧,荧荧皎洁,仿佛要将那小小的人儿一点一滴的吞噬掉。
  贺愆凡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不可遏止的泛出一股寒意来,不觉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却又傻傻的顿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啊,谢谢!"误以为对方想帮忙拉自己起来,这次苏纪没有拒绝的大方的把自己的爪子贡献了出去,握住了那散发着暖意的温实手心,翻个身,站起。
  回过神,手上已经多出了一只冰凉纤瘦的小手,让人忍不住想去为其呵护捂暖,心头不禁一颤,贺愆凡闭上了眼。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湖,此时的悸动,为谁?!
  只不过刹那,心中的重重雾蔼被划出一道清明,瞬间被抽丝拨茧的平摊在月下,无处可躲,无路可逃!——喜欢吗?或许,早在在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那慌慌张张的一撞便已注定了今日的一切。喜欢?又有何不可!
  "哇啊!!……那个……主子……虽然我不知道你突然间激动什么,但是……"苏纪惊呼着,手臂底下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穿过,整个人被高高的托起……飞扬的发,挡不住底下那人愈发温柔的笑颜。话语,有时是多余。
  陷落在月下那双清冷流华的深邃眸子里,看着里面的暗潮汹涌,仿佛在向他倾诉着什么,有释怀,有坚决,有包容,更多的是渴望……苏纪心头一颤,头脑一阵晕眩。
  身体终被放低,苏纪因为害怕摔下去而双手本能的环住贺愆凡的颈项。贺愆凡一手托着苏纪的身体,一手揽着他的腰,两个人,在月下却只拉出一道身影,原本暧昧的画面也因为两人的脉脉无语而显得异常宁静温馨。
  许久,"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贺愆凡醇醇的嗓音循循善诱,既然害他动了心,是不是应该有所补偿呢?
  "呃,我没想什么呀。"苏纪直接反应的回答。这人变得还真快,刚才还笑得像只羊,这会又变成狼了。人,果然是表里不一!咳,虽然他自各说这话也有一咪咪心虚啦。
  "是吗?"贺愆凡轻笑,低头,一个暖暖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印在了苏纪光洁的额上。
  "这个,是晚安吻吗?"苏纪摸着额头问。
  "晚安吻?"
  "恩,就是临睡前的亲吻,有表示亲密、信赖、祝福的意思。"
  "呵呵,算吧。"确定了自己心意的贺愆凡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吓着他,至于违反世俗伦常什么的,他一向不放在眼里。他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只要确定是想要的,就不会犹豫,更不会放手!
  "恩……"苏纪想了想,倾身,在贺愆凡的额上也回印了一吻。
  "晚安。"苏纪说。趁对方愣住的当头,挣扎着滑下,往前走了两步后又绕了回来,扯住贺愆凡的衣角道:"那个,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咳,咳!"某只思想不纯良的东东立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为什么?"
  苏纪苦恼的搔搔头:"三星睡觉会打呼啊!"
  "……"
  月色正浓,夜风如水,虽然不冷,但也够凉!
  "哈,哈啾!"被苏纪踹下床而又浑然不知的侍从三星痛苦的蜷缩起身体,昏昏沉沉的想:我的靠枕哪去了,被子哪去了,床怎么那么硬,肚子怎么那么疼……?
  次日。
  暖阳熙风里,荷花湖畔的亭子中有一男一女在静静对弈。
  "贺公子,该你了。"徐脉儿轻声唤道,细细的柳叶眉因为疑惑微微蹙着,不明白是什么夺取了眼前人的心思,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神。
  "啊,对不住。"贺愆凡歉意的笑笑,优雅的起手,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不知……"徐脉儿轻咬下唇,鼓起勇气道:"贺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贺愆凡微愕,转而笑道:"不,只是……"
  "苏纪你别跑!"一声突起的暴呵打断了亭中的谈话。只见不远处有一大个汉子在追赶着一小小少年,最后跑到了亭前的一拱石桥上。
  "开玩笑!你的脚长在你身上,我的脚长在我身上,你叫我的脚不要跑就不跑,可能吗?不可能嘛!"跑到桥中央的苏纪回头朝身后的三星扯了个鬼脸。
  "我不和你吵!你……你说!昨晚是不是你把我踹下床的?!"追在后头的三星气喘吁吁的问,暗奇习武的自己怎么连个瘦弱的孩子都追不上???
  "嘿嘿,这不没办法吗!谁叫你睡个觉还那么吵人,简直比猪叫还响亮!!"
  "猪?!"三星爆发了,"我掐死你个小瘦猴!"飞扑而上……不想,苏纪笑若朝阳的把两手往身后的桥栏上一握一倒,纤细的身子瞬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如飞翔的鸟,却是坠落!
  "不——"当贺愆凡惊恐的从亭中飞掠到桥上时,苏纪落下的水面只剩下一层淡淡的涟漪。
  "主子,我、我……"从未见过这般惊怒失态的主人,三星惊颤得发不出声解释。贺愆凡却看也不看他的飞快纵身跳入湖中,现在他的心他的魂都被那名叫苏纪的孩子紧紧的攥在手心沉在水里,他得去找回来……
  就在上面乱做一团时,水底的苏纪却满是好奇的向湖底的某一深处游去。所谓关心则乱,谁会想到落水的人其实会游水?!
  "这是什么?"拨开碍事的水草,只见一个有拳头大小,表面色泽棕黑光滑微带透明质感的石状物体从中突起,就像木榆拐杖的秃顶一样。苏纪伸出手去刚想摸,腰上突然一紧,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里,并向水面浮去。
  苏纪微转过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里面载满焦急,欣喜,外加一点点(?)怒火!
  虽然苏纪很想倒回去弄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但是一来氧气不够了;二来是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点过,如果再不上去罪过可就更大了。
  浮出水面,苏纪狠狠吸了口气,抬头看见三星和徐家小姐及一干下人等都桥上着急的看着,尤其是三星,急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桥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贺愆凡已一手拎着苏纪从水中飞身而起,却是掠过众人头顶朝所居住的别院飞去,只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观众……
  一手把苏纪扔在床上,贺愆凡尽量控制自己情绪的握紧双拳。他很气恼,又或许是害怕……为什么眼前的孩子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来,明明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总有让人抓也抓不住,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消失掉的感觉。
  苏纪自知理亏,屁股摔疼了也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伫立在床前和自己一样湿漉的贺愆凡。
  "知道错了吗?"许久,贺愆凡恢复冷静问。
  "知道。"苏纪低下头,认错的态度良好。
  "去取件干净的衣服来。"见苏纪这般乖巧,贺愆凡愣是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只能在心中暗嘲自己的心软。呵,心软?原来自己身上还有这种可笑的东西。
  "主子,衣服。"说着,折叠得整齐的衣物已被两手恭敬的递到眼前。
  叹息的把衣物接过,贺愆凡看了眼浑身仍在淌水的苏纪,单薄的身子被湿漉的衣物包裹着,显现出少年稚嫩纤细的身形,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脸上柔和的线条滑下,落过雪白的颈子到襟前显露的形状美好的锁骨……
  贺愆凡眼神一黯,别开了头。"你也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一换。"仍然平静的嗓音,只是里面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哦。"苏纪点头,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着贺愆凡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贺愆凡目光不觉一柔,至少他知道了自己会担心他,这样,就够了。
  "或许,他真是个好人。"这句话是苏纪走出门后说的,声音很小,却没能逃过贺愆凡的耳朵。
  或许?真的是个好人?!……难道,这孩子从来没相信过自己,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想到这,贺愆凡嘴边才浮出的笑意瞬间又冰冷了去。到底,……他该拿他怎么办?!

  第六章

  天色快擦黑的时候,老天不知怎的就开始下起雨来,淅沥沥的好不畅快,连空气都夹杂起一股凉意。
  "哈啾!"苏纪打了喷嚏,正想着要不要回房加件衣服,一件仍带着体温的衣袍已将自己周身罩住。转头,望入一双温柔的眼。
  "披好,别着凉了。"贺愆凡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里面却揉着难掩的宠溺。
  苏纪没说话,只是呆呆的盯着身上的衣服瞧,有一丝恍惚,好像回到了他刚掉落到这个世界时避雨的山洞里,有一个性情冷漠的人也是这般把衣袍罩到他的身上,……那人,似乎很在意自己眼睛的颜色不同于常人,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你又在想什么?"下巴被轻柔的扣着托起,苏纪看到了贺愆凡微带恼意的脸。他在气什么?还有,为什么他老爱问自己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苏纪直觉的回答。
  "不要敷衍我。"贺愆凡扣着苏纪下巴的手不觉加了力道。他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如今却有了个例外总能让他无法完美的保持冷静。苏纪的出现就像一根软刺扎在他的心头上,时时让他痛着却又不忍拔去。
  "……"苏纪沉默。他想,是不是因为雨天的关系,所以让人的情绪也跟着变得起伏不定?
  下巴的禁锢松开,苏纪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当他抬起头时,贺愆凡已经看也不看他的走回文案前。
  "过来。"
  "哦。"
  "把笔握好。"
  "哦。"
  "要回答'是'。"
  "……是。"
  贺愆凡有空时就会教他写字,那像极钢琴家完美的手总是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的耐心教导。
  过了一会,贺愆凡放开苏纪的手,让他自己练。这时门外传来两声敲响,只听一丫鬟的声音道:"请问贺公子在吗,我家小姐有事相见。"
  "请进吧。"贺愆凡稍稍沉吟道,眼底的冷冽一闪而逝。
  "谢公子。"那丫鬟说,门吱呀一声推开,只见徐脉儿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缓缓的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提着灯笼,另一个则抱着一席暖被。天,不觉已经很黑了。
  "今晚这天有些凉了,所以家父叫我给公子添置一些衾被,以免公子晚上睡不舒适。"徐脉儿柔声道,如花娇美的脸上不知是灯烛照耀的关系还是为何,染着一层薄薄的极为好看的红晕。
  "不敢当,实在是有劳徐小姐了。"贺愆凡客气的说。徐脉儿微低下头又抬了起来,目光落向在案后埋头练字的苏纪,还有他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贺公子在教这小厮学字?"徐脉儿一句微带轻蔑的"小厮"让贺愆凡听着有些不悦,一时不好发作只是冷淡的道:"是,这孩子很聪明,学得很快,现在已经会写不少字了。"说到后面,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徐脉儿看在眼里,不禁咬紧了下唇。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好让贺愆凡这般疏离,想到连一个小厮都能比自己更受眷顾,心中不禁更是伤怀。
  苏纪在旁偷眼看着,心中大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
  "那就不打扰了,脉儿告辞。"说完忍不住转身跑出门去,那两丫鬟为自家小姐抱不平,即无奈又有些含怨的瞪了不解风情的贺愆凡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贺愆凡转回苏纪身边,脸上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写得怎样了?"
  "啊?哦。写好了。"苏纪忙把笔放下道。贺愆凡看了宣纸上日见工整流畅的字迹,欣慰一笑,手习惯的放在苏纪头上揉了揉,低声问:"累了吗?"
  苏纪很老实的点点头。
  "那回去休息吧。"
  "恩。那个……"苏纪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要有所顾忌。"贺愆凡伸手帮眼前的人儿拢了拢披在身上过宽快要滑落的衣襟,神态自若,仿佛在做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徐府。"苏纪问。
  停留在苏纪衣襟上的手微微一顿,收回。终于不叫自己主子了吗?贺愆凡发现,比起那声毫无敬意的"主子",他更喜欢苏纪偶尔表现出的肆无忌惮,而不是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怎么,不喜欢呆在这吗?"难得心情好,贺愆凡眼里的笑意暖暖灼灼,有如烛光。
  苏纪不觉看得有点痴,心道,完了完了,心跳频率有点过快,好像是某种流行流感的前兆啊!——不行!一定得拍死!老妈说了,宁缺无滥!何况哪天要是穿回去了,岂不是成了始乱终弃,害人害己?!再说了,现在的自己不但是男孩,而且年纪也是未成年……把眼垂下,"呃,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见苏纪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贺愆凡只能无奈的在心底叹息,说:"我们不会在这呆太久的,等徐家少爷的毒一解我们就走。好了,回去休息吧。还有,我已经叫徐府总管把三星隔壁的房间给收拾了出来,从今晚开始你就住里面,这样就不用担心晚上三星打呼吵得你睡不着了。"
  温柔的话语,听得苏纪心中暖暖的,用力的点点头,想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解下来,却被贺愆凡阻止了。"穿着。"简单的两个字,却不容违抗。
  苏纪扫了眼过长的衣襟下摆,屋里干净落地上到没什么,可是外头正下着雨,廊上必定是溅满了水渍,想着干脆把下摆卷高了抱在怀里才走出去。这单纯无心的举动,看在贺愆凡眼里,想笑,却终是没笑出来,只觉眼眶一热,一股炙热的情感在心头急转翻滚着,哽咽在喉。
  "我不会放手的……"许久,低而坚定的声音幽幽的飘荡在檐廊底下,随风,消逝。
  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檐外,在雨中对着贺愆凡恭谨的单膝跪下道:"主人,您找我。"
  "我要你办的事情怎样了?"檐下随风飞舞的衣袂狷狂不羁,赫然散发着令人如履薄冰的气势,而那骤冷的俊颜,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温情可言。
  "回主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黑影在贺愆凡的注视下微微瑟缩了下身体,仍保持镇定的道。
  他的主人,在江湖上虽然享有神医的称号,表象看似温文儒雅,实际,却是个冷血冷情的人。既被尊为神医又何必在前边加上"幽冥"二字,只因他的主子一向凭喜好做事,行医救人不过是突发慈悲,若是不悦,只怕求医之人只有生不如死的份。今次给徐府长子解毒,也不过是因为……
  肩上传来一阵巨痛,黑影惊觉自己的失神。
  "看来你最近是太累了。"幽冷的嗓音从檐下飘出,杀气无声。
  "请主人责罚。"黑影咬牙道。
  "罢了,传令下去,两天之后动手。"
  "……是!"黑影掩下惊愕,起身离开,一如来时的无声无息。
  飘雨如故,孤寂的檐廊上,落下了滴滴潺潺,乍暖还寒……
  夜深飘雨夜,百鬼夜行时。
  在漫天飘雨中,徐府湖畔上出现了一抹瘦小的鬼影,边往湖水里缓缓移动边鬼魅般念叨着:"好冷,好冷,好冷……"
  没错!这鬼影正是苏纪。自从清晨在湖中发现了那块黑色的石头后,苏纪便一直在心中念念不忘。——苏纪的外公,年轻时是个盗墓高手,年老后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景仰的收藏家,众多收藏珍品中不乏昂贵珍奇的天然晶石,从小耳濡目染的苏纪对有价值的东西直觉一向敏锐,今次也不例外……哼哼,如果不是因为在徐府里不引人注意的时间只有这时候,傻子才会半夜不睡觉的淋雨跑到冰冷的湖水里挨冻呢。
  "宝贝,我来了!"淌到一定深度,苏纪深吸一口气,沉下。
  发挥许久没用的小强第六感,苏纪朝早上所记的方位游去,接近时,只见漆黑水底的某一处泛出一阵朦胧的光晕,在水底感觉很亮,可是在岸上又绝对看不出来。
  原来在这!苏纪心中暗喜,加紧游了过去。
  拨开遮挡的水草,苏纪如愿的摸到了那块黑色的石头,或者说,是一颗会发光的奇异黑晶石!
  没想到这异世界的古代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东西,如果能带回原本的世界给一向爱珍如命的外公看,他一定会很高兴。
  苏纪想着,手下也没闲着,两手握着那晶石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扯,可是那晶石像底下生了根般,偏是纹丝不动。
  苏纪浮上水面换了口气再次潜下,这次他聪明的不止往一个方向拉拔,而是换着不同的角度,甚至是往底下压,终于,那晶石松脱下来,苏纪握在手里还来不及高兴,湖底突然悲鸣着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只见在那晶石脱落的地方瞬间裂出一个一米来宽的黑穴,如饕餮的大嘴和着汹涌的湖水把苏纪吞吃入腹……
  苏纪以身作则,再次验证了"乐极生悲"这句人生真理。

  第七章

  话说苏纪被水流卷进那黑穴里,原以为是必死无疑了,不想到中途水流竟逐渐缓慢下来,不知是否幻觉,头顶处还有微弱的亮光折射进水里。
  苏纪稳了稳心神,奋力朝那道亮光潜去,就在肺部缺乏氧气紧窒得快要爆炸时,苏纪的一只手终于碰触到空气,往下又按到一块类似石板的东西,于是顾不得许多的借力一撑,上半身得以浮出水面。
  "得救了!"苏纪狼狈的趴在那石板上喘息了好一会,惊飞的三魂六魄总算归位。
  手脚有些颤抖的爬离水面,苏纪站起身环视四围,发现自己竟是站在一个极大的环型密室中央,自己脚下踩着的石板则是通往密室上方的阶梯,约莫六层来高。苏纪一步步走上,鞋子也在石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的脚印。
  待到上面,墙上燃着的火把将密室照得惊如白昼,同时也让苏纪看清了密室里一排排以环型排列的棺材,没错,就是棺材!没有泥土掩埋,没有墓碑,也没有……棺盖!
  苏纪自认午夜凶铃看过N遍,恐怖小说也没少读,也没见怎么怕,这会,背脊骨却有些不争气的窜出股寒气来。
  死人不是没见过,棺材不是没见过,但是没有馆盖的棺材像古文物般环环排列着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苏纪壮起胆子走到最近的一具棺材前探头一看,里面还真躺着一具骷髅,完完整整的连穿着的衣服都没乱,只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苏纪再仔细一看,发现棺材里面靠左侧边缘的地方隐隐刻有几行小字,挥手扫去积尘,看清那几行小字前一段写的是:徐门第一代掌门人,徐亭生。后面则是记载着该人的生辰和死亡时间。
  "原来这是徐家的地下陵墓啊?!"苏纪自言自语,奇怪徐家又不是穷得叮当响,怎么给老祖宗置办了棺材却没舍得给棺材盖?难道是怕闷着???
  苏纪一边想一边在众棺中走马观花,哦,不,是观骷髅!
  越往后面的年代越浅,尸体腐烂的程度也就愈加厉害,而所安置的也不全是掌门人,顺着辈分排下来,除了妇人,只要是徐氏的血亲都被放在这了,连夭折的男童都有,不过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什么尸臭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尸体时做过什么。
  当苏纪绕到最后一个棺材时,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别说尸体,连一块烂布片都没有。再看棺缘刻画的小字,是徐门第三十七代长子,徐灵逸,生辰和死亡时间不过相隔七年,也就是说早在七岁时就死了。汗……真够短命的!
  因为苏纪在进徐府时就有向徐府的其他下人东打西探的打听自己所处的世界的朝代和一些相关事宜,所以加上现今的时间掐指一算,却是十七年前死的人了,若能活到现在应该是二十四岁。可是,别的夭折的孩子都留有尸骨,为何偏偏独留这具没有???
  苏纪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又倒回前一些一个棺材一个棺材的重新看过,一番下来,发现徐家掌门的棺材实际也就只排到第三十六代,也就是说现在的徐府主人正好是第三十七代,若那七岁夭折的孩子便是现今徐府主人的长子,那现在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长子又是哪来的???
  想不通!难道古人有把次子当长子使用的习惯?如果是那样就没办法了,反正也跟他无关。
  苏纪在密室里又随便转悠了下,又发现在密室左面的墙上悬挂满各种刀剑类的冷兵器,蒙尘严重,已经几乎和墙壁溶成了一体,轮廓模糊,也不知到底在墙上头挂了多久,上百年或许更遥远,谁知道呢,它们也许都曾经价值不菲,也曾被人争来夺去,可如今已是物过境迁风华不在。苏纪不禁为这些兵器惋惜,只因没遇上好的主人,只能任由命运时间蹉跎。
  苏纪摸着下巴在那墙前站了许久。他在想要不要挖两把带出去卖钱,墙上有一处还算明显的剑型凹痕,表明也不是没人"造访"过。
  最后苏纪还是没能动墙上的任何一件兵器,因为他明白自己现在这副瘦猴似的身材体力有限,若再在身上挂上两把剑的话绝对会游不出三米远就溺毙!
  走回初来时的阶梯石板上,苏纪伸伸胳膊压压腿做暖身运动——他决定原路返回!也许再找找密室里还有其他的出口,但是他冒不起那个险,况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不能保证老天爷会一直下雨,更不能保证三星不会半夜起床找尿桶,然后顺便走错房间(三星不但打呼而且还有梦游症)发现自己不见了。
  好在湖底的洞口没有合上,苏纪没有太辛苦就潜回了原地,等浮出水面游上了岸,手往怀里一摸,眼泪下来了!——他把那块黑晶石落在密室的第三十七代长子的棺材里了。
  三星知道苏纪很喜欢发呆,可是没见呆得这么厉害过,自己的手都在他眼前晃动不下三十遍了,他连眼皮都没颤一下,真是太不寻常了!
  三星想,主子是神医,不知道管不管治呆病。然后他在苏纪眼前晃动的蹄子被拍了下去。
  "你挡着我看风景了。"苏纪语气飘悠悠的。
  "都是雨水,有什么好看的?"三星不解。雨从昨晚一直下到现在,天空一片晦暗阴霾,像在人的眼里蒙了层灰,看什么都是暗沉,让心情不觉也跟着烦躁起来。不用说,三星还是比较喜欢艳阳天。
  "当然好看,因为雨里有蜜蜂。"苏纪说。
  三星摸了摸苏纪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再次拍掉三星的蹄子,苏纪伸手接着从廊檐流下的冰冷雨水,握成拳后收回,翻转朝下又翻转上来的伸到三星面前,摊开,只见一直淡黄可爱的小蜜蜂赫然出现在那苍白的掌心上,顿了下后嗡嗡飞起,在三星的头上转了一圈,飞走了。
  三星大张着嘴巴,半响方回过神的把胳膊往苏纪瘦弱的肩上一搭、怀里一扯,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的道:"好兄弟,快告诉哥哥,你这戏法是怎么变的,一定要教教我!"
  苏纪正要说,就见贺愆凡从回廊对面一脸不虞的走过来,然后搁在自己肩膀上的三星的手就像被电击到般缩了回去。
  "在玩什么这么高兴?"贺愆凡若有所思的看了三星一眼,转向苏纪问。
  苏纪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是自己眼花了吗,那眼中之前的寒潮冷冽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阳春白雪?
  习惯了苏纪偶尔(?)的沉默以对,贺愆凡也不生气,转对三星道:"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就离开。"
  "是,主人。"三星脸上没什么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一般,转身进了房内。
  "怎么,不舍得走了么?"贺愆凡见苏纪低头不语,不由有些玩笑的问。
  "不是。"天知道!他是舍不得那块黑晶石呀!早知道今天要走,昨晚就是冒着被溺死的危险也应该再次潜回去把那块黑晶石从密室里带出来的,呜……命苦啊!!
  "我去帮三星收拾东西。"苏纪闷闷说,转身走了。独留贺愆凡站在原地好不挫败,同时又发现自己的耐性真是越磨越好了……
  坐进来时的马车里,苏纪扫起车帘,看见徐府气派的大门口冒雨站满了送行的人,那徐家小姐却是不见踪影。
  "贺公子慢走,老夫就不远送了。"说这话的是徐府的主人,看他一脸的惋惜,不知是舍不得贺愆凡离开,还是遗憾没能把女儿推销出去。苏纪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些。
  直到马车行出一段路,苏纪方看到徐脉儿从门里慌张的跑出,伞具也不拿的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几步后,静静的停了下来。苏纪虽然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可是他就是知道,徐脉儿在哭。无情不似多情苦,有情总被无情伤。车帘落下,苏纪心中不禁有些涩然。
  事实上马车并没有离开廷洲,而是在离出徐府甚远的一家名叫恒升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爷,您来啦!"出来相迎的是这家店的掌柜,四十多岁年纪,身型有些肥胖,但是步履稳健,对贺愆凡的到来似乎极为高兴,言辞间也满是恭敬。
  "秦叔不必多礼。"贺愆凡出了马车,立时有下人过来撑伞遮着朝那掌柜的走过去。
  苏纪犹豫了下,也跟着跳出马车,有些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正想跟上去,不想一个不经意的侧头,让他彻底怔住。
  就在不远的街角处,一个浑身湿漉的黑衣人面对着他在雨中静静站着,头上脸上都罩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比雨水还要冰冷的泛着淡淡诡异金色的眼眸。
  是他!苏纪心口跳了一下,只觉一股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喜悦涌上心头,当下没多想就朝那人跑去。
  当贺愆凡发现异样看去时,苏纪离那黑衣人不过一米之遥。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金色,还有那只慢慢握上黑色剑柄的手,贺愆凡的呼吸阒然而止,——无杀不赦!
  "纪儿,回来——"贺愆凡知道来不及了,身体仍飞着追上,那声贯满真气的呼喊,在雨中寂寂回响,绝望得恍若野兽的恸哭。
  苏纪不明所以的回头,冰冷的剑锋已如风般划过他咽喉,无声无息,就像猫咪柔软的舔舐。
  苏纪睁圆着眼,看见雨水从阴霾沉暗的天空铺天盖地的落下,让沿着他脖颈飞溅绽放的红莲妖艳也跟着冰冷起来……"第二次了。"微弱的声音被雨声盖过,苏纪倒在地上,迷朦中看到那淌着雨水的薄刃冷冷微颤……

  第八章

  "红窗寂寂无人语,暗淡梨花雨。绣罗纹地粉新描,博山香炷旋抽条,睡魂销。天涯一去无消息,终日长相忆。教人相忆几时休?不堪枨触别离愁,泪还流。……"悠悠筝柱声,似述还怨,吟俄清唱,飘飘渺渺,似近还远……
  苏纪昏昏沉沉的微睁开眼,脑海里仍僵僵噩噩的空白一片,那淅沥的雨声仿佛还敲打在耳边,天旋地转着。
  "你醒啦?"玉珠落盘的清雅女音在耳边响起道,接着一只软若无骨的葱白玉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有暗香拂面,似脂粉香又似淡淡的花香。
  苏纪神志逐渐回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古雅的床上,床侧坐着一个身穿淡雅素衣的年轻女子,柳眉杏眼,鼻俏唇红,神情柔软的望着自己,一头三千青丝只是松垮的挽了个髻盘于头上,有几缕发丝垂落颊际,眼低眉梢间,风情无限。
  苏纪一个激动,扑起来一爪子掐住女子的柔荑就道:"美女,你叫什么名字?"长的这么古典美婉约美陈世美,哦呀!口误!应该是尘世美,绝对是极品中的珍品,珍品中的绝品!说完,苏纪才意识到喉咙沙哑干渴得紧,缩回一只手摸了摸脖子,还好,脖子还在,伤口也被包扎过了,只是不知敷的什么药,伤口竟不是很疼。
  女子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的举动,微微笑道:"我姓燕,名红蕖,你唤我燕姐姐即可。"说着不着痕迹的抽离自己的玉手,起身给苏纪倒了杯水,递上。
  "那燕姐姐,这儿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纪快速喝光水,感觉咽喉舒服了许多,问。
  "这儿是汜水阁,是专门教导女子琴棋书画的地方,我是这儿的当家,也是琴师。而你,则是无杀带回来的。"
  "无杀?他是谁?"苏纪奇怪的问。
  "你不认识无杀?"燕红蕖诧异。
  "呃,我应该认识他吗?"苏纪自认在这世界所认识的人屈指可数,绝对没有一个叫"无杀"的。"还有,燕姐姐你知道那个在我脖子上抹一剑的人在哪吗?恩,他长得高高的,表情冷冷酷酷的,身穿黑衣,还有眼睛……"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打探清楚了以后再想办法还回去,敢把他苏纪当剑靶使,不发飙还真以为小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呢,哼哼,太不人道了!
  听着苏纪的描述,燕红蕖不由掩唇而笑:"呵呵,还说不认识,你所说的不就是无杀吗。"
  "哎?无杀是魈?"苏纪有些反应不过来。
  燕红蕖眼中闪过一抹惊奇的光芒,说:"他跟你说他的名字叫魈?"
  "呃,有什么不对么?"苏纪被燕红蕖眼里的闪亮光芒盯得有些不自在。
  "呵呵,没什么不对的。'无杀不赦'是江湖中人擅自给无杀起的称号,意为'无所不杀,杀而不赦','不赦'是无杀所用的那把剑的剑名。其实,魈才是无杀的本名,只是他一向不怎么提起,所以刚才你一说出,我难免有些惊讶,你不用在意。"
  "哦,是这样子啊。"苏纪表示了解的点头。无所不杀?那怎么自己被他抹了两次脖子还活着???看来那家伙的剑法绝对是有待加强滴!
  燕红蕖似乎对苏纪云淡风清的反应不够满意,又道:"无杀可是天下排名第一的杀手,经他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误过,不久前有人出钱要求把江湖中一名门世家满门灭口,结果无杀一夜三千斩!据说那晚雨下得很大,放眼望去尸堆如山血流成河,他却是半点血腥不沾衣襟,手中的不赦剑因为饮满鲜血低声轻吟,宛如地狱绝唱……"
  "……"苏纪嘴上无语,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所谓金钱易取,知己难求!不知琴师可不可以改行当说书的,若是可以他真想把燕红蕖拐了去组个姐妹档,哦,不!应该是姐弟档才对!先打块"说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子招牌,买辆牛车拖着,先北上后南下,走到哪说到哪,哼哼,到时候……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燕美人又哪知苏纪的脑筋七拐八拐的正动着她的主意,还以为苏纪不说话一脸呆呆样,是没把她的话当真,因而柔软的眼神也跟着犀利起来。
  苏纪回神那个汗,很想提醒说,美人啊,请维护好自己婉约派的完美气质,俺们以后南北说书还得靠你那惊天动地的花容月貌拉票呢!!
  随后,他们话题中心的那个正主儿就从门外光明正大的飘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碗稠如墨汁的不明液体。
  "啊!你……你……"苏纪伸手指着仍是一身黑衣表情冷漠的魈,一时间怒气直冲脑门,竟忘了要说什么。
  魈神情微闪,径直走到床前把碗伸到了苏纪面前,冷冷的道:"喝药!"
  苏纪也冷冷的回瞪他,一甩手把那碗打翻在地,哐啷!的一声碎响,药汁四溅。
  "给我一个理由!如果说第一次朝我拔剑是为了救我,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什么?我是盗你钱财抢你老婆坑你亲戚揍你老妈还是拆你房屋了??以为小孩子就好欺负就能没有人权吗?太TMD了!……"此时的苏纪不再是一个乖巧柔顺步步为营的十三四的孩子,褪去保护过久的外壳,他仅仅是还原了真性情,敢爱敢憎。
  燕红蕖在旁听得美颜僵化,不明白之前还善良可欺(?)的孩子怎么说变就变,骂起人来都不带喘的,尤其是最后那句不明思意的奇怪的"踢恩低",真是太深奥了!!
  "说话!我知道你会说话,别想摆酷给我装哑巴!"苏纪跪在床上两手揪着魈的衣襟吼道,一点也不顾及自己那沙哑的声带有如沙锅磨响,祸害他人耳膜!
  燕美人首先受不了的汗奔而出,房内便只剩下沉默以对的魈,和微微喘息的苏纪。
  "你中毒了。"待到苏纪发难完,魈才冷冷的开口道。
  "中、中毒?"他没幻听吧?
  魈抓下那双揪在襟前的手,仍是瘦弱的触感,不禁又是蹙眉,怎么"那人"都没能有把这孩子养胖一点!!
  "你说我中毒了?"苏纪不确定的指着自己问。
  "是。"
  "那么请问,毒从何来?"他一个不起眼的小厮,长的虽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也不会招谁惹谁,谁会闲得那么无聊的来下毒?!何况他一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如果当时没被眼前这面瘫外加话瘫刺了一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活蹦乱跳着呢!
  魈不说话,直接把苏纪打横抱起。
  "喂喂!你干嘛?"苏纪不自在的挣扎。
  "证明!"魈冷冷的说,把苏纪抱到了一面镜子前。
  "脱衣服。"魈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啊?"苏纪觉得自己又幻听了。
  "脱衣服!"声音又冷了几分。
  "呃,脱就脱,怕你啊!"苏纪不甘示弱的说,手却还老老实实的放在原地。
  "要我动手。"不是询问,完全是威胁!
  "呃,……不用了。"反正男人都变了,现在不就光个膀子吗,有什么好怕的?!
  苏纪慢吞吞的将白色单衣的腰带解开,接着把衣袍脱到腰际处露出纤弱雪白的背脊。苏纪侧头回望,"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只见背上肩胛骨处内侧两端的肌肤底下隐隐透出一片死气的黑色,就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的砸过一般。苏纪反手摁了摁,全无痛觉。
  爹啊!娘啊!命苦呀!"还真的中毒了……"低喃一句,苏纪小朋友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是用印堂发黑所能形容的了。
  魈沉默不语,原本他在意的就不是苏纪所中的毒,而是……比常人稍加冰冷的手下滑,落在了苏纪的腰上,压下挡在左边腰侧的衣服,只见一个小小的有点类似古神兽图文的印记赫然曝露于皮肤之上,皮肉有些异样的突起,似乎是用烙铁硬生生给烙上去的,而且还是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年纪极小的时候。
  "咦?"苏纪低呼一声。他身上什么时候有这玩意的?还有魈,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或者说是怎么知道这具身体上有这样的印记?
  看着那小小的印记,魈只觉得心头一阵钻心刺骨的痛,……原来,真的是!
  "你,没事吧?"没有错过那金色寒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苏纪的心脏也莫名的跟着揪紧。
  "没事。"魈仍面无表情的道,帮苏纪把衣服穿好后又重新抱回床上。
  "你去哪?"见魈要转身离开,苏纪抓紧他的衣襟问。
  "熬药。"
  简单的两个字,让拽着他衣襟的手抓得更紧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苏纪咬牙道。男(女)子汗大豆腐,做错了就得承认,没什么好丢脸的!
  "不怪你。"魈说。鬼始神差的抬起手,想要摸摸那颗低垂的小小头颅,不想……"不对!"苏纪猛然抬起头,然后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那只将要伸到他人见人爱的脑袋上的手,愣住。
  "你干吗?"
  "没,没什么。"魈的手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缩回,别开眼,冰冷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显露出可疑的微红。
  啊啊啊!!!脸红了!大冰块居然脸红了!!苏纪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的在心底狂吠。
  "我去熬药。"魈不自在的抛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某小孩又乐极生悲了!!

  第九章

  汜水阁,天下第一女子教纺,里面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并且能歌善舞,十八般乐器也无一不精。
  在这个俗套的,三国(在这设为戌东、涟南、祁西三国,苏纪是落在祁西国,各位大人有所不满的可以扔偶烂香蕉!!^^)鼎立相互牵制的和平世界里,听说连当今祁西国的皇帝老子都对汜水阁的美女们垂涎不已,还曾经冒着被皇后老婆大人拍成肉肿的危险想把整个汜水阁移居到皇宫里去,结果当浩浩荡荡的皇家禁卫军赶到汜水阁的所在之地时,却只能束手无策的望风兴叹……
  Way?汜水阁是阁,但是可没有人规定它一定是要"长"在地上呀,它也可以是一艘雄赳赳气昂昂的豪华航天母舰不是?!
  咳,这样说也着实夸张了点,但也沾边了,事实是上汜水阁是一艘极大的画舫,通常是择地而行,漂泊到喜欢的地方就多停留些时候,不喜欢就离开,当然,喜好标准是按汜水阁的当家燕美人独裁决定的。
  还有,为什么魈一个杀手会和看着温柔实际上可能很大女子主义的燕美人认识呢?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不过其实也许可能也不是太长,那就是——燕美人和魈其实是同门师兄妹来着!!
  据说魈犯案(第二次抹苏纪脖子)那天就是燕美人暗中打的下手,否则以贺愆凡的能力不会连苏纪的头发都摸不到一根。
  当然,具体内容是否如此有待考证,因为"口误"出以上内容给苏纪的人当时并不属于目击证人的范围。
  那么,这个"口误"者是谁呢?她姓水,名晴天,和苏纪年纪差不多,长得水灵灵的很有活力,尤其是嘴巴那部分。
  不过别看水晴天年纪小小,可是汜水阁的专署药师呢,大病小痛的她全都能一手独揽。于是燕美人就让她来照顾苏纪,而魈自从两天前害羞(?)的狼奔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害苏纪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只能愤恨的咬着药碗发泄!!
  后来水晴天才告诉他画舫一路顺风顺水离了廷洲很远,现在停泊在西祁国第二繁华的凤临城里,而魈有事早在两天前就下了船,估计得过好几天后才能回来。苏纪听了怨气更重了,阴云黑压压的罩了汜水阁一船顶。
  燕美人知道后暗暗咬坏了N条手帕巾,后悔答应无杀收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怨气这么一罩,财神那老眼昏花的还会上门来吗?哼,估计连画舫停在哪都摸不着了!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燕美人计上心头,给了水晴天一小袋银子,吩咐她领着苏纪到凤临城里四处逛逛,天黑前绝对不要回来。
  水晴天原本就小孩心性,就是碍着汜水阁的规矩一直没能好好的随意玩耍一番,今次有机会送上门来还有免费的银子用怎么可能不乖乖就范,只怕抱着燕红蕖叫娘的心都有了。
  于是水晴天拿着银子笑得一脸花开的去约苏纪,刚好苏纪也憋得闷,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当天两小就下了画舫,像脱了套锁的猴,直杀风临城。而燕美人在画舫上美人扇轻摇的望着,绝美的脸上奸笑无声。呵呵,她好像忘记告诉水晴天,那个小袋子里装着的银子只有三个铜钱,至于那沉甸甸的重量是怎么来的,谁知道呢……
  凤临城,是西祁国年代较为古老的城市,也曾经历过岁月的种种沧桑巨变,依然风骨不改繁华依旧。
  在人来人往的古街道上,苏纪被兴奋过度的水晴天拉着四处飘,不,应该比飘还厉害!比如他正在看人捏面人,突然眼前一花,捏面人的摊子不见了,换成了卖纸鸢的,而水晴天则把两个纸鸢拿在手里问他哪个比较漂亮,汗……明明是同一个图案的说。苏纪没发表意见,水晴天就把纸鸢扔回摊上,嘀咕一句:"看来都不漂亮!"扯了苏纪就走,害得那卖纸鸢的小贩伤自尊的蹲在地上直画圈圈。
  "哎,有卖糖葫芦的耶!"水晴天直指前方说,话音未落一阵风后她已站在了卖糖葫芦的面前。
  "你,你想吃?"水晴天有些结巴的问。她怀疑就苏纪刚才那速度,如果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也肯定是个天赋异秉的奇才!这样一想,在她眼里苏纪那瘦猴似的身材转眼间不由高大了许多。
  "恩,不过还是不要买太多,吃多了会伤牙。"苏纪一脸严肃的说。
  "说的也是,那你说应该买多少?"水晴天表示赞同的问。
  "就一把吧。"苏纪说。
  "……"
  最后苏纪还是如愿的在插满着糖葫芦的草垛上抓了……半把!唉……谁叫他是两袖清风。
  负责付帐的水晴天慢吞吞的掏出燕美人给她的钱袋,打开后……
  "啊——"一声尖叫加惨叫直贯云霄,落下时又把整个凤临城震了三震,可怜那碎了一地的金檐碧瓦。
  "呜呜,她又骗我……"水晴天把那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哐啷啷的是几个鸽蛋大小的铁溜球外加三枚铜钱。
  又骗???苏纪在心中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不是第一次,嘴巴一张赶紧先刷掉两串。
  "苏纪,我们把糖葫芦还回去好不好?"水晴天可怜兮兮的转向苏纪说。然后悲惨的看到苏纪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之前抓在手上不下六根的糖葫芦一眨眼只剩下六支光秃秃的细秆子。
  "啊啊啊——你给我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水晴天暴走,一手揪着苏纪的衣襟一手猛扒苏纪的嘴巴,恨不得钻他肚子里去把那六串糖葫芦给抠出来!汗……就算可以抠出来那个卖糖葫芦的也不见得敢要呀。
  折腾了好一会,水晴天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苏纪则一脸平静的摸摸脖子,很好,裹在上头白兮兮的绷带还在,没被晃松掉。
  "呜,气死我了,这下怎么办!!"水晴天哀哀叫的直跺脚。苏纪看向那卖糖葫芦的,知道他们付不出钱,很大众的一张脸已经开始黑云密布了。
  "你能等一会吗,我去'找'钱给你。"苏纪用无比诚恳真挚的眼神望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说。原以为血本难归的小贩一听有希望,脸色稍稍好了一些,转念一想如果苏纪去了不回来怎办,又犹豫了。苏纪知道小贩在担心什么,又道:"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小贩一听,笑了,说:"不知小公子的府上在哪。"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苏纪笑嘻嘻的说。水晴天在一旁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道:"你不会真要带他回汜水阁吧?"虽然燕红蕖骗了她,但是当家的就是当家的,吩咐了的事情她就不能办砸。
  "当然不是。"苏纪回道。好不容易出来玩,怎么可以为了几串糖葫芦跑回去,那也太伤感情了。
  "那你到哪找钱去?"水晴天急了。苏纪拍拍水晴天的肩膀,怪腔怪调的笑着道:"姑娘滴,别急!小生滴,自有办法!"说完招呼上卖糖葫芦的,一手拉着水晴天的手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
  "谈月楼。"苏纪抬头望着顶头金光闪闪的招牌,伫足念道。"你带我们来这茶楼做什么?"水晴天不安的问。茶楼?!苏纪嘴角弯起一抹笑,听里面有人弹弹唱唱的供喝茶的人消遣,这茶楼应该是属于品位比较高级的那一层。打定主意,苏纪让水晴天和那小贩在楼外等着,自己则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
  无疑,苏纪是很受注目的。
  进得楼中,楼上楼下宾客们的目光齐唰唰的直往他身上集中。
  为什么?原因有三。一是他脖子上白晃晃的"围脖"实在很耀眼;二是他年纪小小走进这么多人的地方却不见一点拘束,反而从容不迫得很,不由让人暗暗称奇;三是这谈月楼的建筑是以中心空旷客人沿周围环绕而坐的模式,这样一来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的视角都能很清楚的看到楼中间的表演者,偏偏苏纪进来后即没在旁边找位置坐下也没有上楼,而是径直走到了楼中央正在弹琴的女子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可不可以把你的琴借我一下?"那弹琴的女子很是惊奇,但是看苏纪的笑容清冽如泉不像有坏心,莫名的就把头给点了。
  于是,坐在楼中央的表演者转眼间就换成了苏纪,如此这般楼上楼下的宾客不看他还能看谁?好奇心谁都有,只是今次特别多,连谈月楼的掌柜的都不急着赶苏纪走,自各寻了个好地方坐着等看戏。
  苏纪端正的坐好,清了清嗓音道:"那个,我给你们弹唱一首曲子,保证是你们从来没听过的,但是之后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你们听着好,可不可以帮我把门外的糖葫芦钱给付了。"说完,只听楼上"噗!"的一声,有人喷茶了。但是也有人不依的道:"如果我们听着觉得不好呢?"
  苏纪搔搔头,笑道:"那我再换一首弹,直到你们说好为止。"楼内静了几秒,猛然间笑声如雷暴起,只听众宾客中有人大声道:"哈哈哈,这小子有点意思,咱们就让他弹吧!"话一出口,其他客人也纷纷赞同。
  就这样,苏纪获得了在异世古代的第一次表演权,不知道如果被他那教古典乐器的亲亲老妈知道了会不会激动得昏死过去……

  第十章

  再说苏纪在那筝上调试了一下音,觉得可以后,幽弦一拨,轻缓悠扬的乐声刹时如濯濯的山泉般涌出,时而轻顿舒缓,时而乱云低水疾风拂袖,萦萦遥遥间仿佛隔断了三十里红尘,把整个谈月楼沉浸在了白云红叶流水中,天上人间……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望一片幽冥,我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长相依……"苏纪随着琴声展喉清唱,声调控制得当,少年特有的音色清亮明朗,让人过耳难忘。
  一曲云水禅心弹毕,苏纪在划下最后一个音符后长吁了一口气,甩甩有点汗湿的手站起,额头上滑下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这么安静???
  苏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现众人的表情都像吞了生老鼠似的憋着,难道他弹的有这么惨,把他们的五脏六腑五官四肢都荼毒了?!
  "咳,这位小公子,不知你所弹曲子的曲名为何?"一客人先回过神的站起身问,脸上满是钦佩之色。"敢问小兄弟师从何处,竟能弹出如此绝世之曲?"又一客人问。"不知小友何处人氏,在下不才想与小友结个忘年之交,不知小友意下如何……"云云。被乐声隔断了知觉的谈月楼重返红尘,那些沉浸在琴曲中的客人也纷纷惊醒的向新一代人气偶像苏纪小朋友提出种种问题,其八卦程度绝不下于菜市场大妈。
  苏纪不着痕迹的慢慢的挪到门口处,说了一句:"你们到底谁帮我付糖葫芦的钱?"
  "我付。"一道深沉的男声响起道,声音不大却暗蕴一丝威仪,然后声音的主人——一个身穿藏紫衣袍的俊美男子沉着的从楼上走下,来到了苏纪面前。
  "那麻烦你把钱给我吧。"苏纪的爪子迅速朝那男子伸了出去。"可以!"男子邪邪一笑,大手更快的把苏纪的爪子一扣,反压在身后再往自己怀里一扯,另一手抬起苏纪的下巴道:"不过……可能要委屈你在这谈月楼里小住两天。"
  苏纪沉下脸,心想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眼前这家伙的言语举动算不算是调戏良家少男外加勒索威胁?答案是肯定的。所以苏纪很大义凛然的,嚎了。
  "水晴天快来救命啊——我被人非礼啦——"苏纪一边嚎一边把剩下的一只爪子一副牙口外加两个蹄子的齐往那流氓帅哥身上招呼。
  男子难耐的皱起眉,虽然眼前这小子打在他身上的拳脚不痛不痒,但是那尖锐中带点沙哑的嚎叫声却比刮铁皮还难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怀疑那曲离尘绝世的歌声是另有他人所唱。
  "别叫了,我不过开开玩笑罢了。"松手,退开。
  "啧,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苏纪揉揉有点被压疼的手臂,脸上流露出一丝恼意。
  "我只是怕你跑了。"男子脸上笑容不改,心中却有些许为自己的卤莽懊恼——只因眼前少年脸上明显的怒气,让他很不是滋味。
  "我跑不跑关你虾米事,我欠的是卖糖葫芦的钱又不是欠你的钱,你怕我跑什么?早知道这谈月楼里的人个个都抠成这样,连串糖葫芦的钱舍不得出,我就是死了都不要进来!!"一竹杆打倒一船人!苏纪的情绪有些失控,好像有什么一直被苦苦压抑着的东西突然找到了奔流的出口,汹涌而出。
  水晴天闻声冲进来时,刚好看到苏纪正对着一个男子破口大骂,神情激动着,眼神却恍被困在一团混沌里,清明近失,心中不由一惊,慌忙跑向苏纪两手捧住他的脸转向自己,然后大声的喊道:"苏——纪——"
  "干吗?"苏纪捂住耳朵莫名的问。一上场就叫得那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苏纪的大名吗?!"你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你真的没事了?""我看是你有事了。"苏纪撇下一句,转身走出了谈月楼。水晴天回头看了眼被他俩彻底忽略的人们,尤其是那位被骂的俊美男子,一记杀眼赠上。哼,谁叫他们刺激苏纪了。(谈月楼的观众演员:逗鹅冤啊,我们啥米都没有做呀!!)
  "呐,钱给你,不用找了。"苏纪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钱袋,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卖糖葫芦的小贩道。那小贩欢天喜地的接了银子,连连道谢的离开。
  "你走这么快作什么,还有你哪来的银子?"水晴天小跑着追在苏纪身后问。"偷的。"苏纪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
  "偷、偷的?!"水晴天冲到苏纪面前拦住,"你怎么偷的?"
  "用手偷的。""……"
  "唉……"在水晴天的逼视下,苏纪叹了口气,妥协的拉上她边走边道:"起先,我只是在谈月楼里弹了首曲子,想着如果能遇上个好心人就可以把糖葫芦的钱给付了,没想弹完后却被一老小子给扣着——就是你进来时看到的那个。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了尊重圣贤,可是我又不想非礼他,所以只好非礼他的钱袋了。"
  "哼,歪理。"水晴天嗤道。
  "嘿嘿,不管歪理正理,能填饱肚子的才是真理!!"
  "你会弹琴?"水晴天又问。
  "略知一二。"妈妈说了,好孩子要低调,低调!!
  "那我们现在去哪?"光看苏纪拉着她走的方向……
  "嘿嘿,当然是要去有好吃的地方啦!"水晴天无力的垂下头,唉……她就知道!
  "吃饱喝足,快乐也多福。"苏纪嘴里咬着根鸡骨头,两手摸着吃饱后涨得有点鼓的肚皮,慢悠悠的从一家酒馆里走出。水晴天跟在其后,木了一张小脸。见过能吃的,却没见过能吃成这样的!简直不是人!
  "等一等,前边的小少爷请等一等!"白白嫩嫩得像馒头一样的酒楼掌柜挥手追出来道。"有什么事吗?"苏纪奇怪的回过头问。不问还好,问了那掌柜的脸上反而挂下两行清泪来,无比激动的把一个长得和他一样白白嫩嫩的馒头"啪!"的一声拍在了苏纪的手上,"这是我们店里唯一仅剩的食物了,算我求您老人家,以后,不、要、再、来、了!"义愤填膺的说完,馒头掌柜敦着他那馒头似的身躯,又回去了。苏纪很郁闷,虽然他吃了不少(仅仅是不少?),但是都有付钱呀,卖谁不都一样是卖吗,为什么就他下次不能再来???
  "为什么?"苏纪转向水晴天问。水晴天磨磨牙,忿忿的道:"你自己知道!"呜呜,她最爱的翡翠冰莲糕,居然一口都没吃到呢!
  "我自己知道???"苏纪抬头望天,恩,天气不错!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呀,难道在吃的过程中他有不小心把盘子一块吞下去???汗,应该不会吧?!应该不会……
  两人一路在凤临城里四处玩闹,后来烦了又跑到景色秀丽的山上,顺便把寺庙一块逛了。苏纪还想古代的和尚会不会有点法力什么的,说不定可以帮自己找到回家的办法,于是一见着上点年纪的和尚就抓着问:"有朋自远方来。""要买经书乎?"第一个和尚是这么回答的,苏纪直接把那推销经书的家伙拖进树丛里就是一顿海扁。
  难道是暗号不对?苏纪想,于是就换了个问法。"山迢迢,水迢迢,回峰何处?"第二个和尚听了微微一愣,念了句"阿弥陀佛"后说:"小施主,我们这有清明峰,望月峰,玉冕峰……"不待他把那些"峰"一一介绍完,苏纪已经先下手为强的把他拖树丛里海扁了。
  "再问一次,如果还不行,就不问了!"苏纪在心底打定主意到道。这时刚好有一个胖和尚屁颠屁颠的走过来,苏纪一个箭步冲上挡着,清了清喉咙道:"有朋自远方来!"
  那胖和尚细溜溜的眼睛眯成缝的一笑,肉掌伸到了苏纪面前回道:"有钱悦乎!"
  苏纪嘴角抽了抽,"你是和尚不是乞丐吧?"
  "非也非也,和尚乞丐都是人,五脏庙都是一样要祭的。"胖和尚说。
  苏纪一想也对,把钱袋里最后的一锭银子放到了和尚手中。那和尚五指一拢,把银子揣入了怀里。
  "答案呢?"苏纪问。
  "三个月后再来。"胖和尚说,越过苏纪继续往前走。
  苏纪跟上,急问:"为什么?"
  胖和尚头也不回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天又指指地,道:"上因下果,因不解,果难结。"说完,扬长而去。
  "因不解,果难结么。"苏纪轻念。
  "哎,你发什么呆呢。"一只力道十足的爪子拍上他的肩膀。
  苏纪侧头,看见水晴天一脸红光赛比西瓜笑嘻嘻的,好不高兴。"你向佛萨许完愿了?"水晴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呵呵,你猜我抽得了支什么签?"
  "上上签!"苏纪不假思索的说。"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水晴天惊奇的叫道。
  苏纪给她投去一记"你是白痴吗?"的眼神,转身下山。
  "哎,哎!你去哪?"
  "回汜水阁!"
  "咦……不是吧?!天色还好早呢!"
  "那你自己慢慢玩吧!"
  "不要!等等我……"
  "哈哈,那你快点追上来呀……"
  青峰翠隐,天幕红霞如染,有清风相送,欢言笑语声渐远。

  第十一章

  月色迷魅,星子暗沉,带着湿气的夜风拂过水面,雾水两朦胧。
  苏纪背上简单的行囊摸黑走出了房外,为了不惊醒仍在睡梦中的女儿家们,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绑好抛下画舫,底下泊有一艘小船,可以供他驶到对岸去。今晚,无论如何,他得离开。
  "你决定好要走了么?"清雅的女音,素裙飞舞,略含无奈的绝美容颜从黑暗中浮现。等候多时。苏纪不甚惊讶的笑笑,低声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只是昨儿我在山上遇着了个和尚,他说我'因未解,果难结',听着好笑,我却是真真信了。虽然我不知道那'因'该如何解,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一直留在这,绝对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那么,你的因在哪?"燕红蕖幽幽的问。
  "那么,请问我家主子在哪?"苏纪不答反问。
  "濮阳。"
  "北上?"
  "是。"
  "谢谢,我知道了。"苏纪攀上绳索就要落下,燕红蕖却慌忙往前一步道:"慢着!"苏纪犹豫了下,又爬了回来。"怎么了?"
  "你身上中的什么毒,你知道吗?"燕红蕖问。
  "不知道。"一说起这个苏纪就得郁闷,而这毒更是中得郁闷,偏偏想起要问的时候魈又不在汜水阁,就这么给拖沓了下来。
  "你中的毒名为'九尘游丝',每九天发作一次,每一次发作都会让人生不如死,九九八十一天后,命若游丝,丝断,命殒。现在已过了七天,离你第一次毒发的时间还剩两天。这样,你还坚持要走吗?"
  "……走!"就冲着燕美人讲解得这般详细的份上,就是死了都要爬着去。
  燕红蕖眼中掠过一抹赞赏,但是很快又愁上眉梢,道:"既然你这般坚决,我也不会阻拦,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得告诉你,那已经是十七年前的旧事了,你可否愿意听?"
  "……听!"死都不怕了,还怕听个故事吗!
  "那我尽量长话短说,你听好了。说来也没什么可惭愧的,十七年前家父燕朝天曾是江南一代赫赫有名的盗贼,用剑爱剑也只偷剑。有一次,他不知从哪得知廷洲徐府的的掌门徐恒敬得了一把宝剑,名唤'惊皎',据说此剑在晚间锋芒惊昼,能使明月都为之失色。于是某一晚家父潜进了戒备森严的徐府欲一睹'惊皎'真颜,不想误打误撞中闯入一个暗道,一时好奇心起便走了进去一探究竟,你猜,那里面是什么?"
  "是埋葬着徐府祖祖辈辈的地下陵墓。"苏纪答道。他不但进去过,还把好不容易拔出来的黑晶石落在了里头,现在想着还肉疼呢。但是听燕美人这么一说,通往徐府地下陵墓的路果然是不止一条。
  "是啊,在那里家父不但发现了徐府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还在陵墓密室的墙上找得了一把不亚于惊皎的宝剑,那剑一眼看去极不起眼,在不识剑的人看来,可能就是一把废铁,用之不屑弃之可惜,所以才会落得和那些被尘封了的旧剑一起被弃置的命运。那晚,家父带着那把剑离开了徐府,可是没过得多久,身体开始每况日下,就像得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发作时痛苦不堪,每九天发作一次,九日复九日的循环着,直至……"说到这,燕红蕖脸上满是哀伤痛苦之色,她把身体软软的靠上一旁的凭栏,有些失神的望着底下无光的水面,许久方缓缓的道:"现在,你知道你身上的毒是从何而来了吗?"
  "是……"苏纪此时只想趴在甲板上大嚎一场,见过倒霉的,却没见过倒霉成他这样的。他仿佛还能看到老天爷那老不死的站在漆黑的天空顶端,扮着鬼脸对他说:"逗溺玩,逗溺玩……"
  苏纪的斗志"澎"的燃烧了,他对燕红蕖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得走了,记得帮我跟水晴天说再见,告诉她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还会回来找她玩的。"说完攀上绳索利落的上了小船,水波荡,夜风无声……
  燕红蕖在画舫上借着朦胧月光目送苏纪离去,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掩嘴:哎呀!她好像忘记告诉苏纪其实他身上的毒有解,只是有一味药引难求,不过现在无杀也应该找到了,说不定正在赶回的路上……转念一想,算了,反正她记性一向不好,无杀应该不会怪她的,呃,应该不会是吧?(某竹:美女,你是在问偶吗……^^?燕美人:滚……哪凉快哪蹲去!!某竹:偶一定一定一定要腹诽你!!!)
  话说苏纪离了汜水阁后,开始一路往北进发,唯一让他困扰的问题就是,他没钱!走路很辛苦,于是他在官道上竖起大拇指想看看可不可以打到Taxi的说,结果回答他的是一人骑匹快马奔丧似的飞驰而过,烟尘滚滚后苏纪石化在原地,灰头土脸。
  "呵呵,姐姐,你看那人好好笑哦。"银铃般的笑声在苏纪身后响起道。"铃兰,不可无礼。"另一道文静的女音轻喝。苏纪回望,只见两个妙龄女子各自纤坐于马上缓缓而来,一个长得甜美动人,一身嫣红罗裙,霎是显眼;另一个则沉静柔美,一身雪白云裳,有如仙子翩跹。这样的组合有点怪异,却又意外的养眼。
  "喂,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之前还盈盈嘲笑着苏纪的红衣女子这会又冷下声凶狠的道。苏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如果真是美女他还不稀罕看了。转身,走。
  "哼,让姑奶奶不高兴了还想走?!"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的红衣女子冷哼,策马追上,手中银鞭长展,如出洞的毒蛇对着苏纪的头顶直甩而下。感觉到背后凌厉的破风声,苏纪迅速侧身疾闪,嗤!的一声,肩上仍难避免的被扫裂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红衣女子轻咦一声,没想一个瘦弱少年居然能够躲得过她的长鞭。任性一起,调转马头意欲再来一次,却被赶来的白衣女子制止道:"别闹了,我们还有事在身。"红衣女子这才不甘愿的收了鞭子,朝捂着肩上伤口的苏纪笑得很甜美的道:"没办法,看来只好下次再陪你玩了。"态度的前后转变只怕是川剧的变脸都没她快,说完还朝苏纪眨了下眼,和白衣女子策马离去。苏纪冷冷的望着一红一白渐行渐远,许久泄气似的拉耸下肩头,唉,离开汜水阁前应该翻一下黄历的……
  撕了块布片把伤口草草包扎了下,苏纪继续上路。
  茶,斗大的一个字,远远的就能看见它招摇在碧朗晴空中。
  连同栓在棚外的两匹骏马也很招摇。苏纪在心底冷笑,啧,还真是有缘不是吗?!绕道走?好像有点困难,脚已经先自行做主的迈进了茶棚。
  小小的凉茶棚,虽简陋却也收拾得很干净,里面做了三桌人,第一桌是三个青色劲装打扮的壮年汉子,把佩带的刀剑放于桌上,另一桌是一个精神萎靡的年轻书生,身边跟着一个跟苏纪年纪差不多的,看着很机灵的小书童,最后一桌不用说,自是那对红白配的姐妹档。
  "哎,姐姐,这不是路上那傻小子吗!"红衣女子看见苏纪进来,甜美的脸上有一丝残忍的光芒蠢动。白衣女子朝坐她对面的妹妹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低声道:"你把性子给我收敛点!""哼!"红衣女子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一时也没上前去找苏纪麻烦。
  "客倌,你想喝点什么?"店小二迎向苏纪问。苏纪不答,径直走到红衣女子那桌,把破烂的包裹往对方桌上一甩,伸手指着红衣女子朝那店小二不慌不忙的道:"这女人喝什么你就给我上什么!"店小二懵了,这不找茬吗?!在这凉茶铺子里南来北往的什么人他没见过,那两女子看着娇美又岂是好惹的!店小二陪着笑脸,却是杵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干冒冷汗。
  "呵呵,姐姐,我就说这小子是傻的吧!你百般叮嘱我不要去招惹他,这会他却自己送上了门来,这回你可不能再拦着我不让玩了。"红衣女子得意的道,甜美的笑脸上杀意不掩。
  苏纪也不废话,直接把脏兮兮的袖子挽起对那红衣女子道:"你不是喜欢'玩'吗,那好,我们来比一场,但是我不会你们所谓的内功什么的,所以比试的唯一规则就是你不能动用内力,在座的人都是证人,你敢不敢比?"武功他不会,打架他还不懂吗!小时侯隔壁的老黄总爱欺负他家的黑子,都是他抡着拳头出面拯救的,邻里四舍的三姑六婆还给他起了个"打狗武松"的称号呢。哼哼。
  此话一出,茶铺里的其他人纷纷看向苏纪,或者说是打量更为贴切,也许是觉得苏纪不自量力头壳坏了,也许是觉得苏纪勇气可佳……不管怎样,苏纪的激将法还是凑效了。只听红衣女子骄傲的冷哼一声,道:"比就比,怕你不成!只是既然要比就要下赌注,我要赢了,你就跪下来给我叩三头并且任打任骂的给我做十年的小厮,怎样?"
  "好!那若是我侥幸赢了呢?"苏纪卷好袖口问。
  "哈哈哈……"红衣女子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哈哈……那好,你说,如果你赢了想如何?"苏纪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道:"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做老婆,我到哪你就去哪,洗衣做饭生孩子。如何?"音落,第一桌的那三名大汉很给面子的大笑出声,连那书生和他身旁的书童都忍俊不禁的捂住嘴,主子装咳嗽,书童则是光明正大的偷笑。
  "找死!"红衣女子恼羞成怒的娇叱一声,触势待发的长鞭一甩,在"砰!"的一声巨响后,那三名壮汉的桌子已被击成两半。好在那三也不是吃素的,在长鞭过来时已各自拿好自己的兵器分散开,因而未被波及。
  苏纪站旁看着,心想这下好了,暴躁女这一鞭子下去,就是群殴也排不上自己了!!各位亲亲们,给偶砸个票吧……虽然偶头壳不是很硬,但是平底锅还是有滴^^

  第十二章

  这年头,如果说打架是开胃菜,群殴是饭后甜点,那么当一女对着三男要单挑的时候,应叫什么???凉拌海带丝吗?!
  每当苏纪想做一件事情时,他会习惯的先拟订一下计划,就像我们小时侯被家长或者老师嘱咐去做一件什么事情,因为害怕忘记而用小本子记起来,结果玩疯的时候通常会把要做的事情和本子一起遗忘。
  这告诉我们,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而苏纪正好赶上了这场变化,高兴吗?不尽然!当计划好的事情被打乱了,就意味着你得再重新再计划过,计划无时无刻不在!当你在想"待会我要吃什么好呢?是咖喱牛肉饭还是吃肯德基?"时,你就已经是在计划了。所以,苏纪很不高兴。可是那一女三男都混打在了一起,刀闪鞭厉木头四处飞得厉害,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哪有缝隙可伸,倒是凉茶铺的老板和店小二比较活跃,直接泪奔。年轻书生则是有先见之明的在那之前就唤他的书童把他扶出了茶棚,这会正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晒着。
  至于剩下的那位白衣美人……苏纪叹气:"我不想与你动手。"动了也赢不了。白衣美人面无表情的扬手,五指尖尖的在太阳底下泛出金属光泽的刺眼银亮,边缘琢有细微的倒刺,指尖处有滴点墨黑,黑中泛蓝。她的武器是一副罕见的金属制薄皮手套。不要问苏纪为什么会看得这么清楚,因为已经抓到眼前的东西没有不清楚的。
  苏纪险险闪过白衣美人的攻击,退出老远,刚好地上有根折断的细树枝,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捡起来挥舞两下道:"你不要跟过来哦,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白衣女子恍若未闻的再次攻上,这一次的速度更快,苏纪把牙一咬,再跑!反正论逃命至今为止还没人比他快,就算有比他快的也早已经跑累死了!!(某竹:你还真是有够没骨气滴!苏小朋友:溺滚!如果你肯让我穿得华丽些,我至于这样吗?!呜呜,以后走在路上别让我看见你,不然你就死定了!!!某竹:偶闪……)
  "救命啊——杀人啦——!!!"苏纪边跑边嚎,本着"宁可死道友,不可死贫道!"的十字真言直往书生所在的方向奔去。
  "喂喂喂!你别跑过来呀!!"小书童见状急挡在他家主人前面撅着屁股两手激昂挥舞得像教堂音乐指挥家。苏纪哪顾得了那么多,直接就飙了过去。
  啊啊啊……撞机了吗?当然没有!就在苏纪小朋友还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只见那书生长袖一卷已把他带入了怀中,另一手软绵绵的往前一拂,看似无力却是凌厉暗藏,白衣美人挥手一挡,仿佛中邪似的往后飞退,停下时,苍白了脸色。
  "风眠掌!你是乐皇凤迁!"白衣美人咬牙道,有点不甘带一滴滴恐惧。
  这时茶棚里传出一声惨叫,苏纪闻声望去,只见三名大汉一死两伤,状况那个惨烈!相对的,红衣女子却是笑得一脸适意,眼底有冷冷的嗜血之气,手上的银鞭上沾满了对手的鲜血,自身却几乎没受什么伤。
  苏纪的大脑立时作出反应的蹦出三个字:不是人!
  顺着苏纪的目光,凤迁的眼色微沉,事实上他并不想管这起闲事,可是……
  "看来令妹玩得很开心。"凉凉的语气。
  "不劳凤公子关心。"冷冷的回答。
  苏纪缩缩脖子,这儿山风还真是大。
  "在下无意多管闲事,只是那三人似乎是断刃门的人,舍妹下这般毒手,只怕日后难免要不得安生。"
  "……"白衣美人微微沉吟。就在她思量间,那什么断刃门的又连续惨叫着挂了……两个!
  苏纪心想,好了,全挂了,皆大欢喜!
  他不杀伯乐,伯乐为他而死,无上光荣乎?他应该自刎谢罪!
  "姐姐,这人是谁?"红衣女子收好凶器飞过来问。
  "我叫卓五,今年十四,是我家主子的书童。"被众人忽略到爪挖岛的书童突然跳出来道。苏纪在心底小小鄙视了下,就算想抢镜头也不要挑这种非常时候呀!"我没问你。"果然,红衣眉眉很不给面子的驳了,手上的鞭子绕得滋滋响。卓五吞吞口水,闪到了他主子身后。苏纪差点又嚎,这次是高兴,终于有人和他一样孬了!!(某竹:偶无语了……)
  "他叫乐皇凤迁。"苏纪很狗腿的补充,直接把身后人卖掉。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谁啊?"有些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那书生明显营养不良的菜脸放大在苏纪面前,暗黑的眸子里笑意邪邪。苏纪瞬间毛骨悚然的微挣,却被那书生搂得更紧,"这次可不能再让你跑了。"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苏纪这一刻终于深有体会。蛇就是蛇,就算套上马甲也不会变成龟——眼前这书生可不是两天前在谈月楼里被他扒了钱袋的家伙吗?!
  "我不跑!"苏纪无比诚恳一定以及肯定的郑重承诺。
  "是吗?"凤迁不确信的眯起眼,"上次你可是打了我十三拳踢了我十二脚,在我的左手臂和右手臂上分别咬了八口,现在牙印还在呢,这会你这么老实,叫我怎么相信?"
  "那是你无礼在先。"这一点得说清楚。"可你还扒了我的钱袋。""那是手误。"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你觉得我会信吗?""……不会。"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是故人相见,相谈甚欢啊!不知周遭被忽略掉的人会有何感想。
  "啪!"的一声,尘土激扬。红衣女子威力十足的一鞭成功引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乐皇凤迁又如何,别人惧你本姑娘可不怕,最好把那臭小子交出来,否则!"啪!的一声地上又是一道嚣张的裂痕。
  "喂,大叔,说你呢。放不放手?"苏纪用手肘顶顶凤迁的肚子道。
  "大叔?"凤迁的脸有点抽。"我很老吗?""不近乎,亦不远!"苏纪用力扒开腰上的咸猪手,朝前走出两步向红衣女子道:"之前在茶棚里说好的比试现在还算不算?""当然算!"红衣女子倨傲的把下巴一扬。她倒想瞧瞧一个小鬼能有多大能耐,居然敢向她挑衅。"那好,比试现在开始,记得你答应过的,不能使用内力。"说完,苏纪开始朝红衣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去,脸色平静,风鼓起他又破又脏的衣裳,倒隐隐有几分气势,如果,他脸上没有粘着灰黑的尘土,手臂上没有扎着看不出颜色烂布片,如果……
  苏纪脚下的速度加快。红衣女子冷笑,她只答应不用内力可没说不用武器,这小子没有任何防备的就朝她正面跑来简直是找死。一记长鞭扫过,苏纪不闪不避。记得小时侯身为军人的父亲曾告诉过他,当你面对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敌人时,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下,直接面对会更有活命的机会。而你的眼睛只需专注的看到你所想要的——机会!
  嗤!的一声,皮开肉绽的撕裂,苏纪咬牙把呼痛声忍回肚子里,脚下不见停顿,他知道常年练武的人就算不用内力力道还是强得惊人,他的机会,不易!
  "不知死活!"红衣女子甜美的脸上露出嗜血兴奋的光芒,好久没遇上这么对她胃口的猎物了,突然间不想让那朝自己越跑越近的傻小子死得太早,挥出的第二鞭,无意间减少了些许力道,就在这一刻,苏纪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长鞭飞来的方向伸出手,紧紧的抓住鞭身,血,从指缝间不断渗落在地上。没料到苏纪会以手抓住她的鞭子,红衣女子心中一惊,猛然鞭势回收的一扯,苏纪也顺势跟着飞扑而上,就像一只扑火的蛾,有着势在必得的的决心。红衣女子惊诧,一时忘了闪避,竟硬生生被苏纪按住双肩扑倒于地……
  "咳咳,你最好别乱动,我现在失血过多心情不是很好,可不想失手伤了你这粉条嫩的脖子。"嘴角溢出一缕血丝,苏纪冷笑道。之前他偷偷折了一小截木枝暗藏于右手袖中,此时尖锐的一头正如愿以尝的抵在红衣女子的颈上,仍刻意用袖子掩着,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红衣女子气恼不已,却又看不到抵在颈上冰凉尖锐的东西是何物,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你服输了吗?"苏纪嘿嘿奸笑着问,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好不骇人。"放开我妹妹!"见红衣女子受困,白衣美人也不甘落后的要"投怀送抱"!
  风声一闪,凤迁已挡在了白衣美人前头。
  "赌约是令妹自己答应的,如今输了,难不成想赖帐?"凤迁慢悠悠的说,语气较之前更凉了。
  "谁说本姑娘想赖帐了?!"不待白衣美人回答,红衣女子躺倒在地上仍气势不减的先吼道。
  苏纪皱眉。他这亲亲"准老婆"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坏,不过,嘿嘿,他喜欢!
  "既然认赌服输,那么先叫声老公……哦,不,先叫声夫君来听听。"苏纪贼笑着说,手上的木枝也没闲着的在那嫩脖子上轻轻的捅一捅。
  闻言,红衣女子的脸色霎时那个五彩缤纷,被苏纪压在下头的身体开始因为愤怒和屈辱而颤抖,眼眶也逐渐发红……
  耶,哭了?!不是吧,他还没开始非礼呢!!苏纪的缺点很多,其中就包括容易心软。
  唉,果然是出门没翻黄历,苏纪哪能想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会因为自己一句无甚恶意的逗笑就哭了,哭就哭啊,干嘛还哭得那么,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他最看不得美丽的东西受污染了。
  "别哭啊,不愿意叫就不叫啦,我只是逗……""你玩"两个字还未出口,一阵剧痛猛然从后背蹿上心口,"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了身下红衣女子一脸半身,使其震惊得脸都扭曲了。
  "哈,关……关……公……"苏纪指着红衣女子染满鲜血的脸想笑,全身却痛得难以发出声来,最后两眼一翻,壮烈昏死!
  票啊……票啊……大家表抛弃偶啊……平底锅N个已经准备好了的说^^

  第十三章

  苏纪从小就是个挺命硬的小孩!据二十年前曾大义凛然的贡献出四根手指头给苏纪妈妈磨牙的苏纪爸爸如是感慨。很明显,苏纪不但是早产儿,而且还是难产儿,更是不肖儿!想当年她在母亲大人的肚子里赖了一天一夜,直到她爸爸的四根手指头快被她妈妈咬断,并且所有酷酷医生美美护士都摇头准备刀子侍侯的时候,苏纪这才恩赐的露出一小截短腿,由此可见,她注定了不会是个善茬!
  想别人毒发时哭天嚎地的那个惊心动魄,苏纪倒好,直接昏死睡了个天昏地暗,什么痛苦绝望的尾巴都擦不着。苏纪醒来时是在一家客栈上等厢房的床上,身上被换了件干净的淡蓝色衣服,布料很舒适,伤口也都有被精心上药包扎过,比起之前他那自创式的烂布片捆尸法不知强了多少倍去。檀木桌上燃着有些昏暗的油灯,一闪一闪的把周遭事物的影子拖出暗暗的轮廓。房里就他一个人,还有镂花窗外树影的沙沙摇曳。
  苏纪在床上闷坐了好一会,其间想了很多事,比如,谁把他给抬客栈来的?还有,这么高级的房间他可没有银子付帐,要不要趁对方不在时先行一步尿遁???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房外有人低声说话的走过。
  "知道吗,听说不久前廷洲徐府竟被人一夜间灭了门。"
  "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江湖都传遍了。唉,也不知何人下的毒手,据说徐家老老少少无一生还,若大的家产一把大火后全成了废墟!"
  "是啊,想那徐家在江湖中一向声誉不错,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啊!你你你干
  什么???"说话那人突然惊咋的侧开身,大腿不知何时已被一披头散发的少年抱住,只见那少年阴恻恻的抬起头,长发遮着半边脸,脸色发青眼神有些飘并且语气不稳的问:"你,咳咳,刚刚说,廷洲徐府满门被灭是真,咳咳,的吗?"
  "是是是……真的!"那人吓得有些结巴的道。
  "什么时候的事?"
  "大、大概七八天前。"那人说完赶紧一抽脚,只听"砰!"的一声响,那少年全体投地式的趴倒在地上,没再起来。
  "不,不会死了吧???"另一人颤声问。
  "我、我怎么知道!"之前被少年抱住脚的人捂着心口,仿佛在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壮起胆子用脚朝地上的少年踢了踢,没动。
  "我,我们还是走吧。"见状,一个说。"……好,等等我!""肇事者"把心一狠,两人迅速消失在了客栈走廊上。
  "哎呀呀,地上很凉呢,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呆在阴冷的地方,恩?"面前蹲了双碍眼的大脚,那凉凉嘲讽的语气,害苏纪想装失聪都难。
  "咳咳,你不说话嘴巴会烂掉吗?"趴在地上的"鬼"——苏纪小朋友很没好气的抬头回道。看来古人就是古人,连贫血都不懂,还真以为他爱趴地上,敢情他身上那伤是受假的喷红墨水染的??真没常识!!
  "你对谁语气都这般坏吗?"凤迁笑眯眯的一手轻佻的抬起苏纪的下巴问。苏纪冷冷的甩开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扶我回床上,要么滚!"生病皇帝大,这会谁来招惹就捅谁!
  凤迁带笑的眸光暗冷,大手抓着苏纪的胳膊就那么全无怜惜的从地上拽了起来,扯动身上的伤口,苏纪痛得两眼直发黑,硬是咬紧牙没叫出声,心里却把眼前姓凤的老祖宗们个个问候N遍。
  "痛吗?"凤迁笑嘻嘻的问,配上那张没啥审美水准的人皮菜脸,真是恶心到想让人群殴他。苏纪是这么想的,嘴里也这么说的:"我一定要找人群殴你!"然后两眼一翻,再次光荣昏厥。
  "唉……"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凤迁动作堪称温柔的把苏纪打横抱起,这时对房吱呀一声打开,一红衣女子笔直的站在门边,冷冷盯了凤迁好一会道:"别让我看到你再伤他,否则……"话未说完,又突然莫名恼怒的把门甩上。凤迁哑然失笑的转看向怀里昏迷的人儿,许久有些哀怨的道:"啧啧,听到了吗,连那火烈女都向着你了,看来你的伤也不全是白挨呀。"
  这话,苏纪自然是听不到,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有只蚊子很不怕死的直在他耳边哼哼,怒!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很清脆的响声在走廊里回荡,然后,一阵风起,苏纪被重重的扔到了床上,那个痛啊!!
  "给我醒过来!!"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道。苏纪本能的把身体缩缩,不要!他头痛手痛脚痛神经痛……"别吵!"又是拍蚊子式的一挥手,不过这次被某人有先见之明的摁下了。"给我醒醒!!"某人憋了一肚子气的直摇晃苏纪。这次苏纪很配合的睁开对不上焦距的眼,把剩下的那只爪子一抬,扑上,"我掐死你……"
  瘟猪般的生活!苏纪后来回想起这段壮烈挂彩后的生活,下了这样一个结论。他被凤迁弄昏迷后的那两天里一直高烧不退,身体也愈发的衰弱起来,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奇怪的是有时醒来居然能看到他的亲亲"准老婆"也在房中,还以为自己病糊涂小眼昏花了,但是看她一副欲言又止似乎真的很担心的模样,多少又有些偷乐。倒是凤迁那死菜脸忙里忙外的积极给他寻大夫,药灌了一碗又一碗,脸色没红润,死气倒明显多了几分,最后估计方圆百里的大夫都被他请遍也一个个骂遍,大夫不来了,药也不灌了,一屋子的愁云惨淡。
  这晚,苏纪难得清醒的躺在床上盯着床帐顶出神,而凤迁则坐在床侧盯着他出神。这场景似曾相识,不过当时看着他的是娇滴滴的燕大美人,可不是凤迁这张青菜脸!
  "喂,把你脸上的皮剥掉吧,看着怪不舒服的。"苏纪转过头面对着凤迁说。
  "好。"凤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起身走到镜子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后倒出一些清水状的液体均匀的涂于脸上,不一会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就被揭了下来。
  "还是这张脸看着舒服。"苏纪说,伸出一指尖在重新坐回床边的凤迁脸上戳了戳。嗯,弹性好好,皮肤也好好,像年糕。不过,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愧疚的眼神看他呀,害他有点心慌慌,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咳,毕竟高烧不退好像也不全是受伤的缘故,说不定和身上中的毒也有关。
  好在那些大夫的医术也不怎样,除了外伤什么也诊治不出来,省了他解释的麻烦。
  "对不起。"凤迁握住苏纪在他脸上"调戏"的手,轻声道。
  "呃,不……"怪你!苏纪忽觉罪恶感加倍。
  "明天我们离开这,我给你找更好的大夫为你诊治。"凤迁无比坚决的说。
  苏纪苦下脸,心想:兄弟,你这不逼我痛里找乐吗!这一茬一茬的大夫看下去,他那梦想中的濮阳可就越来越遥远了,到时死不瞑目怎办??
  "那个你的小书童卓五去哪了?"苏纪转移话题问,事实上也真有些好奇。自从住进这家客栈后,那搞笑的小朋友就没露过面了。
  "我吩咐他去帮你……什么人!"话说一半凤迁猛然回手朝窗外哧哧的射了一把银针,外头却没有动静。凤迁寒了脸色,一掌把桌上的油灯扫灭,这时一抹红影从门外蹿了进来,正式苏纪的亲亲"准老婆"莫铃兰是也。
  自从在茶棚一战(?)输给苏纪后,她便遵守承诺的留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闻声赶到的莫铃兰问。
  "有客来访。"凤迁冷然道,转身替苏纪掖好被子。"我出去看看,你顾好他。""我知道。"莫铃兰露出甜甜的招牌笑容道,一手把银鞭抽了出来。凤迁这才放心的出从窗口飞身掠出,像一只展翅的青灰夜鸟。
  "呃,老婆……"苏纪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两黑溜溜的眼睛,哀哀唤道。
  "闭嘴!"一鞭子抽在床沿,莫铃兰轻喝。可惜黑暗中娇俏脸上浮出的红晕苏纪无福看见。
  说话间一抹鬼魅般的黑影不知何时潜于屋内的从顶上飘下,"噌——"的一记寒光骤闪,快得不可思议直射向莫铃兰的喉间……"不要——!!!"苏纪惊叫的从床上跳起,虚软的身体卷着被子一齐摔到了地上。听到苏纪的呼喊,黑影手下的剑锋一顿,转然回势封了莫铃兰的周身大穴,只是使其动弹不得,没有再下杀手。
  黑影收剑走到床前半跪下,把苏纪小心翼翼的揽进了怀里。
  "魈?"不是很熟悉的怀抱,可是那淡淡的温暖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眷恋。不过……抬头,手慢慢抚上对方隐在黑暗中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再往上,望入的是一片赤沉的黑眸。
  "为什么?"苏纪不解。
  "药,方便。"魈一如既往语调冰冷的回答。
  苏纪想了想恍然大悟,翻译为:"用药水改变眼睛的颜色以行走江湖方便"!
  "你怎么会找来这的?"苏纪再接再厉的问。他知道如果不问,魈是不会自己说的。
  "带你走!"
  "带我走?私奔吗?"
  "你说是就是。"
  "魈,几天不见你会开玩笑了。"
  "……"
  "再多说两句,你准备带我去哪?"
  "濮阳。"
  "哎?为什么?"
  "你想去。"
  "……"苏纪承认自己有一咪咪感动,但是!"走之前让我给凤菜脸留两话吧!还有,你没对他怎样吧?"
  "没有。"语气不觉冷了几分。
  "那好。"苏纪示意魈把他抱到虽然不能动但是意识很清醒的莫铃兰身边,贼笑道:
  "老婆,你好好听着哦,你夫君我呀要跟人私奔了,所以你就放心的改嫁了吧,不过嫁鸡
  嫁狗千万不要嫁给凤菜脸,他有虐待倾向滴。还有,呆会他回来了你帮我谢谢他,说银子
  我是没的还他了,以后有机会遇上我再请他吃顿饭当补偿好了,要知道你夫君我一向很抠
  的,肯请人吃顿饭很不容易呀……"叨叨絮絮的说得莫铃兰快吐血,苏纪这才停了口,转
  对面无表情的魈笑眯眯的道:"走吧!"
  ……不过,可不可以正常点从门口出去,为什么会武功的人都喜欢飞窗口呢???
  ——苏纪小朋友心中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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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青山隐隐,宁静湛蓝的天空也受感染似的透出一丝微碧。一辆马车在蜿蜒的山道上徐行,驾车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面貌普通,一脸憨实。马车旁边还有一年轻的黑衣男子骑马相随,神情冷漠。
  "魈,我也想骑马。"马车里探出一张死气沉沉的小脸幽幽的说。
  "……"魈选择漠视。
  "就一会。"苏纪坚持不懈。唉,人之将死,其志不减。他其实肖想魈——身下的那那匹马已经很久了!瞧那光泽的毛色,瞧那坚实的牙口,瞧那轻灵的蹄子,再瞧那身彪实的马肉,啧啧,下锅刚刚好!!
  那马被苏纪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到他把它唰着下了锅,锅里的水腾腾的沸着……
  安抚着身下莫名焦躁的马儿,魈侧头冷冷看了苏纪一眼,选择继续漠视。
  "咳咳,不让我骑马那你好歹进来陪我说说话吧?"苏纪无奈的妥协。虽然不急于赶路,但是这么一路悠下去,他不病死也一定会被闷死。
  魈犹豫了下,看苏纪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把马儿贴近马车,然后从马背上直接利落的跃于车上。
  钻进马车,魈在不算狭小的车厢内坐下,仍一言不发。苏纪拜倒。他后悔了,魈一闷蛋进来,马车里的空气明显比之前更僵滞了。
  "咳,说点什么吧。"苏纪先开口道。
  "说什么?"魈机械性的回应。
  苏纪撑起身体慢慢靠近魈,一手调戏似的挑起魈的下巴(跟某只学坏了),用无比甜腻的声音说:"说说,为什么你会这么闷?还有,小时侯是不是有什么童年阴影之类的?"
  "没有。"魈说,脸色已经冷得能结冰冻霜。
  "真的?"苏纪的手放下,小小的头颅下滑,落到魈的胸膛上,侧耳贴着心口的位置倾听。过了一会,苏纪抬头笑道:"说谎!心跳快了。"魈抿紧冷酷的唇,身体有些不自在的僵硬。杀手,除非必要,没有与人亲昵接触的习惯,可是对于苏纪他总是不觉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或许他早该看清,从他们在相遇的那天起,命运之轮已无声绞动……
  "魈,让我看看你的剑。"是询问,手已经做主的摸上了对方别于腰间的长剑。
  魈不动声色,任苏纪自己折腾,反正他的剑认主,苏纪拔不出来自会放弃。
  "很漂亮。它叫不赦对吧?"指尖滑过偏薄纯黑的剑鞘,上面镂有细微的看不懂的蜿蜒纹理,不但不会显得紊乱,反而凹凸有致,别有一番韵味。苏纪一手抓着剑鞘,一手握住剑柄,抽出剑身,只见一片寒气逼人,清楚的照映出他清瘦的少年面庞。是他错了,这样锋利的剑,怎么可能会在他的脖子上连续两次失手?!
  "好剑!"掩去心底的落寞,苏纪笑着说,把剑收回了剑鞘里。
  "有话要说?"没错过魈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苏纪边把剑重新别回魈的腰上边问。
  "没有。"魈伸手把苏纪轻轻的拥进怀里,他害怕苏纪看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脸上永远不会再有表情!
  苏纪不去探究的很安心的靠在魈温热的胸膛上。魈是他掉落到这个世界时第一个遇上的人,在那寒冷的山洞里,他分给了他一份温暖,所以无论如何,他相信他!
  "魈,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杀我,剑不要再偏了,……我怕痛。"苏纪漫不经心的说着,打了个哈欠,像只小虫般往魈的怀里钻了钻寻觅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睡了。
  "不会了……"魈无声的说。僵直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手以和主人脸上冷漠不相符合的温柔抚上怀中人的长发,眸光深沉似水……
  傍晚到了另一个城镇,魈把马车退了,带着苏纪住进了一家不大却很清净的客栈里。两人并不急于赶路,更重要的是苏纪伤病未愈的身体还禁不起长时间的奔波。
  "魈,你去哪?"一看魈走出门去,苏纪不由从床上爬起来问。
  "熬药。"魈在门边回头淡淡的道。
  "熬什么药?"苏纪之前被凤迁折腾怕了,一说起药身上的鸡皮疙瘩就直冒。
  "九尘游丝。解药。"魈尽量简单的回答。
  "哎,不是无解么?"燕美人的老爹好像还是因为这样而"没"的。
  "有。"魈一个字就把苏纪给震住了。
  "燕红蕖骗我?"苏纪相信魈不会骗他,所以,罪人只有一个!
  "她记性不好。"魈说完走了出去,那冷冷话语中的含义怎么听就怎么的别有深意。
  苏纪软软的往被子上一倒,唔,果然是被燕美人摆了一道!突然想起一直陪在燕美人身边的水晴天来,那小丫头不知道被那表里不一的女人骗过多少次了居然还能顽强的活着,汗……真是不容易呀!!
  "喝药。"冷冷的语调,一碗黑稠的药汁递到了苏纪眼前。
  苏纪看着魈全无表情的脸,不由悲从中来。他就算再"早熟"表象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不奢望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能出产棒棒糖,但是魈也不至于用这么冰冷的眼神这么冰冷的语调来给他配药吧,他幼小的心灵可是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滴!!
  "我……"苏纪戚戚哀哀盯着那药碗,恨不得将其穿出洞来,可惜魈拿着碗的手却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比耐心,没有人能比得过潜伏于黑暗的杀手。
  "……喝。"苏纪落败的接过药碗,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闭气咕噜咕噜的几口解决,苏纪马上把碗塞回魈的手里,吧唧吧唧嘴,觉得有股腥味,虽然被药本身的苦味掩盖着,但是通过敏感的味觉还是尝了出来。
  "你在药里放了什么东西的血?"苏纪一脸严肃的问。
  "蛇。"魈面无表情的回答。
  "真的?"苏纪凑进魈的脸,想从上面看出点端倪来,可惜,除了没表情还是没表情。
  "魈,你笑一个给我看看。"苏纪突然道。
  经过一些时日的相处,魈已经很习惯苏纪偶尔语言上的奇异跨越。所以,他当做没听到的自动忽略。
  "张嘴。"魈说。
  "好。"苏纪全无疑问的乖乖张开嘴,然后一颗小糖球就从魈修长的指尖上蹦到了苏纪的嘴巴里。
  "是什么糖?"苏纪问,把糖果鼓到脸颊的一边。
  "桂花糖。"他到药铺抓药时路边正好有人卖,所以就顺手买了。
  "你特意给我买的?"苏纪笑得像只狐狸。他很好奇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买孩子吃的糖果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是。"魈被苏纪笑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很坦率的回答。
  "再给我一颗。"苏纪伸出手。
  魈依言把一颗桂花糖球放在了苏纪有些苍白的手心上。
  "张嘴。"这次换苏纪说。
  魈没反应,下一秒转身道:"我去熬药。"
  "想跑?!"一爪子揪住魈的袖子,苏纪挑眉:"魈,这儿应该没有病人需要连续喝药吧,不过是个糖果,至于逃难吗?"
  魈转回身,闷了。
  "给我吃下去!"苏纪恶狠狠的道,把糖果放到了魈的嘴上。
  魈冷冷的与苏纪对视,N秒后最终败落的把嘴边的糖果吃了下去。论对食物的执着,没人比得过苏纪。
  "嘿嘿,好吃吗?"苏纪把嘴里的糖果又鼓到另一边的脸颊,问。
  魈没说话,感觉桂花糖浓郁的甜味在嘴里蔓延,甜而不腻,还带有淡淡的香气。心底奇异的涌上一丝陌生的潺潺暖意,直至许多年后他才恍然明白,这份因为桂花糖而意外衍生的暖意名为感动。
  "好吃吗?"苏纪眼巴巴的问。好吃的东西总是要有人一起分享才会快乐。
  魈犹豫了下,点头,学着苏纪把糖果鼓到颊际的一边,感觉似乎挺有意思。
  苏纪见状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的扑到魈身上,像只山猴子似的挂着,笑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窝心的人!
  虽然形容一个大男人可爱有些怪异,但是这一刻苏纪真的打心里觉得魈很可爱!
  "别哭!"魈皱眉,动作轻柔的抹去苏纪眼角的泪水。
  "我没哭,人在高兴的时候也会流泪,但是和伤心时流的泪水是不一样的,明白吗?"
  魈不回答,因为他不明白。在他的记忆里,喜怒哀乐似乎还来不及等待他去感受,就在一夜之间残忍的分崩离析了。
  "不懂没关系,以后我慢慢教你。"苏纪笑得两眼弯弯。记得燕红蕖说过魈是天下排名第一的杀手,要站在那样的位置上,肯定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做到的,期间所经历的过程也许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残酷,……苏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魈,既然他给过自己一份温暖,那么魈的温暖就由他来给予吧!
  苏纪没有意识到,无意间他已经把魈的人生划分到了自己的生命中,或者说,是心中……

  第十五章

  月牙弯弯,星子孤零,薄薄的云雾舒卷着,夜风柔和。
  苏纪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正睡得香甜,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把他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并抓过叠于床头的衣服有条不紊的为他穿上。
  "魈,你干吗?"虽然睡得迷迷糊糊,可苏纪不用睁眼也知道弄醒他的人是谁。
  魈不说话,给苏纪穿戴好后直接打横抱在怀中的走出门去。
  夜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着,苏纪总算有些清醒的睁开仍满是睡意的眼,发现魈正抱着他在高高的屋顶上飞奔,就像武侠电影里演的那样,周遭底下的景物急速飞退,天空的淡月被云隐没。
  "魈。"苏纪低低唤了一声,环着魈颈子的手揽得更紧。
  "没事。"以为苏纪害怕,魈终于出声道。
  "哦。"苏纪发了个许久没用的单音,本来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魈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把头埋回那宽厚的胸膛,继续睡。
  魈施展轻功抱着苏纪一路飞奔,最后来到城外一处幽深的林子里,把苏纪放到了一棵高高茂密的树上,不一会,另有数道黑影满身杀气的朝林子方向飞身聚齐。
  苏纪很想继续睡,可是树下那几道明晃晃的寒光实在闪得他眼疼,心中暗暗嘀咕,怎么今晚有这么多不爱睡觉的人呀???
  放眼看去,一共四个人,黑衣黑裤黑布罩面裹得那叫一严实,只是这装束看着还真不是一般的眼熟。
  借着微弱的夜色,苏纪转看向紧贴在他身后的魈,伸出一只手往其脸上一挡,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觉得在哪见过。
  压下苏纪的爪子,魈凝神屏气的冷望树下的不速之客,眼中杀气暗凛。
  "眼睛闭上。"魈以嘴型无声的说。
  苏纪若有所思的看着魈眼底骤冷的寒气,心中若有所悟。于是乖乖的把眼睛闭上,反正呆会他还可以再偷偷的睁开。贴于身后的温暖抽离,接着是树下四人轻微的惊呼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很快,随着一声声惨叫,苏纪忍不住睁开了眼,正好看见树下的四个黑衣人一一躺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可怖模样,暗红的血液仍汩汩的从他们身上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里流出,浸满了枯叶堆积的冷凉地面。
  "无杀……不赦……咳……背叛……"最后一口气在冰冷的剑锋直插入咽喉时湮灭。魈面无表情的拔出无赦冷寒的剑尖,在布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划出一记完美的弧度,一道血雨霎时疾撒于枯叶之上,原本被血染红的剑身再次光洁无暇……
  苏纪从未见过这样的魈,被药物改变颜色的黑色眼眸暗沉无光,渗着无心无情的冰冷,在夜风中飒飒飞舞的黑色衣袂,张狂着浓郁的杀气,抑郁得仿佛能让人窒息。
  "魈……"心口,隐隐作痛。
  仿佛听到苏纪的呼唤,魈慢慢抬头,对上匿于树上的那双清冽眸子的主人,瞬间眼底的冷漠飞散开来,犹如支离破碎的冰棱……终是,被看到了吗。
  苏纪在树上张开双手,跳下……
  无法思考!魈的身体先做出反应的飞上去,稳妥接住了那仿佛从天而降的人儿,直到确定那纤细瘦弱的身体正被自己紧紧的抱在怀中,瞬间提起的心才慢慢落下。
  苏纪埋在魈的颈边深深吸了口气,恩,暖暖的气息,是魈没错!
  "魈,你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现在叫一遍好不好?"苏纪抬起头道。
  魈嘴唇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纪,啊纪,纪儿,你自己选一个!"苏纪双手捧着魈的脸道,他似乎一直没有好好看过魈的模样,俊朗的轮廓,英挺的剑眉,眼睛总是一贯冷漠,鼻子很挺直,嘴唇嘛……薄厚适中,唇型很美,有让人想亲吻的冲动……
  真是的,他都想了些什么呀!苏纪耳根子有些发红的垂下头,好在夜黑,魈应该看不见他脸上的困窘。
  "纪,……纪儿。"许久,含糊不清的声音低低的从魈的嘴里逸出。
  苏纪倏的抬头,喜上眉梢:"再叫一遍。"
  "纪儿……"这次的发音很清楚。
  "再叫一遍。"
  "纪儿。"
  "非常好!"苏纪拍拍魈的肩膀以示奖励,不过,"呵呵,好像听着有点肉麻。"
  "肉麻?"魈有些诧异,虽然脸上看不出来。
  "就是……会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苏纪难为情的搔搔头。哎,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脸皮有这么薄呢???
  "纪儿。"魈心角的某一处似乎有什么在开始坍塌,轰隆作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再奢望些什么。
  就在两人沉默间,林中沉寂的杀气骤而瞬起,在漫天射下的银雨中,魈抱着苏纪纵身闪避,黑色宽袖在风空中屏足内劲的一阵狂扫,枯叶翻飞,两两相抵。落下时把苏纪放下护在了身后,挺直的身躯,像一座苍莽的山峰,遮蔽云月。
  "啧啧,真没意思,原本想趁你不备时下手,没想这样你居然也能躲得过!"语带不甘,一抹白影轻飘飘的从对面的一棵树上落下,脸上还戴着一具红色狰狞的面具。
  "哎呀!"苏纪突然惊呼一声。魈立时紧张的回过头,却见苏纪指着他肩上被银针划出一道裂口的衣服一脸的惋惜。
  "怎么?"魈问。
  "破了。"苏纪咬牙说。
  "……"魈无言。
  苏纪开始低头在脚边的地上张望,似乎在寻觅什么。
  "找什么?"魈耐着性子问。
  "刚刚那人用来射我们的是银针吧,射得挺多的,如果能捡到一小把应该可以换到一件好点的衣服。"
  "……"魈再次无言。卷起的长袖朝地上微微一甩,嗤嗤数声后一茬银针绕成一小圈整齐的扎在了地上。
  "原来你都有收着呀?!"苏纪乐呵呵的从衣服下摆上撕出一块布片,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地上银针统统裹着收之入怀。
  "你……你们……"对面被完全忽略的红脸面具人牙齿磨得霍霍响。
  "哎,你还在呀?呵呵,谢谢你的银针哦,顺便问一下,你针上有浸毒吗?"
  苏纪收了银针心情大好,接着为了完美"善后"决定应该把以上问题问清楚,否则拿一把毒针给别人一不小心给扎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没,有!"红脸面具人咬牙切齿的挤出两字,答完方惊觉自己这么老实做什么?(某竹:是呀,你答他做什么???不明脸:我后悔了……)
  "是吗?那就好。"苏纪缩回了魈的身后。
  "许久不见了,无杀。"红脸面具人恢复平静说。
  "……"无声。
  一阵冷风萧瑟吹过……
  "你倒给我说话呀!!"红脸面具人很轻易的抓狂了。
  "魈,我困了。"抓着魈的袖子,兴奋过后苏纪的两眼开始朦胧了。
  "睡吧。"重新把苏纪轻柔的抱回怀里,魈一瞬不瞬的冷眼看对面的旁观者,警惕,警告,犹如审视猎物的兽,容不得丝毫越逾。
  "哼,无杀,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这么一个小鬼不惜与整个暗血盟为敌,代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何其惨重。何况这么做对你又有何好处?别忘了,你是个杀手,双手沾满的血腥,至死都洗不掉!再如果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家人都做过些什么的话,你认为他现在还会乖乖的待在你的怀里吗?"冷冷讥讽的声音在夜风里回荡,红脸面具人的话像一根刺般扎入苏纪迷蒙的脑中,霎时又清明起来,只是仍闭着眼睛假寐。
  感觉着魈身体瞬间的绷紧,苏纪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同时又是庆幸。他生性随意,但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他通常是把看得见的放在眼里,看不见的放在心里……
  魈一路把他照顾得太过于小心翼翼了,想要让他忽略所有,却反而欲盖弥彰。想想,还要继续行路却把马车给退了,住的地方也是用心观察过后确定隐秘才决定的……还有他腰际左侧的古怪烙印,燕美人无意说起的魈曾接任务灭人满门的事情,他和魈的两次相遇,剑锋虽然总是偏差,但都抹灭不不了一个事实,那时的魈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加上现在红脸面具人说的话,一切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难过,魈的负罪与不可抗的命运。
  他庆幸,他不是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不用担心会上演"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悲情!哎呀,想远了!
  重点是,魈默默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还傻呼呼的什么都不知道,唔,神啊,说起来他这个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好像才是真正要负罪的那一个,良心啊!!
  "魈。"苏纪轻轻唤了声。
  魈的身躯微微一震,僵硬的慢慢的低下头,垂落阴影下的眼寒气湮灭,眸光黯淡陷得很深,很沉,就像一潭被封印的死水,了无生气。
  苏纪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颤颤的发不出半个音,心口已经痛得不行,好像有什么被硬生生的剜去一块……
  终于,"放,我下来。"苏纪闭了闭眼道。
  闻言,魈抱着苏纪的手瞬间收紧,再收紧,仿佛想揉到骨血里去,最终,还是放开!
  苏纪在地上站好,手握住魈腰间的不赦剑毫不犹豫的抽出,抬头,望着魈暗沉的眸,里面有淡淡的笑意掠过,快得不真实,有如昙花一现的飘渺。
  "想死在我手上吗?"苏纪问,眼泪不争气的盈眶。
  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血债血偿!上天何其公平。终究,是他奢望了……
  亲亲们……没票留个话也行啊,至少让偶知道,你们有来过……泪……

  第十六章

  风,飒飒做响,枯零的叶在地面层层飞卷,一如此时苏纪晦暗不明的心情,手中的不赦剑仿佛呜咽般细细低鸣……有人说,一把真正的好剑总能知会主人的心意。而一个人,又需要有多少觉悟才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面对,一心想要弥补却最终只能措手不及等待的……死亡!!
  "魈,别怪我!"苏纪一手抹去眼泪冷冷的说。他恼怒,因为这人固执的不逃避……
  扬起手中的不赦剑,轻灵银寒的剑身在风中划破空气像一支离弦的箭,在苏纪一个完美的一百八十度旋身中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飞射向在他们身后准备凉凉看戏的红脸面具人!!
  不赦的剑锋何其锋利,谅红脸面具人的武功再高,也躲不过苏纪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嗵!的一声,禁锢红色面具的丝带被划断的从对方脸上掉落,沉沉夜色下隐没的面貌被另一层暗红液体缓缓覆盖……
  "我掷死你丫的,我让你挑拨离间!!"苏纪怒气冲冲的朝对方吼道。他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落井下石的人;另一种是便是挑拨离间以别人的痛苦作为自己乐趣的人;偏偏眼前这混蛋两样都占了,让人想不扁他都难!
  "我,我的脸——!!!"寂静一秒后,恐怖的惨叫声猛然拔地而起,堪比狼嚎鬼泣的高八度惊得林中倦鸟纷纷扑翅离巢。
  "叫鬼啊,就你那尊容,狗屎见了都得吐,我给你割了这一口子等于是免费给你添了性感,多少人求都求不到,若狗屎能与你对换,说不定……哎,哎!你跑啥,我的怨气还没出完呢!!"
  "你给我记着,切肤之仇他日定报……"随身数个起落,那人已经捂着脸飘出了几丈开外,独有话音远远传来,愤恨见骨!
  "啧,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超级自恋狂!"苏纪不屑的嗤之以鼻,朝不赦剑扎落的地方走去,握着拔出,走回时顺脚把地上那碍眼的红色面具踹出好几米远。
  "呐,剑还你。"苏纪把剑重新插回魈别于腰间的剑鞘里。
  "为什么?"魈看着苏纪的一举一动,似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又开始隐隐抽痛起来。
  "什么为什么?"苏纪口气不是很好仰起头道,一手揪着魈胸前的衣襟将其拉低到与自己对视:"看清楚,我是谁?"
  "纪儿。"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恍惚,语气却很肯定的回答。
  "很好!"苏纪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魈,听好了,就算我身上有和别人相似或一模一样的印记,我也仅仅是苏纪,不会变成任何人。我要你明白,你没有伤害过我的家人,也不需要弥补我什么。如果你执意要钻牛角尖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我绝对会被气死的,知不知道?"说完苏纪长长松了口气,感觉此时的立场好像调换得很严重,到底,谁才是十三四岁呀???
  "……"
  "说话!"
  "对不起……"心底最后一角的冰层再也抵不住对温暖的渴望急速溶解崩塌,魈笨拙得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再次紧紧的将苏纪单薄瘦小的身体抱入怀中。
  "激动啥?激动啥!我话还没训完呢,都是你的错,害我想装傻都不行,明明答应我老妈宁缺毋滥的,结果还是同情心泛滥的被你给影响了,我说我苏纪虽然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狗屎见了也芬芳,但是老天也不能这么折腾我呀……TMD的非逼着我搞BL外加那个什么年上恋年下恋的,我……唔唔……"叽叽咕咕一大堆的话语被魈覆下的唇轻易消灭,苏纪黑亮的眼瞳瞬间瞠大,随即反应过来的眼眸微合,喜欢,也就认了!双手不由自主的环上魈的颈项,任由柔软的唇相互厮磨着,柔情脉脉。
  清风过,淡淡的薄云疏散开来,漆黑天幕露出了月牙尖尖的小脸儿犹如偷笑,见证了林中那温柔的一幕……
  因为魈的衣服被红脸自恋男给弄破了,苏纪第二天硬是扯着魈到城里的当铺把银针给典当掉,而且是无期限死当。接着又拉着魈进入一家名为"元金纺"的成衣铺子……
  "我想要这个纹案样式的衣服,你们做得出来吗?"苏纪向掌柜的讨了笔墨纸砚画了一张衣服的稿图递上问。
  年老和蔼的掌柜的接过一看,眼睛一亮笑呵呵的道:"小公子画的这衣服的纹案样式倒是特别,老夫活了这么把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呢。"
  苏纪闻言也笑了,把当来的银子往柜上一放,"这是定金,两天后我来取衣服,到时再把剩下的银两付清。"
  "小公子就这么肯定老夫会接你的生意?老夫这'元金纺'可是这暮名城里最好的一家衣纺,接的都是……"
  "别废话,一句话,接不接?"苏纪语气虽狠绝,脸上却是笑咪咪的。好的东西不一定有人喜欢,但是独特的东西却一定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咳,看来小公子是个聪明人,那么老夫再拐弯抹角就真的是失礼了。"老掌柜的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眼前这少年虽然其貌不扬衣着普通,但是神清气韵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尤其是那双晶亮的眸子,濯濯犹如一潭清泉,遗世独立。还有跟在少年身后的黑衣男子,俊美是俊美可惜却不苟言笑冷若冰霜,让人望而怯步,偏偏看向少年的眼神却是异常专注……
  "哦,那麻烦您老开门见山吧。"苏纪不着痕迹的挑挑眉,这老头子老盯着魈看什么,难道魈的脸……马上回头瞄了眼,还好,仍是面无表情酷得不行!那老头子是看什么???
  "不知小公子可否把这衣服的样式图纸卖于老夫?"老掌柜含笑问。
  "那么,我很好奇你打算出多少钱来买?"苏纪笑脸相应。
  ……站在苏纪身后的魈突然有一种看到两只狐狸的感觉。
  "这样吧,老夫在小公子规定的时间内将衣服赶制出来,并且不收你任何费用,如何?"
  "不好!我有另一更好的主意,不知掌柜的有没有兴趣听。"
  "请讲。"
  "我重给您再画两张衣服的样式,绝对不会比之前那张差,而我的要求是之前那张草稿上的衣服一黑一白大小我要两件,而且布质要上好,怎样?"
  "这……"
  "呵呵,掌柜的,您老要是为难我也不勉强,毕竟以两张纸换两件上好的衣服怎么看都是您亏了,那么……告辞!"苏纪以退为进,反正不过一件衣服嘛,大不了他找针线来给魈补补好了。(某竹:说白了你就一死抠!!)
  "慢着!"老掌柜深深思量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不可行,不过前提是……"小公子可否先把另两张图纸画出来让老夫观摩一下?"
  "没问题!"苏纪极为爽快的答应。
  不一会,两张墨迹未干的草图便平摊在了柜面上。
  "怎么样?"
  "请小公子两天后来取衣服。"
  "嘿嘿,谢啦!"
  接着便是招来裁缝给两人量身等等事宜……
  出了元金纺,苏纪与魈一前一后的走在古朴热闹的街上。
  "魈,我饿了。"听着街道旁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声,还有那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苏纪肚里的万年饿鬼开始蠢蠢欲动。
  "想吃什么?"魈停下脚步问。
  "不用去馆子里吃了,今天节约一点,就勉强从街头吃到街尾吧。"
  "好。"
  "你要陪我一起吃。"
  "好。"
  "魈,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
  魈不答,直接把钱袋放到了苏纪手中,意思很明白:自己看!
  苏纪没看,只是在手上掂了掂分量,问:"里面有银票吗?"
  "有。"
  "多少。"
  "……"
  "魈,看来我们真的很穷。"苏纪做泫然欲泣状。
  魈面无表情,只有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弯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唉,算啦。穷就穷吧,不过得先得把五脏庙祭好。"再好的演技遇着块冰冻的木头就成摆设,苏纪看开的把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光明正大的揣入怀中,算是对自己幼小心灵的一种变相慰劳。谁叫魈昨晚把他好不容易容易保留了二十年的初吻给拐走了,也不懂挑个浪漫点的地方,周围还有四具挂挂翘的死尸呢,真是想着就……呜呜……
  "先从哪边吃起好呢???"苏纪站在路中央犹豫不决,左边是肉包子摊,瞧那包子皮白又细的一个个娇嫩得不行,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左边是个香酥麻饼摊,黄澄澄的油亮感,火候正好,再加上散发着欲语还羞的淡淡芝麻香,简直是……太诱惑人了!!!
  "哪边好?哪边好???"苏纪左边看一眼,右边又看一眼,最后直奔香酥麻饼摊前,把那一叠叠的饼从头打量到底,最后迅速做出实际的分量估计,对那卖饼的小贩道:"我要倒数第三,倒数第六,还有这边这一叠的直数第四五六个,帮我裹好交给我身后那位,还有他付钱,谢谢!"说完又直杀包子摊,不想半途直冲出一辆马车,马匹貌似受惊失控的向苏纪撞去……
  哗啦!一声,原本魈已接在手上黄光油亮的香酥麻饼霎时掉落一地,脆弱的碎裂……
  竹笋还是那句话--亲们……票没,偶忍!话没,偶泪奔……

  第十七章

  一道白影飞掠,苏纪衣后一紧被人拎了起来,两手自然而然的抱了个柔香满怀,衣袂飞舞的间隙,看见另一道熟悉的黑影冲过来,寒光骤闪如虹,在一片漫天血光中,横冲直撞的马匹瞬间被一分为二,惯性的拖出几米远后车马一起轰然翻到,尘埃飞扬。
  苏纪目瞪口呆,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一时难以反应。不过是想吃个包子,为何会这般艰难,小命差点都陪上了。
  失神间被他四肢挂着的人将他一推,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被紧紧抱住,环抱着他的有力双臂微微轻颤。
  "魈,别紧张,我这不好好的嘛。"埋在魈的怀中,苏纪双手回抱在魈的后背轻轻拍着。记得小时侯受到惊吓,奶奶都是这样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的,不知道这对"大型的小孩"有没有功效。
  "咳,咳!"旁边有人看不下去的以咳嗽声表示抗议。
  苏纪硬憋着没脸红的推开魈。把他带离马蹄底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莫铃兰的姐姐莫飞雪,一个看着文静美好却可能有点暗狠的角色。在"茶棚一战"后,她妹妹愿赌服输的留下,而她却不知所踪,不想现在居然也身在这暮名城中。
  魈走到马车前,一剑削开车前遮挡的布帘,车内空无一人,而死去的马匹身上明显留有被利器刺伤的痕迹,解释了马匹失控的原因是人为的有意造成。苏纪上前握住魈的手,有些冰冷。
  "这里说话不便,我们换个地方吧。"莫飞雪在身后提议道。虽然疾冲的马车没有伤及无辜,但是这么一闹官府的人可能很快就会赶过来。
  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苏纪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点头道:"好!"
  于是三人远离人群拐进了一处僻静的巷陌,站定后,莫飞雪道:"你们可是要上濮阳?"苏纪心中暗奇,仍回道:"是。"莫飞雪飞快扫了一眼苏纪身后的魈,脸色一瞬有些怪异,随即语气漠漠的道:"如果你信得过我,这濮阳,还是不去为好。"
  "也许你是对的,可是,我还是要去,我有我的理由,你有你理由,我们就此打住吧。"虽然苏纪不知道莫飞雪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但是她终究是救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有些话,有些事,说不得,说不通的,不说也罢。
  "马车,你怎么知道的?"在苏纪身后一直沉默的魈突然出声问。
  "哦,他是问你是不是知道那冲向我的马车是怎么回事?"苏纪在旁翻译。
  "我不知道,救你,不过是意外。"莫飞雪没有说实话。三人各自心知肚明。
  "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谢,来日有机会必报!"至于怎么个报答法,苏纪小朋友还真不清楚,只是以前看电视里的侠客豪杰都是这么说的他就借来用了。
  目送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走离巷陌,莫飞雪的眼中始露出一丝凄哀,"但愿,你遇见那人时还能记得你今日所答应的!"
  "魈,现在怎么办?"马车事件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警告,若就这样乱了阵脚,那他苏纪可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藏!"魈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字。
  "当然得藏,可问题是藏哪?"在那两件新衣赶制出来前,他是死都不会离开暮名城的,除非……"有了!"苏纪头上灯泡一亮,打了个响指:"我想到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嘿嘿,暗血盟的人绝对想不到,而那红脸自恋男也绝对不会踏足!!!"
  "听你的。"魈显然也想到了。天下没有暗血盟探不到的地方,但是能让暗血盟自恋自爱洁癖成性的右护法不屑踏足的地方,还真有一个。
  入夜,明月皎洁,不识人世烦忧的俯瞰大地;夜风如水,甜蜜柔和的吹拂。
  月下,人世喧嚣,高挂的红灯缠绵如昼,在阵阵娇言软语声中演绎着络绎不绝的迎来送往,嗔哧笑骂。
  "真是个好地方。"苏纪趴在冷檐上张望着底下各色的红莺绿柳,无限感慨。
  魈大手一捞,把苏纪抓回了怀里放好,"很好看?"
  "呵呵。"苏纪笑着在魈的唇上亲昵的亲了亲,道:"别误会哦,我说'真是个好地方'是指决定在这勾栏院里藏身还真是选对了。你看,谁会想得到我们有好好的客栈不住却跑到勾栏院的屋顶上呆着呢?今天我在路上还听人说,这'云烟楼'里的大厨手艺可是一级的棒的,曾经还是皇宫里的御厨呢!嘿嘿,等再晚一点,我们……唔唔……"喋喋不休的嘴又被堵了。
  "我一定要吃!"揉揉被魈咬痛的唇,苏纪不甘的道。
  "好。"反正不答应,怀里这小子也一定会自己去偷。
  "我要把云烟楼大厨的菜全部吃光!"苏纪继续宣言。
  "可以。"魈一手揽着苏纪的腰,一手让苏纪趴在他的胸前,两人静静的平躺在云烟楼的檐顶上,明月清风间,想着如果能够让时间就此停止下来,真想就这样相依相偎执手一生。
  "我不喜欢的萝卜可以留给你。"考虑许久,苏纪又道。
  "嗯。"魈无所谓,苏纪高兴就好。
  "洋葱我也不喜欢。"
  "我会记着。"
  "魈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么?"苏纪又问。
  "没有。"
  "哦。"苏纪往魈的怀里又挪了挪,"真的没有?"
  "不记得了。"魈闭上眼。或许,也不是全然忘记,最后一晚,那女人难得亲自下厨的为自己煮了一碗普通的面汤,她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他吃下,那温柔眼神是自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所以他很高兴,吃得很开心,他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变好了,结果不过是换来一场噩梦的开端。
  "魈。"苏纪轻轻唤了一声,也许只是一瞬,他看见了魈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只是很淡,像一片叶子飘落水面,荡起微微的涟漪后,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没事。"魈低声道,手在苏纪的头上轻轻抚摸,"纪儿,你的家人是怎样的?"
  "我家呀?"苏纪想了想,"我老爸,也就是我的爹爹,是个写恐怖小说的三流作家,曾经是个一板一眼的军人,不过自从遇上我那天仙般温柔美丽娴静善良的老妈后,也就是我的娘亲啦,就决定要痛改前非,一心一意的转走亲切幽默路线,结果某天我老妈的脑袋可能不小心被驴踢坏了吧,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我父亲的求婚,就是成亲。哈哈,你知道吗,结果婚后,我老爸才发现我那娇滴滴的老妈居然是个武道高手,两人一次在便利店里遇到打劫的抢匪,我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妈居然以一抵三,瞬间秒杀!哈哈哈,你不知道,当时我爸那表情,简直都绿了……"
  也许是受到苏纪欢快的情绪影响,魈的眼中不自觉的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我还有个弟弟,年纪比略我小一些,有些淘气,不过很有男子气概,最看不得那些在背后揪女同学辫子的家伙,为看不顺眼的事情没少打架,可以说是个正义感十足膨胀的小屁孩。他最喜欢吃的是酸辣鱼,每次吃饭都跟我抢,哼哼,当然他都抢不过我,我的筷子神功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说……"苏纪继续叨叨絮絮的说着,魈安静的倾听,其中有许多词汇是他从未听过的,也听不懂,觉得很奇特,外加一点点聒噪,但是听着很安心,让他有一种真正存活着的感觉,而不是一具只会杀人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魈,你有事都埋在心里,那样不好。说出来,像我这样,简单一点,心情会豁然开朗很多。"听着魈心口有力的心跳声,苏纪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不是魈,他分担不了魈所经历的痛苦,所以也没有要求魈做任何改变的立场,只是,他希望魈能快乐一些,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给你。"魈说,把一片晶亮光滑的棕黑薄石递到了苏纪眼前,苏纪看了眼,不甚惊讶的握在手心,笑了:"你拿什么把它劈成这样的?"
  "不赦。"
  "哦,真是难为它了。"不过一眼,苏纪已认出了手中的薄片缘自于他在廷洲徐府湖底发现的那块黑色晶石。那晚在湖底的密室里,魈应该就躲在他所不知道的某处吧。所以知道他中毒,所以能第二天及时的出现并抹他脖子……在杀与不杀之间,魈应该犹豫了很久。
  "魈,那晚你也在密室里吧,为什么你就没中毒?"总不能说是因为他苏纪长了一张不招福缘的倒霉相,所以毒都长脚的尽往他身上跑吧。
  "棺材,你不该碰。"魈虽然猜不到苏纪的小脑袋瓜里都想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那张小脸上写满的忿忿不平还是看得懂的。
  "你是说棺材上有毒?"当时他可是充满探究精神的摸了好几具棺材,连带里面的骷髅头都抓起来打量了好几遍呢。
  "是。"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苏纪自嘲,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真不是普通的倒霉——虽然大多是自找的!
  虽然!!票啊票啊……偶的命啊……但是!!!同前章,亲亲们没票不要紧,有话说就行……嘿嘿……

  第十八章

  睡屋顶有一个好处一个坏处,好处就是可以很方便的赏月,啥都不用麻烦,只要睁开眼睛就行了;坏处就是很有可能招惹来某些很杀风景的东西——比如,风寒。
  所以,为了避免再次乐极生悲,苏纪乖乖让魈抱下了云烟楼顶。
  云烟楼是暮名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院馆,通常是红烛照冷到天明,笙歌夜夜不曾休。空下的雅致厢房,此时不用,还待何时?
  当苏纪被放入柔软的被铺时,睡眼朦胧的仍不忘揪紧魈的衣服说:"晚点一定要叫醒我哦,我还要吃云烟楼大厨的菜呢。"
  魈只能无奈的答应他:"嗯,我会记得。"
  苏纪这才放心的松手沉沉睡去。
  替苏纪盖好被子,魈冷漠的脸上不加掩藏的流露出深深情意,低头,在苏纪的唇上蜻蜓点水式的落下一吻,"好好睡吧。"
  敞开的窗棂,月光无声爬入,床边伫立守护的男子已不知所踪……
  夜,漆黑静谧。月下,灰冷的古老建筑群高高低低层层叠叠,有阴影暗沉,此时的暮名城像一位年华逝去的悲哀女子,仿佛在哭泣着曾经的雍容华贵不在。
  在一处极高的屋檐顶上,一名黑衣男子静立,夜风撩拨着他身上暗黑的衣暗黑的发,漠漠飞舞,犹如鬼魅。不远处,一抹白影飞至,轻灵如风,在距离黑衣男子对面数米远的位置停下,脸上狰狞的妖红面具一掀,露出一张能使明月为之羞涩的绝美容颜,唯一不足,就是右脸颊上有一道狭长未愈的暗红伤口。
  "无杀,终于想通要回暗血盟认罪了么?"绝美的容颜,吐出的话语却是略带低沉的男声。
  "不是。"魈冷冷的否决。
  "别再执迷不悟了,你杀了天阕门上百口人,应该知道斩草若不除根,他日必后患无穷。"
  "他不是。"
  "他若不是,谁是?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天阕门少主不成?"段云淮冷笑。
  "是或不是,你都不能动他。"魈冰冷的嗓音听不出是何情绪,眼底的寒气渐敛,手中不赦剑的杀意更是如潮水般涌动。
  段云淮很清楚的知道,若真与无杀动手,他绝对没有丝毫胜算,但是他不想就此放弃。"无杀,暗血盟一向收人钱财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你不杀自然会有其他人代劳,你能护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吗?"
  "能,只要他愿意。"他就护他一世!那晚他在灭了天阕门后,发现天阕门的少主已被人潜藏带走,他受了伤,仍一路寻迹追踪到天阕门总坛后的仙临山上,在一处山洞里,他"遇见"了苏纪,一个奇怪的孩子,全无霍怕的和他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语。
  当时他曾想也许苏纪就是天阕门的遗孤,秉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念头,他拔剑,却在一记电闪雷鸣中看清了那张污浊小脸上全无防备的无辜,结果剑锋阴差阳错的偏离刺死了一条欲意噬咬那孩子的毒蛇……那个雨夜,不知为何他没有再下杀手,他宁愿相信,眼前那言行举止怪异的孩子不过是个被家人丢弃的孤儿。
  做为杀手,他第一次背叛了自己的直觉,背叛了自己的剑。
  第二次"相遇",那孩子在雨中一脸惊喜的朝自己跑来,这一次他手中的剑没有再犹豫,凌厉的,划过,一瞬他听到了追在那孩子身后的男人的绝望吼叫。
  "第二次了"幽幽的语调,没有丝毫怨恨的被漫天大雨淹没,那一刻,他心里突然一片空荡,属于那孩子殷红的血液在雨水中缓缓蔓延,在那郁郁的天与地间,鲜明的,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眼……这一次,他也许没有背叛自己的剑,但是他知道,他背叛了自己的——心!
  没想魈会这般义无返顾的回答,段云淮很震惊,同时惋惜。
  "你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段云淮喃喃的说,有一刻失神。从进入暗血门的那天起,他们还有期待幸福的权利吗?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答应你不会动他,但是不能保证其他人不做。"段云淮收敛神色道。无杀曾在一次任务中救过他一命,今次,就当还个人情。
  "我知道。"杀气淡下,段云淮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这一点,他还信得过。
  "后会有期。"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段云淮转身,随手带上面具,一如来时离去。
  月色朦胧,模糊了那一点渐行渐远的清冷月白,魈垂下眼,拇指指腹在不赦暗冷的柄缘上轻轻摩挲。
  檐下暗处,另一抹素衣足尖微点,如暗夜的蛾扑羽而上。随意挽着的发,几缕飘零,月下的女子清淡着容颜,却又温婉如玉。此女正是汜水阁的当家,燕红蕖。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望着段云淮离去的方向,燕红蕖美目微冷。
  "没必要。"魈冷冷的转身,没有为不屑一顾的东西浪费时间的必要。
  "如果是为了云烟楼里的那孩子,你大可不用担心,我已派水晴天在那守着,暗血盟的那点喽罗还近不了身。"
  "还有,我接到清风的消息,武林盟主月炼华即将在濮阳举办武林大会,估计这两天消息就会传遍江湖,连在江湖中不甚露面的雾隐宫人也按耐不住的在濮阳频繁出现,据说当朝的三王爷风涟云到时也会尊驾亲临。今次,我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一般。"
  "我会小心。"魈明白燕红蕖的担忧,否则也不用亲自赶到暮名城来跟他说这些。
  "先前你让我查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之后我会派人另行通知你,剩下的事宜我会先回趟天上林请示师傅。"说到这,燕红蕖的脸色不禁有些紧绷,如果不是事关紧急,她死都不会再踏足天上林那个让她充满童年恶梦的地方,尤其是住在里面的那个老不死的妖怪,想着心里都发沭。
  "好自为之。"魈不用看燕红蕖的表情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管师兄妹间的感情再怎么冷淡,在未出师之前他们所受过的苦楚终是一样的,所以深能体会燕红蕖的厌恶。在爱莫能助的情况下,只有深表同情。
  "哼,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幸灾乐祸。"燕红蕖看似恼怒的一拂水袖,道:"你也好自为为之,我先走一步,水晴天那丫头天天吵着要找苏纪,你便连她也一块带上濮阳吧。"说完也不给魈反对的机会,直接施展轻功扬长而去。
  话说苏纪这小瘦猴窝在云烟楼的被子里睡得口水直流,没梦到好菜好饭却梦到自己被猪拱,他愈是不理睬,那猪就拱得愈起劲,最后他终于不胜其烦的掀被而起,怒吼:"谁家的猪不管好的放这撒野的?!"吼完,两眼终于有点聚焦,看到猪的脸慢慢渐变成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猪,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苏纪极为不确定的说。
  "啪!"的一声响,猴脸上立马挨了一记力道不重也不轻的锅贴。
  "啊!"苏纪捂着脸大叫一声,两眼终于大放光明的看清了扇他巴掌的猪其实是——"水晴天!为什么你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水晴天十指拗得霍霍响,原本是打算把苏纪掐死的,但是一考虑到这小子一死就没人陪自己玩了,所以还是先不掐了。
  "魈呢?魈哪去了?"苏纪完全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找魈,看外头的天还黑着,该不会是去找吃的了吧,怎么没有叫醒他?
  "别找了,他早把你卖给云烟楼卷着银子跑了!"水晴天因为苏纪先前的不告而别正憋着一口怨气,这会不发作,还待何时。
  "哦,这样啊。"苏纪沉着脸三下两下的爬下床,径直就往门边走去。
  "你去哪?"水晴天奇怪的问。
  "去找云烟楼的老鸨。"苏纪无甚表情的转头道。
  "找她做什么?去确定无杀大哥是不是真的把你卖了么?"
  "不是。"小猴开始洗锅。
  "那你找她做什么?"小猪抵不住的开始下锅。
  苏纪沉着的脸终于绽放出万丈光芒,"嘿嘿,当然是商量着把你一块卖了,然后我好卷着银子潜逃。"
  "……不好笑。"水晴天久久才挤出那么一句。
  "知道不好笑你还骗我?"
  "谁叫你之前不告而别了,我把你当好朋友,你离开的时候怎么可以连说都不说一声!"水晴天越说越委屈,眼眶也逐渐泛红起来。
  "呃,对不起,不过当时我有让燕美人给你捎话的呀。"见水晴天这样,苏纪仅剩的一咪咪罪恶感被彻底用上,不过这次用完了,下次再酝酿可能就得等很久。
  "那样不算,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只要不是以身相许,什么都好商量。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濮阳!"水晴天斩钉截铁的道。
  "燕红蕖教你这么说的?"苏纪一手摸着下巴,嗯,非常可疑!
  "你怎么知……哎呀……"嘴上的拉链没拉好,水晴天虽用两手及时堵着,结果还是漏风了。
  "你愿意就跟吧。"燕美人的心思他猜不透,反正总不会有坏处。
  "真的?"闻言,水晴天面露喜色。
  "嗯。"苏纪郑重的点头,不过前提必须是:"但是你不能和我抢吃的!"
  水晴天头上滑下数条黑线,无力的,有点鄙视的,摆摆手,"我不会……"

  第十九章

  两天后,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由魈保姆买下一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马车,招招摇摇的驶出了暮名城。魈在前头赶车,身上换了普通车夫的衣着,冷俊的脸上受苏纪的蛊惑还粘上了假的大落腮胡须,看着就像个平常的中年马夫。
  车内,水晴天小妹妹威风凛凛的端着一碗药,以审死官般严肃的口吻,对缩在马车一角抱着被子看车外风景不予理睬她的某只,道:"喝!"
  苏纪把眼睛眯得像流氓兔似的以慢动作回头,"水晴天,你这表情和魈还真像。"
  水晴天眼角抽了抽,不受动摇的把手又伸长几分:"你喝不喝?"
  "喝。"苏纪接过眼都不眨的就喝了个底朝天,药渣都不剩。打在汜水阁起就因为脖子上的伤,外药没少敷内药没少服,离了汜水阁后遇上了莫铃兰姐妹,挨了两顿鞭子,再加上凤菜脸的折腾,之后是天天药顿顿药,把舌头荼毒得吃什么都有一股子苦味。再后来,魈出现了,他抓紧机会逃之夭夭,就怕凤菜脸贼心不死的为他四处寻蒙古大夫来下药方把他灌个致死方休!——回顾以上的总总血泪史,药缸就是这么炼成的。
  以事实说话,他苏纪还是很有远见的,魈虽然养不肥他,但是却能把他照顾得很好,除了每隔八天要喝一次熬得像芝麻糊的"九尘游丝"的解药和偶尔受一点小小惊吓外,小日子过得算是非常滋溜滋溜的舒坦!
  由此可见,苏纪小朋友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啊!
  看苏纪喝得痛快,水晴天反而不痛快了。既然不怕喝药,干嘛还特地和她磨那么久?她可是从离开云烟楼那会就一直端着那碗,路上颠簸,还怕洒了的拼命稳着,结果眼前这小子居然,居然……
  "你给我吐出来——!!!"心理的极度不平衡导致了水晴天无理性的爆发,两猪蹄子一张,直掐向苏纪的猴脖子,结果时运不济的被苏纪一记"大海捞鱼"用被子当头捂了个严实,接着是一连串虎啸龙吟翻山倒海的打压,被撇下的药罐子骨碌碌的在左摇右晃的马车里来回疾滚,最后不知是被哪只摸着不辨方向的一砸,只听车外传来铿锵有力的"砰!"一声,世界彻底平静……
  "魈,你没事吧?"苏纪惊慌踹开身上已经晕菜的晴天小猪,冲出道。却见魈站在车下安然无恙的看着自己——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呃,怎么回事?"看着山道上拦着的一票票人马,少说不下二三十人,高矮胖瘦萝卜豆芽一应具全,手中都抄着明晃晃的家伙,有长枪短剑宽刀阔斧锄头铲子水瓢破底黑锅……还有一个很眼熟的白瓷花碗。
  只见那拿着那碗的汉子正半跪在地上,一手拖着一躺倒在地上的另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的头,眼泪鼻涕忽忽直流。
  "哥,你放心的去吧,俺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汉子说,把他那翻白眼的哥放平,站起身一抹脸,黝黑的脸上迸裂出一种神圣的光芒,手中的碗直指马车,破锣的大吼一声:"兄弟们,劫光他们为俺们大哥报仇!!!"
  "为大哥报仇——"众喽罗跟着齐声呼应,像英勇的农民起义军般把手中的武器高举,声贯山谷,还真有些气势咄咄。
  "发,发生什么事了?"水晴天被吼声惊醒的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却被苏纪看也不看的一脚往后顶了回去。
  魈的手慢慢摸向被暗盘于腰间的剑,却被跳下马车的苏纪伸手按住。
  一、二、三!苏纪做了个深呼吸,扯开喉咙猛然大吼一声:"统统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山谷中连续回荡数声,直到确定对面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地上后,苏纪不着痕迹的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硬是挤出几滴晶莹的泪珠,直奔敌阵的扑到躺在地上的那名汉子身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呜……大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呜呜,我们好不容易遇上了,我却害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凄凄哀哀的哭了好一会,那似乎是二头目的山贼汉子方反应过来凶狠的揪起苏纪:"你认识我家大哥?"
  "不认识。"苏纪被揪起很不舒服的挣了挣,小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那你哭什么?"山贼汉子不解。
  "当然是,"苏纪迅速两指比成"V"字平行的对准眼前的牛眼,"我戳!"
  当其惨叫声起,苏纪顺机在那山贼汉子的膝盖上狠踢一脚,跳离。随之另一道身影欺上,在众山贼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时,他们的二头目已经被那满脸胡子的马夫给单手扣着脖子摁在了一旁的马匹身上,动弹不得。
  "咳,大家不用紧张,我家的马夫一向心地善良,只要你们不较劲,你们的头头会非常非常的安全。"苏纪退回魈的身边清了清喉咙说。
  "你、你想怎么样?"一头挂了,另一头在别人手上,群贼无首的山贼们顿时方寸大乱。
  苏纪抹去脸上因为眼泪不够用后偷偷加上的口水(某竹:……),露出一个灿烂到不行的笑容,吐出两字:"让道。"
  此言一出,山贼们齐刷刷的退到一旁,空出尘埃飞扬的山道来。
  "很好!不过你的二头目还得先陪我们走一段,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被苏纪那灿烂得有点恐怖的笑容煞到,众山贼很有默契的齐摇头。
  于是那倒霉的二头目苦不堪言的被魈点穴后扔于马背上,被驮出好长一段路被震得七晕八素时才被放下来。
  "呐,我这人一向很善良,欺负弱小这种天人共愤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所以这是我补偿给你的精神损费和你大哥的医药费,一定要收好,若被乌鸦叼走了,你的人生又得重新灰暗了。"苏纪边说边掏出一袋银子放到了那脑袋正在昏沉中的二头目的怀里。先前他已经亲自确认过,那被碗砸的家伙不过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昏迷而已,流那么点血,离死还远着呢。
  "哎,好了。"挥挥两袖清风,苏纪转身准备爬回马车,却见水晴天咬着袖子一脸感动的望着他,连魈的眼神也变得很深邃。
  "干嘛这样看我,偶尔也得做点慈善事业嘛,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死抠的。"
  苏纪一脸坦然的爬回马车,把水晴天赶回车里后自己却在最前头坐好,招呼魈:"上路吧。"
  马车继续前行,开始苏纪和魈并肩而坐,后来魈看苏纪坐在那颠来晃去的那个心惊胆战,只好空出一只手把那苏纪揽进身边,免得他一个不注意身旁的人就不知颠哪去了。
  苏纪舒服的靠在魈身上嘿嘿傻笑,"魈,你刚刚是不是也挺感动的?"
  魈低头看他,头上飘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那么慷慨的就把银子给他么?"
  "不奇怪。"魈把头转了回去。
  "为什么?"
  "银针典当三十两。"
  "然后呢?"
  "我给你,五十两,十六片金叶,四百两银票。"
  "你记得还真清楚。"苏纪在魈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磨牙。
  "你只给他三十两。"魈不痛不痒的继续说。说白了苏纪不过是借段云淮的富济山贼的穷,细算,全无损失!
  "哼!"苏纪继续咬,最后被魈拍拍脸颊才松了口。
  "饿了?"魈一脸诚挚的问。
  "……"苏纪有生以来堵人无数,今次终被反堵一回,心中滋味,自知。随后发现:"魈,你话变多了。"
  魈想了想,好像真有那么一点点。
  "嘿嘿,以后你要成了话唠我就惨了。"苏纪开始想象,一个Q版的魈酷酷的绷着一张脸,像个小老头似的整天跟在自己身后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唾沫漫天飞,哎呀,好恐怖!!
  "什么是话唠?"水晴天一大灯泡照出来问。
  "就是话很多,整天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说完苏纪没心没肺的一弓小指将其灯泡弹回。
  "我会注意。"魈一本正经的说。话唠,一个就够了。
  转眼间,天近傍晚,马车行至一荒凉村落,寥寥几户人家,篱笆落落,枯草凄凄,看不到人影也见不着炊烟,衬着西天凄艳的晚霞,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我下去看看。"说着苏纪跳下马车,推开其中一户人家院前篱笆的门就走了进去,魈不放心随其后,水晴天虽心有戚戚焉,但比起里面那阴森森的屋子,她更宁愿坐在马车上看夕阳。
  "咳,咳,看来很久没人住了。"苏纪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挥开眼前密布的灰白蛛网,被顶上抖落的灰尘呛得直咳。这茅草屋子一看便是被弃置多年,四壁斑驳钻长着野草的嫩芽不说,屋顶上还破着个大洞,冷阳残照从中昏黄的斜射进来,照映出在空气中漂浮的点点尘埃……
  苏纪转回身拍拍沾尘的袖子,叉腰大声宣布:"好!今晚我们就住这了!!"
  话音未落,屋顶上哗啦啦的就被震落一垛茅草将苏纪从头砸到脚,……若无其事的扫扫肩上的草屑,苏纪小朋友头顶几根翘悠悠的茅草正色补充:"当然,在这之前我们得收拾一下……!"
  亲们……你们在哪捏????话捏???票捏????表怪偶话烦捏……

  第二十章

  趁着天色未黑,三人迅速将那空屋收拾了一番,接着把马车牵到院中系好,并把所需物品从车中搬到屋里做好渡夜的准备。之后水晴天留守,苏纪跟着魈到荒村附近的林子里去砍要用于晚上取暖的木材。一路行近北方,虽然不过七月天,入了夜气温渐凉。
  进得林中,魈身上的不赦剑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砍起枯枝来比斧头不知利索多少倍,剑身又不重,苏纪握着挥得那个得心应手,不一会地上就堆积满了被他劈落的树枝,长的长短的短,绝大多数良莠不齐,有的还长着青青嫩芽……
  魈无奈,把那兴致勃勃的小猴子拎回身后,剑接回,不过随意两道挥舞,前方被剑风扫到的枯枝齐刷刷的掉落,缺口整齐,长短几乎一致。
  "兄弟,我知道你是高手,可是你这么打击我我的幼小心灵会受创的!"苏纪小朋友极为不满的抗议。
  "拿好。"魈站回身后再次把剑递回苏纪手上,以手握着苏纪的手把剑锋对准前面的一根枯枝,挥起,落下,枯枝应声而断,缺口整齐。
  "再来一次。"瞬间明白魈的用心,苏纪"幼小"的心里大为平衡的要求。
  这般来回几次后,苏纪多少掌握了一些诀窍,信心复活的自己到处找树枝劈,魈趁着这空当把枯枝捆堆。
  过了一会儿,苏纪猫身伏在一棵树后直盯着前方的一处草丛,压低着声叫道:"魈,你快过来。"知道苏纪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魈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儿凑过去。"是兔子。"苏纪轻声道。也许是探测到危险信息,丛中露出灰茸茸的耳朵一动也不动的竖起。
  "能活抓吗?"苏纪以口型无声问。魈看在眼中却自动翻译为在问"能吃吗?"
  点点头,魈专注的望着草丛,下一秒身形已飞掠而出,那兔子受惊的拔腿就跑,终是慢了一步,在劫难逃的被魈揪住两耳一把拎了起了。
  苏纪跑上前,看着蹬起四肢仍在挣扎的肥兔子,笑得邪恶:"嘿嘿,晚上加餐!"
  当晚,当活兔子变成烤兔子被串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响时,水晴天却蹲在屋内一阴暗角落里面种蘑菇——她是唯一反对加餐的人。像苏纪这类大型肉食动物(仅对比小动物而言),怎可能把到嘴的肉放掉,对那可爱又可怜的兔子,水晴天爱莫能助,在二比一反对无效的情况下,她只好躲在角落里释放一点无关痛痒的阴气,可惜这一点都不影响苏纪对着兔肉流口水的频率。
  食物的阵阵香气从屋中飘出,在飒飒的夜风中被吹出很远很远……
  此时一批彪悍的人马正在暗夜中疾行,奔腾的马蹄声如巨雷阵响,沿途荒芜的树林中夜枭呜鸣,流萤飞舞,丛中立起一抹灰影,望着远去的人马冷笑,点燃一起青蓝焰火射于泼墨般的天空中,在划出一道明亮的尾痕后逝去。
  "魈,还没好吗?"苏纪吞了吞口水问,若不是火堆烧得旺盛,他的小脸早就贴上去了。
  见苏纪一副馋鬼样,魈取了把匕首把表面上已烤好的兔肉切成薄片的串着递于苏纪,不忘提醒:"烫,小心点吃。"
  "嗯,知道!"苏纪喜滋滋的接过,哈哈,果然还是魈对他最好了。
  小小咬了一口,恩,真香。
  "魈也吃一口。"说着把肉递上。
  "好。"魈说,低头,在苏纪沾着油光的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犯规。"苏纪捂住嘴脸唰的红了,因为身后还有一个大大的电灯泡在照着呢。
  没有错过方才一幕,水晴天虽然吃惊,但很快又释怀了。从小在汜水阁长大的她跟随燕红蕖走南闯北,男子相恋什么的也不是没见过,她早就觉得魈对苏纪的在意很不一般,而魈的冷漠也只有苏纪才能如此无视。当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其间流动的氛围总会变得异常温馨,甚至,让她有点羡慕。
  "水晴天,你确定你不吃吗?"见水晴天目光飘忽忽的落向自己,也不知到底是看什么,苏纪将其自然理解为对兔肉的肖想,于是问。
  "呃?"水晴天回神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的怒道:"谁像你这么残忍,那么可爱的兔子也舍得吃!"
  好心反而捞了一脸口水,苏纪抹抹脸,没关系,少一张嘴巴多一块肉,除去魈的那部分,自己还有剩好多呢。想着,笑意又爬上了嘴角。
  看苏纪那张小脸上布满傻呼呼的笑,魈不用猜也知道那小人儿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可惜,从屋外传来一前一后愈避愈近的两阵脚步声响听来,恐怕要打扰到今晚的加餐计划了。
  等苏纪把匕首上的兔肉意犹未尽的啃完,魈要回匕首在烤好的兔子身上割下一块又大又好的兔肉像先前一样串着递与苏纪,剩下的则直接投于火堆中,一掌拂过,屋内霎时暗下,只余有几点零跳的火星未灭。
  "有人过来了。"魈低声道,把苏纪抱至墙边与水晴天在一起,搬过一旁以前屋主落下的一张破旧的桌子挡在两人面前。
  这时,门外跌跌撞撞的跑入一人,气喘很急,在经过门槛时还拌了一下,踉跄着摔倒于地。
  借着门外暗淡月光,苏纪从桌后偷觑,见那人衣发凌乱,虽然不能完全看清,但是从空气中逐渐弥漫起的血腥味,还有那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来推断十之八九是受了重伤。
  不过片刻,肃杀之气随之而来的在门外云集,明晃的冷兵器在漆黑的夜下折射着冷厉无情的寒光。
  "救,救我……"哀哀的恳求,倒在地上的男子艰难的朝魈所在的方向伸出沾满鲜血的手。
  魈冷冷的扫了眼门外多出的不速之客,没有任何动作。
  桌后的苏纪缩回脖子,继续吃他手上香喷喷的兔肉,黑暗中,水晴天不满的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啊!"的一声怪叫,苏纪从藏身的桌后蹦了出来。
  "咳!嗨,大家好,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苏纪晃晃插在匕首上的兔肉,一斜身又钻回了桌后。兔肉照吃,至于水晴天的一掐之仇,来日方长,慢慢报。
  就苏纪这没啥水准的一叫,地上原本求救的男子突然纵身而起,神色凶狠的直扑向苏纪所藏身的桌子,而门外的静止的杀手也像被启动了什么开关般倏的冲入。
  魈冷冽的眼中迸出强烈的杀意,为了方便转盘于腰上不赦剑翻转而出,迎身杀入阵中,原本就不宽裕的屋子刹时剑影飞舞,寒光惊昼。
  屋上,簌簌的落尘如雨,屋下,苏纪加紧的撕咬匕首上的兔肉,毕竟沾了尘就不能吃了。
  连续的惨叫声不断,苏纪充耳不闻,然后,一个在混战中被踹出的杀手倒在了桌子旁边,看到与兔肉奋战的苏纪后眼中光芒大炽,正欲扑上,却被另一旁的水晴天不慌不忙的迎面撒了一脸的毒粉,于是痛苦的惨叫,翻滚……
  第二个被踹到桌旁的杀手,也被撒了一脸的"毒粉",不过撒毒者乃苏纪是也,症状与之前有所不同,是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打滚的痛叫。
  "你撒的什么?"水晴天问。
  "胡椒粉。"苏纪答。啃了口兔肉后又补充道:"在云烟楼吃大厨菜的时候拿的,刚刚烤兔子的时候有用,不过你没注意。"
  "……"除了无语,水晴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见过贪财的,没见过苏纪这般得钱还死抠的;见过贪吃的,没见过苏纪这般死了都要吃的;总结四字,无可救药!
  当第三个杀手光荣突围到桌子旁边时,这次没有毒粉撒,苏纪很慷慨的把匕首上仅剩的兔肉咬下吃完,在那杀手还没反应过来时,一道寒光已穿透过他撑于地面上的手掌。
  "抱歉,不想刺疼你的,你先忍忍吧。"苏纪与那杀手眼对眼的说,手一上扬拔出,那杀手掌上的鲜血顿时急涌,对方低头看了一眼后,身体一歪,晕菜了。
  "我以为杀手不晕血。"苏纪郁闷的嘀咕一句,换来水晴天一记不甚文雅的白眼球。
  此时轰然一声巨响,原本就不牢固的屋顶前半段猛然坍塌而下,把激斗中的两方分隔开来。
  魈借机退后转身在后面的墙上凌厉的交叉划出两剑,剑尖深入壁中磨擦出尖锐的火光,在补上劲道十足的一掌后,厚实的墙上破出了一个大洞。
  "带他走。"魈对水晴天冷声道。如果只是眼前余剩的这十几个暗血盟杀手,他还不放在眼里,但是聆听不远处传来的剧烈马蹄声响,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做最坏的打算,赶来的若是暗血盟的人,不免又是一场苦战,在那样的状况下,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完全顾及苏纪与水晴天的安全。
  "苏纪。"水晴天扯紧已站起身的苏纪的袖子,不安的唤道。她怕,苏纪不会跟她走。
  看着魈冷峻的面庞,苏纪袖下的双手不知不觉的拽握成拳。他不是分不清事态轻重缓急的人,他也知道不会武功的自己在这种时候只会成为魈的负累,所以,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等你,三个时辰后你若找不到我们聚集,我一定会再跑回来,那时侯……"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被阻隔的杀手们再次振羽齐上,攻击比先前更为凶猛,大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苏纪被水晴天拉着向前拼命的奔跑,回头,目光穿过那破开的洞口,在那纠缠不清的剑影中,衣袂飞舞犹如鬼魅的冷漠男子在挥退敌方的间隙朝他遥遥望来,隐在暗夜中的熠熠黑眸坚毅,同时柔软似水,像一个代表承诺的烙印,无声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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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累得喘不上气时才停了下来,打量周遭不知不觉已是跑入一片竹林深处,沙沙的竹叶在风中作响,地上纤影摇曳,仿佛在争相窃窃私语。
  "呼——"水晴天长吁一口气,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后缓缓滑坐下来。苏纪微喘着气,回望来时路,只是一片空旷不透光的暗暗黑色,风吹过,曳曳飘下几片翻飞的竹叶,荡栖在冷凉的泥土上,透出几分肃杀孤零。
  "苏纪,过来坐下吧,担心也没用啊,而且以无杀大哥的武功,那些人还不是对手啦。"水晴天拍拍身旁的大石示意道。苏纪不吭声,因为在前方那片郁郁墨色中,一道蓝玉温润的颀长身影如拨云见月般显现,瑟瑟的风,凝缩了苏纪渐冷的心。
  "纪儿,过来。"淡淡的笑魇,犹如千花飞落的虚幻,缓缓伸出的手在暗淡的月下模糊开来,苏纪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不应是这样的。
  "他是谁?"水晴天发现异样的从石后出来,警惕的盯着在前方暗夜中俊美得不真实的男子,庆幸的是那人虽然出现得诡谲,但是身上并无杀气,而且从苏纪的反应看来,两人应是认识。
  苏纪不答,像中了魔般只是呆呆的看着男子。
  许久,"别伤她。"苏纪说出一句让水晴天难以理解的话,而对面的男子笑了,深邃的眼中闪过一道未显已逝的痛伤,快得让人无法捕抓。
  "好。"男子淡淡的应允。
  苏纪转身对水晴天扯出一抹笑道:"我们可能要不同路了,如果魈找来,就说我在濮阳城等他。"如果等不到,就不用再等了。后两句,苏纪藏在心底没说。
  "不要!"水晴天紧紧拽住苏纪的手,不安,像洪水汹涌。她怎么可能放心让苏纪跟着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子离开,尤其男子出现的时间是这般的巧合,就像早已预料到此时他们会与魈分开一般。
  "别这样。"苏纪拍拍水晴天圆润的脸颊,嗯,手感真好。然后低头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虽然你没见过他,但是他正是我家主子贺愆凡,绝对绝对不是坏人。"
  "骗人,要真不是坏人,你说这么小声做作什么。还有,我们当家的明明都说了你家主子现在已经身在濮阳城里,又怎会在这里出现?要我说,他和之前那跑来装可怜求救的杀手是一路货色。"水晴天说得神色激昂,不忘挥舞一下攥紧的拳头。
  "说的也是。"苏纪赞同的点点头,背后一记手刀劈下,水晴天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缓缓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第一次劈力道可能掌握得不是很好,不过下次我会尽量劈轻一点的。"苏纪苦笑望着已昏厥在地上的水晴天说,虽然对方已经听不到他那没什么诚意的忏悔。
  不过一瞬,竹林中隐没的黑色人影纷纷从黑暗中无声浮现,在贺愆凡的身后齐齐单膝跪下,像一弧浅浅的水波乱纹在夜风中挥散开来。等待献祭。
  苏纪静静站着,风撩起他的衣,翻舞着,暗去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贺愆凡沉稳着面容朝他走来,地上被踩过的枯叶发出了呜咽的声响。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温暖的手心覆上苏纪轻颤的眼睫,将他轻轻拥进了怀里。
  "我早该知道的,手只要松开一点点,你就会离得我越远。"仍是那么淡淡温柔的语气,暗蕴一丝让人不忍苛责的残忍。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总要让我猜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孩子,凭什么左右我的情绪,而我,又为什么甘愿如此呢?"
  这算什么?他在说什么?眼上的手移开,苏纪睁开眼,想看清上方贺愆凡的表情,可是……
  "我以为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让你懂,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既然命中注定了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你会恨,那我们就一起恨吧……"幽幽的语气,缓慢的语调,仿佛在预示着什么,苏纪只觉颈后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身体软软的滑落却被贺愆凡抱起,意识飘离中,眼前那熟悉却又遥远的轮廓似乎在分裂成一片片名为绝望的碎片,散落风中……
  又是缓缓徐动的马车,不同的是,身边的暖源换了人,当苏纪清醒过来时,睁眼看到的是贺愆凡放大的俊颜,均匀的呼吸,眼下是淡淡的疲倦。苏纪坐起身,掩在被子下的右手却是暖暖的动弹不得,他掀开被角一看,却是被侧睡在身旁的贺愆凡给紧紧握着。
  沉静了一下,苏纪重把被子掩下,撩起一侧的帘子看向外头,是一层不变的绿水青山逶迤,昨晚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他们就像空气一样,并未离远,只是藏在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这时在外头驾车的人探入头来,那熟悉的带点平实的大脸不是三星还能是谁。
  "醒,醒了?"三星明知故问。对着苏纪那双濯濯清澈的眸子,硬是生出一分莫名的心虚来。
  "恩。"苏纪淡淡应了一声,仍紧紧盯着三星瞧,许久不见,这家伙好像胖了,脸上起了点肉,皮肤也相对黑了些,没以前"可爱"了。
  "呃,我赶车。"心慌慌的丢下一句,三星的脑袋咻的缩了回去。不得不承认,许久不见,里面那小子的眼神是愈加犀利了,一眼眼都像冰刀子似的仿佛能把他的脸皮削下来,呜,好怕怕哦!!
  看三星一副小白兔撞见大野狼的怯怯模样,苏纪用自由的左手摸摸眼睛,忽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和魈在一起的日子里因为突袭常有,所以不知不觉练就了用眼神说话的本事,所以眼神愈来愈好,自然看啥都"有劲",也难怪三星会被他看得不自在。
  想到魈,苏纪小脸不禁暗下。他若找不到自己一定会担心吧?还有水晴天,被自己劈了一掌,醒来后一定会把他苏纪的大名写在大石头上用鞋底拍个百八十遍的来泄恨?!
  昨晚袭击他们的是暗血盟的人,细细想来,这一点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因为杀手的招数几乎是一脉相承,只求以最短的时间最简单的招式了结对手的的性命,不是他人能随便模仿得来的。当时贺愆凡的出现确实让他误会了,所以反应才会那么……可是,昨晚他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自己欠他很多钱似的,记得以前给他打工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不要工钱只管吃住的吗?难道旷工的时间也算在内?可那不是没办法的事吗,谁叫那时魈突然冒出来给他一剑,当时小命都快没了,他这当主子的又不及时出手救治,不能怪自己长期旷工的说!!
  苏纪垂着小脑袋瓜子,越想越有理。直到被某只握着的右手被牵动,才回过神的转头,对上一双温柔似水的眼。
  "那个,早!"苏纪习惯性的挥挥手,连带把贺愆凡握着他的手也给拎了起来。苏纪不痛快的甩了甩手,可对方的手就像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掉。怒了,"放开!"
  贺愆凡淡淡一笑,撑起身,手上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就把苏纪拉进了怀里。
  不待苏纪发难,贺愆凡先发制人的道:"陪在我身边半个月,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会再拦你。"
  "为什么?"苏纪想起昨晚他昏迷过去时隐约看到的那抹绝望。是真实还是错觉?他已经分不清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称他为主子,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与他的距离,遇到敏感的话题就乖巧的沉默。直到被"那人"带离,之后他寻找,等待机会,现在他想要的终于回到他身边了,可是一切是否都太迟了……
  "什么?"苏纪不解。他以前有这么不爱问问题吗?魈可是经常嫌他问题太多太聒噪,没少堵他。(某竹:嘿嘿,用什么堵,大家知道吗?答案是:好吃的!哈哈,是不是有谁想歪啦?有吗?有吧!嘿嘿。)
  "以前你从来不问。"先控斥。
  "问了你会说吗?"绝不让步!
  "你从来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说?"贺愆凡突然有点头大,他这是在干什么,绕口令?和小孩子拌嘴?
  "问了能有什么好处?"以为他苏纪不问就不知道吗?!在廷洲徐府住着的时候,他失眠的那晚在院子里下腰,厢房的位置是在他的左手侧,而贺愆凡出现的时候却是在他的头顶背对着明月,身上还穿着不常穿的黑色衣袍,说他没在徐府做什么都没人相信。
  "没好处。"贺愆凡莞尔,没听过问问题还要有好处的。
  "那不就对了!"苏纪耸耸肩,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模样。如果一开始不涉及,那么后面就不要再去淌那趟浑水——苏家第一警世法则如是说,可是如果一开始就已经踩在了泥潭里,再想不去踩那污水,可能吗?!
  "答应陪我半个月?"
  "我能拒绝吗?"
  "不能。"
  "啧,当我没问!"小厮果然没人权!他后悔了,不知道现在还可不可以解约……
  偶还是那话……没票也得……记得话一个……让偶知道亲们的看法……^^

  第二十二章

  。
  目前江湖武林传得沸沸扬扬的无非是即将在濮阳城展开的武林大会。
  什么是武林大会?苏纪想,可能就是一茬茬闲得慌的人们的自娱自乐。武林盟主还是那个武林盟主,没人准备换坐,边疆打不打仗的也碍不着明天太阳升不升起,说白了就是各位武林同盟大家齐欢聚,该喝茶的喝茶,该啃瓜子的啃瓜子,该天南地北的天南地北,偶尔上台各露两手,来个"胸口碎大石"或者"一指裂麻布袋"等等什么的,大家共同切磋,共同进步!
  当然,这只是苏纪一相情愿的想法。实际上现实比他想象的要高超得多。
  在进入濮阳城之前,苏纪的脸就被贺愆凡强制性的给易了一张狗娃都嫌弃的脸孔,而贺愆凡和三星也都各自易了一张假的面皮。
  苏纪不禁郁闷,他怎么总是遇到一些不爱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
  凤菜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各套上了马甲就是龟,结果还不是被他的火眼金睛给一眼看穿。
  那超级自恋男就更不用说了,整两字:变态!就连魈也为方便的把眼睛漂亮的金色改变为沉沉的黑色,现在又轮到他自己,唉,虽说是被威逼利诱的,但是这也算是一种潮流趋势也说不定!
  进得濮阳城后,三星驾着马车立马没了人影,而贺愆凡则带着苏纪在城内找了家客栈住下。
  要的是一间下等厢房,因为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流浪在外相依为命的"孤苦兄弟",两人不但"面黄肌瘦",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典型的"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款式,而且苏纪时不时得在大庭广众下咳上几声,以示他不但穷,小小年纪还身患重病。
  这个时候,他的"兄长"则会把他抱在怀里一脸的悲戚,而苏纪就会更加痛苦的把脸埋下,惹得店中大多江湖中人热血沸腾热泪盈眶,虽然善心人不一定有,但是喜欢善心的人比比皆是,混得一顿顿免费的好汤好菜自然不在话下。
  如果,咳,让他们知道背后的真相其实是苏纪埋在贺愆凡的怀里啃芝麻酥,然后把油渍和饼渣全兜在贺愆凡的衣里,他们就清楚苏纪的"痛苦"何来,贺愆凡的"悲戚"何来了?!
  离武林大会正式开始还有倒记时十三天,但是江湖各门各派的人马已有一部分先迫不及待的赶来。苏纪暗自庆幸来得早,再晚点这城里的客栈别说下等厢房,估计连马厩都没的挤。
  闲着无聊,苏纪在贺愆凡的陪同下每天就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偶尔会在客栈最不起眼的一处角落坐着,光明正大的偷听别人在谈论些什么,其中廷洲徐府被一夜灭门的离奇惨案就被人提起不下十几遍,说来说去都说不出什么重点,而且以讹传讹得厉害,光故事情节就有N个版本,其中最不靠谱的那个版本是这么说的:有一个采花贼看上了徐府小姐的花容月貌,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夜里积极的爬进了徐府里想要一亲芳泽,不想惊动了看门的狗。被发现后的采花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一种极为厉害的毒把徐府的人一一灭口,之后又摸进了徐府小姐的闺房,结果听闻动静的徐府小姐打灯一照,霎时被采花贼惊世骇俗的面貌给震住,手上油灯跌在了地上引起了大火,把徐府烧了个干干净净,渣都不剩。故事结局的版本也有N个,有的说徐府小姐被采花贼捋走当了花夫人,从此开展了另一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有的说那徐府小姐其实武功高强,当晚与采花贼舍命抗争大战三百回合之后,最终两人双双葬身火海;有的说……!
  苏纪觉得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上面的任何一个!所以在听故事的其间他偷偷的拿眼角瞄了在一旁的贺愆凡不下二十眼,直到最后贺愆凡受不了了,直接把他抱起带回房中的床上放下,意味深长的一番审量后,说:"想问什么,说出来?"
  "那个……你灭了徐家?"苏纪小心翼翼的问。他知道这样直接很不厚道,但是从以往的总总迹象看来,贺愆凡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会知道其中一些缘由。
  按苏纪那不怎么灵光的思维方式想:一.贺愆凡不神医吗?为何医治个人(徐府大少爷)还耗费那么多天的时间(也可理解为故意拖延时间);二.只有心怀不轨或者另有图谋的人才会不老实的在晚上在别人家里(徐府)走动;三.当时的自己中了毒他怎么就没发现,现在自己身上的毒还是半调子的挂着,他怎么还是没发现?四.他不是个大夫吗,身边怎会有一些非人类(能力非凡的人?!)跟随左右,任其差遣?难道说做大夫的也会兼职其他的副业???
  总结,贺愆凡很可疑,而且很有可能是个庸医!
  贺愆凡神情微敛,抱起苏纪一个旋身,变成他做在床上而苏纪面对面的跨坐在他的怀里。
  "你认为是我做的?"
  "哎?"
  苏纪愣了下,问题怎么就抛回来了?
  "如果我说就是我做的,你会怎样?"
  "看不起我,怕我,躲我,还是……"
  "等、等一下!"苏纪连忙打断。
  "怎么?"
  "你在生气。"
  "然后呢?"
  "对不起。"苏纪低下头。没有证据,乱怀疑人不是好习惯。
  贺愆凡抬起苏纪的小脸,他要他正视他,"你还没回答我,如果真是我做的,是杀人凶手,你会怎么做?"
  苏纪吞了吞口水。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世界,杀个人就像捏死只蚂蚁般平常,在魈身边的那段日子里他算是"修成正果"——不管在多么血腥的场面下,他照样可以吃睡不落。
  可是当前的问题不是这个,相对的贺愆凡此时严肃的态度比起那些个断头断手的场面更让他心生害怕。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想我应该不会……"不会什么?苏纪额上冷汗直冒,这问题也太高难度了!说无所谓死都死光光了,那自己也未免太冷血了,可如果说很在意,觉得灭人满门太没人性,估计眼前这家伙……
  "不会什么?"贺愆凡继续逼问。也许是突然间开了窍,贺愆凡发现对苏纪只是一味纵容,只会让他更有机会从自己身边溜走,只有采用强硬的手段把他逼到无路可退了,也许他才会正视自己的心情。
  "唉,兄弟,你赢了。"苏纪万般无奈的抹去额上冷汗,拍拍面前贺愆凡的肩膀接着道:"我非常沉重的告诉你,我觉得死都死光光了,再计较似乎也没什么好处,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冷血,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毕竟非亲非故的,伤感能有几分?顶多惋惜一下,嗟叹两声不是?!就算真是你做的,我相信其中应该另有隐情,比如苦大仇深什么的,所以,你别再问我什么为什么的,问得我胆儿有点颤啊!"
  苏纪混乱的说了一通自己都不大明白的话语,然后两人同时缄默,气氛明显流转不通。
  许久,贺愆凡长叹一声,"如果你纪儿,那就永远成为纪儿,不要再变成其他人了。"那样,他就有了留下他的借口,就算短暂,他也甘愿。
  "你头壳坏了?"突然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会让他不由产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身体不是自己的,而且身份敏感的牵连到许多事许多人。哪天东窗事发,他说他是苏纪,那也得有人信才行不是?
  "呐,我给你看样东西。"苏纪说着爬下贺愆凡的怀抱,在地上站好后就动手解绑在腰上的系带。
  "你做什么?"贺愆凡愕然,同时制止了苏纪的举动。
  "别担心,我没有裸奔的癖好。"苏纪说着继续把腰带解开,直到露出里衣后,慢慢的撩起左侧腰际的一角,指指上头的烙印,"这东东,你知道是什么吧?"
  贺愆凡有些失神的盯着那烙印,眼中千般情绪骤闪,似乎了然却又挣扎,就像一帆在狂风巨浪中浮晃的船只,最终免不了死寂一般的无声沉没。
  "我是谁?"这问题,早该问了。
  "天阕门遗孤,颜霁。"艰难的,苦涩的说出答案。贺愆凡神色平静,藏于袖下的手却已攥得血肉模糊。早已知道答案了不是吗,为何心头还会这般痛苦,身上仿佛被凿穿出一个洞口,——那种缓慢的而清晰的钝痛,蚀心噬骨。
  遗孤?苏纪看着贺愆凡眼中沉默的痛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记得魈第一次看这印记时也是这样的反应,苏纪可以理解为是因为他杀了"他"的家人。
  那么,此时贺愆凡眼中的悲跄,又该如何解释,难道其中还暗藏着别的隐情?!
  "我不知如何解释,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可能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人。没有人会把自己给忘记,除非失忆。可是你看我,像失忆的吗?"苏纪缓缓的道。装小孩子是很累人的,也是该清醒清醒了。
  "也许你会难以接受,但是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听过借尸还魂吗?这身体也许曾经是颜霁的,可是现在却被我给占着,我"死"得蹊跷,活得更蹊跷,在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面活着。"
  苏纪就是苏纪,不会甘愿在他人的眼里成就另一个人的存在。
  如果这就是上天给他安排的"因",那么,他会毫不退缩的面对

  第二十三章

  "哈,终于说出来了,心情真好!"苏纪摆摆手,不过听的人能不能接受就不在他的主导范围内了。不过看贺愆凡一脸震惊的模样,还真有点呆呢!
  "你说,借尸还魂?"许久,贺愆凡终于吐出一句话。
  "恩,恩!"苏纪两手叉腰的点头。
  "呵,呵,呵哈哈哈……"贺愆凡突然抚额大笑,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笑得不能自己,身躯乱颤。
  疯了,疯了!一定是打击太大,头壳短路了!苏纪想着脚下一挪,准备开溜,又看到被自己解抛在地上的外衣,于是又弯下身去捡那衣服,不料一个天旋地转,被贺愆凡揪着翻压在了床上。
  "想跑,恩?"丝绒般轻柔的嗓音拂过耳际,哪还有半点笑意可言。
  苏纪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你能不能先让我坐起来。"
  "为什么?"贺愆凡刻意把脸又凑进有些,眼底溢着满满的戏谑。他相信他不是颜霁,只要他说他不是,他就相信。无论是自欺欺人也好,还是还有别的什么,他只希望,有一刻,他苏纪是完全属于他贺愆凡的,仅仅属于他一个人。
  "因为,"苏纪深深吸了口气,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老僧说教":"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这么压着我,会直接或间接导致我的肺腔存氧量不足,接着就会造成呼吸不畅气管通气流转阻碍等等问题,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窒息死亡,再个不济也会引起哮喘初期群候症的,听明白了没?!"(某竹:以上言论纯属某小猪的自由个人医学论证,以本人立场无关。某小猪(嘀咕):我又没说让你相信……!!)
  "似乎很有道理。"贺愆凡说。可惜苏纪没看到他后面的狼尾巴正摇。
  "那让我起来。"苏纪顺顺气说。
  "我是很想,可是……"后面的话音低下,当苏纪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被人轻柔掠夺……
  "啪!"的一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得异常刺耳。
  苏纪的手静止在半空,麻麻的疼着。贺愆凡的脸侧过半边,颊上印着浅浅的五指痕迹,沉下的眼被垂落额际的发遮住,看不清是何情绪。
  苏纪回神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顿时死的心都有了。不过是被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呃,也不是可以随便亲啦,不对!总而言之因为这样就打人就是不对,也不对!应该是和喜欢的人亲亲才对,好像是对了,可是,……搞不清楚了啦!!
  "我……我……"这一急,眼泪差点就被逼了出来。从小,苏纪就不是一个特别依赖别人的孩子,同时思维方式有些奇异的脱线,在他看来,无论什么原因,架可以打,但是扇人巴掌就是不行!
  贺愆凡什么也么说,只是沉默的翻身离开,独留苏纪一人怔怔的躺在床上。
  半饷,苏纪才呻吟一声的把头埋入被中,用手狠狠的在自己的脑袋上槌了几下,原来,原来,他喜欢自己呀!(某竹:敢情你现在才想明白呀?之前你脑袋都用干吗去了???某小猪(怒状):他又没说过喜欢我!某竹:魈也没说他喜欢你呀,怎么你就知道了?某小猪:……)
  贺愆凡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眼看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店小二送来简单的饭菜放在桌上渐凉,苏纪也没吃,只是呆呆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渐渐暗下去的窗户出神。
  直到整个房间被属于夜晚的黑暗笼罩,苏纪这才慢腾腾的跳下床,连盘端起桌上的饭菜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正准备要倒,就看到……
  "你……"正要说话,嘴巴却被一双玉手严实的掩住。站在,或者说是倒挂在外头并捂他嘴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纪小朋友的狗党水晴天是也。
  一个漂亮的燕子回身,水晴天进得屋内,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出声道:"濮阳这段时间会很不安宁,你得跟我离开这里。"
  "老婆,你不会真改嫁给凤菜脸了吧。"苏纪说了句牛马风不相及的话。
  水晴天先是一怔,随后吞吞吐吐的道:"谁、谁是凤菜脸?"
  "哦,听你这么说你还是没能把自己嫁出去呀?"
  "我当然还没嫁。"水晴天硬着头皮道。
  苏纪笑了笑,手中仍端着的饭菜猛的朝水晴天一泼,转身就往门外跑。
  结果门才打开一半,苏纪就被门外突然气势汹汹的飞来一脚给踹中腹部,飞身撞于身后的墙上后,摔下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眼前的地面。
  "这小子狡猾得很,不杀了他终是后患。"门外的男人走了进来,一手掐起苏纪的脖子抵在了墙上。苏纪痛得发不出声,神智迷离中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男子约莫四十多岁,一副精明强悍的样貌,眼里满是恨意的看着自己。
  "元堂主说得是,如果不是他宫主也不会……也不会……"不会什么?苏纪倒很想听那丫头咬牙切齿的说下去,可是那乔装成水晴天的丫头反而不说了,噌的拔出一把贼亮的匕首,道:"怪就怪你们颜家作孽太多,今天就用你这最后一滴颜家的肮脏血脉来祭奠萧氏一族的血债!"
  匕首锋利的亮光落下,苏纪只觉胸口一阵巨痛,腹部的痛反而消减了许多。这回是真的死定了,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就可以回家了……苏纪想着,嘴里不停的涌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液,就像一眼泉水怎么止也止不住。男人嫌恶的松开手,把苏纪抛在了地上……
  好冷,好暗……爸爸,妈妈,魈……你们在哪……是不是都不要纪儿了……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在暗暗的夜中清晰如钻……
  (某竹:偶想,偶要就这么写他死了,恐怕你们就不是简单的把偶拍个肉肿就算了了,可能把偶剥了下油锅的心都有,所以……嘿嘿……还是得死!!)
  当贺愆凡归来看到半敞暗黑的房门时,心口"噔"的一跳,难道……
  "纪儿……"迅速推门而入,却看到那让他几近疯狂的一幕,他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最在乎的人儿此刻正倒在冰冷的地上,被鲜血围绕着,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般。可是扎在小小人儿胸口的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却在提醒着他,那人儿不是真的睡着了……
  "宫、宫主……"见贺愆凡返回,百里琉心慌忙迎身上前解释道:"他是颜家的余孽,我和赵堂主杀了他也是为了……"话音未落已被贺愆凡一掌扣住咽喉,"咯嚓"一声颈骨具裂的脆响后,瞠着不敢置信的双目,死了。见贺愆凡面无表情的杀死同谋,元堂主顿时苍白了脸色,他似乎低估了颜家那小子对宫主的影响,可是杀都杀了,还能如何!当下银牙一咬跪下道:"不过是颜家遗孤,死不足惜,如今萧氏一门大仇未全得报,您怎可……"一阵惊昼白光闪过,瞬间辉映满室,在落下的点点余晕中,元堂主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断声道:"咳……呵呵……惊皎……主人您……终于得到了……"说完软软伏倒,咽了最后一口气。
  贺愆凡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掉落,步履踉跄的走到苏纪身边,轻轻抹去其嘴角流下的血迹,把那仍带有余温的瘦小身体紧紧的拥入怀中……
  "纪儿,还记得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吗?"低低的话语呢喃,轻柔得就像害怕惊吓到什么,低头,轻颤的唇在苏纪额上轻轻印下一吻,"那个因为自私而没把自己死去丈夫埋葬的女人,我在想,我是不是会变得像那女人一样?"
  "呵呵……我只是想把你多留在身边一会,多看你几眼,我是不是自私了,所以才遭到了报应?"
  "用这种方式夺去我最珍爱的,老天还真是……残酷……不是?!"每说一句贺愆凡就在苏纪早已失去血色的脸上留一个温软的印记,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轻轻吮去了苏纪眼角那滴未干的泪迹,"你一定很恨我,不想再见到我了,对不对?不然,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贺愆凡宛若叹息的说着,身躯微微一震,一缕缕暗红的血液抑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滑落,像血色的眼泪滴在了苏纪身前的地上,晕化如花。
  "主人……"溶在黑暗中的黑影浮现,满是愧疚的双膝跪于地上。
  "我让你保护他,可你却默许了他们的作为,这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是我高估了对你的信任。……你跟在我身边十七年,我不想亲自动手杀你,你自行了断吧。"贺愆凡抹去嘴角的血迹抱起苏纪的尸体,飞身离开了客栈,孤寂冷绝的身影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主人,是我……"错了!冰冷的剑锋无声抹过脖际,黑影手握着自裁的剑缓缓倒在了地上。
  是啊,他们都错了。
  失去祭品的兽,不会有心,只剩嗜血的疯狂。
  可,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一切都迟了……

  第二十四章

  "咳咳……"昏沉中,苏纪只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连续不断的打在脸上,一口气噎在喉头忍不住咳了起来,不咳还好,一咳反而咳出一小块……熟悉味道,恩,是馒头,不会错!!
  "三月,京三月……"身体突然被人狠命的摇晃着,耳边还传来聒噪的叫唤声。
  苏纪勉强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清秀净美的小脸正对着自己大甩眼泪鼻涕,心中不由一阵恶心,于是又重把眼睛阖上继续挺尸,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死了,我死了……"是啊,他记得很清楚,一剑,哦,不,是一匕首穿胸,不管是位置还是力度都把握得很好,那痛到现在似乎还在心口盘恒未退,所以他没道理还活着不是?
  "哈、哈哈……三月,呜呜……你没有被馒头噎死,太好了!快把眼睛睁开啦!"顶头那小子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揪着苏纪的衣襟又是一阵狂摇,最后苏纪受不的一手挥开那小子,坐起身,顺手抹了抹脸上的人工盐水……"你谁啊?我都死了你都不让我舒服,你有毛病是不是?你喜欢看人咋尸还是怎地?!"
  "三、三月,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小七呀!"一听苏纪说不认识他,那小子又激动了,扑上掐着苏纪又是一阵猛摇。
  "七你个头,老子根本不……"认识你!后面的尾音消弭,因为苏纪发现除了小七,他身旁还围坐着许多年纪与他相仿的孩子,全都大睁着眼睛看他,有轻轻抽泣的,有面带欢喜的,更多的是木然着脸没有表情……
  看明这状况,苏纪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该死!他才死不会又穿了吧?!看眼前那些男孩的装扮,摆明了还是在异世界的古代,呜,苍天啊——死得那么惨,就算是慰劳也该让他回趟家吧!
  "你说我叫三月?"带着"我在做梦"的心理,苏纪不死心的问。
  "恩!你是叫三月,京三月呀!"小七抹着眼泪无比肯定的说。
  "……"苏纪彻底觉悟了,看来在老天还没玩过瘾前他是别想安宁了。
  因为是第二次穿,多少有了点经验,所以苏纪很快就镇定下来的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空旷干净的屋子里,屋内没有任何器具摆设,只有墙上挂着一盏摇摇欲灭的昏暗油灯,屋内的孩子大约有十二三人,清一色的都是清秀漂亮的年轻男孩,分成三个五个的相偎席地而坐,再看周边的门窗都紧紧封闭,隐约还可以看到外头有把守站立的人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苏纪不由对自己的处境大抹冷汗。一般来说,会把一群小孩关禁闭的只有两种地方:一是妓院;二是有特别嗜好的大户人家。汗……不知道他是沦为哪一种?!
  苏纪这么一问,那些孩子纷纷别开头去,神情满是惶惶不安,小一些的更是轻轻的哭泣起来,声音抑抑的压得很低,变成了听不清楚的破碎细音。
  那叫小七的男孩脸色一瞬苍白的软跪着身子,低声道:"京三月,你真被馒头噎傻了么,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一看这样子,苏纪知道自己所猜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不知道是以上两者中的哪一个。
  "这儿是妓院?"苏纪试探着问。
  小七苦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是妓院说不定还好些,至少还有逃跑的希望,可是这里……"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小七眼中闪过一抹恐慌,没有再说下去。
  "三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可是我们知道,进了这地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出去的可能了,除非……我们都死了。"一个年纪看来稍大一些的男孩接声道。说完,一室寂静,连细微的抽泣声都听不到了。
  那男孩也许是绝望了,俊秀的面庞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垂着眼怔怔的望着地面发呆。
  "我们在这被关了好几天了,之前被抓出去的没有一个回来,偷听外头守门的谈话,他们……"另一个接过话的男孩哽咽了一下,把头埋入膝中,轻颤的身子害怕显然。
  苏纪看着心头憋得难受,他不过是问了两句话,这些家伙还没死光呢就把气氛弄得好像都死了一样,真是让他不火大都不行!
  "哎,你们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当绝望的时候,要把手举高,就算上头没有东西可以抓,也要坚持把手举高,这样,才有生存的希望。我说,你们的手应该没有废吧?"苏纪说着站起身来。这时,房门哗的一声敞开,一个徐娘半老的妖媚女人披红戴绿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身后鱼贯跟入数名年轻力壮的汉子。
  老女人手上粉帕一挥,指着苏纪和地上几个男孩道:"把他们都带上,今晚府中有贵客,这些小家伙们有的罪受了。"说完,那几名壮汉便上前按老女人指明的提人。
  "不要!放开我!"其中一个男孩害怕的挣扎起来,立时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掼于地上,头磕着坚硬的地面顿时血流如注。
  老女人看也不看地上的男骇,只是阴冷着嗓子道:"不想死你们最好还是放老实点,听我一句劝,以其想着怎么反抗逃跑,还不如认命的乖乖随我去梳洗一番,今晚若能让那位贵人看上了,以后的日子你们就算闹翻天也没人敢怎样。"说着挥挥手,示意带人。
  当壮汉们再次过来拉人时,苏纪很是老实的就跟了出去,听那女人的话应该是先去梳洗,这个他喜欢,谁叫之前小七把眼泪鼻涕的都抹在他胸前,这会蔫呼呼的怪不舒服的。
  也许是被吓到了,见苏纪首先被拎了出去,其他几个被点到的男孩也没敢再反抗的任那些壮汉们扯带走。
  夜如泼墨,星子璀璨。
  曲曲折折的幽黑小径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前行,前后左右有数名女婢提着灯笼照明,老女人走在最前引路,壮汉们走在外围以防那些带出的少年逃跑。
  小七也在点名之列,走在苏纪的旁边,苏纪握着他的手,很是冰冷,不由又握紧了几分。
  苏纪看穿过周围的假山嶙峋,木欹花香间不乏亭阁如林,心想富贵人家也不过如此,只是不知那所谓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该不会是个满脸肥油的糟老头子吧?哈,要真是这样他这二穿的后果的也未免太凄凉了!!!
  走过好长的一段路,老女人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大庭院里,并把他们分为三拨的分别送进不同的房间里。
  苏纪与小七还有另一个男孩一组,进得房内看到里面摆着几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雾水朦胧的水面上还撒着花瓣呢。
  旁边另有几名侍女捧着干净的衣物等候着,神色木然的看着苏纪他们,眼中偶尔不经意的显露出几分不屑。其中有三个上前来开始分别动手解苏纪等人的衣服,苏纪老老实实的任那侍女折腾,毕竟长这么大被人侍侯还是第一回呢,不好好体验一番就太不尊重劳动人民的辛勤了。
  被请进大木桶里泡着,苏纪舒服的趴在桶沿任侍女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搓圆搓扁的非礼调戏……不管怎么说,把身体照顾好了总是没坏处的。
  一时闲着无聊,苏纪捧着把花瓣凑在鼻下闻了闻,恩,真香!不愧是有钱人的浴桶,洗个澡都这么奢侈,撒这么些花瓣得采摘残害掉多少无辜花儿的生命呀,当下把整个身子从头到脚都埋进了水里——泡彻底点,免得浪费了!!!
  当苏纪被水气浸泡得几乎两眼昏花时,终于香喷喷的被请出了浴桶,赤条条的被擦干抹净后开始着衣。苏纪趁机往小七那边瞄了两眼,很好,白斩鸡的身板,一样赤条条的,视线再往下滑去一些……面无表情的转回脸,唔,还是小朋友的比较可爱呀!
  记得六岁那年他好心帮三岁的小表弟程成洗澡,成功扒了那小子的上衣后,剩下的那件欧特曼灯笼小短裤衩儿却是死活不肯脱,还说什么给他看到了小鸡鸡会跑走,靠!虽然当时的他是没有小鸡鸡啦,但是以他学龄前儿童的高智商不用想也知道小鸡鸡又没长脚,被看到了绝对不会跑走,顶多是被吓得缩回去而已……
  后来他终于如愿把那小子的裤子也扒了,盯着看了许久后很是同情的留下了一句豪言壮语:"好丑喔,像李婶婶家养的小鲶鱼,还好我没有。"
  当时程成那小子就吓哭了,嚎得那叫一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从此在小小的心灵里埋下了阴暗的种子,在成长过程中又多次从苏纪那里领教到类似的多种打压后,最终修炼成为一个性格扭曲的大好愤青,就此走上了反革命反人民的罪恶路线……我终于杀回来啦````哈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话说苏纪被人侍侯着装完毕后,打量着身上的衣服那个狂汗呀……眼前这轻盈丝薄得连皮肤都遮不了几分的东东也能叫衣服???看来设计这身衣服的家伙绝对是个超级无敌宇宙大变态,而这地方的主人也绝对是个和他苏纪一样的死抠,哼哼,连块厚点的布料都不舍得出,也不怕哪天遭报应的倾家荡产连块破布片都没的裹!
  苏纪正腹诽着又被人推到了一面镜子前,接着一把又一把的胭脂香粉铺天盖地的刷来,呛得苏纪差点叫娘,才刚腹诽人家穷抠呢,脂粉就不要钱似的抹上了。
  京三月,年纪大约比颜霁、就是苏纪之前穿成的那位大一些,是一个吃馒头自杀的兄弟——这是苏纪对对方的唯一认知。严格说来京三月长得比颜霁漂亮,同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却别有一番惹人怜惜味道,可这让苏纪十分呕吐,因为他最看不得男生女相了,虽然他现在就是。
  脸折腾完后又是头发,好在侍女们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就把他的长发盘起,还佩戴了一些女子才用的珠花玉饰,弄得苏纪直翻白眼,只差没吐血,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好好的男孩子为何非得大动干戈的装扮成女孩模样,直接把女孩子买进府里不就完了吗?!苏纪总算又更深一层的了解到了这家主人的恶趣味。
  等一切都折腾完毕,苏纪已经把哈欠打了数不清个。
  这时之前那老女人又来催人了,活脱脱的一妓院老鸨。看了苏纪等人的装容之后似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招呼上守在门外的壮汉,众人再次踏上了另一段良家妇女,哦,不,是良家妇男的被拐卖之路。
  风潇潇兮,冻末条。
  苏纪扯了扯身上没啥实际厚度的衣服,一阵清冷夜风袭来,立时寒毛直竖的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再看一旁的小七也是冷得簌簌直抖,不由觉得好笑。唉,这奇怪的人生!
  绕过一片回廊后,不远处现出了一拱笔直的白石桥梁,直延伸展到对面琉璃灯挽热闹声喧的水榭亭阁上,犹如一道分化天与地光与暗的天梯,浮于一鸿冷冽秋水间,真是有说不出的……嘿嘿,顺眼!
  当众人行军蚁般挪至桥上时,苏纪窥得一个缝隙借着身体瘦小的优势,趁走在外围的壮汉们还未反应过来前冲破阻碍的攀过桥身直跃而下,湖水没顶一刻,苏纪听到了小七等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那老女人的愤怒咒骂声。
  连续"扑通!扑通!"两声,只见有两个会水性的壮汉也从桥上跳了下来,苏纪在心底冷笑,把插在头上的乱七八糟的重量饰物揪下,散着一头青丝装做溺水的模样平静的朝湖底深处沉去,当手臂上传来拉扯的力量时,苏纪猛然睁开眼,一个翻浮侧身,攥在手中尖长冷硬的簪子便无声无息的一举刺入了对方的咽喉。今晚,这些人不死,他就得死!——一个逃跑未遂的罪名压下来,他苏纪自认担当不起!
  拔出簪子,苏纪看到另一个朝他游来的壮汉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苏纪不动声色的晃了晃手上银亮的簪子,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随后抛出一个纯真的笑容一脚踢开那个还未死绝的的汉子的躯体,改变方向背对着另一个汉子游走。苏纪确信那个人不会再敢追来,因为他太了解这些人对自己小命的爱惜了,毕竟,还没有人会和死亡过不去。
  苏纪并未能游出很远,当他靠向岸边换气时,看到了沿岸追逐而来的人马,高举的火把犹如一尾长龙,照得湖岸通明。
  苏纪探勘四周,除了黑黝黝的水面和几片漂浮的睡莲叶,并无可以藏身的地方,不由暗叹一声,低的不成,那就只能往高的爬了。瞄准岸上一棵说不出名字却长得还算茂盛的树木,上岸,猫腰,以媲美飞虎队的敏捷身手三下五除二的攀爬上去,再顺手抓了一杆树枝往身前一挡,寻觅追赶的人马刚好从树底下经过,让苏纪大大冒了一身冷汗。
  在树上缩着瘦伶伶的身体,苏纪冷眼观望着那些找他的人在树底下来来回回,不得不庆幸那些人的洞察力不够敏锐,原本他一身湿漉的上岸难免会留下一些水样痕迹,不过那些人错过了先机,这会经风一吹已经是痕迹杳无。
  好不容易待到那些人悻悻离去,苏纪这才敢在树上活动一下冰冷得麻木的四肢。逃跑计划才刚迈出一小步,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是个问题。苏纪很清楚自己是借了天黑的福,他在暗那些人在明所以搜寻起来不容易,但是天一亮就难以保证不被发现。
  苏纪稍有些笨拙的爬下树(没办法,冻僵了),小心谨慎的往暗的地方潜走,好在这府邸的建筑构造偏向于江南园林的形式,繁复曲折,其中幽深的假山亭林居多成了极佳的掩护屏障,在成功连续避开两批搜寻的人马后,苏纪闯入了一个僻静宽敞的院落,院内灯火全无,也没有人把守。
  为了确保安全度,苏纪捡了块小石子往院中一掷,在一道清脆的与地面碰击声后,院内仍静寂无声。
  苏纪满意的笑笑,走入院中一举推开了暗黑的房门。
  布置得精致典雅的房间,镂刻精工的摆设,苏纪伸出食指随手在中间的青木檀桌上一划,一尘不染。
  在黑暗中逐渐习惯的眼,流光熠熠,准确无误的转身穿过精美雅致的屏风,苏纪扯起床上折叠整齐的被子凑近一看,太鲜艳了,放弃。游离到一旁的大红衣柜前,苏纪一阵翻找,终于满意的扯出一件薄厚适中很宽但是样式简朴的长衫,随意的往身上一套,衣襟也不束好的敞着,又把过长的袖子卷个好几层,直到不碍事的完全露出手腕部分。穿好后苏纪摊开双臂把自己打量了一下,还真有几分穿长摆风衣的感觉(笑)。
  接下来,苏纪在屋中走走看看摸摸碰碰,然后失望,没有吃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苏纪心中一惊,迅速在房中四处张望了下,最后钻进了之前找衣服的那个大红木衣柜里。
  "吱呀"的一声响,几名秀美的婢女莲步轻移而入,相继点燃了房内的琉璃灯火,顿时一室空旷通明。
  苏纪小心翼翼的把木柜的门撑开一丝缝隙,隔着屏风,觑见门外地上露出一双看着价值不菲的男子皮靴不慌不忙的走进屋来。
  "风公子,庄主在明月湖畔给您设了洗尘宴,不知您是要现在过去,还是……"
  "不必了。"婢女的话语被男子浑厚威严的嗓音打断。
  "可是……"那婢女欲言又止,似乎很是为难。
  "麻烦转告贵庄主,我方到濮阳身子不是很舒爽,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字面意思上是婉拒,可是男子的语气不但极为冷漠,而且仿佛肯说上面这一番话是大大恩赐了一般。
  "是……"那婢女语气恭卑的应道。
  "那么请让若云为公子准备梳洗,可好。"自称若云的婢女又道。
  这次男子没有说话,也许是默许了,一室女子犹如潮退般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两名站在门外等候吩咐使唤。
  苏纪忍不住又把柜门推宽了一些,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兴奋。他好奇那男子长得什么样,不知道是否幻听,他总觉男子的声音很是耳熟;他高兴,原来"死去活来"的他居然还是身在濮阳城中并为远离。
  可惜苏纪忘了柜子前方还隔着一道屏风,就算他像乌龟般把头全部探出去,也仅仅是隔着屏风窥得男子模糊伟岸的背影。
  更可恶的是,苏纪闻到了香气四溢的食物香味,不知何时那空荡的青檀桌子上已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精美酒菜。
  哗啦啦——!!大把大把的口水像山洪般瞬间倾泄了一地,苏纪飞快的用袖子抹了抹微湿的嘴角,目光哀怨的穿透过屏风直直落在了那摆满菜肴的桌上。
  那风公子坐在桌前举箸优雅的慢慢吃着,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估计这会他的后背上已经被凿出成百上千个眼洞了。
  可恶,可恶!苏纪缩回柜里,随手抓着什么就放嘴里撕咬着以泄愤。"咕噜噜——"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细细算来,他从"死"掉再到"活"过来直到现在,可是落了两顿晚餐没吃呢,能不饿吗?!
  都是贺愆凡不好,如果他不跟自己闹变扭回来早点或者不出去,自己就不会等他吃饭等到没饭吃了,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一刀,死得比窦娥还冤。
  或许,他也做错了,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明白贺愆凡的心意的话……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人的心脏那么小,他一边心房装着自己,另一边心房装着魈,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挤了呀。唉……果然肚子一饿脑袋就混乱了。
  票啊……亲们,快回来吧!!!!偶想死你们了……

  第二十六章

  眼巴巴的看着对方把桌上的菜肴慢吞吞的吃干抹净,撤席,接着洗澡水搬入,若大的浴桶往屏风后一摆,把苏纪吓缩了回去。
  妈妈咪呀,这小子不会想在这里头洗澡吧?!一般说来贵客不都是洗露天温泉的吗???(某竹:你听谁说的?某苏:猜的。某竹:……)
  "风公子,让若云来服侍您沐浴吧。"娇滴滴的女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色女!苏纪不由在柜中暗诽一句。
  男子没说话,接着是一阵脱衣服的悉簌声,再然后……
  苏纪推开一丝缝隙望出。
  男子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重点是,脱衣服的不是他,是那叫若云的女子。
  此时两只白藕般的玉臂正环在男子宽厚的肩上,脚下散了一地的衣物。
  豪放女!苏纪吞了吞口水,在柜中又补了一句。
  接着男子的手掌顺着女子光裸的后背抚上,往上,再往上,最后抓着女子的手臂扯离了自己的身体。
  "出去!"男子突然冷冷的一甩手,毫不怜惜的把女子摔于地上,娇躯尽展,苏纪赶紧闭上眼,非礼毋视,非礼毋视!
  "风、风公子。"女子倒在地上很是不甘低唤。
  "看来姑娘比在下更想沐浴,既然衣服都脱了,在下只好出去让姑娘先洗,请姑娘洗好了记得叫我一声。"冷冷的讥诮,男子转身出了屏风,闻言女子惊慌的伏地楚楚可怜的说什么都是庄主的意思,哀求男子息怒。
  结果,不了了之。该发生的什么都没发生。
  女子退了出去,房门掩上,房中只剩下男子一人。
  "哗啦啦——"一阵入水声,男子开始沐浴。
  苏纪没敢再偷看,缩在柜中朦胧欲睡,事实上也真的睡了,而且还累得打呼。
  当柜门被人打开时他仍在睡,直到被一道视线灼灼烧得无法忽略时他终于不知死活的睁开眼……
  "同学,麻烦你把灯关了,太亮了会很难……"
  "很难什么?"
  "睡……"
  苏纪努力让眼睛习惯忽来的光线,男子的脸背光打量着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张网笼罩着蜷缩在柜中的他,让他无处可逃。
  "想不到贵庄主还有这一招,女子献不成便献男宠么?"男子冷酷的把苏纪拖出了木柜。
  突然跌在冷硬的地上,苏纪微微颤抖,下一秒下巴被男子粗鲁的扣着抬起:"长得并不怎样嘛,难道贵府的主子就这点眼光?"
  说的好!这一点他也颇有同感!苏纪在心中道。
  当蓦然看清男子的脸时,苏纪顿时惊愕的瞠大眼,一时忘了挣扎。
  "啊……啊……?!"因为太过震惊苏纪指着男子哑哑的发不声来。
  "你啊什么?"男子玩味的眯起眼。
  "没、没什么。"苏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细看眼前男子的眉眼,不是凤菜脸凤迁还能是谁?!那邪邪不讨喜的模样就算化成了灰埋在了土里,他苏纪依然能认得出来,只是此时他那狷傲的气势似乎比以往挥发得更为强烈了。
  "呃,我可不可以站起来说话?地上很冷。"好在二穿了,这老小子估计认不出他,不知是幸也不幸?!
  凤迁挑挑眉,松开了手。
  苏纪慢悠悠的站好,揉揉僵硬的肩膀道:"我不是男宠。"
  "准确来说,我是逃跑未遂的良家少年。"
  "良家少年?"
  "良家的妇女称为良家妇女,良家的少年就称为良家少年咯。"
  "你告诉我不怕我把你交出去?"
  揉肩的动作骤停,苏纪狐疑的把凤迁上下打量一遍:"你很缺钱?"
  "不缺。"凤迁嘴边噙着一丝冷笑,想看看少年突转了话题想玩什么把戏。
  "你很缺利?"苏纪继续问。
  "不缺。"
  "你很缺名?"
  "不缺。"
  "你很缺德?"
  "不缺。"凤迁顺口应了下来,答完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少年下了套。
  "既然你不缺德又怎会把我供出去呢?"苏纪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做坏事得逞的小狐狸。
  "你敢阴我?"凤迁似笑非笑的把苏纪拎起扔到了一旁的大床上。
  "错,是忽悠你!"苏纪无所谓的在床上盘腿坐好道。
  "忽悠?"又是奇怪的词。
  "就是阴你。"再忽悠一次。
  "……"
  "那个你是不是应该先把衣服穿好了再和我唠嗑?"
  看凤迁仅穿着一件沾着水气的单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比例完美的身材,随意敞开的领口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微湿的发披散在肩上,还有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饱满的额际滑下,衬着那张俊美中带点野性的脸还真是,呃,性感。
  "口水流出来了。"看苏纪盯着他傻傻呆楞的模样,凤迁好笑的提醒。心中亦是疑惑,眼前少年言行举止间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没关系,我流我的,你穿你的。"苏纪分得十分清楚的说。他决定,等离了这鬼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魈,让他,嘿嘿,出浴给自己看,一定比眼前这家伙更性感。
  "呵,呵呵呵……"苏纪托着下巴诡异的笑得无耻,完全陷入了对某只的无限YY中。
  长夜漫漫,烛泪清冷。
  凤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没把这自称京三月的小子扔出去,反而让他霸占着自己的床和站着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苏纪不明白眼前这家伙怎么还不把他拎下床去,然后盖被睡觉,只有被完全忽视了他才有机会逃跑不是?!
  两人正对峙不下,门外传来了阵敲门声,一个略带粗哑的嗓音在门外语气恭谨的道:"风公子睡下了么,小的是齐乐庄庄主李易,有事拜见。"
  苏纪疑惑的看了凤迁一眼,直接跳下床爬回了木柜里才想起凤迁不姓凤么,怎么才半月不见就改姓风了???。
  "进来。"凤迁神色微凝,沉声道。
  李易推门而入,关好门后隔着屏风曲膝跪下低声道:"李易不才,叩见王爷。"
  "什么事?"凤迁冷冷的目光透过屏风,低压的气息在房中缭绕聚拢。
  "盟主传言,惊皎剑三日前已被雾隐宫夺得。"李易忐忑不安的道。
  "是吗。"不惊不咋的口吻,似乎早有所料。
  "告诉月炼华,别的我不感兴趣,我要的是结果。"冷冷的语气中威仪暗凛。
  "是,小的知道了。"李易连忙伏在地上磕头道,一身大汗淋漓。
  "还有,七天后的武林大会我会出席,但是,在这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枝节旁生。他自己的陈年旧帐,最好想办法尽快清理干尽。"
  "是,是!"李易应声不迭,心中暗暗叫苦,事情若真有这么简单,他也不会被盟主踢来踹去了。
  待李易离开,苏纪才又从柜中爬出。
  "你是王爷?"
  凤迁不答,等于默认。
  濮阳城,齐乐庄,洗尘宴,盟主,王爷!
  苏纪冷笑,原来眼前这家伙就是那老女人所谓的"贵客"!
  暗酌他们的对话,今次武林大会似乎会很热闹呀。阴谋的味道。
  "我想离开这,你能帮我吗?"
  "你说呢?"带笑的眼中杀气云集。
  不是因为京三月听到了他与李易的谈话,而是因为做为一个逃命中的"男宠",京三月的表现平静得太过于不同寻常了,让他不得不心生疑窦。
  读懂凤迁眼中的寒意,苏纪苦笑,灭口的来了。
  "死前我有一个愿望。"
  "说。"
  "留全尸。"他不想死得丑丑的。
  "……"杀意淡下。
  "我改变主意了。"仍带冷冷水气的手抬起苏纪的脸,拇指在苏纪因疲累微失血色的唇上轻轻摩挲着,眼神暗下,"或许,我确实需要一个男宠。"
  "多久?"挡箭牌也是有租期的。
  "离开齐乐庄后。"这么有意思的玩具,弄坏了未免可惜。
  "那是多久?"如果他住个长长久久的,自己不是亏大了。
  "七天。"
  "不行,三天!"
  "你在命令我?"不悦,脸色开始晴转乌云。
  "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尽快离开这。"苏纪正色道,一手拍开唇上的爪子。魈在找他,找不到会如何?自己已经"死"了,贺愆凡回来发现了又会如何?一切一切都乱套得恐怖,并且恐怖得让他不敢想象。
  "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吗?"凤迁冷笑。
  "没有,所以才要争取。"苏纪无畏的直望入凤迁阴沉的眼。他承认自己存量不多的良心在小小作祟,他似乎总是在接受别人的好,魈的深情,贺愆凡的温柔……他陷在里面把他们的好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却忘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些——他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现在连说好的约定都无法兑现。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是吗。"凤迁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冷酷的望着他。
  "那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争取。"
  "一个男宠这时候该怎么做,需要我提醒吗?"凤迁一副看戏的模样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苏纪咬咬牙,挪着缓慢的步伐走向凤迁,微颤的手扯开身上的外衣,不甘的,滑落于地。
  票啊……票啊……偶知道偶素无耻了点,皮厚了点,但是偶心表明月,绝对的光洁无暇,积极向上啊!!!!

  第二十七章

  翌日。
  "哎呦,我的腰啊……"苏纪皱着像含了万年龟胆的苦脸,一手捶着后腰一脚踏出门外,看天色有些阴霾的灰,风仿佛都静止在了高空,感觉不到一丝流动。
  阴天?!不好的预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此苏纪深有体会,因为他倒霉的时候也大多在雨天。
  "难怪眼皮老跳,原来是厄运上门了。"苏纪暗暗嘀咕。
  一抬眼就看到一票人脚步汹汹的朝这院落飙来,为首的就是昨晚那妓院老鸨似的老女人。
  老女人看到苏纪站在门前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尖起嗓子叫道:"快!是昨晚逃跑的那小子,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苏纪掩了掩耳朵。这老太婆,大清早的就学乌鸦叫制造噪音,真够缺乏环保意识的。
  因为没反抗,苏纪很轻易就被人架住手臂摁趴在地上。
  "啧啧,麻烦你们手脚放轻点,我睡眠不足全身酸痛,再折腾就散架了……"苏纪痛得边抽气边碎碎念。
  "哼,昨晚既然有胆子跑,怎么现在又知道害怕了?!"老女人狠狠的揪起苏纪的头发尖声骂道。
  苏纪缩缩脖子,扯着头皮又是一阵麻麻的疼。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冷冷的从屋内传出。
  闻音,苏纪在心底暗翻白眼,这"英雄"也太懒了吧,都日上三竿了才知道起床,亏他昨晚牺牲得那么彻底。
  被老女人刺耳的嗓门吵醒,凤迁揉揉仍有点泛疼的头从房内缓缓走出,身上随意披着件外衣,蹙眉看清屋外的状况后,直接倚在门边十万分不悦的出声了。
  "呃,风、风公子,老奴真是该死,竟然把您给吵醒了。"老女人立时松开扯着苏纪头发的手,福身一脸讨好的讪笑道。其实眼前这风公子具体是什么人老女人还真不知道,只是连庄主都小心翼翼供若神明的人,可见身份非同一般。原本便是奉命来请这风公子前去大厅用膳的,不想竟意外撞见了昨晚跳水跑掉的男宠,当下一激动忘了分寸,竟把这风公子给惹了出来,心里不禁冷汗涔涔。
  凤迁神情慵懒的瞥了眼被摁压在地上的苏纪,眼中寒光微闪,转向老女人用听不出是何情绪的声调道:"怎么,我的人犯了什么事吗?"
  "呃?"老女人看看苏纪又看看凤迁,最后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苏纪:"他、他是……"
  "怎么,他是我的人你有疑问?"凤迁嘴角微勾,邪妄之气尽显,摆明了你敢说有疑问以后也别想在这混了的口气。
  老女人拿手帕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赔笑道:"不敢不敢,着实是老奴糊涂了。"说着又转向那两个按着苏纪的下人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松手!"
  见状那两名下人慌忙放开苏纪,苏纪恢复自由,揉揉肩膀蹬蹬腿哪动哪痛,嘴里"嘶嘶……"的抽个不停。
  "怎么,还很痛么?"凤迁还算有点良心的走上前,一手贴在苏纪腰上帮忙揉了揉。
  他不问还好,一问苏纪反而来气了。
  "你还敢问,昨晚要不是你太用力了,我会痛成这样吗?!"苏纪脸上满是怨愤的控诉,声声委屈,句句是泪。
  凤迁也不恼,只是挑挑眉,"好,好,你说的都对。"
  "再往左边一点,痛死我了。"苏纪在自己的后腰上指点江山,而被吩咐的人则乖乖的把大手移到了左边。
  完全被忽略的老女人及其下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古怪又暧昧的一幕,眼球差点脱眶而出,难道,昨晚的男宠逃跑事件完全是他们的错觉?而眼前这小子原本就是风公子的人,是他们认错人了???
  ……
  一转眼,苏纪已经坐在了齐乐庄大厅里,面对着一大桌的美食,连续断食两顿的他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在凤迁的怀里正襟危坐。
  凤迁说,男宠就该有男宠的样子,包括吃东西时必须坐在主人的腿上。
  苏纪在心里狠狠的顶他个肺!如果不是寄人篱下,昨晚他就该废了他!
  现在我们来看看关于昨晚后续事件的回放:
  ……苏纪咬咬牙,挪着缓慢的步伐走向一脸不怀好意的凤迁,微颤的手扯开身上的外衣后,不甘的爬上了凤迁的膝盖,接着开始动手解对方的腰带,先剥掉一层外衣,又剥掉另一层里衣,再剥……(路人N:他爷爷奶奶的,剥花生呐?!再不切入重点没完没了的,我们就先把你这竹笋剥了!!!某竹(委屈状):偶知道啦……)
  双手环上凤迁的脖子确定坐稳后,苏纪头往后稍微一仰,猝然朝前猛力一撞,就像寺院撞钟的木桩那样的义无返顾激昂壮烈,咚……的大钟立时激烈回响,可怜苏纪人仰马翻的滚在地上,背后多了一个大脚板印,比油墨画的还清晰。
  促不及防的挨了苏纪一记"铁头功",凤迁手捂额头痛得怒不可遏,下脚可没有放水。
  "咳,咳。"磕到下巴,咬破的唇角渗出一丝血色,苏纪却是一脸快意。心中还小小的感慨了一下:果然还是自己的脑袋比较硬啊!!!
  "咳咳,想要老子侍侯你,咳,这辈子别想,下、下下辈子也别想!"苏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笑得释然无畏。
  凤迁被激怒的一手钳上苏纪的脖子,近乎凌迟的力道一分一分的收紧,他可不打算让惹怒他的人死得太舒服!
  苏纪双手痛苦无力的抓在凤迁的手上,逐渐失去的空气使他的脸色变得涨红。
  "我……我……一定要……找人……群殴你……"苏纪断断续续的说,这一直是他想干却一直没机会干的事情。说来他跟凤菜脸一定是八字犯冲,从初识起就没留过好印象,唯一一次和平相处也是在他病得快死翘翘的时候。
  苏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却不知这句话就像一粒小石激荡入水,竟把凤迁出怒火中拉了出来。
  凤迁手上的力道放宽,有些激动的问:"你去哪听来这话的,说!"
  "去……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才呼吸得几口气,嘴巴又硬起来。
  "说不说!"凤迁火气再次被激上来了,语气虽凌厉,手上的力度却没再收紧。太熟悉了,眼前少年不服输的倔强模样,还有他说话的口气,像极了某个同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少年。
  "靠!你叫我……说就……说……那我多……没面子!"苏纪顶着像煮熟的螃蟹的脸硬声道。
  "哼,难道你的面子比命重要?"凤迁嗤之以鼻。
  "废话!"在小命难以保全的情况下,当然是选面子为上啦。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凤迁手上的力道重新开始收紧。
  苏纪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一个字:"滚……"你个蛋!
  凤迁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怒意不知为何突然平复了下来,同时松开钳制在苏纪脖子的手,任其捂着脖子滑坐于地的咳嗽喘息。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凤迁缓缓的说。
  苏纪心中一惊,只是低垂着头不作反应。
  "我认识一个叫苏纪的少年,和你很像。"
  苏纪继续沉默。
  "他弹得一手好琴,性子却不怎么样,喜欢乱咬人,会扒人钱袋,而且很倔强,其实他只要肯给我服个软,我也不会真舍得对他如何。"
  闻言,苏纪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凤临城的谈月楼里,谈月楼虽是我名下的一处产业,然而我并不经常去探询,难得的一次却让我遇上了他。记得他走进谈月楼的时候那从容不迫的神情,还有那藏在笑靥中的淡淡漠然。当时我就想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会有这样的一种神情气韵,当时因为好奇所以没有差人把他赶出去,任他向楼里的女子借琴弹奏。在听他弹唱完一曲后,以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恍如惊鸿一瞥的惊艳,于是起了留下他的私心,不想却惹恼了他,那曲子的名字我最终都没能知道。"
  苏纪心底偷乐,不知道才好,鳖是怎么死的?——憋死的!
  "现在,能把曲子的名字告诉我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纪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莫名的说。
  "还想装吗?全天下也就你赶跟我说个'滚'字。"凤迁嘴边扬起一抹笑,阴恻恻的。
  不会吧?这样也能露马脚?!"我没有说'滚',我说的是'滚你个蛋',只是没来得及说完而已。"苏纪急忙辩解。
  "滚你个蛋?呵,还敢说你不是他。"凤迁的手摸上苏纪的脸。
  "你干吗?你干吗!"
  "当然是把易妆的面具弄下来。"
  "……"
  这人为什么会是一朝王爷呢?他是怎么活着并混到现在的?以为高深莫测,原是弱智。一时,苏纪为自己对凤迁的认知深受打击。
  票啊……留言啊……亲们都跑哪去了……

  第二十八章

  "虽然我不想说,但是请容许我非常遗憾的告诉你,我这张脸是货真价实的人脸,即不是面皮粘的,也不是狗皮膏药贴的。"苏纪有点无奈又很是认真的说。
  凤迁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他就好。"
  苏纪梗住了,这人该说是固执的自以为是还是接受能力过度强悍呢,什么叫"我知道你是他就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苏纪自认他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凤迁似乎心情转好,把苏纪从地上拉了起来,结束了绕口的鸡鸭对讲。
  "不管你承不承认,之前我说的事你是否好好考虑一下?"
  "我只答应你三天,三天之后我要离开这。"
  凤迁面色微沉,却还是应允了:"三天就三天吧。"
  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他不想身边再被塞一些意味不明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饿了,有吃的吗?"苏纪见凤迁答应下来多少松了口气,肚子恢复正常机能的开始造反。
  凤迁望望窗外暗黑的夜幕,道:"晚了,明天再说吧。"
  苏纪知道凤迁是有意刁难他,撇撇嘴,钻回柜子里顺手把柜门掩上,决定把某人忽视掉。
  凤迁看着他孩子般赌气的举动,只是轻声一笑,可惜笑意未传眼底已被深深的冷郁掩盖。
  一夜无语,苏纪因为饥肠漉漉辗转难眠,于是直接导致了第二天的阴暗登场——
  "呃,我可以吃了吗?"苏纪终于忍不住食物的诱惑先开口了。
  凤迁盯他看了两秒,也许是被那可怜兮兮的神情打动了,大发慈悲的点头,然后,然后……
  "你是饿死鬼投的胎吗?"凤迁略带吃惊的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不明这世间居然有如此下箸如风,比暗器还来得快、狠、准的手法。
  "给你个鸡腿。"苏纪快速夹了大鸡腿扔在凤迁空空如也的碗里,然后跳下凤迁的怀抱坐到另一旁的椅子上继续台风过境的浩大工程。反正厅内的人都被谴出去了,形象什么的他完全不用顾虑,至于"职业道德",在食物面前也得往后站站,只能等他吃饱喝足了再继续窝回"主人"的怀里装男宠扮娇柔了。
  一顿饭下来吃得苏纪是万分感动几乎流下泪来,真是太怀念了,那淡淡的饭香味还有那饱满的味觉享受。
  "接下来该做什么?"苏纪按"职业道德"重新坐回凤迁怀里,顺便抓起对方的衣袖抹了下手。
  凤迁面部神经抽了抽,咬牙道:"什么都不用做。"说着把苏纪拎出了怀里,放到地上,苏纪挣了挣想爬回去,却被凤迁伸长手臂勾住后衣领的拉离更远,列为一等危险物品。苏纪奈何不得的原地站定。啧,小气!他的手还没抹干净呢。
  凤迁不看他的拍拍手,一群美婢鱼贯而入,手中分别端着沐手的清水和擦手的干软毛巾。
  "把手洗干净。"凤迁冷冷的命令。
  苏纪"哦"了一声,乖乖把爪子泡进了温温的清水里。唔,真舒服。
  凤迁瞥了眼沾了油污的衣袖,起身朝厅外走去。
  "哎,你……主子……"见状苏纪赶紧甩甩手跟了上去,瞧这厅中众女那万矢齐发的异样眼神,其中想把他生吞活剥了的不下少数。他是挡箭牌没错,可还没打算这么早就英勇就义呀。
  "主子你去哪?"苏纪在凤迁身后涎着笑脸问,极尽狗腿之能。
  "换衣。"前方头也不回的说。
  "哦,原来是这样。"苏纪完全没有反省之心。凤迁知道,所以没再理会他。
  回到所居之处,凤迁抽出一件干净的衣物自顾换上,看得苏纪啧啧称奇。原以为像凤迁这样的皇亲贵胄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低能儿,可是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这样。
  "看什么?"被苏纪那比红绿灯还闪耀的目光盯着,凤迁定力再好也难以忽略。
  "没什么。"苏纪移开目光左顾右盼的装傻,心想或许这家伙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凤迁穿衣的动作一顿,突然把衣服褪下扔到了苏纪的怀里,"过来,帮我穿。"
  苏纪嘴角抽了抽,果然是不能夸,一夸就坏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语气不耐烦了。
  "是……"苏纪朝天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服侍穿衣的不是小厮或婢女做的事吗,自己是男宠应该不在服务区范围内吧?苏纪心里虽然百般不愿,但是看凤迁那张俊脸阴晴不定的,决定还是少惹为妙。
  苏纪展开那件衣服,笨拙的帮凤迁穿起来,一切顺利,到结腰带的时候先是打了个蝴蝶结,看到凤迁的脸色阴鸷下去,吓得慌忙解开重新打了个——死结!
  "哈哈,哈!你给我两秒时间,我研究研究。"苏纪大汗……他的腰带一向是魈帮忙绑的,魈不在的身边的时候他就随便捆捆了事,像凤迁这样挑剔的,他总不能也给他随便捆捆了事吧?!
  "不必了。"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带有凤迁衣上特有的淡淡薰香味贴近。苏纪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凤迁一手揽在怀中。
  "想逃去哪,恩?"凤迁在苏纪那小巧圆润的耳垂上不轻不重的啃咬了一下,满意的感觉到怀中人儿的瞬间僵硬。
  "你属狗的吗?"苏纪不自在的抹抹耳朵,冷冷的道。
  "错!我属狼的。"说着凤迁狠狠噬咬上苏纪的唇,动作看似霸道其实极为轻柔,唇上麻痒的触觉让恍然回神的苏纪想要破口大骂,一张嘴却被柔软的舌灵活的溜进口内,舌尖戏谑着与他的翻覆交缠,一手则霸道的禁锢在他脑后不让他有逃离闪躲的机会。
  苏纪心中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双手环在凤迁腰上……
  终于,温柔的在那红肿的唇上恋恋不舍的印下一吻,凤迁抬首目光阴冷的射向站在门边僵直着身板、进退不得的人。
  "怎么,有事?"料峭寒风都没有凤迁此时的语气来得冻人。李易缩缩脖子,哭丧着脸,有没有刀啊,他好想自裁呀!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找上门送死呢?!
  "最好答案让我满意,否则……"狭长的眼危险的眯起,警告的意味十足。
  "呃……"李易又想死了,他不过听赵嬷嬷传报说王爷身边留了个身份来历蹊跷的男孩,为了确保安全过来看看,不想却恰巧撞见……咳,非礼毋视的事情。
  "晚、晚上重设了宴席,小的希望王爷到时能赏驾光临,让小的能一尽地主之宜。"李易被这么一吓还真想出件事来。
  "本王不是说过了没、必、要吗。"缓缓的一字一句,预示了听话的人并不满意答案。
  李易腿软的跪在地上,完了,风涟云这尊大佛安抚不好,盟主那就更不用说了。
  "小……小的知……错了!"如果有丝巾他真想委屈的抽出来撮一下眼泪鼻涕。
  "为什么没必要?我看挺好的!"一直闷在凤迁怀里的苏纪开口了,清澈的嗓音在李易听来有如天籁同时也为这小小男宠的胆大妄言捏了把冷汗。
  单手抹了抹不小心被"狼"亲的唇,另一手在凤迁腰上再次捏了个三百六度的全频道,之前拧了好多下,虽然没听见凤迁呼痛,但是皮肉青紫是绝对免不了的。苍天可证,他苏纪的豆腐是那么好吃的么!
  见凤迁没反驳,苏纪接着道:"这大叔不也是一片好意吗,你何苦为难他。"边说着,边在唇上揉揉擦擦,那奇怪的温热感似乎仍遗留在嘴上,心中很是不舒服。
  "别擦了?!"凤迁心中微愠的握住苏纪的手,那唇瓣因为主人粗鲁的力道已经破皮出血了。他就这么讨厌他的碰触么,以往有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鹭他都不屑一顾,现在他愿意宠他纵容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我不擦。"苏纪耸耸肩。这人,果然是不讨喜。
  "吩咐下去,今晚的晚宴本王会如时驾临。"
  "是、是!"李易大喜,连连叩首。
  "下去!"凤迁嫌恶的扫了李易一眼,神情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李易点头哈腰的离开,临走眼角余光瞄向苏纪,却只看到一记挺直的背影被风涟云一脸怒意的牵制在怀中,心中顿时有所思量。

  第二十九章

  暮色西沉,华灯初上。
  齐乐庄内丝竹声起,潆缭回绕。
  苏纪一身淡蓝锦衣,精心梳洗过的墨黑长发用同是淡蓝色的发带束于脑后。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气质翩翩。不说,没人会把他和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联想在一起。当然前提是凤迁不要把他抱坐在怀里,一脸的暧昧不明。
  筵席已经开始。
  凤迁身为齐乐庄的贵客自然坐于首座,下边分左右两席,坐左边第一位的是齐乐庄庄主李易,依次下去的人都是生面孔。其中有一个坐在左边末席的中年男人,长得其貌不扬,与在座的其他人同是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样,可惜眼底微闪的冷冽让苏纪看出了端倪。
  说实话,苏纪此时着实有些后悔了,看底下那些大叔级别的人偷偷摸摸的直往他身上抛"媚眼",不由对摆在眼前的丰盛美食失了胃口。他只是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男宠,不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子,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嘛,干吗还遮遮掩掩欲看还羞的,忸怩个什么劲?真不痛快!
  "不饿吗?"凤迁低头问坐他腿上挺直着身板像根木头似的苏纪。不过一个早上已经让他完全领教了怀里人的饮食程度,这会突然偃旗息鼓,安静得意外。
  "下雨了。"苏纪语气幽幽的答非所问。琉璃罩下如昼的灯火微闪,边缘映射出恍惚的阴影,过堂的风夹杂着清冷的湿气蹿入鼻间,举目席间觥筹交错,谄媚的笑言纷纷敬上,颇有泛滥之势。
  不知道李易说了些什么,只见从厅外湿漉的廊间拐出一名女子,怀抱琵琶,精致的容颜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红唇微勾犹带娇笑,纤腰细摆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一身鲜亮红裙随着女子的步伐霎时涟漪如花——一朵妖冶绝色的红莲!
  苏纪眼花了,被美女晃的。底下那些中年大叔就更不用说了,酒杯定格在半空,老眼直接就直了。
  "小女子嫣容,拜见王爷。"女子说着缓缓朝主座方向一福身,声音娇柔媚骨。
  "她是谁?"凤迁没看那女子,修长的指间挑开苏纪的发带缠着一缕发丝把玩。
  "回王爷,她叫嫣容,是醉香楼的头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一手琵琶弹得传神绝代,知道王爷喜欢音律,所以特来现艺。"李易站起身道。想他为了请到这美人儿可是废煞苦心,如果座上那主子再不满意,他还是尽早找根绳吊了吧。
  "弹。"凤迁终于吐了个字。
  李易提着的心落下,挥挥手,示意嫣容开始。
  下人端来椅子在厅中摆下,嫣容坐好,琵琶侧抱。另一批艺伶在她周边环绕而坐,随着几种乐器的弹奏击敲,琵琶的声音从中由低至高,行云流水的蹿起,音色浑然如珠,铿锵清韵,时而颤断,时而绵长不绝。
  苏纪把在头发上作怪的手抓下摁在掌中,抬头狠狠瞪了凤迁一眼。不好好听曲子看美人,老玩他头发作什么,又不是小奶娃。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凤迁凑在苏纪耳边低语。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翻眼瞪他这个王爷,若换了其他人早拖下去砍了。
  "……"苏纪无语。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胆子大过了,顶多是皮厚一点而已。凤某人的话不但纯属诬陷,而且还颇有刻意毁坏他光辉形象的嫌疑。
  爸爸,"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苏纪一手撑着凤迁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学着蜡笔小新的口吻憨声憨气的说了一句。这时琵琶声骤停,厅内鸦雀无声,满满响亮着苏纪那句怪腔怪调的"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因为苏纪惊世骇俗的一问,在座众人个个表情缤纷灿烂得就像涂了五彩荧光颜料。
  "大胆!不过小小男宠,竟敢对王爷出言如此大不敬!王爷的心思可是你这等下贱之人能揣度的!"席下有人跳出来指着苏纪叱喝道。正是坐在左边末席的那个中年男子。
  闻言苏纪不怒反笑,吼吼……底下那家伙是在拍凤菜脸马屁吗?女人他见多了,这小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呢,能不兴奋吗?!
  "麻烦你再多说一点。"苏纪笑眯眯的道。
  "呃……"那人有点煞到了,没见过被骂还笑成这样的,再看主座上的风涟云并没有发怒迹象的重新把玩着怀中少年的头发,似乎很是宠溺,心下一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马屁拍得不是一般的错误。
  "怎么不说话了?"苏纪跳离凤迁的怀抱,走向那一脸转向惊慌的人,问。
  厅内静得针落可闻,那人哑口无言,冷汗布满脸上,说不出的可怜。
  "三月,别闹了。"凤迁突然开口道。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声音冷冷的,脸色比起外头的雨夜还要阴沉。
  "三月?你叫我三月?"苏纪回首灿然一笑,眼如新月,淡漠风华。他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凤迁只是王爷不是神,又怎么知道换了一副躯壳的苏纪就是京三月呢?!他自以为在陪谁演戏?又是演给谁看?三天期限,凤迁眼底的脉脉温柔在那之后又会是什么模样苏纪不敢想。
  "你的表里不一真让我害怕。乐皇凤迁,哦,不,应该称呼您为王爷才对。"苏纪看着凤迁从主位上慢慢的站直身体,俊美狷狂的容颜神情复杂,眉间的诧异转眼已冷凝成刀锋般的冷酷。苏纪暗嘲自己的眼睛脱窗,居然把荒山野狼当成动物园里人工饲养的狼了。
  "如果有选择,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当你还是乐皇凤迁时,我想着也许你除了性格和我一样不讨喜外,或许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受伤时你是真心的想要帮助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的心思你的作为你要的利益已经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我只是个直率而胆小的普通人,不适合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所以,我们该说再见了!"苏纪说完不去看凤迁表情,猛然侧身抓过中年男人身后的酒杯往地上一摔,随着哐啷一声碎响,厅内烛火转瞬熄灭,只剩两盏残弱的摇摇曳曳。
  随声,蛰伏已久的黑衣杀手就像爆发的山洪从隐身之处源源不断的蹿出,大厅霎时陷入一片混乱,惨叫,蹿逃,刀剑锋芒穿肤断骨的闷响声中,鲜血四溅。
  "有刺客!快保护王爷!——"黑暗中传来李易惊慌的吼叫。一声后,身躯咚然倒地,一段琵琶冷线穿喉而过,线的另一端却是牵在了女子软若无骨的纤白玉手中。
  "快走!"中年男子杀掉一个黑衣人,夺剑后扯着苏纪直往大厅外冲杀出去。也许是李易死前的吼叫,又或者是凤迁早有防备,另一批不同于那些黑衣刺客的侍卫人马从厅外杀了进来。
  混战。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
  苏纪回望,黑衣刺客正逐渐处于下风,那名叫嫣容的美女正在拼命的杀往凤迁所在的位置,可惜却被护在凤迁身边两个厉害的高手给缠着,根本近不得身。说来他破坏了她的机会,这女人必定得气疯了不可。可是不这样他无法制造逃跑的机会,怪只怪她底下的人不懂挑藏身的地方,被烛火窥得了缝隙。
  直到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苏纪方收回目光。
  中年男子空出的左手拦腰抱起苏纪,足下一点,凌空飞上了浸满水渍的墙檐。
  这时身后有两名侍卫追缠上,在狭窄的墙上和中年男子打斗起来。苏纪被中年男子拎来转去的闪避,剑风呼呼的从耳边扫过,差之毫厘都足以要他小命。
  突然一道冷光从大厅方向袭来,铿锵一声被中年男子挥剑打落。是箭弩。持弓的人正是凤迁那混蛋。
  厅内混战仍在继续,不过嫣容不在其内,兴许是眼见不敌,当机立断的独自逃逸了。
  "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来。"有情的话语渗着无情的冰冷,坚实的檀弓再次在男人的手中拉出饱满的弧度。
  "没门没窗户没老鼠洞……你那所谓的机会请让它去死吧!"苏纪在雨中大吼。
  凤迁铁青了脸色,而他身边的这位中年大叔则憋笑憋得胸口震颤。头顶一凉,几丝头发被削了下来。苏纪彻底激动了。
  "大叔麻烦你挡好剑啊,头发事小脑袋事大,我还不想死呢!"
  被苏纪这么一嚎,中年大叔终于惊醒,立时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应敌,逼退了两名侍卫后,正准备翻下墙壁时,"咻——"的另一道箭弩破雨飞至。
  长剑如虹回势抵挡,喀嚓一声响,断开的箭弩分裂,从中竟穿出另一支箭矢来,气势凌厉,快得不可思议。
  "是子母箭!"苏纪大喊一声,翻身挡在了不及防备的中年大叔身前,"嗤"的一声利器穿胸透骨而过,剧烈的钝痛霎时穿透脑门。
  在中年大叔震惊的眼神中,两人从墙头齐齐往下坠落。淅沥的雨声伴着心脏清晰的跳动声在苏纪耳边扩散似的回荡,他甚至能听到中年大叔惊慌的抽气声。
  "痛……"苏纪微弱的低呼一声,环抱着中年男子的双手软软垂下。临近地面时中年男子一个挺身回旋,踢飞一个追来的侍卫,急切的把陷入昏迷的苏纪打横抱起,夜枭般的身影数个起落后消失在了黑夜中。
  凤迁冷冷凝望着对方在雨中远去的背影,抓着檀弓的五指紧到泛白。
  "王爷,是否要加派人手去追?"侍卫首领单膝跪地抱拳请示。
  "不必了。"仿佛过了一世纪漫长,凤迁终于冷冷出声。
  天幕下,雨帘层阻,缠缠绵绵,如烟如雾,隔断了男子脸上飞闪的种种情绪。

  第三十章

  杀掉最后一名穷追不舍的侍卫,逃离齐乐庄的清风把剑插入湿漉的土壤中,伸手去探怀中少年的鼻息,已是微弱得几不可闻,心下一惊,环顾四周,竟没有可以躲避之处。
  "可恶!"清风低咒一声,如果不是自己轻敌,也不会连累这少年受伤了。
  "冷……"这时在他怀中的苏纪痛苦的呢喃了一声,眉心紧锁。
  清风小心翼翼的抹去少年脸上的雨水,那苍白的模样隐隐抽痛了他的心口。他没忘记少年在齐乐庄厅堂前那淡漠的笑颜,决然口吻。他猜不透他的身份,更不懂他与风涟云间有何纠葛,他只知道,当那破碎的杯子惊醒醉梦时,他已不由自主的牵起了他的手……
  此时两人身上的衣服皆被雨水打湿,虽然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清风仍把外衣褪下拧干后包裹住少年,抱得更紧:"撑着,我带你去找大夫!"
  ……
  杏林医馆的门是被人一脚踹开的,崩坏的门板直线飞坠,一声巨响后挺尸在地上颤抖了许久才没了动静。
  "第三十六块门板,上的还是老字号的上等红漆,价钱翻倍,是三两四钱银子,再加上以前的三十五块门板、六个古董花瓶、十二幅古字画,还有……"从内房走出一名衣发有些凌乱的年轻男子,手执灯盏,脸上明显有被扰了清梦的怨气,嘴上不忘刻薄的翻着过往的种种旧帐。
  "信不信再说下去我一掌拍死你!"清风抱着苏纪踩过那可怜的门板,在最近的软榻前让苏纪以面朝下的姿势躺好。
  "你不是去齐乐庄探消息吗?怎么捡了只小狗回来?"穆谦看了眼趴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苏纪,挑眉。恩恩,居然敢把他医馆的褥子弄脏,帐上说什么也得再添一笔。
  "救他。"清风回头定定的道。
  "凭什么?"穆谦把灯盏置于桌上,双手环在胸前不为所动。
  "他救了我!"清风咬牙道。
  穆谦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冷哼一声,走到榻前掀开清风罩在苏纪身上的衣服,看了眼肩头的伤口,一撇嘴:"救不了,这小子死定了。失血过多,毒入肺腑,除非大罗神仙下凡,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你说什么?什么毒入肺腑?"清风失了冷静的揪起穆谦的衣襟摇晃。
  穆谦眼中闪过一丝漠然,淡淡的道:"你看不出来吗?箭矢上浸了毒,是天下百毒排名第三的'碧落黄泉',无药可解!相传这种毒失传已久,具我所知现在手上可能藏有这毒的也不过两个人,一个是毒王冥辕,另一个就是风涟云。"
  "想不到风涟云居然舍得用这么稀罕的毒来射杀你,用心还真是另人费解。"
  "你错了。"清风揪在穆谦衣上的手垂下,目光调向软榻上的少年:"他想杀的人不是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冲着少年去的,因为少年拒绝了他给的机会,少年说……你那所谓的机会请让它去死吧!那一瞬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除了恼怒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可是他已无意去探究,最终那男人勾在弦上的食指还是松开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清风挫败不甘的低吼。
  "是……"不是他穆谦冷血,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这时趴在软榻上的苏纪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清风慌忙凑身上前,手轻抚过苏纪背上皮肉外翻的伤口,上头突兀的露出一小截后来被他折断的箭身,暗黑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一时,慰问的话语咔在咽喉,哽刺生疼。
  "咳,你、你们是谁?"慢慢调清视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狼狈但是模样帅气的陌生男子脸孔,扫向一旁,还站着另一个同样帅气而且还衣裳不整到性感的男子,不由艰难的问。
  "清风,我叫清风。"清风扶起苏纪让他靠坐在自己胸前,又指着一旁的穆谦道:"他叫穆谦,是个大夫。"
  "中年大叔去、去哪了?"苏纪又问。发觉浑身麻麻的使不上劲,眼前还一阵一阵的发黑,尤其是背后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痛,痛得仿佛能将身体撕裂开来。
  "我就是那中年大叔,雨水把易容的药物洗尽了,所以……"
  "哦。"苏纪累得阖上眼。又遇上一个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看来他跟这类人真的很有缘呢。
  "我……是不是要……死了……"苏纪的声音逐渐低弱下去。他不是英雄,没有为人挡箭的嗜好,当时他只是想着如果中年大叔被射到,那么能带他逃跑的人选就落空了,所以才咬牙拿自己的身体当了箭靶子。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留着小命在,不怕没路跑,应该让中年大叔自个当箭靶的……
  "对不起……"虽然他封了他的周身大穴抑制毒性蔓延,也不过是饮鸠止渴,于事无补。
  "……"苏纪失去血色的唇微歙,似乎还想说什么,清风慌忙把耳朵贴近,可怀中的身体突然一软,彻底失去了呼吸。
  "不要让我再遇到你,否则见一次扁一次!"苏纪的临终遗言是这么说的,可惜清风没来得及听清楚,导致了后来的……(*-*哦哦哦……不可说,不可说!)
  穆谦温暖的掌心拍上清风僵硬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可看着那自责不已的凄然侧颜,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隐忍了。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听过打铁声吗?咚咚铿铿又锵锵……有节奏感,有野性,有感性,不比摇滚逊色多少。
  苏纪就是被这样的一阵声响给惊醒的,睁眼看到的是轻飘飘的白色帐幔。
  灵堂?不像!因为他没有看到供奉的牌位。
  苏纪试图坐起身,心口却撕裂的疼,疼得他想流泪。一抽气又躺了回去。
  是死了,还是没死,还是死了又活了???
  诸多疑问,堵塞在脑间,不上不下的混乱成一锅煮沸的开水。
  苏纪摸摸包扎在心口的绷带,又摸摸自己的脸,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因为,他又穿回来了,仍在颜霁的躯体里。
  心口的伤应是先前被人用匕首刺伤后留下的,没想破了个洞居然没死。敢情诈尸也是他的专利?!
  苏纪侧头打量周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雅致的竹屋里,屋内摆设简单,除了一张木桌三把旧椅和他底下躺着的木床,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躺着的床身正对竹屋大敞的门口,外头似乎是一片竹林。
  有暖风从门外拂进,天色明朗,有着空山雨后的湿润气息,还夹杂着泥土和芳草的青涩味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随着屋外愈打愈激烈的声响,苏纪决定出去一探究竟。
  强忍着胸口的伤痛,苏纪挪着龟速的步伐一点一点的朝门口走去,不过几步额头已泌出一层薄汗。扶着桌子喘息了一会,继续走。
  终于,苏纪站在门边,扶靠在门沿上,看向那扰他诈尸的声源……
  竹叶漠漠,翻飞如雨,没有落红缤纷的诗意,没有降霜凝露的清冷,只有无穷的杀意席卷,其中穿梭着两道身影,翩若惊鸿。
  铿锵一声,剑光如炽,猛烈的剑气霎时在两人中间的地面横扫出一道深渠,堆积的枯叶分飞两边,勾勒出奇怪的弧度。势均力敌。
  "魈……"苏纪低呼一声,满满的喜悦溢出心头。
  那恢复的金色眼眸,万年寒冰似的脸,不是魈还会有谁?!……不过,贺愆凡怎么也在?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随着苏纪的一声低呼,两道目光齐唰唰的朝他射来,刹那杀气潮退,同化为脉脉温柔,里面满含担忧与惊喜。
  "呃……你们继续吧。"苏纪被两人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决定还是先回去躺着挺尸比较好。老天说不定会再次心血来潮的让他魂穿天下,这儿诈一下尸,那儿诈一下尸……哪天米虫要混不下去了,他可以改行做全职的诈尸专业户。
  "纪儿……"还未及转身,身体已经被扑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魈,别抱这么紧,伤口会痛的。"虽然语带抱怨,但是其中欢欣流露,不言自表。
  闻着魈怀抱里熟悉的味道,苏纪一瞬有种安心的感觉。
  轻轻推开赖在身上的大小孩,苏纪看向站在魈身后的贺愆凡。那深邃的眼紧紧的锁着他,颀长的身姿站在翠郁的竹林前,仍是那么的温雅不凡,只是眉宇间凝了一层淡淡的伤楚,清瘦了容颜。
  苏纪移开眼,埋入魈的怀中,轻声道:"我累了,想进去躺着。"却不知这目光一别,让身后男人眼底流淌的哀伤彻底碾碎成灰……
  魈一言不发的抱起苏纪,金色的眼眸一抹黯然掠过,闪瞬化为一贯的冷漠。
  一滴泪跌落,惊飞花万朵。
  两颗心望着,情烈如火。
  三生世上缘,是夜吟蹉跎。
  泪碎了你醉了我,又纷然如昨。
  ……
  票啊……票啊……大家来话话呀……

  第三十一章

  回到屋内,苏纪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口的疼痛,随后伸手在魈紧锁的眉头上揉了揉,笑了:"还没老呢,别把脸绷得像个小老头似的。"
  魈把苏纪的手按下握在手中,金色的眼瞳幽深。
  "对不起……"额头轻轻抵在苏纪手上,埋下的脸掩藏了深深的自责。如果他能找来快一些,如果他没有离开他……
  "魈,我饿了。"苏纪很不配合的扰乱气氛,用膝盖想也知道眼前的男人又在钻坑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找点事做,让他转移注意力没空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要你亲手煮一顿丰盛的饭菜给我吃,如果做得好会有奖励喔!"苏纪贼笑兮兮的。吼吼吼……要天下第一的杀手给他煮饭做菜,真是太有——创意了!!!
  "好……"
  苏纪敢举双手保证,那一刻他看到魈的面部表情有严重的痉挛迹象,当然,只有一秒,一秒后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
  魈走出竹屋,迎面贺愆凡走了进来。两人擦肩而过,却都是冷着眉目,宛如不见。
  "可以给我倒杯水吗?"苏纪龇牙咧嘴的撑坐起身,脸厚比铜墙的问。
  贺愆凡深深看了苏纪一眼,走到桌前,抬起袖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执壶,清澈的水顷刻注满了一杯递到苏纪面前。
  苏纪没忘记,眼前这双漂亮的手曾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出圆润工整的字体,曾宠溺温柔的揉过他的发顶,曾细心的帮他拢过衣襟怕他不小心着凉……压下心底异样的酸楚,苏纪不客气的接过杯子饮了个底朝天。然后抹抹嘴,把空杯递转回贺愆凡面前,直望入那双深邃温柔的眼,道:"看到了吗?杯子是空的。"是否,自己对他的感情也能像这杯子一样是空的,这样,也许就不会左右为难了。
  贺愆凡眸光微敛,伸出的手似乎想抚摸苏纪的发却在半空顿住,眼见那水漾的眸子渗出冷冷的决然,最终屈指合拳落回了身侧。
  "好好休息。"说完,蓦然别开的俊颜空白了心伤,转眼走出了竹屋。
  苏纪怔怔望着空出的门口,几片枯叶随风卷进,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转身离去时清逸的背影。一阵痛从心口鲸吞蚕食的噬骨而上,攥着被褥的指尖紧到泛白。
  一滴、两滴……冷汗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滑落。没错,是冷汗!苏纪突然意识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这么婆妈、优柔寡断、娘娘腔、胆怯、逃避现实的?!想他老苏家可没有这样的遗传,难道他苏纪是个变异?
  "怎么可能!"苏纪低喃一声,也不管伤口会不会裂开,掀被下床,半跑带摔最后是爬到门边,对着空荡荡的竹林放声大嚎:"贺愆凡你给老子回来——我后悔了——呜呜——"
  "哭有什么用,人早走了!"冷冷的嗤笑声钻入耳朵,桃色的蝶衣在散落的竹叶中随风漠漠轻舞。然而苏纪只是没心没肺的嚎,并没有哭。事实证明他眼内的液体分泌程度比干眼症还干,不然他怎么会把眼前三米处的美女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看得一清二楚呢!
  在这世界苏纪见过的美人有多个,若举例来说当推燕红蕖。
  燕红蕖的美是素雅、温婉如玉的同时有着让人不敢妄自沾衣的魔魅;(某竹:那是当然!敢沾她衣襟的人现在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同样,眼前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也很美,却美得邪恶,美得矛盾。一张白玉般的瓜子脸,衬着一双灿若秋水的眼,明是转盼流光,勾魂摄魄,却又暗蕴了几分孩童的淘气与狡黠。再加上那身欲随风而起的桃缕蝶衣,纤身翩跹,可谓千娇百媚尤过之,一衣带水惹人怜。
  "臭小子,竟敢对着老娘流口水!"随着一声大煞风景的娇斥,一只粉鞋毫无顾忌的踩在了苏纪脸上。
  "臭女人,谁对着你流口水了,我看你是嫁不出去得羊颠性妄想症了吧!"苏纪拍开脸上的臭鞋噌的跳起来,毒牙尽展。
  "看来你伤好得差不多,有力气吼人了。"女子突然娇媚一笑,阴渗渗的说了一句。
  "什么?"苏纪以为女子会和他对吼的。
  下一秒,女子的食指招摇的在苏纪眼前晃了两晃,一举点在了苏纪胸前的伤口上……死般静默。
  "不痛吗?"见苏纪睁大了眼狠狠瞪她没预想中的反应,女子不禁疑惑的蹙起秀气的眉。
  结果"扑咚!"一声,只见苏纪僵硬着身板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因为痛过头某小朋友睁着眼睛就直接昏死过去了。
  "呃,不是我的错,谁叫他那样对待我家小凡凡。"接收到一记飞杀而来的阴冷眸光,女子吐吐舌头,一脸的无辜。
  "没有下次。"
  魈走过来抱起陷入昏迷的苏纪头也不抬的走进屋内,独留女子在门外郁闷的跺跺脚,碎碎的念叨:"那死小鬼有什么好,你们个个都护着他……"
  回答她的是一阵清风穿林。孰不知,情乃天下致毒,无解呵!
  这红得像串鞭炮似的女人居然是贺愆凡的师傅?!
  而且医术天下无双,只要咽喉还憋有一口气在,经她妙手就算阎王死了也轮不到她救的人死!?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死"而复活了——因为压根就没死绝!并且在欲刺当晚的同一时间里阴差阳错阴魂出壳穿到了正好被馒头噎死的京三月身上,之后在齐乐庄里招摇了两天,而就在他招摇的那两天里,颜霁的躯体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也就是为什么魈和贺愆凡见他诈尸却不惊讶了。
  说没被震撼到了,那是骗人的。所以苏纪不置信的向站在床边的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魈无比肯定的点头。那晚一路追寻而来的他在濮阳城外撞上了抱着苏纪"尸体"飞奔的贺愆凡,同样悲愤的两人差点大打出手,如果不是遇上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的"神玉手"金暖暖,后果不堪设想。
  "怎样,这下信了吧?!"金暖暖软若无骨的坐在床前的木椅上,斜靠着一旁的桌子给自个倒了杯水,悠悠的喝起来。
  "你多大年纪了?"苏纪问。这脸这身段怎么看都只有二五芳龄,以其说是驻容有术,还不如说是妖精更来得让人相信。
  话音未落眼前倏的闪过一道白光,离眉间不过咫尺被魈收在了手中——是金暖暖喝水的杯子。
  "啧啧啧,真不错!不但长得俊,功夫也俊。"金暖暖笑得一脸暧昧的朝魈抛去一个媚眼,电力啪滋啪滋的直线燃烧。
  为老不尊!苏纪怒火中烧的磨磨牙——他的男人她也敢宵想!
  看向魈,很好,除了寒气冒得盛了点,基本上完全没有被蛊惑。
  苏纪心情转好,脸上换了副人畜无害的笑靥,甜甜的对正在放电状态中的金暖暖道:"金姑娘(金暖暖自己要求的叫法),你眼角的皱纹出来了。"
  "啪滋……"电力疾速回收。金暖暖飞快的从袖中掏出一面菱形小镜对脸照了起来,直到确定脸上每一道细纹都处于完美的潜藏状态后,才冷哼一声,放心的收镜端坐。
  "你个臭小子,说正经的,我那徒儿究竟有哪里不好,随手扔大街上谁不争着抢着带回家?!你居然敢拒之门外,想我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他养育成人中翘楚,你居然用一个空杯子就将他气走了,真是气死老娘了!哼哼,信不信老娘能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也照样能把你送回去!"
  "……"这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还有偷窥的癖好。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是不是?!"
  "魈,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苏纪直接忽视金暖暖,转望向魈可怜兮兮的说。
  金暖暖被激怒的拍案而起,"臭小子,别给我转移话题!"
  "纪儿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一旁沉默的魈突然插话道。不待金暖暖反应抱起呆楞的苏纪就往外走。
  直到出了竹屋苏纪才缓过神来,扯了扯魈的衣服:"魈,对不起,我……"
  "为什么说对不起?"魈停下脚步深深望着怀中的人,一贯冷漠的眼流露出难得的温柔与深情。只有失去过才会知道拥有是多么可贵,比起嫉妒,或许他更应该想想怎样把怀里的人儿永远拴在身边。
  "哎?"苏纪这会是真的心虚了。魈用这么溺死人的目光看着他,杀伤力比核弹还强,炸得他五谷不分南北极混乱。
  "纪儿喜欢我吗?"魈问,微冷的嗓音带有几分不易觉察的紧张。
  "喜欢啊!"苏纪想都不想就回答。以他那一咪咪良知可不会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一个在慌乱中定下的重聚约定而"委曲求全"的做"男宠",还绞尽脑汁算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拼命跑路。咳,虽然因为"人和"的重大失误没跑完全程,但是其心可鉴,苍天可表啊!
  "那就够了"一个轻吻落在苏纪眼上。
  "什么什么够了?"是不是春天要到了,冰块越来越难"抓摸"了。(某竹:胡扯,你那秋天还没过完呢……)
  "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东西。"
  "哦,去哪吃?厨房不是在……???"
  "咦?烧啦?我说怎么有股焦味,魈你太不小心了……"
  "还有,魈你说话的字数好像又变多了……"某小孩就此陷入完全无意义的担忧中。
  亲们留个话吧……偶知道偶更新太慢了……真是抱歉呀~!!!

  第三十二章

  当苏纪终于从无意义的担忧中思考出担忧无意义的道理时,魈已经抱着他施展轻功一路飞奔到了濮阳城外一处宁静的河畔边。
  一河两岸却是两般光景。对岸酒肆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岸旁暖柳垂丝,系着几辆不知谁家的宝马,咳,马车。只听笑声鼎沸,随风飘送,岸这边却是静谧得连河水的流动都听得清楚。
  魈把他带到河边来做什么?苏纪正疑惑,一艘雅致的船舫缓缓在他们所在岸边的不远处停泊下。
  "魈,你不说带我吃饭吗?"这状况,怎么看都和吃饭不搭调呀。
  魈心疼的拨开苏纪额上微乱的发。他知道苏纪现在的身体经不起颠簸,可还是硬把他带了出来。面对爱,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纪儿,累了就先睡一会吧……"淡淡的麝香扑鼻,苏纪眼前一阵朦胧,头一歪,陷入了黑甜的梦香中。
  当苏纪醒来时,是躺在一张柔软暖和的床上,床两侧燃着明亮的灯盏,把室内摆设的物件都拖出长长的阴影。
  "魈……咳咳咳……"苏纪扶着床侧,胸口的闷痛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踩着冰凉的地面,有些不寻常的晃动让他明白自己此刻并不在地面上,而是在船上。毕竟在汜水阁上住过一段时间,这种摇晃的感觉还是很熟悉的。
  吱呀一声,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先从门外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看见苏纪已经"睡醒",甜美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推门而入。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魈在哪里?"苏纪急切的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女孩只是一味傻呼呼的笑,挥手比划了好几个奇怪的动作,一整套下来,苏纪只看懂了一点,女孩是个哑巴。
  "唉,还是我自己找吧。"苏纪无奈的摆摆手,想走到门口去。小丫鬟也不加以阻拦,反而伸手过来扶住步履艰难的苏纪。
  "骗我说吃东西……咳咳……说不定是把我给卖了……咳咳,卷款私逃……"苏纪碎碎念着,两眼前直发昏,一半是伤口作祟,一半是饿的。
  出到甲板,一阵冷风吹来,苏纪不稳的晃了两晃,幸亏腰际及时缠上只大手给托着,所以预想中"华丽"的倒去没能完美的实施。
  苏纪眨眨眼,额际滑下数条黑线。
  "三、三星呀,我是不介意你以英雄的姿势维持我娇弱的站姿啦,但是我现在身上伤口很痛,腰也很酸,麻烦你先让我站起身来,否则血就要从伤口中喷出来了,也许你不怎么英俊的脸上沾点血无伤大雅,但是我失血过多的后果会很严重,所以……麻烦扶我起来。"
  "你不用说这么多,我明白。"三星嘴角抽搐着说,把苏纪立正放好。
  "你家主子在哪?"示意小丫鬟过来扶着,苏纪问。
  "什么'你家'主子,他不也是你的主子?!"三星不满的嘟囔。虽然知道苏纪对自家主人而言很是特别,但是苏纪方才的口气仍是让他听着很是不快。
  明白三星在气恼什么苏纪也不点破,只装做没听到的说:"三星,你不带我去,那我自己叫啦?贺——"
  "别叫别叫。"三星慌忙把苏纪的嘴掩上,"我带你去还不行吗!还说受伤,看你中气这么足。"
  "咳咳咳……伤口好痛啊……唔唔,好痛啊!"某小人立时做西子捧心状哼哼唧唧的呻吟上了。
  "你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三星受不了的嚎了。
  苏纪不受影响的拍拍小丫鬟扶着他的小手,指着三星语重心长的道:"唉,你看这人,刚刚不让我叫,这会自己反而叫上了,真不厚道。"
  "你、你……"
  "大家都这么熟了,咱两谁跟谁啊,不要你呀我呀的太见外了!你说是吧三星?"按下三星指向自己的手指,苏纪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砰咚!"一声,三星被气抽于地。
  "心理素质太差,抗压能力太低,容貌又不出众,走不得性感路线现在连性格路线都没得走,唉,你的人生太阴暗了……人还是我自己找吧,这船也没多大。"苏纪继续在碎碎念中在小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我、我不要活了……"三星捂面躺在冰冷的甲板上,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某竹:实话,偶被恶心到了……某苏:恶得好,证明我的打击能力又提升了!哦哈哈哈哈……)
  一间有激烈响动的房间吸引了苏纪的注意,在小丫鬟的陪同下走到接近门边的一米处,停下。
  "砰!"的一声巨响,一具缺了两边胳膊腿的木椅从房内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后越过船身坠落水面,水声哗然。再接着是残破的桌子零件一一飞出,还有蜡烛、杯子、和一些不明物体的碎渣……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安静了。苏纪早已站不住的拉拉小丫鬟走入,然后看到两个帅哥手上各拿着一把长剑相互抵在对方的咽喉上。
  "……"苏纪觉得如果够聪明他现在应该转身就走,可问题是他在外头站得太久,脚无力了。
  贺愆凡与魈冷冷对望一眼,动作一致的收剑回鞘。
  "啧啧,椅子都打飞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苏纪扫了一眼房内四面,比家徒四壁强一点,至少还有半幅摇摇欲坠的山水纸画精神可彰的挂着。
  "魈,我站不住了。"苏纪无耻的两手大张,意图明显。走过来把他打横抱起的却是贺愆凡。
  "厨房借一下。"魈冷冷的说。
  "芙儿,带路。"贺愆凡对陪苏纪一起进来的小丫鬟吩咐道。
  那叫芙儿的小丫鬟笑着朝魈福了福身,带头走了出去。
  贺愆凡抱着苏纪回到先前的房间,往床上一放,盖被。
  "到底怎么回事?"他可不相信魈与贺愆凡打架就为了借个厨房。况且天下厨房何其多,为什么非得到贺愆凡这借?!嫌他心不够虚吗?魈到底在想什么?严格说来贺愆凡应该就是传说中所谓的情敌吧,把喜欢的人单独放在情敌身边应说是对情敌大度还是对情人信任???
  "纪儿。"眼前一片阴影压下,暖暖的男性气息扑在脸上,一贯温柔的嗓音暗蕴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恼怒。
  "什、什么?"他最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用这么温柔与严厉交杂的目光审视他,胆子会颤滴。
  温润的触感落在鼻尖上,滑下,落在了唇上,仿佛要缠绵一世似的眷恋厮磨着。
  "这次不打我了?"低低的笑从两人相贴的唇瓣溢出。
  "闭嘴!"苏纪恼羞成怒的一手勾下贺愆凡的头狠狠吻上。
  他就知道,一个空杯小鸡都打发不了,何况贺愆凡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期待以久的吃饭时间到!
  酸辣醋鱼、天香醉鸡、香菇炒肉丝、油焖春笋、八宝素菜、杏仁豆腐……
  苏纪乐得合不拢的嘴的盯着桌上一一摆好的菜肴,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中飞脱而去。
  "魈,这都是你做的?"说着伸长了手臂妄想朝桌子方位爬去,被旁边某只有先见之明的拖回。
  "不能吃。"魈冷冷的破灭了苏纪的美梦。
  "大哥,你说嘛呢?!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摆上头居然不是给我吃的,你饿我!!!"正要发飙,一碗香粳米粥便端到了苏纪面前,粥面上还飘着熟悉的,药味。
  "你身上有伤,吃这个比较合适。"魈冷冷的说。
  苏纪敢肯定,魈在偷笑,否则那双金色的眸子不会那么那么的贼亮!
  贺愆凡更不用说了,坐在桌旁一双筷子毫不客气的夹着上头的美味佳肴往嘴里送,吃就吃嘛,干吗还对着他,不摆明了在气他嘛!
  "我不吃了!"谁说他不会耍小性子的!被子往头上一蒙,在沉默中抗议,然后死亡。
  贺愆凡拍拍手,候在门外的侍从立即进来把桌上的菜肴相继撤走。
  "如果不吃,会连粥都没的喝的。你确定要继续?"贺愆凡拉下苏纪蒙脸的被子笑得一脸温柔,语气却是凉飕飕的。可以肯定,他说到做到,不是开玩笑。
  "你们……合着欺负我?"
  "是。"两只异口同声。
  "我知道了。"苏纪坐起身接过魈手里的碗,一口一口的把那不知掺了多少药材的米粥吃干抹净。小性子,看来不是为他发明的,要打也得有人愿挨不是?!
  "看来你们早就预谋好了。"而且还达成了共识。之前两人那一架估计就是这么打起来的,虽然幼稚却是最好最有效的方法。从什么时候起他苏纪成了鱼肉别人成了刀俎了?
  "不好吗?"贺愆凡唇边荡起一抹浅笑,灼灼的眼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苏纪忽然明白魈在想什么了。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吧,自己的心里多出了一个空位,多出了一人……
  "别哭……"仍是冷冷的语调,吮去颊上泪珠的唇却是那么的温柔。
  "谁哭了,那是冷汗,伤口太疼了……"连心脏也一并疼了起来,酸酸的,却又很甜蜜。
  苏纪上面说的话另两人自然自动忽略,"我喜欢你们,非常喜欢……"后面这两句却是要烙在心上,牢牢记住一生的……
  门外,三星两手扭着帕子咬在嘴里,呜呜的哭得不能自己,"太……太感动了……"

  第三十三章

  吼吼吼~~药罐子的生活又回来了!!!
  "这碗是补气的,这碗是补血的,这碗是强身的,最后这碗是解你身上的九尘游丝的,喝了这最后一次你的小命算是稳妥了。"
  将四碗黑稠的药汁一字排开的摆在床前矮几上,金暖暖笑得邪恶。
  这世界太可怕了,他要回到火星上去。苏纪含泪想。
  "不喝吗?药方虽是我开的,药材可是魈四处奔波辛苦帮你寻觅来的,药汁是我那徒儿亲自帮你熬的,怕误了火候还寸步不离的在厨房守了一早上。你想说你不要喝???"
  汗……这么兴师动众?!虽说感动不是万能,但是不感动是万万不能!
  "我喝!"豪气冲万里的苏纪两眼一闭,四碗药咕噜下肚。
  金暖暖满意的掩唇一笑,百媚横生。
  "药没问题吧?"苏纪心中警铃大作。
  "药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
  "什么意思?"
  金暖暖往床侧一坐,玉臂一展,勾在了苏纪肩上,嘴唇更是暧昧的贴在苏纪耳上吹了口气,道:"要不要我教你?"
  "教什么?"如果是学医的话还是算了,以他那眼神人参和萝卜干都分不清楚,学成了也是个庸医,绝对包死不包活。
  "当然是……"金暖暖空出一只顺着苏纪雪白的颈子滑下,像蛇般灵活的正要钻入那衣领里,却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掌制住,拖离。
  优美的旋转了个三百六十度,金暖暖靠向桌边笑容不改的甩甩被抓疼的手,白藕般的手腕上红痕怵目。
  "哎呀呀,别生气呀,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罢了。"金暖暖朝魈一个媚眼抛上,可惜半途不到就被毫不留情的冻结了。唔,真讨厌。从以前她就一直想要一个冷冷酷酷又稳重的徒弟,带出门时多威风啊,一个眼神就能让坏人退避三舍。可为什么小凡凡就是不往那一型发展呢?呜呜,她最爱的类型居然是别人的徒弟,好不甘心啊!
  "玩笑也有限度,不是吗?"贺愆凡走入,瞥了眼矮几上的四个药碗,眸光沉下。
  "呃……我又没做什么。"只是把一碗药的份变成四碗药的份给那小子灌了而已。另外再加了一点点不伤身的"调料"。
  "是吗?"贺愆凡眼神犀利的眯起。
  "我先出去了。"金暖暖底气泄露,提裙,逃之夭夭。
  "她给我喝了什么?"苏纪很镇定的问。是毒药也都习惯了。
  "没什么。"贺愆凡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喂苏纪吃下。
  "以后她拿来的东西不要喝。"
  "那药不是你让她端来的吗?"
  "我只熬了一碗。"
  "……"坏女人!真把他当药缸使了。
  "先好好休息吧。今晚濮阳城有集会,会很热闹。"言下之意,养精蓄锐,晚上可以进城玩。
  "魈也去吗?"目光转向伫足床边神情冷漠的人,眼中满是期盼。记得,魈似乎讨厌人多热闹的地方。
  "恩,一起。"简洁的回答,魈冷漠的眸光掠过一丝柔情。
  "哇——太好了!"苏纪高呼一声,赶紧乖乖的在床上躺好。
  门外,一女人气质全无的趴在墙边,念咒似的奸笑碎语:哦呵呵呵~~听到了,听到了……集会?!嘿嘿,人家也要去!!!(某竹:嘿嘿,芳心寂寞无人爱,准备搞哥斯拉大破坏?某金女(阴沉状):香蕉你个竹笋,哪里有土哪里钻去,小心本姑娘挖了你!!!某竹:闪……)
  入夜,繁星似锦,月华如练。
  濮阳城内灯火锦簇,古朴的长街上挤满了逛集会的百姓,一路欢言笑语声鼎沸,热闹至极。
  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在城内一处不太拥挤的巷口停下,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从车内动作轻逸的飘下,一袭白衣胜雪,辉暗月华。
  "纪儿,到了。"说着朝车内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抱出一名满脸病容的瘦弱少年。接着有另一名容颜冷峻的男子从车内跳出,纯粹的黑色衣袂随风舞动着融化在夜色中,剪落了月华的荧光点点,说不出的冰冷幽异。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少年在白衣男子怀中不满的说。
  "不行!"另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伤口已经不喷血了。"少年委屈的说了句废话。也不想想如果伤口像喷池水一样四处散花,谁敢带他出门!
  "伤口痛不痛?"白衣男子深吸了口气,先把黑线忍了。
  "伤口痛不痛和走路又没关系。"少年一副振振有辞的模样。
  "伤痛会影响走路速度。"黑衣男子终于肯开金口的说了一句。
  "我们是逛街又不是赛跑,不需要速度。"少年仍是不依不挠。
  "慢了,会少吃很多。"黑衣男子又冷冷的道。祭出了少年的死穴。
  "是啊,沿路会有很多好吃的,人会很多,到时候你一个人是绝对挤不进去的。"挤不进去就买不到,买不到就意味着吃不着。白衣男子笑得温柔,眼底却是深深的狡黠。
  "那就这样吧,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记得给我买吃的喔。"兵败如山倒,少年很现实的接受了战绩。反正有吃就行。
  三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准确来说应是两人,另一个脚不沾地的窝在其中一人的怀里,负责东张西望的觅食。
  祁西国民风还算开放,街上集群出来逛集会的少女们要么手提着小彩灯,要么拿着色彩艳丽的面谱,相互逗笑盈盈,朝气蓬勃。
  有三个提着小彩灯的女孩从旁经过,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后,突然羞涩的红着脸拉拉扯扯的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回望。
  "真可爱。"苏纪忍不住称赞。立时两道目光疾射而来。
  "可爱?"仍是温和的笑颜,两个字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啊。"某小孩不怕死的点头,连续黑了两个俊美男子的容颜。
  "那小彩灯真的好可爱,你们给我也买一个好不好?"前一句话像火山里的岩浆,差点毁天灭地,后一句则像平静的潮汐,抚平了沙面的痕迹。
  "既然纪儿喜欢,那我们去买一个吧。"嘴角的笑有点僵,贺愆凡以一句话不动声色的掩饰了。他似乎遗漏了一个问题,一个埋藏的不定因素:纪儿是男孩,现在他也许喜欢他们,但也仅仅是喜欢。纪儿总有一天会长大,到时若是遇上了心仪的女孩,或许……
  贺愆凡望向魈,那转变成墨黑色的冷漠眼眸里也覆了一层同他的深深忧虑……
  以苏纪的粗神经当然不晓得什么是不安,更不知道一句无心话竟能拨动两个人的不安心跳。他的感情是那么的简单,一但承认了喜欢就不会再改变。就像他那对相亲相爱的父母亲一样。
  在一处卖彩灯的摊前,小贩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他卖的彩灯,大大小小的彩灯挂满摊前的竹架上,五颜六色如花争艳。
  "小少爷,买一盏吧,不是我自夸,我这彩灯的手艺可是这濮阳城里最好的。"
  "这是什么?"苏纪指着摊上摆的一些小玩意问。
  "这是鸳鸯坠子。"小贩讨好的拿了一对递到苏纪手上道。
  "鸳鸯坠?"苏纪看着手心两枚一对的坠子,刻镂还算精致,色泽晶莹呈玉白色,满月形状,中间镂空突出一只鸳鸯的颈子,与另一枚的鸳鸯相交可配成一对。
  "就是送给喜欢的女孩儿的定情物,这可好卖了。小少爷要不要买一对?"小贩看苏纪虽然一脸病容,衣着也很是普通,但是陪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无论从气质样貌衣着来看都不是普通人。于是心中认定了苏纪是个易装出门游玩的富家公子,而身后那两是护卫来着。
  "好,我买一对。"苏纪笑眯眯的说。就当是观光旅游后的纪念品。
  "纪儿,你买鸳鸯坠有要送的人吗?"贺愆凡忍不住问。
  "目前还没决定。"苏纪把坠子收入怀中,调开话题:"肚子饿了,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魈把钱付给小贩,抱起苏纪就走,贺愆凡随后。
  "哎,小少爷不要彩灯了吗?"小贩急呼。
  "不要!"苏纪往后扯了个鬼脸。河边随便捡块石头刻的一对坠子也敢狮子大开口的要五两银子,真当他富得冒油么。还有那彩灯,镶金的还是镶钻的,十两银子一盏,他看着就这么像有钱人,那么满大街都是有钱人了。
  坐在濮阳城最大最好的酒楼雅间里,苏纪站在桌前奸笑着抖了抖袖子,哗啦啦的掉出一堆各式各样的坠子来,其中不乏鸳鸯坠。
  "纪儿……"两大帅哥坐在桌前无语中。
  "我可没做坏事,只是把五两银子的分量凑足而已。"苏纪把坠子一一分类好,把绳子打成结后重新收起。
  待酒楼小二布齐菜,苏纪从中抽了一对鸳鸯坠子赠于店小二。
  店小二甚是高兴,道谢连连。他正愁着不知道送什么给邻村的阿花以示爱慕呢。

  第三十四章

  风卷云残,一顿香饱。
  满足了口腹之欲,不安分的心思又上来了。
  苏纪怂恿,我们去买烟花来放好不好?
  身旁两人一致摇头。
  "为什么不行?"让他任性一下有什么关系。
  "不安全。"魈终于说了一句。三天后武林大会将至,濮阳城内危机暗伏,游玩是一回事,但不能太过招摇。(某竹:就你和贺某只长那样还不够招摇吗,一个个花朵儿似的。魈:……某竹:不说话哼一声总行吧?魈(把不赦剑架在了某竹脖子上):自己哼……)
  "暗血盟的人也追来了吗?"虽然时间上没过多久,但在感觉上却似乎过了很久,久得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麻烦。在他看来暗血盟以其说危险不如说是缠人,像苍蝇一样。
  "更多。"贺愆凡补充。
  "原来,我有这么多仇人?"苏纪不得不重新审视颜霁的身份。怎么就穿了个负债累累的人?严格说起来,贺愆凡还是债主之一呢。虽然他不曾过问贺愆凡与颜家的恩怨,但是从之前经历过的种种血泪史不难看出其中的仇大恨深。
  "纪儿别多想。"温暖的大手抚上发顶,语气满是宽慰。
  当然不用他多想。能想、需要想的他们都为他先想好安排好了,而他只需负责乖乖装傻的部分。心里突然有点酸。高手身后的包袱也不好当啊,一般说来像他这样啥米都不会的人就应该蹲墙角里种蘑菇去,省得给身边的人碍手碍脚。
  "我们回去吧。"苏纪颤悠悠的站起身,幽灵漂浮的向门口晃去,连身上的伤痛都遗忘了,只想着或许他是应该好好想一想如何修炼远离"包袱"生涯的办法了……
  "纪儿!"贺愆凡与魈担心的对望一眼,不解好好的人儿怎么突然间像失了魂似的迷离。
  苏纪出了酒楼大门,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好停下挡在他面前,车上马夫取了垫脚的凳子放置车旁,只见一名衣裙雪白身姿娇弱的女子从车内提裙而出,脸上薄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水光荡漾的美丽眸子。
  周边是屏紧的呼吸,就算不能全睹女子容貌,只凭那双净莲秋水的眼瞳盈盈一望也知道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女子下了马车,服侍的两名丫鬟相随于后,施施然的与苏纪擦身而过。
  淡淡的清梨花香弥漫,随风拂了苏纪一身碎散。
  啊——苏纪惊起回头,看到贺愆凡与魈正好急追而出。当贺愆凡经过女子身边时,女子突然仲怔的停下脚步,美目不置信的圆睁,纤白的手朝从身侧经过的贺愆凡微微抬起,指尖轻蜷似乎想抓住什么,却终是慢了一步,落了五指余风清冷。
  "纪儿,你怎么了?"脸被轻轻扳正抬起,望入一双盛满焦急的温柔眼眸。
  "什么?"苏纪恍惚了一下,再望身后,蒙面的白衣女子已经在丫鬟的陪同下头也不回的离开走远,方才的景象犹如一场错觉。
  "纪儿,告诉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着急的询问,一手已经搭在了他左手腕上的穴脉。
  "没有啊。"苏纪一脸茫然。他们这么紧张作什么,活见鬼一样。呸呸呸,说什么呢,他又不是鬼!(某竹:在某一特殊时段,你是滴~~)
  "怎样?"魈冷着声音问,眼中掩藏着深深的担忧。
  "没事。"贺愆凡绷紧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不由分说,直接抱人就走。
  雇来的马车就停在酒楼附近,马车夫正靠在车边休息,模样忠厚,看见苏纪等人回来有些憨傻的笑着迎上,露出上排两个黝黑的牙洞,有点滑稽。
  "各位爷要回去么?"马夫垂手躬身问。
  "恩。"贺愆凡淡淡应了声,先把苏纪抱上马车。
  "可是时间还早,现在回去未免太可惜了。"马夫突然说了一句,眼中精光顿闪,一把不知名的粉末刹那间分撒向贺愆凡与魈,趁两人退下的空档迅速的甩鞭驾起马车离尘飞奔而去。可怜苏纪在马车内还未坐稳就被一阵突来的晃动震倒,头一歪撞在坚实的车壁上很没骨气的昏迷了。
  "该死!"两人惊慌愤怒的望着远去的马车,沾着衣服上的白色粉末一闻,竟然是面粉!相互对望一眼,最后同时了然的咬牙吐出三个字:"金暖暖!"
  醉香楼。濮阳城最大,也是最好的勾栏院。
  当晚来了个奇怪的少年客人,衣着显贵,又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一颦一顾都仿佛能把人的魂给吸了去,连醉香楼里阅美无数的老鸨都心中暗叹楼里的头牌姑娘难以及其一二。
  那少年怀里抱着一个人,周身被一件锦色披风从头到脚牢牢的裹实,只露出几缕墨华青丝。
  "给我你们这里最好的厢房。还有,不经我允许不得擅自打扰,否则……"盯着老鸨的眸光闪一过一丝阴狠。
  老鸨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下就明白过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这个公子大可放心,老身会派人在门外守着,保证绝对不会让外人扰到公子一分一豪。"
  "那就好。"少年满意的点点头,走到一习酒桌边长袖往上不过轻轻一扫,桌上的东西就像长了脚般纷纷坠出桌面,碎了满满一地狼籍。少年却一脸自得的把怀里的人儿放躺于桌上,披风微敞,让有如上等丝绸光滑的墨黑长发散满桌面,露出掩藏在里面清秀苍白的楚楚容颜。
  "爷,怎么了?"楼上凭栏处,醉香楼头牌之一的绵紫着迷的望着身旁俊美邪肆的男子,眼波如媚。
  "没什么。"男子收回望入楼下的目光,轻抿一口杯中薄酒,敛下眼底的讶异后嘴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原本只是来探探醉香楼的底细,没想到上天会如此眷顾,绕了一圈后,竟让他遇上这么一个"惊喜"。终究,他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楼下,由金暖暖扮成的少年从袖中抽出数张银票递于老鸨,然后在老鸨的带领下重抱起桌上仍处于昏迷状态中的苏纪在众人惊艳诧异等等目光中往目标——上等厢房,走去。
  沉香麝暖,罗烟缭绕。
  青纱如织的帐幔里,裘枕柔软,苏纪从昏沉中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摸摸自己的额头破洞没有,昏迷前那一撞呸狠了,连喊痛都来不及。
  "呦,醒啦。"轻佻的口吻,若不是认出那张妖孽般的美人脸,还以为是遇上登徒浪子了呢。
  "金姑娘,这里是哪里?还有,你又想干吗?"别怪他口气不佳。这女人说是贺愆凡的师傅却是为师不尊得很,而且前迹斑斑,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像防狼一样防着。
  "这里是妓院,我把你给劫了。"金暖暖笑得暧昧。
  劫?他有什么可劫的?难道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