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妖桃渡仙》作者:逸芸(桃树精&痞子道士)

妖桃渡仙  作者:逸芸

序章 渡仙 序章 上
序篇-渡仙(上)

望仙山高耸入云。

山巅上皑皑白雪,早已和缭绕的云雾合为一体,分不清哪处是雪,哪处是雾。

山下方圆百里,林海茂密,层层叠叠,却没有一只飞禽走兽,没有猎户,亦没有樵夫。

只有白宛桃一个,住在山上。

回想昨夜梦里,玉帝在耳畔不疾不徐,轻叹着。

宛桃,你要渡的高人不日出现,姓颜名子川,那人年方三七便已得道,实乃罕见。

……若是他脱凡化仙,你可遵守约定?

玉帝笑而不语,拂袖而去。

山周围的阵界十多年未有人触碰。

白宛桃守了一夜。

之前每次玉帝梦诰后,他皆是这样守着,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月,所渡之人才会出现。玉帝说这是因人而异,法力愈高强,得道愈深厚者出现得愈早,那人成仙也越有可能。

这一次却不同,第二天一早,阵界竟有了动静。

白宛桃一夜未眠,不待梳洗,披上灵帛飞奔下山。

那件灵帛是玉帝给的,只要披着,便能隐去身姿,凡人瞧不见他;仙人可以看见他,却察觉不出他的真身,只当他是凡人。

白宛桃飞至山腰,只见一人手拄木棍,正朝山上走。

那人身形颀长,灰色道袍飘摇,乌发高高束起,垂在身后。

白宛桃走近了看他,是个眉目俊秀的年轻人。

神情淡淡,却透着股卓绝的气质。

宛桃手指一拈,放在胸前。

【可是颜子川?】

这是拂音术。他人可以听见,却好似山间回声,察觉不了声音传出的方位。

白衣青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正是。】

白宛桃惊了,这人也会用拂音术?这可不是一般的修为了,凡人要修炼几十年才会的法术,他居然未过而立便已领会。

【朝山顶去吧,若是你真有修仙之能,天庭之路自会敞开。】

白宛桃说完,颜子川又迈开步子,带着几分镇定自若。

宛桃拽了拽披在肩上的灵帛,悄悄跟上去,心里却在琢磨,这人实在是怪。

至今遇见的得道者中,有刚听到拂音术便颤抖害怕的,也有追问这个追问那个不胜其烦的,这个颜子川,莫非是个闷葫芦?

颜子川拄着棍子继续爬山,一步一步未停下歇过,草鞋踏在落叶上发出悉嗦的响声。

越靠近山顶越觉着空气稀薄,普通人早就呼吸困难、周身发冷、步履蹒跚。

白宛桃是不怕冷的,但看眼前这人,只穿件道袍,再里面似乎就是亵衣了。却不见他异样,仍然挺直脊背,缓缓走着,颇有些仙风道骨。

颜子川突然停步,白宛桃还在琢磨,险些就撞在他身上露陷了。

抬头一看,已至山顶。

白茫茫的雪地上,诡异盛开着大片桃树,千瓣桃红,望不见尽头。

白宛桃听见一声轻哼,朝颜子川看去,他弯着嘴角正在浅笑:

"雕虫小技。"

这可是千桃妖阵!他居然说雕虫小技!如此轻蔑如此狂妄!倒要看看他如何过这阵法!

只见颜子川丢下棍子,双手合拢并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微闭双眼。

原先拦在面前,杂乱生长的桃树林子,居然像有了生命似的,朝两旁退开,空出一条路来。

可恶!可恶!!白宛桃几乎咬牙切齿,他引以自傲为难了不少道士的千桃妖阵,竟被他如此轻松地破解了。他甚至不知颜子川使的是何种法术。

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远了,白宛桃撩了下长发,飞身而去。

二人在雪上走着,白宛桃一路飘飘摇摇,忽然发现积雪虽深,那颜子川双脚却未埋入雪里,倒像是在雪地上滑行。难道又是做的什么法?

又过许久,视野渐渐开阔。

桃花林尽头,一潭碧绿深水。

这潭水倒不曾结冰,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

水中央有个一丈宽的小岛,岛上摆着只石凳。

【看见石凳了吧,去那上面打坐……】白宛桃解释道。

然而小岛周围潭水环绕,也不知这潭有多深,究竟要如何到达呢?

颜子川俯下身,撩起衣摆系在腰间。

莫非是要淌水过去?白宛桃暗暗嗤笑,这个颜子川,就算有十个身子叠起来也到不了岛上,可怜啊,傻道士就要"投湖"了。

前一刻还在胡乱猜测,却见一道身影掠过眼前,颜子川足尖轻点,一只脚刚踏上水面,换另一只又踏上去,和在平地上疾奔没有两样,几步路而已便稳稳地站立在中央小岛上。

轻功不错,白宛桃想。

颜子川放下衣摆,潇洒地朝身前展开,盘腿坐上石凳,两手分别摆在左右两侧膝盖上,掌心朝天,拇指与中指搭在一块,其余手指微微曲着。

白宛桃飘到他身边,见他静坐了,开口说道:

【这之后你会进入梦境,梦境中有妖有人,但看你如何处置,若我满意了,便放你离开梦境,亦有天兵前来迎接你升仙,不会再有所阻挠。】

颜子川笑笑,阖上眼睑,仿佛对他来说是平常事一般:"开始吧。"

白宛桃靠近一些,运了气朝他面上轻吐,那气息化成白雾缠住颜子川,又渐渐消散。

"公子,公子……"

有人在耳旁轻唤。

颜子川睁开眼。

"公子,你怎么在湖边躺着?要不是我摸摸人还热着,差点误以为是……"

女子抬起袖口掩着半边脸。

"这是哪儿?"刚开口问,颜子川便想起这里是梦境。

颜子川支起身,打量眼前的女子,五官小巧,面目清秀,略施脂粉,玉钗插在盘起的发髻上。

"公子睡糊涂了?莫不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在下颜子川,敢问姑娘是?"

"我叫秦岚。天色不早了,公子若是没有住处,不如去我家府上暂宿一晚吧?"

颜子川顿生疑惑,哪有姑娘家不问来历,就将外人往府上带的,一定有什么名堂。

于是应了声好。

"我是城郊苏府的丫鬟,苏府你可知道?"

颜子川摇摇头。

"看来你是外乡人了,城里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我家少爷苏润之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

"那可真是恭喜了!"

丫鬟秦岚掩嘴而笑:"呵呵,一会儿就到了,你随我来。"

颜子川眼尖得很,发现她双手自始至终都藏在袖子里,不曾露出来过,当即探手抓住那丫鬟的手腕。

"啊!"秦岚惊呼,一脸震惊。

颜子川掀开她的衣袖,露出的是弯曲变形的指甲,再下面竟是白骨!

"你这妖怪!"

一手仍抓紧丫鬟,另一手变出张黄底红字的道符,作势朝她脸上贴去。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秦岚头向后仰,想要避开。

"大仙请听我说完!我身前确实是苏府的丫鬟。一月之前有厉鬼闯入府中,府上的人都死绝了,就只剩下少爷还被它囚禁着!秦岚我死不足惜,可是想到少爷还在受着折磨,我不能安心入土啊!大仙求你去救救少爷吧,求求你了!"

一缕孤魂也会露出如此悲伤的神色。

颜子川沉默片刻,收回道符。

"姑且信你。我去府上走一遭,倘若真有什么厉鬼,一定尽力铲除……但愿你家少爷还活着。"

秦岚转悲为喜,跪倒在颜子川面前:"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颜子川不再多问,让秦岚又带了段路。

"前面就是苏府。"

丫鬟指着不远处的大宅子。

"到这里便可。我看你身上的人气尚未散尽,再不去地府误了时辰,怕是赶不上转世投胎了。"

"谨遵教诲。"

秦岚又行叩拜后,身子渐渐化成烟雾消散而去。

那苏府独占大片土地,像是名门之后,或是有权势人家。

宅邸周围寂静可怕,弥漫着死气。

石狮威武,迎立两侧,朱红大门紧锁,颜子川握着门上的铺兽衔环敲了片刻,无人来应。

只好走至墙边,轻身一跃,翻墙而过。

院门内一片凄凉。杂草纵生,怪树嶙峋。

刚走到庭廊,便传来阵阵怪味,侧目看去,原来是池塘上漂着无数死鱼。

颜子川皱了皱眉。这时听见怪声。

再仔细听,远处传来微弱的呻吟。

颜子川循声走去,绕过庭廊在一间房前停下。

"……嗯……啊……"

颜子川恍了心神,虽说是修道之人,也明白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当下使了轻功,飞上屋檐。

只是听那声音似乎是个少年……?

"谦儿……谦儿!"

"润之……慢些……"

屋内正上演云雨声色,光听这暧昧缭绕之音便令人浮想联翩。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颜子川定住心神,开始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般便不行了吗……谦儿……"

"唔……要……要去了……"

屋顶上那人不受干扰,神佛般稳坐。

只见窗上,门梁上漫出淡淡的金光,颜子川唇舌在动,无声地念着法术。

待金光消弱不见,颜子川睁开眼,抬手向空中丢出张道符。

霎时间,一阵白烟,道符化成人形,竟是先前那个秦岚丫鬟的模样。

"去把屋中一人引开。"

"秦岚"受了颜子川指示,点点头,飘落门前。

只听"啪"的一声,门被推开。

"什么人!?"屋内惊问。

随即,一个黑影冲了出来,秦岚朝庭廊奔去,黑影紧追其后。

颜子川见他们走远,才从屋顶翻下。

踱步朝屋内走。

青罗幔帐翻飞,床沿挂着一只光洁如玉的腿,可惜上身被幔帐遮住了瞧不真切。

"润之,刚才那是什么?"

少年的声音响起。

"润之?如此说来,你就是那厉鬼了?"

颜子川兴味地望着少年,真是白玉无瑕一般,乌发散在肩上,显得面颊更加惨白。

少年回望着闯入者,眼眸中波光流动,似乎还沉浸在情事的余韵中没有回过神来。

"美人美哉,一点都不像厉鬼。"

少年缩回露出的腿,又缠紧了些裹在身上的床被。

"你是谁?润之呢?"

颜子川走至床前,这下看清一切。

少年的右手腕上扣着扎眼的镣铐,镣铐上荡着厚重锁链,一直延伸至墙角的铁铆钉。

究竟是谁囚禁了谁?

颜子川傻眼,那丫鬟分明说的是润之少爷被厉鬼囚禁,而眼前情景则恰恰相反,到底发生何事?

"我问你,苏润之可是府上少爷?你又是何人?"

少年点点头,又垂下头,沉默不语。

颜子川伸手探上少年的脸颊,少年惊得又抬头看他。

颜子川的手触到的肌肤冰凉滑腻。

"果然……"颜子川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开新文了。欢迎打分留言收藏~~

序章 渡仙 序章 下
序篇-渡仙(下)

颜子川傻眼,那丫鬟分明说的是润之少爷被厉鬼囚禁,而眼前情景则恰恰相反,到底发生何事?

"我问你,苏润之可是府上少爷?你又是何人?"

少年点点头,又垂下头,沉默不语。

颜子川伸手探上少年的脸颊,少年惊得又抬头看他。

颜子川的手触到的肌肤冰凉滑腻。

"果然……"颜子川喃喃自语。

"别碰他!"

门哐地一声砸在墙上。黑影冲了进来。

颜子川转身,一把剑正指着自己。

"你就是苏润之?"颜子川倒也不奇,朝那黑影淡定地问,就如同和熟人招呼一般。

那黑影一身深灰色长衣,头发草草地束着,自肩膀落下,垂在胸前,面目铁青,眉目间有些暗沉之色,依稀看得出原本的俊朗模样。

颜子川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正眯起眼回看颜子川。

"原来是个臭道士!你去死吧!"说罢劈剑而来。

"润之!别!"身后少年惊呼。

颜子川左躲右闪,好不灵活。瞧见空处,衣袖一卷,"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颜子川连忙抬脚踩了上去,另一脚给了前来抢剑的苏润之,嘴里还很是轻巧。

"杀我作何?我还未收服那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呢!"

"谦儿他没有错!人都是我杀的。"

苏润之跌坐在地,脸上写满不甘心。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杀了我,放过谦儿吧。"

"不可。"

"臭道士,与你无冤无仇,管这么多做甚?"

"呵呵。"颜子川冷笑两声,"你给我说说,你杀了自家府上老小,就是为了这个少年郎设的活人祭?"

"我不要谦儿死!"

"那些人就该死?"

"润之不要说了!让他收了我也好!"

少年扑过来,却因锁链绊着,跌倒在颜子川跟前。白晃晃裸露的脊背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

颜子川倒吸口气。

"道长您莫要问了!将我收了吧!"

苏润之喊着:"谦儿……",扑过去一把搂住少年,

颜子川"啧啧"两声,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手里把玩着落在地上的那柄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说说,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状元郎怎么这般模样?"

苏润之将少年扶去床上,给他穿好衣衫。

屋内平静了片刻。

"世人都说苏府出了大才子,出了状元郎。哼,他们知道什么!

我不过是苏老爷在外留下的野种,要不是老爷连纳几房都无所出,也不会将我接进府里来养。我五岁便离开母亲,从此再也未见过,早就忘干净了生养我的娘亲是什么模样,都是拜苏老爷所赐!

老爷见我喜静,爱读诗书,请来林先生教我,就是谦儿的爹。谦儿那时还小,娘亲早死,林先生一个人不好带,他们就住进府里,谦儿稍大一点的时候顺势做了我的伴读。

谦儿只粘着我,我只和他谈心。我们喜欢彼此,明知对方也是男子,有悖常理,却还是爱了。我们小心翼翼,贪恋彼此,结果不小心被苏老爷撞见。

苏老爷说,不会为难谦儿,只要……只要我考出功名,为苏家光宗耀祖。

可是等我成了状元郎回来,谦儿却在病榻上,还满身是伤……

谦儿,你说说,那死老头是怎么折磨你的?"

林谦伏在苏润之怀里,双肩颤颤,呜咽着泣不成声。

"那苏老爷还要我为苏家添后,做梦!我凭什么要任他摆布!我只要谦儿一个,再有天香国色我也看不入眼!可是谦儿你却不信我……你就这样走了,我摸着你冷掉的身体,我也不想活了!不过我不能放过苏老爷!"

"是谁告诉你活人祭这阴险法子的?"颜子川突然打断他,"你不知道就算林谦活了,他也不再是人了?而是非人非鬼,去不了阴间……"

去不了阴间,便错过轮回……

"什么?"苏润之显然不知。

白玉少年接口道:"不去也罢,我只要能和润之在一起。"

"错了,他就要死了。"

"什么!?"这下两人都不敢置信。

"我说苏润之,你就要死了。那人没和你说?林谦这样是要渡气的,活人的生气,不然过不了十天他又是具尸体。想必你和他交合之时,生气被不知不觉地夺去……"

"怎么可能?"林谦捂着嘴,双眼大睁。

"我一照面就察觉到,你看他印堂发黑,一脸死气,活不过三日。"

"怎么会……"

"为什么?"

"哼哼。活人祭还有别的用途,那人绝对没有告诉你,教你炼祭之法,定有他的目的。"

"他说他是仙人啊……"

"仙人可不管凡尘俗世。如今我只能将你们两个连同整个宅子都烧了,这个祭法实在阴损的很,不这么做后患无穷。"

二人对看一眼,四下里静得可怕。

"是不是最后我连鬼都做不成?"

"谦儿,是我的错,若不是我……"

"不怨你……是我寻死,反而害了你啊……"

"化成灰烬我也要和你一起!"

颜子川苦笑,这二人也真痴情得可以:"你们……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吗?"

活着也如同死,苏润之和林谦同时点头,对望一眼,紧拥着彼此不愿放手。

地狱的业火终将烧净你们的罪恶,但愿早日解脱。

颜子川口中默念:"……'四门四道罪人入,门开业火出来迎;铁汁焱焱流没膝,触处烟炎同时起。'"

熊熊大火,将一切罪恶吞没。

火光冲天,影影绰绰,眼前景物虚虚实实,离颜子川越来越远。

【这般便了结了?】

【颜子川,为何不追查传授活人祭者?】

【成仙修道者,只管除妖降魔,不过问凡尘俗事。】

【哼。很好,你倒是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我这就带你离开吧……】

白宛桃其实也在梦境之中,一路伴着颜子川随行。他只能观看不得插手,但倘若发生什么意外,可立刻带颜子川离开梦境。

回想这一番考验,颜子川完成得相当好。

首先是那岸边遇见的女鬼——丫鬟秦岚。若是不动脑子,跟着她走,就会被她生吞活吃,试炼失败。颜子川倒立刻发现异样,揭穿了女鬼。对于一名仙人来讲,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可或缺。

进入苏府,听见那二人纵情云雨,颜子川尽管讶异,并未贸然行动,而是稳定心神,悄悄作法布下阵界,等待时机,由此看来此人冷静沉稳,非等闲之辈。假如他真是突然闯入屋内,说不定苏润之盛怒之下就将他砍了。

再听颜子川与苏、林二人对话,白宛桃虽然不敢苟同,但颜子川确实掌控住局势。真要细究起来,应该是他浑然的神秘感以及气势,将苏润之和林谦唬住了,

至于活人祭的事,实在不是仙人们管辖范畴内的,颜子川若要追问下去,则是多管闲事,逾越了本分。

总之,这梦境一遭,并不是真要考验颜子川的法力修为如何,这些玉帝早已知晓,而是测试他的分析判断、灵活机敏。

仙者,应当在仅有的那一瞬时刻做出最正确最恰当的处置。若非如此,误判误断,非但自己性命不保,更会牵连无关人等。

终于,这最后一人,也渡仙完成……

白宛桃心中隐隐雀跃,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光芒随即倾泻而入。

白宛桃醒来,还在潭水中心。

"呵呵。"耳旁有人轻笑。

白宛桃猛地支起身子,朝发出声音的那人转身瞧去。

正是颜子川。站在一步开外,灰衣黑发,仙姿傲骨。

白宛桃定睛一看,颜子川的手里捻着五彩丝帛,随风飘摇,那不正是自己披在身上的灵帛吗,如何跑去他那里了?

颜子川也在打量他,嘴角扯开。

"竟然是只桃树精?哈哈,为我渡仙的是只妖精!?"

白宛桃觉得刺耳,那话语里满是不可信,调笑的意味更多些,于是朝他怒喝道:

"妖精又怎么了?把灵帛还我!"

"我就奇怪,才上山就闻见一股烂桃子的味儿,原来是你。"

什么叫烂桃子?

这可把白宛桃气着了,玉帝待他都谦谦有礼,颜子川却如此放肆。

"倒是绝色……"还欺身过来,"姓何名甚?"

白宛桃瞪着他,不想搭话。

颜子川将灵帛递至白宛桃的面前。

"怎么不答?这丝帛不想要了是吧?我还在想这丝帛还真不是凡物!若不是你的桃子味儿,我还真没能觉察到……"

见颜子川若有所思的样子,白宛桃逮着机会,连忙伸手去抓灵帛。竟然揪到了灵帛一角,暗喜不已,正想往回抽,灵帛的另一头传来一股大力,带着他整个身子往前跌出去。

和颜子川撞了个满怀。肇事者嬉笑着搂住,一手托起白宛桃的脸来。

"从没见过这样的妖孽啊,难怪……要是炼成仙丹,一定能提升百倍功力不止。"

白宛桃打了个冷战,回神用手肘推开颜子川,顺势还抽回了灵帛。

白宛桃站定,边整理衣衫,边斜着眼角狠狠地瞪他。

"也没见过你这样的道士,泼皮无赖!!"

玉帝一定是弄错了,怎么能选这样的人成仙!?嬉皮笑脸,无视礼数。到了天庭也不得安宁吧……

"小桃子,想什么呢?"

颜子川又要靠近,白宛桃这次早一步闪避跳开。

"叫谁小桃子!"

"除了你还能有谁?你不愿告诉我姓名,我只好唤你小桃子了。"

说罢还装出一副凄凄可怜的模样,真是糟蹋了他那张俊俏的脸。

就在二人争拌不休之时,不可思议的事悄悄发生着,原本蔚蓝的天际逐渐加深缓缓转为橙色,一道金光乍时从天而落。

一片云朵自金光中浮现而出,同样是金色的,如同铮亮的金子,璀璨夺目。

颜子川和白宛桃同时抬头。

"是玉帝!"

白宛桃欣喜极了,终于能将颜子川这泼皮道士送走,另一方面,他期盼已久的愿望亦即将实现。

云朵靠近了,可以看清其上立着三人。金衣金冠,庄重威严的自然是玉帝,身后两名手持金矛,身穿铠甲的应当是天兵了。

"白宛桃拜见玉帝。"

"贫道颜子川,拜见玉帝。"

二人不约而同收敛起来,叩拜在玉帝跟前。

玉帝巍巍然抬手,"二位免礼。"

"颜子川,汝已受炼成功,名列仙位,跟随两位天兵前去受封仪式吧。"

"遵旨。"颜子川再次行礼。

白宛桃看他此刻一番谦逊有礼的举动,倒是符合他得道高人的身份,再想想之前那个无赖似的逗弄他不放的人,当真是他吗?简直判若两人!

想到这里,颜子川已经同天兵一道站在金色云彩上,白宛桃看向他,这时,颜子川突然扬起一个笑脸,朝着白宛桃眨眨眼。白宛桃当即转开脸去,在心里狠狠地给了颜子川一个白眼。

以至于许久以后,白宛桃都还记着这桩事,问起颜子川,那时做什么鬼脸。颜子川笑笑说,"我那是在对你打招呼,意思是说:我记住你了,小桃子。"那时候二人早已熟络的不分你我,白宛桃也习惯了颜子川跳脱的思考和处事模式。当然,这都是后话。

回到眼前,还是望仙山山顶上,颜子川随天兵离开后,玉帝和白宛桃仍留在原地。

"白宛桃。"

玉帝启口,音色低沉悦耳。

"陛下。"

白宛桃惶惶着仰起头,朝尊神望去,内心虔诚又忐忑。

玉帝的双眸凌厉威严,忽然拢了水一般,漫上柔和之色。

"当年,本尊曾问你,可想去天庭。你说想。孤说,只要你安心在这望仙山上渡仙,渡完九十九人,便让你去天庭。如今九十九人已满。"

白宛桃专心地听玉帝说着,只觉得心快跳出来,不由自控。

玉帝接着说:"本尊再问你一次,还是那么想去天庭吗?"

"想!"

白宛桃毫不犹豫一丁点都不掩饰。

只见玉帝缓缓伸出右手,手掌心摊开摆在白宛桃面前。

"那么,便来吧。"

白宛桃将自己的手交托在玉帝手中,展开无比绚烂的笑颜。

玉帝用淡淡微笑回望着。

一阵烟幕,脚下升腾起又一朵金色云彩。

白宛桃任由玉帝牵着手,脚踏云彩,徐徐升空,逐渐离望仙山远去。

白宛桃啊,心心念念日思夜想魂牵梦萦要去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处。

然而……

不论去天庭与否,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看似与白宛桃的意志有关,其实又无关。

所谓世事无常,往往当下里看或许是这么一回事,经历种种之后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另一回事。

此刻的白宛桃一心想去天庭,他无法知晓将要发生的事。也许当他某日某时某刻回看过往,才会明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恩,要进入正文了,节奏会放慢,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TAT
打分留言收藏~!!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一、桃园仙境
第一章桃园仙境

天庭自古以来就是仙人们居住的地方。

所以当白宛桃这只小妖出现在天庭时,整个仙界炸开了锅,众仙议论纷纷。

玉帝却不以为然,只是挑了挑眉毛,命人带白宛桃前去桃园。

众仙面面相觑。桃园可是培植仙桃之所,怎么能让一只小妖进驻?

玉帝又吩咐到,白宛桃不可私自离开桃园,仙人们若非有要事,也不可擅闯桃园。

这样,等于禁闭了白宛桃。

众仙捉摸不透,但玉帝总是有他的用意和考量,所以这话一出,反而没有仙人反对了。

厚厚的云层之上,是由灵力搭建起的巍峨楼宇,走到哪里都是云雾弥漫。

仙人们神情自若地驾驭着云朵,穿梭在各个楼宇区域之间。

白宛桃回头眺望,眼神里却是空的。想想刚踏入天庭时,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以为玉帝让他升天就是他能成仙了。可如今满怀的希冀早已化为乌有,玉帝的话很明确,白宛桃仍是一只妖,还是一只被囚禁的妖,一只被仙人们当做笑话的妖。

白宛桃很不服气,却也没有办法。

昏昏然已经到了桃园。带他来的天兵指给他看。

白色的围墙延伸到视野都到达不了的地方,圆形朱红大门紧紧关着,门口竖了块怪石,大大的"桃园"二字刻在其上。

天兵推开门,示意白宛桃进去。

刚踏入,身后的门便合上了,白宛桃再去推,朱红大门纹丝不动,想必是用灵力封住了罢。

白宛桃只好转回身。

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满目的妖冶桃花,枝杈丛生的桃树林子,连成线,连成片,那阵仗大的,似乎要往白宛桃扑面而来。

"是在迎接我吗……"白宛桃笑笑,心情好了些。

这些桃树的年纪可要比白宛桃大,他不过是活了千年的小妖,这些桃树却要和玉帝王母他们同辈了。

白宛桃往桃林深处去,摸摸这棵树,再瞅瞅那棵。果然是人间不曾瞧见过的品种。只是开花就比普通的要大,颜色也艳丽许多,若是结了果,不知是何等模样。

可是听带他来桃园的天兵说,这些桃树已经许久未结果了,只是开花,花败了又开,如此反复,偏偏不结果。

桃树也是有脾气的。

这桃园长久以来没有人照看,只有蟠桃盛宴前才会热闹些,一批又一批的仙女赶来,将仙桃摘尽。盛宴过后,又变得冷冷清清。

无人问津,寂寥落寞的滋味可不好受,白宛桃明白这感受,他曾经也是一株桃树。

"所以便要我来照看你们吗?"

白宛桃在心里想着,暗下决心:"我定能让你们结出丰硕美味的果实!"

微风拂过,千瓣桃花,万瓣嫣红,竞相飘落。

桃树林中央有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宅,白宛桃想应该是留给他的住处。

那小宅看上去许久没有人住了,破败不堪。白宛桃推开门,吱呀一声,门上灰尘纷纷掉落,屋内一股怪味,窗棱上、横梁上满是蛛网。白宛桃蹙着眉,抬手一挥,灰尘污垢统统没了踪影。再一挥袖,桌子,椅子,茶几,书架,大床,全都变了出来。

"这便可以住人了……哦不,是住妖!"白宛桃自嘲。

作法是要花费大量灵力的,对妖对仙都一样。白宛桃变出这些东西,已经气喘嘘嘘,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丝。

能擦把脸就好了,哪儿有水呢?

白宛桃去后院里寻了一遍,并没有井,只有一个随意丢在角落的木桶。

若是找不着,就连给桃树浇灌都成了难题。

仙树自然要用仙水浇灌,这可不是他做法能变出的。

白宛桃苦恼地在屋内踱步,走到窗口,随手推开窗户。

一道银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居然想什么便来什么。

"啊!!"白宛桃欣喜地大叫一声,冲出门去。

原来是屋外院子后,有条小河流过,由于屋宅所处的地势偏高,将小河遮挡,所以才没能发现。看那银光璀璨的波光,应当是天河的某条支流。

白宛桃双手攫起一捧河水,拍在脸上,沁凉甘润。

"真舒服!"

一股冲动,白宛桃扯下外衣就往河水中跳,也不管河水深是不深,当真冒失地像个孩子。

河水正好漫过腰际,白宛桃扬起阵阵水花,欢快地笑,一扫心中的阴霾。

从今往后,这片桃园便是他的仙境。他将要在这里渡过很长一段时光。

何不开心一些?苦中作乐也是乐……

波光倒映中,好一幅美人入浴图。

白宛桃散开银发,纤纤手指抚过下巴,水珠顺着手腕和脖颈慢慢滑落,更显出皮肤白皙柔滑。白宛桃半眯着眼,唇色桃红,很是享受一般,勾起嘴角微微带笑。

这番情景若是被哪个仙人撞见,定是以为他在用美色诱惑谁吧。当即大喊一声妖孽,唇舌之战是免不了的,弄不好还会将他收复了去?

白宛桃可没有想得那么多,这儿也没有其他人打扰,他安然自得地净身沐浴。

"唰"的一声,是大量水流倾泻而下。白宛桃自水中站起,银发垂落身后,遮住半身,还在不停滴水。他抬手将岸边随意摆放的衣物勾了过来,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就透开衣服披上,衣服遇水自然而然地贴牢皮肤。

白宛桃走上河岸,甩甩衣服,可惜衣服沾水,怎么也甩不开,厚重的像披了件铠甲。

于是,轻喊了声:"散!"

只是一瞬,长发飘起,露出美人光洁的脖子。一身月牙白衣也跟着翻飞,袖口和下摆处绣满桃花瓣,仿佛不小心落在美人身上,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周身都用法术弄干了,美人一身轻松,踏着小步朝小宅步去。

白宛桃回到屋内,直奔大床,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甚是满足,灵力也恢复了大半。

白宛桃翻身朝右,又翻身朝左,确定是再也睡不着了,这才伸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大门就在眼前,他却朝后院走。

白宛桃拾起角落里的木桶,思量起来。

木桶不大,就只有一个,桃树却有成百棵,该如何浇灌?

要是会降水术该多好……降水术可以直接唤出一条水龙,整条龙都是由水做成的,在空中喷洒,随着水洒下来,龙身会越缩越小,直到消失不见,这样一下就能解决问题。尽管灵力也必定消耗不少,却是省事的好办法。

可惜白宛桃不会,他只听玉帝说起过这种法术,如何使用并不了解。这样庞大的移物术,何况那还是水,又需要凝形术,还要控制水龙在空中飞舞,真是难上加难,光是想想,白宛桃就惧怕了。

白宛桃提着木桶,在院子呆呆站了半天,眉毛都揪在一块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对了,尽管像降水术这般庞大的法术不会,简单的移物术还是会的啊!只是量减少了,次数就要相应增多了。

想到对策,当下里就要试着去做做,白宛桃提着空桶,来到河边。

一声"变"。

竟凭空多出五只桶来,和原先院子里的那只一摸一样。

白宛桃凝神屏气,并拢右手二指摆在嘴边:

"无神无形,听我号令!去!"右手甩了出去,并拢的两个手指正指着河面。

霎时,河水中心不断冒出一圈圈的涟漪,好似即将煮沸的开水,越来越激烈。猛地,涟漪正中涌起一股水柱,逐渐拔高。

白宛桃在空中画出道半圆。那水柱眼看着已经升至一丈高,随着白宛桃的动作竟弯曲下来,形成拱桥状,水桥的一头自水中跃起,另一头奔涌着朝河岸的方向而来。

水柱哗哗地,像赋予生命一般,灌入六只木桶内。灌满一只,水柱挪挪位置,继续灌第二只。就这样一转眼的功夫,六只水桶都被灌满。

白宛桃自始至终全神贯注,眼神定定,不敢眨一下,亲眼看着水柱将六个桶灌满。这才长舒一口气。

接着,摸向腰间,抽出一方丝帛,五彩斑斓,正是渡仙时用的那条灵帛。白宛桃随手将灵帛向空中抛出。

灵帛居然瞬间变大数倍,平摊着展开,飘摇而下,垫入水桶下方。六只水桶安稳地摆放其上。

白宛桃喊了声"起",灵帛带着水桶腾空而起,离开地面约有三寸左右。

灵帛如此听话,白宛桃满意地笑笑,在前方带路,灵帛像长了脚似的,跟在他身后,水桶内盛满了水却未曾晃动一下。

桃花林就在前方不远处,不用走几步路便到了。

"去!"

话音刚落。原本摆在灵帛上的木桶一只只飞了出来,盘旋在桃树顶上方,桶身倾斜,桶内的水流跟着飞洒而出,不消片刻,便浇灌了数十棵桃树。

如此一来,总比自己提水要省时省力不少。

只是不知这片桃园一共有多少桃树啊,这样浇灌要忙活多久?

灵力尚且够用,白宛桃带着灵帛和浇完水的空桶又回到岸边,再次作法将水注满。

来回往复,倒也不觉得太累。白宛桃边浇水,边数着数目,总共是三百桃树,一次十棵,也要注水浇水来回三十次,真是花掉好半天功夫。

若是会那降水术就好了,白宛桃还在惦念着。罢了,姑且先这样也好,还能锻炼灵力,等灵力大幅度提升了再考虑那个降水术也不迟。

其实,妖精鬼怪使用灵力,和仙人使用法力大同小异,他们从人、动物或是自然间吸收灵气,而自身就好比是容器。

拿木桶装水来做比喻,木桶就这么大,装满了水便不能再装更多,水反而会溢出,但只要容器变大变深,就能盛取越多的水。

灵力也是这样。所以才需要日复一日不断修炼,提升修围,身体方能承受更多的灵力。

白宛桃劳作了一天,终于将那三百棵桃树照料完,日头将落,白宛桃再一次躺倒在床头,心想着,明日再修剪枝杈吧,翻个身安心地睡去。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二、来者是客
第二章来者是客

凡间的桃树通常三四月间开花,待花凋谢后,逐渐枝繁叶茂,结出一个个小果子,直到七月里果实成熟。

原本凡间一月的生长时间,如今在天庭只消一日。

三日前白宛桃刚浇过天河之水,原本繁花盛开的桃树竟在一夜间全落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杈。

白宛桃醒来看见这幅惨景,心焦得不行,以为是桃树要死了,可是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最后倚着一棵桃树妄自兴叹时,发现树梢上悄悄地抽出了一只芽包,再仔细一瞧,细细小小的芽包其实很多,只是自己未发现而已。其他的桃树也是同样的情形,都已长出芽包。

白宛桃当下雀跃不已,绕着桃树蹦蹦跳跳。芽包出现意味着桃树要长叶子了,这可是好兆头啊!

之后二日,每次醒来,见到桃树都多一层叶子,厚厚密密,将树杆盖得严严实实。

第五天,小果子出现。白宛桃浇水时,忍不住轻声哼起小曲。

第六日,果子只是稍大一些。

第七日,白宛桃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一睁眼,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出屋外。

竟然,硕果累累!

白里透红的桃子挂满枝头,白宛桃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摘下一棵大的,胡乱用衣袖擦擦,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唔……还不甜。

白宛桃揉揉发,看来还要过一日才能食用吧,瞧自己居然这般心急。

"白宛桃!白宛桃!"

白宛桃正埋首在树林间,检查每一棵桃树的生长情况,身后却传来叫唤他的声音。是个冒失的姑娘家的叫声,细细的,特有的清脆。

白宛桃转身,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抱了个满怀。

"白宛桃!你还记得我罢!!"

大而明亮的水润双眸,小巧的鼻子,笑起来嘴边各露出一个酒窝,真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怎么会不记得呢。

"司菊……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不可私自离开桃园,其他人也不可擅自进来吗?

"我和凌竹,还有小梅子听说你到天庭,就商量着要来看你,这不后备属要派人来查看你的情况,我就自告奋勇的来了!哎呀呀,说起来,玉帝那个臭大叔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把这么个大美人关在桃园里!"司菊这个小妮子一说起话来,就唧唧呱一长串,非要说个痛快不可。

白宛桃纠正道:"玉帝怎么能说成是臭大叔呢,小心制你的罪!"

"怎么会呢,我也就和凌竹、小梅子说话时才这么肆无忌惮的,还有和你也是!嘿嘿!"

司菊、凌竹还有梅君也,就是司菊口中的小梅子,都是白宛桃为他们渡的仙。他们三个都是先成精再成仙的,花了整整一千年,精怪成仙要比凡人困难得多。

司菊的本体是株菊花,喜寒畏暖,活泼好动。

凌竹则是琴丝竹化成,平日里寡言少语,温文尔雅。

梅君也,原本是棵白娟梅,长得一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所以被叫成小梅子。他似乎是成精时伤了本体,变不成大人,其实他和司菊、凌竹的岁数相仿,性格有些刁钻,很孩子气。

说来好笑,别人求仙,都是独个前往望仙山,他们倒好,三人结伴而行。尤其是司菊和梅君也,打打闹闹一路没个消停,望仙山上全是他们的声音,凌竹则像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姆妈,或者说姆爸?

白宛桃很羡慕他们,想当初,若是自己没有杀人,就不会破戒,也许早就成了仙……

"宛桃,你可真厉害呀,才来了几天就让桃树结果了!你看看,这满园的桃树真壮观呐!对了,这桃子能吃了吗?"司菊拉扯着白宛桃的衣袖,打断了回忆。

"等等。"

白宛桃轻轻捏了捏树上的桃子,软软水水的,摘了一个下来。

"这个应该能吃了。"

"哎呀,不是给我吃,这仙桃可不是随便吃的!多摘几个回去,我拿给后备府的几个老家伙看看。"司菊大咧咧地接过桃子,也不知何时变出的竹篮,将桃子放了进去。

是给大仙们的,自然要挑好的,白宛桃不敢马虎,就差没一棵棵树挑选过来。最后又挑了五只桃子,司菊都放入篮子里。

"差不多,就这些吧。嘿嘿,要是老家伙们觉着不错,说不定到玉帝那里美言几句,对你有所改观,然后就能放出桃园了呢。"

白宛桃不知回答什么好,硬挤出笑容:"但愿如此……"

"怎么不让你成仙呢?你这样一个妖怪待在天庭,是有些不尴不尬的,可否问过玉帝?"司菊还想问出些什么,一下又严肃起来。

白宛桃朝他摇头。

"玉帝他只说渡满仙人,就带我来这儿,我也不知会是这副田地……"

"唉……会有法子的,别着急!我赶紧把这篮桃子送去!"

"路上小心!"

司菊莽莽撞撞,白宛桃真怕她不小心跌一跤,把桃子摔烂了。

"恩,我下次再来看你。"只见司菊脚下升腾起一朵白云,她朝白宛桃挥挥手便离开了。

白宛桃继续照料他的桃园,只是偶尔会想想在望仙山时,自个儿也是独自一人,现在不过换个地方,境遇倒是差不多,这样想心里略微好受些。

司菊走后,又恢复冷清,没想到才隔了几天,桃园又有来客。

白宛桃正在给桃树修枝剪叶,忽然听见嘤嘤私语,还以为是司菊又来了,可仔细听声音却不是,似乎来的好几人。

白宛桃躲至树后观望,远远地,有仙女飘然而下。

"这桃园可真大呢!"

"是啊,要不是这次结了仙桃,我还不曾来过。"

"后备府不知哪里听到的风声,尽抢在我们前头!还算他们识相,给玉帝和王母各留了两个。"

"两个可不够,据说这仙桃蕴藏灵力,吃了可提升法术,各路大仙都向玉帝王母讨要来着。"

"这么神奇,若是我们偷偷吃两个,应该没有人知道吧,你看结了这么多桃子,不吃多可惜。"

"小蝶,不可胡闹。"

"……是,暮雪姐姐,我是乱说的,做不得真。"

"可不能乱说。"

"暮雪姐姐,这两天新来的那个侍卫你见到过了吧?可真俊逸不凡呢!"

"早见过了,暮雪姐姐还和他一起去人间巡职呢。"

"啊?那那,他人怎样?"

"若玲你可别想了,他对暮雪姐姐有意!"

"小蝶,你又胡诌!你这张嘴啊。"

"嘻嘻,姐姐脸红了!"

三位仙女驾云而来,嬉笑闲聊,好不愉快。

仙女们都挟了提篮而来,飘落至桃园,朝四处探望。

"那只看守桃园的小妖去哪儿了,怎么不见身影?"

"说不准在哪棵树下偷懒,我们找找。"

白宛桃这时站了出来,不慌不忙。

"仙子们可是找我?"

绿叶粉桃下,白宛桃落落大方,语气不卑不亢,一身白衣尽管旧了,却掩不去傲色天资,肤色白里透红,竟一点也不输于仙女们。

三位仙女看傻了眼,呆立在原处。

白宛桃打量她们,一位彩衣披身,眼神轻蔑;一位紫衣裹胸,脸形狭长,正用手指绞着发丝;还有一位蓝衣碎花,样貌端庄,不动声色自上而下扫过白宛桃全身。

最后那位蓝衣仙女浅笑吟吟走向前。

"你是白宛桃?"

"是。"白宛桃答。

"小仙暮雪,这是蝶羽,这是若玲。我们三个是王母娘娘的近身侍女,派我们来摘些仙桃。"暮雪指指彩衣仙女,又指指紫衣的。

彩衣的蝶羽立马凑过来,在暮雪耳边轻声说:"姐姐,你和一个小妖这么客气作甚么?"

尽管刻意压低声音,白宛桃还是听见了,不过还是装作没听见。

"仙子们随我来,这一片仙桃还未熟呢。"

来者是客,须尽礼仪。

白宛桃将她们带到桃林深处,给他们指了几棵树,仙女们忙活起来,白宛桃则帮着一起摘桃,直到将三只提篮都装满。

"没想到这桃子还挺沉的。"蝶羽一手提着果篮,另一只手给自己捶肩。

若玲在一旁掩嘴笑她。

暮雪摇摇头,无奈状,对二位仙女唤道:"妹妹们摘完了?我们这就打道回府吧。"

转而看向白宛桃:"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我们不久还会再来。"

"仙子走好。"

"呵呵。"蝶羽和若玲不知又在笑什么,两颗脑袋凑在一块。

暮雪挽着蝶羽,若玲跟在后面,逐渐远离视野。

真是疲倦!招呼这三位仙女可比在桃园忙一天还要累,白宛桃心想。还是自己一个人乐得清静,可惜天不从人愿,这才没几日,仙桃便盛名在外,只怕以后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桃园还会安宁吗?

何况那些仙人们十个里有八个看不起妖怪……

想到这里,白宛桃想起一张脸来,那个颜子川。

【竟然是只桃树精?哈哈……】

望仙山上,他带着唏嘘的语气嘲弄自己,还抢走灵帛,白宛桃想到这里牙咬得紧紧的。哼,要是在这天庭里再见着他,一定得撒口气来解恨!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三、王母亲临
第三章王母亲临

三餐用的是清风雨露,尚饱。

白日里,修枝剪叶,浇水。

日落前,沐浴净身,梳理。

夜晚,星朗云稀,想心事,觉得困倦就阖眼入眠。

白宛桃天天如此,没有什么变化。

一直到王母驾临。

事先并未有人通知,白宛桃还在睡梦里,敲门声将他惊醒。

"白宛桃!可在屋内?"

白宛桃揉着惺忪的眼,有些莫名:"谁?"

"速速出门,王母有请?"

王母?不是开玩笑吧!?白宛桃急忙下床。

要说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白宛桃一个人闲散惯了。桃园的事有模有样,逐步进入正轨,不用崩着个心弦整日里挂忧,因此白宛桃睡到多晚起来,全由着自己性子。这不昨夜里忙到很晚,所以今早上才赖着不起,想多睡一会。

偏偏王母来了!

白宛桃梳洗一番,长发束起,拉开大门。

一左一右两个婢女正站在门口,看着眼熟,就是前几日才来过的蝶羽和若玲二位仙子。

"见过二位仙子,久等了。"白宛桃拱手。

蝶羽撇了一眼,轻哼一声。

若玲则凑近了说:"快些跟我们走吧,王母正在等你呐!"

脚下腾起云来,蝶羽和若玲在前,白宛桃在后。

偌大的桃园里已经摆开了阵仗。

平平整整一方地上,丝绒蓝布摊开,金色帷幔罩顶,一干婢女侍卫站立周围,中央的软榻上侧卧着一位贵妇,双目微闭,一婢女跪在榻旁,为她缓缓摇扇,另一位捧着水果糕点,时不时地倾身,将水果送入贵妇口中。

白宛桃跟在蝶羽若玲后进入帷帐,好奇地看着这些人。他小心翼翼地踩在丝绒蓝布上,走到贵妇面前,恭敬地跪下。

"小妖白宛桃拜见王母娘娘。"

声音不大不小,怕惊扰王母休息,又怕她没听见。

王母娘娘挪挪身子,端坐起来。

"免礼。"王母的声音浑润,不失典雅。

王母侧头对身边人交代道:"给他支张凳子。孤有话要说。"

"你们先撤下。"

摇扇和端着果盘的婢女自觉地退到后方,始终低垂着头。

侍卫搬来一只四腿小圆凳,放在白宛桃跟前。

王母不满地皱皱眉:"太远了,要孤扯着嗓子说?放这里!"

抬手指着榻前的地面。

"娘娘,不妥吧,那小妖若是起了歹心……"

王母只是用眼角斜了一眼,侍卫便不做声,乖乖地将圆凳放至榻前。

白宛桃走过去,又行了礼,才敢坐下。

王母的视线自然而然投在白宛桃一人身上。

"那日在大殿上,孤见过你,不过并未看清,今日一见,倒有几分清冷,几分绝色。可惜了……"

白宛桃静静听着,想问王母是什么可惜,斟酌了又不敢问。

"你种的桃子暮雪丫头给我尝了,不错!"

白宛桃耐不住惊喜,抬头看向王母娘娘,灼人的视线正对着自己。

"娘娘喜欢就好。"

"呵。这桃园的仙桃一般是要三千年一成熟,凡人吃了体健身轻,成仙得道;仙人吃了则灵力大增,平白无故多出几百年的功力。但是对于妖,却没有一点作用。玉帝派你来看仙桃,实在是选对了人选。"

"不过,孤没想到,你才来了几日,竟能让桃树提前结果!是用了什么方法?"

"这个……小妖也不清楚,也许是我本体亦是桃树,所以心意相通吧……"

白宛桃如实回答,偷偷看王母的反应,对方面容和气,朝自己微笑,当下里轻松许多。

"恩。这满园的桃子很是壮观,孤琢磨着,不如下个月举办蟠桃盛宴,犒劳众位仙家。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桃子有什么问题?白宛桃手心里捏了把汗。

"你莫紧张,孤今日来可没有一点儿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这桃子的成色和品种都单一了些,孤活了那么久,看得都烦了,吃也吃腻味了,小妖,你有没有什么法子,为孤研究几种新品来?"

啊?白宛桃当即傻眼。

说实话,能结出仙桃来多半是巧合,白宛桃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妖,能做的事微不足道。可如今王母却提出这样的难题,叫他如何是好,应了的话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头绪,不应的话若是降罪于他……

王母未等白宛桃开口,又抛出更加惊人的话来!

"你若是办成此事,我立刻和玉帝去说!让你舍去妖怪的身份,升为仙人,记入仙谱!还是说……你依然执迷不悟!?"

周围的婢女侍卫皆是倒吸冷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宛桃。一只妖怪进入天界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如今王母又说要让他从妖变成仙,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白宛桃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成为仙人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诱惑巨大,可还是顾虑重重,不敢贸然答应。

"白宛桃!孤相信你的能力,你先试试吧,若种不出新品种孤也不怪你。暮雪!"

王母唤着身边的婢女,就是前几日来过桃园带头的那个蓝衣婢女。

"在!"

"暮雪,你和蝶羽、若玲,每隔个五日,来桃园查看一下,将这里的近展详细禀报。若是白宛桃有什么难处,或是提什么要求,你们及时告诉我。"

"是,娘娘!"三位婢女诺诺是从。

这样一来,白宛桃不可能再说出拒绝的话,他只好沉住气,迎上王母娘娘的目光。

"宛桃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娘娘厚望!"

"好!好!"王母当下笑逐颜开,甚是满意。

这时,白宛桃却心惊了一下,因为他的目光越过王母娘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轻佻的眼神如今映上担忧之色,一身道袍变成了戎装,正是颜子川没错!他怎么成了王母娘娘的侍卫!?

白宛桃没有料到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颜子川,顾及场合不敢发作,只好噘起嘴,狠狠地瞪着他。

颜子川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后表情柔和下来,对着白宛桃笑笑。

白宛桃猛地想起这是在王母娘娘面前,收回视线。

幸好二人眼神交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王母并未察觉。

"那么,孤不多作停留了,白宛桃,我可期待着佳音。摆驾回宫!"

白宛桃今日受到的刺激实在过大,人变得恍恍惚惚,脑子反应不上来,等回应过来,自己已经站起了身,这才朝王母叩拜行礼。

"恭送王母娘娘。"

话音才落,只觉脚下一颤。白宛桃左顾右盼,吃惊地发现脚下的丝绒蓝布已经缓缓离地。难不成,王母娘娘和众人是凭着绒布飞来的?再看看四个角上各站着一名侍卫,应当是他们在作法吧!

白宛桃走出绒布,回到地面上。再回头看时,蓝布已经飞得很高,带着依旧倚在软榻上的王母娘娘,周围众婢女侍卫,还有金色帷冠顶,浩浩荡荡的飞走了。

白宛桃看着四周,除了桃树还是桃树,结满又大又粉又嫩的桃子,除了些微差别,几乎如出一辙。印象里,桃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啊,白宛桃想,自己还是棵桃树时,结的桃子也是这般,不过个儿可没仙桃这么大。

王母娘娘却不满意,到底她要怎样的新品种呢?难道要桃子变味?变成酸的?苦的?那不就没人吃了吗?或者是换个颜色,蓝的紫的彩色的??

白宛桃一阵汗毛直竖,那还是桃子吗!?

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却没有一点进展。要是身边能有人给他出出主意就好了。唉……也不知道司菊凌竹小梅子他们什么时候才来看自己,怎么办呢?

"桃子~~小桃子~!"

谁在乱叫?白宛桃气恼,他可是在专心想事情呢,被这样打断了!

正要回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抱住自己的腿。

"梅……君也?"

梅君也就是小梅子,长得孩童模样,脑袋只到白宛桃腰这里。

白宛桃诧异到不行,这才刚想着他们三个,怎么就出现了其中一个?

"小梅子!自己都还没宛桃高,好意思叫人家小桃子!"

抬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女子是司菊,身侧是凌竹。

司菊一步跑来,敲了下君也的脑袋。

"小鬼叫你跑慢些!也不等等我!追得我可真累!"

"哈哈!年纪大了吧,不服老不行呀!"

"讨厌啊,你这臭小鬼!"

司菊和小梅子绕着桃树追追打打。白宛桃不禁笑开怀。

这时,有个黑影罩住自己,紧接着一股竹叶清香扑面而来,正是凌竹走到他面前。

白宛桃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凌竹,说道:"好久不见,还好吧?"

凌竹点点头:"恩,还好。"

凌竹就是这样,你不问他他就不晓得自己开口,脸上则像涂了橡树的白汁粘住一般,自始至终板着万年不变的硬硬表情。

"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听到白宛桃这句,司菊和小梅子停止打闹,赶紧凑了过来。

"什么事?"司菊问。

"我知道我知道,"小梅子自告奋勇。

"去我屋里慢慢说罢……"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四、念念不忘
第四章念念不忘

白宛桃将司菊、凌竹和梅君也请进屋里,为他们各斟一杯茶,放在桌上。拉开剩下的一只凳子,四人围坐在一起。

司菊迫不及待地说:"宛桃,我们已经听后备府的人说了,一个月后要举办蟠桃盛宴,所以我们想你一个人或许忙不过来,就赶来帮忙。"

"是啊,这么多桃子你一定摘不过来!"小梅子也连声附和。

白宛桃笑笑,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其实是,王母刚才来找我,她说要我种些新奇品种。"

"啊?怎么个新奇法?"

"这个没说,要我自己想办法……"

四人都沉寂片刻,凌竹问道:"那,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白宛桃还是摇头。

"我就是想找你们出主意……"

"天庭里就这么一个桃园,哪里去找新奇品种呀。我看,王母会不会是存心刁难你?"

司菊的一番话让白宛桃一惊,但转而就释怀了:"不管是不是刁难,已经答应下来,就要试着去做做看。既然天庭没有,我想去人间看看。"

"你要怎么去人间?不是玉帝不准你离开桃园吗?"

"小菊你真笨!桃子的意思是让我们三个帮他去人间找呀!"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白宛桃赞同地朝小梅子点头。

"也是啊,我们每五天就有一次轮休,可以到人间去,宛桃你想要怎么样的桃树?"

这个倒是事发突然,白宛桃还来不及细想,于是说:"也不一定是桃树吧,只要你们看到珍奇的果蔬,适合在天庭种植的,都拿给我好了!"

"拿给你就能种得出来了吧?呵呵,我等不及想吃了呢!"

"小菊你唉就知道吃,那个是要先给王母吃的,怎么轮得到你呀!"

司菊狠狠地瞪着梅君也,小梅子则作着鬼脸,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就是没个太平。

倒是一直安静的凌竹开了口:"宛桃,你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恩,早也得习惯晚也得习惯,"白宛桃无奈地笑笑,随即又想到。

"照料这些桃树也有好处,就是我的妖法渐长不少!"

说不定,等到哪一天可以冲破桃园的结界,去找玉帝讨个说法。

司菊和小梅子突然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对看。

白宛桃直觉地感到不对劲:"怎么了?你们有事瞒着我?"

凌竹抿了口茶,替他们说道:"这件事你是迟早要知道的,不如现在告诉你。司菊到掌司府去打听过,那里负责仙人们的晋升,贬职。据说仙人谱上原本写了你的名字,就是玉帝带你来的那天,但不知为什么又被划去……"

"掌司府的人只说是上头下达的命令,要我们不要多问,也不能传出去。桃子,你自己知道就好。"

白宛桃半是认命半是安慰自己:"谢谢你们。做不做仙我也不苛求了,当初若我不杀生早就成仙了,这样也算是报应吧。"

这时司菊起身,过来搂出白宛桃的肩。

"宛桃你别想太多……"

"我没事,说不定这次办成了蟠桃宴,就有转机了呢!"

四人又聊了些轻松的话题,后来凌竹说还有事情要办,司菊和梅君也才恋恋不舍地决定离开。

白宛桃一路送到桃园门口,看着他们从圆形拱门走出去,像是穿越一道透明屏障,身体一过去便不见了。

白宛桃伸手探去,有堵无形的墙挡在面前,他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他靠在墙上,垂头叹气。

这时,墙忽然变得凹凸不平,连带着碰触的地方也温润柔软,白宛桃一惊,他的手竟被"墙"握住了。

他正要抬起头看个究竟。

"白宛桃……"

却听见有人在喊他。

白宛桃"啊"地叫出声,退后一步。

这才看清,原来是有人穿墙进来。

"怎么,你守在这里等我来?"

毫无根据的自信语气,白宛桃不用看也知道知道是谁来了。

灰衣道袍黑布鞋,正是颜子川站在跟前,他一脸兴味地打量白宛桃。

"这桃园景色还真不错,上午和王母来,都没机会和你打招呼。"

白宛桃愤愤地咬牙,缓缓抬头迎向颜子川,手指着门口。

"这里不欢迎你,麻烦你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

"别气别气!"颜子川边这样说着,边恬不知耻地握住白宛桃伸出的手。

白宛桃眼睛瞪地更大了。

"你!放手!"

甩也甩不掉,抽也抽不回来,只能由着泼皮道士抓着手。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会高兴呢……这是给你的!"

颜子川松开手,另一手里提着东西,是用布包裹着的,丢给白宛桃。

白宛桃措手不及地接下,嘴里却嘟囔着:"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包裹还挺沉,不知是什么。

"对你有用,先收着吧,不用谢我!"

"谁要谢你啊,我明明说不要的!"

颜子川好笑地看着宛桃的反应。

白宛桃被他看得毛毛的,无名之火烧得更旺。

"我,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没空招待你,你快走吧!"

"哦?都有些什么事?也不知道一觉睡到三杆的是谁,还要王母请人去叫的又是谁……"

被颜子川抓住把柄,白宛桃一时哑口无言,赌气似的把头转开,满园子的桃树映入眼底,忽然想到。

"我还要给这些桃树浇水,可费功夫了……"

"那好。"

颜子川拦腰抱住白宛桃。

"你,你做什么,快放开!"

"别动,小心摔下去。"

白宛桃这才发现,颜子川抱着他徐徐升空。视野逐渐开阔,碧绿的桃树林仿佛被踩在脚底。

"放我下去!你这是要做什么!?"

"水在哪里?"

"什么水?"

"你不是要浇水吗?我帮你。"

白宛桃狐疑地盯着颜子川,看到一张难得认真的脸,心里漏跳一拍,竟然会觉得心虚,糊里糊涂给颜子川指了方向:

"那里,有条河。"

搭在白宛桃腰间的手搂紧几分,被一股大力带着飞跃,气流迎面而来,将额前的发丝吹散开。

"到了。"

白宛桃感觉到脚又踏在了地面上,紧悬着的心才放下。

颜子川换了一手搂住白宛桃,另一手移到自己嘴边,只留二指,其余握紧。

白宛桃刚想问,你怎么还不放开我啊。就看见颜子川嘴边的手甩了出去,紧接着一股劲风呼啸奔向河面。

顿时河面凹陷下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开,水流自动汇涌到两旁,中间的河床清晰可见。

比这更可怕的是,一条巨龙从河底腾跃而起,盘踞的龙身缓缓展开,几乎有井口那么粗,却能在空中如水蛇般舞动。

难道这就是?

"降水术!"

正真亲眼见到降水术的震撼,让白宛桃忘记了其他,只顾着张大嘴,呆呆地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整条水龙盘旋在桃园上空,黑压压地遮天蔽日,所经之处,滂沱大雨,势不可挡。

待到雨水砸在自己脸上,白宛桃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给桃树浇水。

"够了够了!你想把我住的屋子给冲走吗!!?"

话音刚落,水龙像是明白了什么,收起雨势,又飞了回来,如此大的雨量,竟然察觉不出龙身有半分的缩小。

水龙飞回河面上,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一点点地潜回河底。

一直到龙尾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往常,水面如镜,碧空如洗,似乎之前发生的事只是场梦境。

真厉害!白宛桃真心赞叹。真想知道颜子川是如何操控的。

惴惴不安地抬头,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

"怎么样!?"

"你可以放开我了罢……"

"不行,你先谢我,我再放开!"

"……是你自己要帮忙的……"

还没说完,颜子川迅雷不及地凑过来轻啄白宛桃的侧脸。

"啊!"白宛桃猛地推开他,避如蛇蝎,"你又是干吗?"

"这样就算做谢礼了。"颜子川死乞白赖,一脸得逞地笑。

白宛桃忙不迭地用袖子擦脸:"怎么有你这样的道士!"

"有你这样的小妖,就有我这般的道士。"

"什么意思?"

颜子川只笑不答。其实他那会儿想说的是:有你这样美艳的妖,就有我这样泼皮的道士,所谓一物降一物。但是看白宛桃正在气头上,他只敢说一半。

白宛桃没有听出颜子川话里的意思,只是醒悟到,不能顺着这人的思路来,否则被他绕晕了也不晓得。

"问你,你刚刚用的是降水术吗?"

"正是。"

"……"

"想学?"

颜子川眉毛轻挑,歪着脖子凑过来。

白宛桃犹豫着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要是说想学,这臭道士是不是又要提出奇怪的要求。

"你这小妖还真是,想学就直说,羞答答的像个大姑娘似的。"

"明明……"

明明是你恬不知耻,一再激怒,反倒来说我像大姑娘!

"不学了!"白宛桃转身就走。

"哎哎,别走,我教你!"

白宛桃停下脚步。

"真的!我教你,毫无保留,不取回报,小妖在上,请接受我吧!"

白宛桃噗嗤一声被逗乐了,回过头来颇有些无奈:"我说,颜子川,你就不能稍微正经点?"

颜子川立刻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表情变化真比翻书还快。

"其实,我去望仙山上找过你。那时候天界刚刚在传,说有只妖怪住进桃园,我没想到是你,就没细问名字。我以为你还在望仙山上,想去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可是我去了好几次,都没找着你。"

白宛桃疑惑不解,但还是由着颜子川继续说。

"今天随王母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桃园的妖怪就是你,呵呵,早知道当初应该问清楚,就可以早点见到你,也不用费那些周折了。我给你带了些书来,就是那个包裹,都是和种植有关的。王母不是要你研究新品种的吗,我想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白宛桃这才听明白了,感情儿这臭道士其实是想帮自己,他先前就不能开门见山地说清楚嘛!非要惹自己发怒不开心,是觉得好玩么?

"我知道了,书我收下了,谢谢你!"

"……我,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还有降水术,只要你想学,我随时都能教你!"

"恩,下次吧。"白宛桃带着略有感动的神情朝颜子川看去,"你要想来桃园也可以,多个人陪我说话挺好,只是,不要再拿不着边的话气我!"

颜子川点点头:"好,好……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白宛桃目送颜子川离开,心里琢磨着似乎还是弄不太懂他,唯一确定的是这个泼皮道士并没有恶意,是真的想帮自己吧……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五、春宵一梦
第五章春宵一梦

朦朦胧胧,缥缥缈缈,恍如置身于云端,周身被一股温暖的气息环绕,舒服得想去触碰,云雾却悄悄散开,复而又聚拢。

白宛桃想睁开眼,眼皮却厚重得像千斤巨石,只能扯开一条缝。要伸手揉揉眼睛,可整只手都动弹不了,侧头去看,手上什么时候被丝绸长绢缚住,再一看,原来双手都是。

觉得不舒服了,白宛桃扭动身体,这时有什么重物压过来,几乎要把胸口挤扁,气都透不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吹来阵阵微风,轻柔抚弄,随之萌生起一点点一丝丝的悸动,这股悸动似乎由身体中心产生,逐渐扩散开来到达全身,不断撩拨着神经。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该如何形容,那是即满足又失落,即欢喜又难过,即想放下又盼着留住。在这样的矛盾煎熬里,白宛桃似乎听见自己幽幽的叹息声。

然后,有人在耳旁低语,听不真切。

应该说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切。

微风又化作雨点,白宛桃就暴露在雨中,雨丝点点滴滴细细密密落下,溅湿了每寸肌肤。

尔后,那雨水汇聚到一起,形成山川,化成河流,奔涌入海。

感觉自己变成了小小的桃花,不小心飘落枝头,触到水面上,便随着那水流奔腾不息,被不可抑制的势头卷入海中。

不要……请……停下……

这样喊着,一个浪头翻过来将他吞没,来不及反应一浪接着高过一浪,直把他逼到浪尖上。颤抖着,疯狂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一阵白光刺目,炸得头就要裂开,白宛桃在白光中惊叫着倒下。

在黑暗中沉寂许久,白宛桃挣扎着终于醒来,举起一手支在额前,寻思了半天,不明白昨晚做的梦代表什么,他此刻唯一确认的是浑身酸痛,异常难受,气力用尽了一般,只差一点连维持人形都很困难。

慢慢支起身体,一阵天旋地转,重重地倒回床上。试了几次皆是这样。

这是怎么了?

昨天……

先是一早王母来,然后是梅菊竹三个小仙,接着颜子川也来了,送走他后,在桃园里一直忙到日落,再之后……

想不起来。是何时进的屋,怎样关的门,如何睡下,竟然一点印象没有!

怎么一回事?

正这样奇怪,有人在敲门。

"谁?"

"宛桃?"

是凌竹的声音。

"你等等。"用力喊了一声。

白宛桃匆忙下床,没想到脚上也力气全无,噗通一声跌到地上。

"怎么了!"凌竹已经推门而入,见到屋内情景,连忙过去扶起白宛桃,在看到他的面孔后,脱口而出:

"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也不清楚,使不上力。"

"你躺好,我给你看看。"

凌竹抓过白宛桃的手腕,搭在脉搏上。

白宛桃看着他脸色越变越沉重。

"怎么样?"

凌竹松开手腕,几次要开口,又吞了回去,像是要下一番决心。

"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你的脉象若放在仙人身上来看,是疲累过度,灵气消耗过大,导致身体一时间无法承受,不过你是妖,对仙人适用的那套是不是对你也一样我不能保证。总之,这两日你就不要下地了,身子虚弱多注意休息……"

"是这样么……可是我想不起来昨晚上的事,又是什么原因呢?"

凌竹听罢,又抓过他的手探了探,随后摇头。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得回去问问后备府的老人们,他们兴许知道。"

"恩……那就麻烦你了。"

"对了,我带了东西给你。"凌竹从床头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是什么?"

"给你带了盆金竹,因为前面要敲门就先在地上放一放。"

凌竹果真端进来一盆竹子,矮矮的,大概五六根枝干,奇异的是竹叶和枝干通通都是金灿灿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着光芒。

"这就是金竹?真是金子做的?"白宛桃忽然来了精神。

凌竹将竹子捧到床边。

"不是金子,不过我在矿山里发现这株竹子,也许是吸收了土壤里矿物的缘故,才长成这般。"

白宛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少见。"

"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你说要新奇品种,我就想起这金竹来。"

"呵呵,我好像有主意了。你能把竹子放在我这儿吗?等我身体好些,再研究研究。"

"算是我送给你的也无妨,我给你摆桌上。"

随后凌竹又交代了平时如何照看这盆金竹,白宛桃笑笑说他难得今天那么多话,平时都是闷闷的,不喜欢说笑。

"那是司菊和小梅子太吵闹,我插不进话。"

"那倒是,他们俩凑一起真是活宝,一个不比一个差……"

话说一半,白宛桃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双手捧住额头,一阵一阵锥心的刺痛,逼得冷汗直冒,汗水顺着手掌滑落到枕头、被子上。

"你这样不行,我现在就去后备府问!"

凌竹风一般地冲出屋子,白宛桃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逐渐失去意识。

白宛桃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人正在往他嘴里灌汤药,很浓的药味。白宛桃想说话,汤药一半喝下一半被吐了出来。

"给我喝的什么?"

白宛桃看了看给他灌药的正是凌竹,不知昏睡了多久,居然连他什么时候再来的都不清楚。

"你醒了正好,先把药喝了。"

尽管很苦,白宛桃还是乖乖将药喝了,放下汤碗,迫不及待地问:

"你去过后备府了?他们是怎么说的?"

凌竹一边收拾汤碗,一边闷闷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说,都没有正眼看白宛桃,就要转身从床边走开。

白宛桃只当凌竹那沉默的毛病又犯了,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怎么能这般吞吞吐吐,难道想把自己憋死吗?白宛桃抓住他的袖子,耐心性子又问一遍。

"你去后备府问出些什么?我这样要不要紧?"

凌竹被揪住袖子也不回头,一双手却将药碗捏得紧紧的,好半天终于开口。

"你把药喝下就没事了,再休息两日应该就能恢复。"

"就没有说是怎样引起的吗?"白宛桃最关心的是这个。

凌竹缓缓转过身来,眉头紧锁地看了白宛桃一眼,嘴里说出的话却和表情对不上。

"府里上了岁数的仙人都说没见过这种状况,只说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后来捅到玉帝那里,才开了帖药让我送来。"

白宛桃听到水土不服才放下心来,虽然还是颇古怪蹊跷,但一下子放宽心就没往其他地方细想。

"凌竹,辛苦你了,为我跑来跑去的。"

凌竹嗯了一声,突兀地说句:"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啊?好,你慢走。"

这凌竹也真是的,先前刚感叹他好不容易话能多些,现在又变成有一句说半句,就连半句也要拆开来分两次说的古怪样子。白宛桃苦笑着叹气。不过凌竹倒是个老好人,等身体复原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这样想着,头又昏沉起来,白宛桃阖上眼睛。

凌竹配来的药果然有用,才喝下没多久,迷迷糊糊睡一觉再醒来,气力恢复了大半,手脚也不酸软,能使上劲。

白宛桃下地给自己倒口水喝,低头看到那盆金竹,凌竹带来的,正摆在桌上。

怀着好奇伸手碰碰叶子,竹叶微微颤动,倒真的不是金子打造出来的,摸上去和普通叶子无异。

明明应该是翠绿的竹子,却长成这般,真是奇特。天马行空地幻想,假若结出一树金灿灿的桃子来……似乎视觉上是惊艳不已,但,有人敢吃吗?白宛桃对自己摇摇头,这样行不通,换别的法子罢。

站着有些累,白宛桃翻出案几上颜子川之前给的那几本书,躺回床上看起来。这些书倒是和种植有关,还是专门教授如何在天庭种植的,分门别类,介绍得十分细致。

这颜子川还真有两把刷子,能弄到如此专业的书籍,

白宛桃一边感叹一边琢磨起书中的内容,浑然不知,早已投入其中。

之后几日,过得很是清闲,一方面身体还未恢复,另一方面园子里实在没有什么需要打理的。那些仙桃挂在枝头,只等着别人来摘,用不着白宛桃多费心思。于是他连着几日都在床榻上度过,醒了洗把脸,回床上看书,看累了就接着睡,如此反复,转眼就过去三天。

身体一好,便想着着手研究新品种的事。

司菊凌竹小梅子他们也来过好几次,带回不少稀奇古怪的果蔬,将白宛桃的小屋后院几乎堆满了。白宛桃想要报答他们,又不能直接摘了仙桃给他们吃,这样被王母玉帝知道可不好。

思来想去,最好的报答方法就是赶紧种出新品种,于是白宛桃干劲十足地忙开了。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六、天河共浴
第六章天河共浴

白宛桃一边参考书本,一边琢磨着用自己的方式研制出了第一批桃种,迫不及待地在桃园里种下。上午刚种下,浇过仙水,日落前桃种已开始抽芽,冒出细细小小的尖芽。白宛桃欣慰不已,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

未曾料到,第二日一早醒来发现,小苗长到一指高,却枯黄脆裂,显然夭折了。白宛桃心酸地将苗种挖出,用木盒装好,再埋入土中,俨然盖棺入冢,为这批幼苗祭奠。

悲怆的心情尚未散去,白宛桃已经在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耐下性子翻了一遍颜子川给的书,终于恍然大悟。

苗种幼嫩,好比嗷嗷待哺的婴儿,内腑脏器还未长好,是不能像大人那样进食的。桃种也是如此,仙土和仙水所含灵力过于强大,不堪重负因此早早夭折。

正巧,暮雪仙子来桃园查看进展,白宛桃给她讲明情况,提出要用凡间的泥土和水源培养。仙子将信将疑,不太确定白宛桃的话是否正确,但还是答应了会满足他的要求。

暮雪仙子的动作十分迅速,不愧为王母跟前的首席侍女,才答应下来,只过一个时辰,就带了两名天兵前来,天兵各抬着一只大缸,一缸装土,一缸盛水。

暮雪仙子还带来一叠别致的瓷盆,给白宛桃培植幼苗用。

白宛桃感激地再三道谢,暮雪谦虚地笑笑称这是自己份内之事,又说王母很是期待这次的蟠桃盛宴,还要白宛桃不辞幸苦。

寒暄了一番,终于送走暮雪和天兵。

白宛桃制出第二批桃种,正在后院里忙活,梅君也来了,嚷嚷着要帮忙。

"小梅子,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把瓷盆装上泥土。"

梅君也兴致勃勃地接下差事,他尽管外貌似孩童,做起事来却很细致,令人放心。

"桃子,泥土都装好了!"

"不错!再取些仙水来,就在屋外,有条河。"

白宛桃交给梅君也一只木桶。梅君也小人一个,胖嘟嘟小手提着木桶看上去有些吃力。

"罢了,还是我来吧。"白宛桃要将木桶拿过来,自己去打水。

梅君也不开心了,嘟起小嘴:"桃子,我可以的,我能作法呀!"

说着,朝木桶指指,一圈蓝光环绕,木桶飞了起来。梅君也得意地咧嘴笑,就像小孩子期待大人夸奖。

"看不出,小梅子挺厉害!"

梅君也嘿嘿一笑,跟着木桶,一路蹦蹦跳跳跑出屋去。

待梅君也回来,白宛桃已经将桃种分别放在一个个瓷盆里,用土掩好,再用小梅子取来的仙水,和暮雪仙子送来的凡间的水,用碗舀出来,一份一份地比兑,浇入瓷盆里。

"这样就好了,没什么可忙的了。"白宛桃浇完最后一只瓷盆,对梅君也说。

"啊?这就好了?我还以为今天就能看到桃树长出来呢……"

梅君也看看瓷盆,又看看白宛桃,有些失望。

"哪儿有这么快,过个几天才能长成树苗,还要将树苗移到地里,不出意外的话,等要结桃至少得过十天!"

"要那么久?"

"是的。"

"好吧……我过几天再来看看!桃子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小小人精口气倒很大,白宛桃被他逗笑了。

白宛桃拉着梅君也喝茶聊天,不知不觉,傍晚时分,小梅子才起身道别。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白宛桃分外小心。

所有的瓷盆统统摆在后院里,一日浇三四次水,每次都用仙水和凡水兑好,并且逐渐增加仙水的份量。

白宛桃一门心思全放在上面,有时候会半夜醒来,随意批上外衣,跑去后院查看桃苗。

在这样的悉心呵护下,桃苗长势良好,抽芽,冒叶,不过二日,主枝长成。

五日后,梅君也再来的时候,桃苗已长至半人高度。

白宛桃和梅君也将幼苗连盆从后院搬出屋外,这时颜子川来了。

"宛桃,在忙什么?"

颜子川浅灰色道袍,一把折扇在手,扇得双鬓发丝飞扬,根本不像道士,明明就是个翩翩公子哥。

"你怎么来了?"

白宛桃嗔怪地扫他一眼,这人两手轻松,潇洒不凡,是来桃园游山玩水的吗?

颜子川没有听出白宛桃话里的不满,相反,在瞧见梅君也后,熟络地打招呼。

"这不是梅菊竹三仙之一的梅君也,梅仙吗?幸会幸会。"

"桃子,这位是……?"小梅子不认识颜子川,于是问白宛桃。

"颜子川,王母跟前的侍卫。"白宛桃这样解释。

"宛桃,你这般介绍可就生分了!应该从我们第一次相识说起。"

"正忙着,等会说!"

白宛桃和梅君也抬着瓷盆,同时默契地从颜子川面前走过。

"唉,我来帮你!"

说着,折扇一收,抢着要抬瓷盆。

只是原本两人抬的瓷盆,多了一人显得麻烦又多余,白宛桃忍不住开口:

"这个不用你抬,后院里还有许多,你去抬剩下的!"

"那好。"

"别用你的灵力搬,我怕弄伤幼苗!"

"好好好,我知道!"

颜子川环抱着瓷盆,脚步一如既往的轻松,想着之后白宛桃会如何答谢他,幻想一张羞怯娇美的脸在眼前欲言又止,心情顿时大好。想到这里,早已忍不住,颜子川忘乎所以抿嘴偷笑。

能为美人效劳,即使再苦再累,心儿却是蘸了蜜似的甜腻。

抬着瓷盆赶到屋外,看见白宛桃和梅君也跪坐在地上,不知又在做什么,颜子川探头过去。

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一双粉嫩结实的小手,两双手正在刨开地里的土,转眼间,十个指头就被泥土染脏了。

颜子川被这一幕惊地丢下瓷盆,连忙过去抓住那手,不让他再继续。

"快停下,你怎么用手来挖!?弄伤了怎么办?"

"不用手挖,那用什么挖?这里可没有工具……"

白宛桃回过头,一副大惊小怪你很多事的样子,挣脱开颜子川的手,还要继续。

"唉……你等等!"

手再一次被抓住。

白宛桃有些发火,这臭道士难道是来打岔添乱的?

却见颜子川从袖口里掏出折扇,吹口气喊了声"变!"

好端端摆在手里的扇子,瞬间变成一把铁铲子,有手臂一般长。

"用这个试试!"颜子川递到宛桃面前。

看来是错怪了颜子川,白宛桃想着该如何谢他,却被小梅子打岔。

"桃子,我帮你擦干净手吧,掘土的活交给子川兄好了。"

果真掏出手绢给白宛桃细细地擦,指甲缝里也不放过。

"恩……也好,子川,那就辛苦你吧,你来挖土,我和君也去抬花盆。"

"好。"欣然答应,总不能拒绝美人的要求呐。

颜子川琢磨着,那梅仙似乎是故意针对他,果不其然,视线刚从白宛桃身上挪开,就看见梅君也一边擦拭一边挑衅地对自己眨眼。

这个小梅仙!居然乘机摸了美人的手!哼!看我回头收拾你!

颜子川忿忿不平,将满腔怨恨发泄在铁铲上。

有人相帮,果然神速。数十株幼苗都从盆里转移出来,栽种在桃园里。

颜子川铲土,汗流浃背,白宛桃和小梅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桃子,你额上全是汗,我给你擦擦!"

小梅子粘着白宛桃,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为白宛桃擦了额头又擦脖子,

看得颜子川直咬牙,居然又让这梅仙先一步得逞!进而幻想,此时若手中握着一支梅花,定要将花瓣纷纷扯下,好好撒口气才舒畅。

白宛桃倒为人设想,见大家都累了,于是提议道:

"身上也汗津津的不舒服,不如去河里洗了澡再走吧?"

"好呀好呀!"梅君也不假思索地答应。

"子川呢?"

"恩?啊?好啊!"

"想什么呢……呵呵。"

颜子川难得出神发愣,倒把白宛桃逗乐了,浅笑吟吟。

然而,当美人光洁着背,散落着发丝,毫不设防地出现在面前时,颜子川何止是出神呐,简直魂不附体!整颗心都叫嚣着美人啊让我抱一下吧,或者只是碰一下也好!

偏偏有个碍眼的家伙在场,颜子川忍下冲动,收回视线,恶狠狠地瞪着梅君也。

小人精毫无自知,作对似的就是要惹颜子川生气,这不,又缠上了白宛桃。

"桃子,我帮你搓搓后背可好?"

"那再好不过了!"

说罢,圆墩墩的小手就爬上美人后背。

天啊!自己垂涎已久的美人却在面前被其他人触碰,那怎么可以啊!

正在颜子川纠结恼怒之时,梅君也很适时机地回过头来,咧开了嘴对颜子川笑,还调皮地伸伸舌头。

脑中轰的一声,颜子川当下里撅把水,朝梅君也洒过去。

水珠四散中,白宛桃缓缓回过身来,被莫名淋了一头水,换做是谁都会不高兴吧。

"颜子川……"美人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是挺可怕的。

"宛桃……我不是故意!是……"

伸手指指躲在白宛桃背后的梅君也,小梅子正幸灾乐祸捂嘴而笑。

颜子川要解释什么,却听"哼!"的一声,当头水花袭来,出人意料地是白宛桃拿了水在泼他。

"哈哈哈哈!"

臭道士淋了水,头发丝丝缕缕,湿湿答答,姿态怪异地垂在脸上,白宛桃见他这副落魄样笑得乐不可支。

"好了好了,这下解气了吧!"

颜子川逮着空当,欺身过去抱住美人,白宛桃也不避让,靠在他怀里还在一颤一颤地笑。

终于笑停了,白宛桃抬手给颜子川理顺额前的头发,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碧绿色眸子泛着水色,脸颊因为先前大笑而染上粉润。

颜子川看得痴迷,美人在抱,真想一亲芳泽……于是一点点靠近……

"哗啦"——

才理顺的发,又被水流冲乱。

"小梅子,你真胡闹!"

白宛桃从怀里挣脱,去追肇事的梅君也。

"嘻嘻,你们俩玩水别忘了我嘛!"

颜子川一半雀跃一半苦涩。

下一次,一定得挑好时间来,避开其他闲杂人等,和白宛桃单独的,好好亲近亲近……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七、梦魇重回
第七章梦魇重回

忙了整日,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活宝折腾,白宛桃累得不行,送走颜子川和梅君也后,回屋刚沾上床便昏昏入睡。

慢慢的,那飘飘欲仙的感觉袭上身来。

这让白宛桃想起几天前的诡异梦境,遂在沉睡中惊醒。

睁开眼,一片香气氤氲。只是多吸一口,便让身体越发无力。

怎么了?不禁自问。

眼前罩上一道黑影,细看究竟,原来有一只手伸过来遮挡了光线,手掌宽大,骨节分明,并不是自己的手啊……

手指放到唇边,轻轻抚弄,描摹着唇形。

白宛桃只觉得搔痒难耐,微微启口,伸出舌头舔舐,那手指偏偏趁虚而入,肆意侵犯着领地。继而又进入一指,灵巧地翻弄,挑逗着舌尖上颚,任何它能企及的地方,无一幸免。

唔……恩……

白宛桃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不成调的鼻音,那般媚色竟连自己听了都不可置信。

忽然,二指猛地夹住舌尖,又加大力道将贝齿撬开,口中津液来不及咽下,顺着嘴角漫溢而出。

这时手指却停下动作,白宛桃还在心悸为这突然而至的空虚感到苦涩,那双大手绕到脑后,将白宛桃轻托起来,随即,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迷离的气息靠拢着,霸道地夺去了他的呼吸。

被不可遏制的激流卷入中央,包裹着引领着到达未知的地方,白宛桃张开双臂,如同失足溺水者一般,拼命抓住仅有的希望,紧紧搂住一具身体,不想触手之处那样滚烫。

宛桃……

有人轻唤着自己。

终于逃离激流,白宛桃恢复呼吸大力喘气,尚来不及回神,胸前被轻轻拉扯,时而啃咬,时而轻舔,丝丝凉凉,奇异的快感顿时从脚底上窜,一路沿着脊背到达脑中。

啊……哈……轻点……

弄疼你了?

不……不要……

抱着他的那人呵呵地笑出声,将白宛桃翻了个身,指甲刮弄着背部,引得白宛桃难耐地弓起身子。

那人似乎玩弄够了,停下手中的一切,把白宛桃丢开。

宛桃抚着心口,仿佛那里还荡漾着圈圈涟漪,叫嚣着远远不够。

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私密处被触碰,白宛桃忍不住惊呼一声。

别怕……

声音低沉沙哑,安抚着宛桃。

刚放下心来,私密处一阵撕裂的痛楚,竟有异物缓缓进入,接着异物扩张了一分,轻提着扯出却不离开,一进一出在疼痛中抽插起来。

好疼……

白宛桃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然而身体又像是熟悉这一切的,没用多久对疼痛麻木了,直到某一点被轻触,白宛桃啊地一声喊出来,那种愉悦激荡在心中,填满整个胸口……

尚来不及体味余韵,又是一下袭来,更猛更深。白宛桃只觉得连脚尖都开始颤抖。

细细浅浅的呻吟再也压抑不住,直喊着,再快一些,不要停下。

舒服么,宛桃?

舒服……?如果能在这满溢的幸福中结束生命,是不是不会有痛楚,不会有遗憾……

那人的声音蛊惑朦胧。

把你的给我啊,宛桃……

什么给你?你要的是什么?

小小的萌芽被湿漉的暖流环抱,白宛桃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羞耻和惊讶逼得他要将那人推开,可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被熟络的唇舌含住,才几下翻弄,就忍受不住释放而出。

那人还不肯罢休,围绕着欲望中心又舔又吸,发出啧啧的水声。

果然美味啊……好孩子……

白宛桃蜷成一团,那人伸过来手来将他打横抱起,离开床榻,不知是要带往何处。

很想开口问他,眯着眼抬头望去,眼前却总是弥漫着一层水雾,如何也看不清楚,白宛桃感到浑身乏力困倦,靠在那人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惆怅万分,只因那个梦境清晰得如同印刻在脑海里。

庆幸的是,没有什么体力不支,晕头转向的不适感,白宛桃掀了被子跳下床,赤足沾地。

回头检查睡过的床,床铺尽管凌乱,却没有半分情事缠绵所留下的痕迹。

再跑到房门口。昨晚临睡前,房门从里面插好,现在亦是如此,也就是不曾有人破门而入过。

这样说来,一切真的是梦了?

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白宛桃慌乱无措,重又坐到床上,脸色惨白。

他很清楚修仙最忌讳的是什么,也一直以此为戒,洁身自好。尽管他是只桃妖,但仍希冀着有一天能成为仙人,因而不敢有半分差池。

却偏偏做了那样的梦,梦里的那个白宛桃淫乱不堪,不但不抗拒,反而很享受似的。

是不是这才是自己的本性,妖的本性!这样的自己还奢望做什么仙啊!

白宛桃气极地攒紧被子,恨难自已。

早知如此,也不做什么仙了,做妖或许还来得快活些!

他不是不曾这样想过,当年玉帝让他渡仙时,甚至于后来被带到天庭,他都曾质疑过,为何自己是妖而不是仙。最后都安慰自己道,诚信所致,终有一日能成仙的。

然而这一次,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是不是自己堕落了,再也做不成仙了?要是被天宫里的仙人发现他的本性,会不会将他抓起来炼成丹药!

白宛桃越想越恐慌,抓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这样淫靡的身体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这样想着,眼泪抽抽嗒嗒不争气地落下。

"宛桃!宛桃!怎么关着门啊?还没起来吗?"

是泼皮道士颜子川在拍着门,这道士真烦,昨天来过了今天还来,还偏偏挑这个时候,白宛桃一点儿不想见他。

"我身体不适,你可否改日再来?"

白宛桃说完,屋外便没了动静,这道士难得这么好打发。

却听"咵塌"一声,白宛桃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震惊地发现房门竟被撞开了。

颜子川见美人梨花带雨的缩成一团,也非常讶异,一步也等不及地跑到床前。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你,你!你把门踹了!?"

"先别管那个,回头还能修,你告诉我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身上难受……"

那样的事情难以启齿……

"哪里难受了?我帮你看看。"

颜子川伸手过来,白宛桃裹得更紧了。

"被子捂那么好做什么?"

"你别碰我!我,我再躺躺就好……"

颜子川看着美人一脸戒备,两颊因为慌张透出淡淡红色,越发想逗弄他。不过二人的关系刚有改观,可不能在这时操之过急。

于是冷静下来,伸手摸摸白宛桃的额头。

"没有发热……你好好和我说,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你也能治吗?白宛桃心里这样想,并没有开口。

"莫非……不是身上不舒服,而是有心事?"

白宛桃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

颜子川见他反应便知自己问中了,于是接着追问:

"觉得孤单了?想家了?"

"……不是。"

"那是什么?你个小妖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大概确实是自己不可理喻了,好好的妖不做偏要一门心思成仙,白宛桃心酸得又哭了,边哭边呜咽。

"子川……你说……你说我这样能成仙吗?"

颜子川没有料到桃子美人在纠结的是这个,一下被问住了。这样又被白宛桃误会了,哭得更凶。

"看来真是我奢望了……那玉帝……玉帝都是诓我的……"

"别急,别急,你慢慢说,唉,玉帝怎么诓你了呢?"

"你不知道的……和你说不清楚……"

美人伤心成这样,颜子川招架不住,不知安慰什么好,只好抬了衣袖为白宛桃抹拭眼泪。

"你从头和我说,让我给你评评,是不是真给玉帝诓骗了……"

白宛桃止住哭,眉头却皱得更深。

"你是仙人,和玉帝是一路的,不会也是骗我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我看你哭得厉害关心你,你若是不信就算了……你也别再乱想了,我给你倒杯水喝。"

颜子川起身倒水,递给白宛桃,宛桃也不推就乖乖地喝了下去,似乎平静了一些。

二人沉默片刻,还是白宛桃开了口。

"那好,和你说说也行,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许取笑我!"

颜子川点头答应——

分割线——

番外小剧场

偶是亲妈~O(∩_∩)O~~

某芸:小桃子,新造型,穿这件吧~

某桃:——为什么是女装……?

芸:叫你穿就穿,话这么多!

某桃从没穿过女装:要怎么穿?

某芸拽着小桃子往屏风后去,片刻后……

只见女装桃香肩微露,妖娆动人,

芸:果然亲妈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小桃子你太口奈啦,让偶亲一口~

这时不速之客颜子川突然出现:你们在吵什么?

在看见某桃后,立刻当机,神情呆滞。

某桃:……子川?是不是很奇怪?

子川回神,面露奸笑:一点不奇怪,在我眼里,你任何时候都是美的。

某芸碎碎念:真酸!

子川乘其不备,抓过桃子一阵猛亲。

桃子脸红羞涩,忙着要把子川推开。

"你这是干嘛呀!?"

"让我亲两下而已,又不是把你生吞活剥了!"

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理所当然。

"那也不行,快放开!"

某芸忙上前解围,一个劲地给子川使眼色

【你这家伙安分点,以后有你偷着乐的!】

子川连忙放手,回复成偏偏君子样。

某芸:女装真是繁琐,桃子你走两步试试~

某桃很听话地走了两步,不巧踩到衣摆,手忙脚乱,眼看着有跌倒的趋势。

颜子川啧了一身,飞扑过去,义务成为肉垫。

白宛桃倒在他身上,势头太猛一时收不住,于是演变成狗血事件。

就是……

在某芸看来,某桃很主动地推倒子川,结结实实送上香吻一个。

某芸自然不能错过,摸出穿越而来的单反相机,咵嚓一声,此情此景收入囊中

哇哈哈哈,大笑三声,得意地逃走

至于某桃和颜子川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八、溯本追源
第八章溯本追源

那是两百年前,白宛桃刚刚有了意识,从天地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是棵桃树。

桃树长在古旧大宅之内,枝杈丛生,参天蔽日。

当初栽种桃树之人早已作古,子子孙孙繁衍不息,到了这一代算不清是第几代了,只晓得是个孙姓世家。

这个世家将这唯一的古树视为守护家族的神树。传说只要神树在世,孙家便繁荣昌盛。孙家祖训第一条,就是见神树如见列祖列宗,恭敬爱护,代代传承。

日日都有人浇水,每隔几月修枝剪叶。桃树是最易招来虫害的,然而孙家的这棵桃树却从未有过。逢年过节,还有祭祀庆典,热闹非凡。

白宛桃被这般呵护备至,肆意而满足。

孙家有个奇怪的规定,每隔两代,本家的长子或长女,要有一人守护神树,奉献毕生,不得结婚生子。轮到这一代,尽管孙家人数略显稀少,还是遵从祖训,让长子孙毅接手了守护之任。

白宛桃是看着孙毅一点点长大的。

孙毅幼年时是个调皮的不得了孩子,上蹿下跳,爬树摘桃,还因此被上一代的守护者责罚了好几次。他总是满不在乎地顶嘴,就是个破桃树,为什么结了果不给吃,还当成神仙一样供着。

直到有一次,孙毅又淘气惹事,被守护者罚在树下跪着。人精精瘦,又是在盛夏烈日底下跪地,大汗满头,却仍是倔强地别过头,嘴翘得老高。

"孙毅!你不认错是不是!那你就别吃晚饭了,跪到认错为止!"

上一任守护者是他爷爷,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他。

孙毅见爷爷一走,猛地跳起来,衣袖里掏出把亮闪闪的小刀。

他要做什么呀?白宛桃纳闷。

孙毅竟拿了刀在桃树身上刻起字来,似要泄愤。

【别啊!快住手!疼死我了!!】

这一喊孙毅真的停手,朝四周张望:"谁在那里?"

"是我啊……"

孙毅抬头,看见有一个虚幻的人影坐在树梢,是个娇俏的少年,和孙毅年纪相仿。

"什么人?你从哪里进来的!"

"呵呵,我就是这棵桃树呀。"

"别骗人了!我可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你快下来!"

白宛桃纵声跳了下来,轻盈无比。孙毅小鬼扑过来要抓他,扑了空,踉跄着险些倒地。

白宛桃那时候还未修炼成形,只有一个虚幻的轮廓。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了我是这桃树呀,桃树精知道不!"

"真见鬼了!"

"精和鬼是两回事!"

"你不会吃了我吧……听说鬼怪专挑小孩吃!"

"说了我不是鬼!就算我是鬼,也对你这样皮包骨的小孩没兴趣!"

孙毅呐呐地绕着白宛桃转了一圈。

"真是桃树变得啊?你会些什么呢?"

"……"

"什么都不会还在那儿神气啥!哈哈!"

孙毅故意笑得夸张,捧着肚子,不料肚子发出"咕"的一声,他尴尬地收起笑容。

"怎么了?你不是笑得挺开心吗?再笑呀!"

"……我饿了。说起来,都是你这棵破桃树,害我不知道被罚少吃多少顿饭!"

"不是不能给你吃桃子,是你们家规如此我也没法子,你真要吃,我偷偷地变个给你!"

白宛桃说罢,手心里出现了个桃子。

孙毅一把抢了过来,袖子擦擦正要剥皮往嘴里送,忽然停住。

"这个真能吃吗?不会是害我的吧?"

"不吃就算了。"白宛桃拿回桃子。

孙毅又拿了回去,三下两下剥皮吞下。

"真甜!"不一会吐出个桃核。

"你以后要吃就和我说罢,不要私自爬树被你爷爷发现了,又少不了责罚打骂。"

孙毅嘿嘿地挠头:"桃子你可真好!"

"还有,别拿刀刻我!小心我下桃子雨砸死你!"

"啊?好好,不刻了,哈哈!"

"我回去休息了,能力不够,维持不了多久人形。"

这是孙毅和白宛桃第一次对话。

那时候白宛桃还没有名字,孙毅就唤他作桃子。之后孙毅嘴馋了就跑来对桃子说,白宛桃也不现身,变出个桃子落下想砸在他头上,每次都被那个机灵的小孩发现抢先接住。

白宛桃为了千年化仙一刻到来,保存精力,轻易是不出现的,即使出现,也依旧是那虚幻的少年模样,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永驻。

白宛桃陪伴着孙毅渡过青葱岁月,转眼几年过去,原本瘦小的孩子拔长了,长成俊逸的青年,处事也越发沉稳,暗恋他的姑娘也许不少,只是他注定孑然一身,白宛桃替他可惜。

自从守护者爷爷去世,孙毅承担起守护的责任。

浇水捉虫,春夏秋冬不论寒暑,从不间断。得了空,忙完休息,孙毅还要腻着白宛桃,捧着书本靠在树下翻读。读到兴头上还念给白宛桃听。

有时觉着累了,孙毅靠着大树休憩。风吹桃树,花瓣缤纷,落在发上,眉上,唇上,仿佛怜惜一般抚摸着青年的面颊。

白宛桃是喜欢他的,有这样一个人甘愿献出一生来陪伴自己,不求回报,他怎么会不感激?

然而人生短短数十载,在白宛桃看来不过弹指,生老病死亦是平常。

孙毅的弟弟妹妹一个个都有了子女,他也逐渐变老,体力大不如前。

一年开春,孙毅在桃树下睡久了染上风寒,几日都不见好,他竟然还拖着病体来看桃树。

【你怎么又来了?】桃树问他。

原本健壮的孙毅此刻看来纤弱许多,随时都能晕厥似的,白宛桃不禁怜悯疼惜。

"躺在床上也无事可做,不如来看看你吧!说不定哪天我就去……"

"不许胡说!"

白宛桃难得化了人形,站在孙毅面前,气恼地瞪眼。

"呵呵,你倒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过,真好!"

白宛桃想说一点都不好……

时光无情地拉大二人的差距,白宛桃依旧是娇俏的少年,孙毅的双鬓却悄悄染白。

纵然辛酸又能如何?

白宛桃变出一只桃子,通体白透。

孙毅没有察觉出异样,以为只是普通桃子。

"我不是小孩儿了,你怎么还拿桃子哄我?"

"不是的,你把这吃了,病就能好。"

"你知道我不信这些,生老病死本平常,一个桃子能抵什么用?"

"……吃了吧,这个桃子是我用了功力变出的,可以祛病延寿。就算是我私心了,你再陪我十年,等我成仙了……"

"再有十年你就能成仙了?"

"恩……"

白宛桃看着孙毅满带笑意地吃下桃子,很想拉过他的手说:

……十年啊,远远不够,如果可以,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神桃下肚,病去痊愈。又恢复到平常日子。

一日,孙毅的二弟前来,对孙毅说了什么,两人形色匆匆地离开。

傍晚前孙毅神情紧张地回来。

【出什么事了?】

"二弟他的孩子,就是下一代守护者,那个孩子被马车撞了!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别急……你把这个拿去……】

这次是黄桃。

【给那孩子吃下试试!】

孙毅知道神桃不可小觑,于是照做了。

第二日不止孙毅和他二弟,还来了许多其他人,白宛桃从没见过的陌生人,隐隐有种不安。

孙毅走上前来摸着树杆,语调轻柔。

"桃子,那个孩子治好了,多亏了你啊!"

是嘛,救活了就好……

"……这件事被三婶还有几个下人知道了,硬是要跟我们过来,说是家里也有人卧病在床,能不能……"

白宛桃已经猜到他接着要说什么,未等孙毅说完,通通通地落下五六个桃子。

那几个跟来的陌生人一边叫着"仙树啊!真是仙树啊!",一边争抢着地上的桃子,对孙毅连连道谢,跑了出去。

直到人群都散了,孙毅才又开口:"对不起,桃子,这样会不会耽误你成仙?"

【没什么。你照顾我那么久,就当做是还你的人情吧,只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孙毅整个身子贴在桃树上,抚摸良久。

然而事情远没那么简单,竟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翌日,院子里被前来求拜神树的人们堵得水泄不通。

孙毅,二弟,几乎孙家所有的人都出动了,也劝不走那些人,他们下定决心,求不到神桃便不走人。

白宛桃不为所动,要是人人都满足过来,他还做得成仙吗……

可那些人都像找了魔似的,从清晨等到日落,大有在此等下去的势头。

这样怎么行!?

孙家商量下来,去官府寻求帮忙,花些银子请官差把那些滋事的人赶走。

最后,官府的人请来了,得到的结果却瞠目结舌。

大批衙役赶到孙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部收押!

原本安逸的大家族鸡飞狗跳,哭喊声四起。

孙毅被官差反绞着双手,他不依不饶,神情激愤,质问官差何罪之有。

带头的官爷冷笑一声:

孙家私自占有神树,知情不报,罪大恶极,所有家产查封,归官府所有!

白宛桃眼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九、横空出世
第九章横空出世

几日后,官府贴出告示,神树应归百姓所有,而非孙家独占。

白纸黑字,是非颠倒。

孙家不服,闹到县衙,县令也是同样宣判。又说孙家历代照顾神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归还了一部分家产,让孙家另觅一处置办田产。

孙家原来的旧宅,被官府重新改建翻修,造了间庙宇,收些香火钱。

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神桃的神奇功效也被人们传扬开来,庙宇香火不断,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争相一睹神树。

官府担心照顾不周,神树会有什么闪失,就将孙毅留了下来,住在庙内,身份还是守护者。

熙攘喧闹,烟雾弥漫,小小的庙宇竟成了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对于孙毅来说,日子还是照样过,之前怎样如今也怎样,惟一不同的是,他没再见过幻化成人形的桃树精。

枝头密密麻麻挂满了红色的祈愿符,然而无论人们如何祭拜祷告,如何苦苦哀求,神树也不为所动。

没有人再见到神树结过果子,孙毅也不例外。

渐渐地有人开始猜测,神树不过就是棵普通桃树,只不过生长的年岁多些,比普通桃树大些罢了,没什么神力。这样的猜测传开来,有人将信将疑,更多的人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抱着不妨一试的心理,仍旧前来。

所以尽管求拜的人少了些,香火却始终未曾断过。

是夜,更深露重,庙里的人散尽了,孙毅才靠在桃树旁,喃喃自语。

"桃子,你是不是恨了怨了?连我也不搭理了?"

白宛桃听见叹息声,忍住没有开口,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不是的……

你不知道……

那些香客有的求姻缘,有的求健康,有的求升迁发财,但不仅是这些,也有人满怀恶意,希望他人不幸,希望不义之财,希望长生不老……

我听得烦了,看得厌了,何况我根本做不到那些……

我只是一个还未得道的桃树精,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换做是仙人,也不可能逐一满足吧。

原本是好心,落了几个能治病的桃子,却闹得满城风雨,害得孙家流离失所,若是我有更大的本事,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为了你好,为了大家好,我选择不闻不问,不作回应。

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平平安安的,你明白吗?

孙毅在树下站立良久,除了风吹树叶的飒飒声,间或几声虫鸣,再没有其他声音。孙毅料想桃树精真的不再理他,失望离去。

尚未入冬,秋风萧瑟中,桃树叶子落尽,剩下祈愿符执念地挂在树上,连绵地不留一丝缝隙,远远看去,倒像是有火光在树冠上跳跃。

这时候人们还未发现异常。

可等到春天来临,百花争鸣,万物复苏,桃树还是那般模样,竟没有花苞出现,也看不出开枝长叶的迹象,人们开始担忧。

一直到盛夏,桃树仍旧光着树杆,树上的祈愿符因为风吹雨淋变得酥烂,落光了一大半,几分凄凉几分悚然。

难道说!神树死了!?

人们震惊绝望又不得不做下这样的结论:神树真的死了。

逐渐地,再没有一个香客愿意来这里,谁会指望一棵死了的神树再有什么神力呢?

庙宇里冷冷清清,官府见敛不到香火钱,任由其破败,不肯再花一分钱修缮。

"只有我还来看你,我相信你还活着。孙家祖训里说,只要神树无恙,我们家族就在。孙家虽然经历了一劫,被迫迁徙,但这几年经营有方,早已翻身,甚至比原先还阔气。所以,桃子,你还活着的是吧?是你还在保佑着孙家?……你这样子骗得了世人可骗不了我!

"就是一年前,你说再过十年就能成仙了,要我陪着,给我治好了病,你都忘了吗!?

"你一定还活着!求求你快出来吧,或者即使只说一句话也好,让我知道你还在那里!"

孙毅年近不惑,平时沉稳的男人竟然抱着树大吼,甚至拳打脚踢。

"你快出来!快给我出来!!"

不知道的人准以为他疯了。

可是百年古树岂是他能撼动,毫无动静。

白宛桃为了早点脱离凡尘,早日化仙,收起全部精力,一年之前就开始潜心修炼,心无旁骛,若是此时应了孙毅,定会功亏一篑。

可孙毅并不知道,他一直喊到喉咙嘶哑,最后一头栽倒在树下。

远处公鸡鸣叫,东方微露鱼肚白,孙毅方才晕晕乎乎地醒来,却惊然发现自己靠在一个柔柔软软的怀抱里。

细细地闻,有股桃子清香。

孙毅猛地坐起身!

"桃子!?"

眼前有位佳人,面若桃花,乌发如瀑,半跪着坐在身边。

不是记忆里那个娇俏的少年……

那人问他。

"孙毅……你怎么在树下睡了一宿?还想染上一次风寒吗?"

孙毅糊涂了,这人究竟是谁?初看上去有些生分,说出的话倒好像和自己十分熟络。

四下环顾,越发吃惊,满地缤纷的桃花瓣,铺了厚厚一层。抬头仰望身后的神树,满树桃红迫不及待地撞入眼帘!

"这……这是怎么回事?"

九月天里,神树居然开花了!

"唉……我在潜心修炼中,被你惊扰到了。"

"桃子?真是你吗?"

"是。"

"你怎么……长大了?"

"精怪也是会长大的,比起你们凡人,过程漫长而已。"

"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白宛桃莞尔一笑,可比女子妩媚。

孙毅怔楞,探手抚上美人的脸。

"竟然可以摸到!"

想过去,眼睛可以看见,却摸不着碰不到,虚虚幻幻,恍如空气。

"呵,如今法力深厚,身形便能稳定下来。你的手是怎么……?"

孙毅十指上布满青紫,杂眼得很。

"没什么……"

孙毅说着要将手收回,被白宛桃一把抓住。

"别动,这些伤我能治好。"

微弱温和的光芒自白宛桃手心溢出,纤纤素手轻轻拂过孙毅的手背,眨眼间青紫淤血消失不见,完好如初。

孙毅出神凝望那双墨绿色的眸子,越看越痴迷,仿佛一汪幽深湖水,就要被吸引过去。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心驰神往,激荡澎湃。

然而四目相对之时,却被"咣当"一声突兀打断。

白宛桃和孙毅同时转头,只见一人神情慌张,脚边香炉翻倒,刚刚的声音就是他踢倒香炉弄出的。

那人看看白宛桃,又看看一树桃花,目瞪口呆。

"妖怪!是妖怪!!救命啊!!"

随即叫嚷着夺门而出。

"糟了!我去追他!"孙毅赶紧起身。

"你要小心!"

匆忙间,白宛桃悄无声息地隐去身姿,只是那一树桃花尽放,变不回原本的枯枝模样了。

白宛桃担心不已,修炼的事暂且放一边,终于等到孙毅安然无恙的回来。

孙毅气喘吁吁,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桃子!你快点逃走吧!!"

【怎么了?如此惊慌?】

"村里出事了!好多人都得了怪病!之前跑来的那人是想求神的,结果把你当成了妖怪,到处胡说,说那怪病是你传开的。那些村民竟然听信了,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他们马上要赶来!还带着家伙!总之你快点想办法逃走吧!"

【……逃不走的,这棵桃树是我的本体,没有成仙之前,我无法离开。假如命中注定是要遭此一劫,那么我如何枉费心力也逃脱不了的……倒是你自己,先找一处避避吧!】

"你!你把我看成那种只顾自己逃命,丢下你不管的人吗?你别忘了,我从生下那一刻起,就作为神树守护者,悉心照料从未间断过,时至今日,你却让我舍你不顾!那我不是白活那些日子了!?你又要我以后拿什么脸面去向孙家列祖列宗交代!!"

【孙毅!我是不希望你出事啊!!你怎么不懂呢!我已经害了你们孙家一次,我不想再害你第二次!】

"什么害不害的!你不要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守着你,即使搭上我这条命!"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声,大批民众蜂拥踏至。

"快看呐,真的开满桃花!九月天怎么会有桃树开花!!还好巧不巧村里传染开怪病!!"

"一定是这棵妖树!没有错了!就是它搞的鬼!"

"妖怪!快出来!"

"不如砍了它吧!"

"妖树砍了没用!它的根留在那儿,还会长出来!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对!对!烧了它烧了它!"

群情激奋,村民们举着利器火把,将神树团团围住。

"住手啊!他不是什么妖树!他没有害过任何人!"

孙毅护在桃树前,阻挡着人群。

"孙毅!你怎么那么傻啊!帮一棵树说话!不管他是树还是妖!烧了又能怎么样!?"

"他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被妖怪迷住了!对了!他天天和妖树呆在一起,肯定也有问题!"

"他和妖怪是一伙的!"有人喊道。

"对啊!说不准就是他招来的妖怪!原先神树多好啊,落下的桃子还能救人,就是孙家出事以后才不对劲的!他肯定怀恨在心,做了什么妖法来报复我们!"

"对!就是他干的!!"

"把他杀了!"

"杀了他!"

简直越说越离谱。

凭孙毅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他们。有人跳出来一拳把他打在地上。其他人扑上来用脚不停踹孙毅的腹部。

白宛桃清楚地看到孙毅翻倒在地,脸上肿得不成人样,手臂□出来的部分全是青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白宛桃觉得心在揪痛,好像被打的人就是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孙毅你不能死啊!

火把映照着人们扭曲的脸孔,越发显得乖戾暴虐。

往往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带头了,接着有人响应了,剩下的那些人也会肆无忌惮地跟着照做,这个时候谁还会有理智,什么常伦什么王法统统抛诸脑后。

"走开!让我来!"

随着喊声,人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朝着一个方向掉转头。

只见一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朝孙毅走来。

人们仿佛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眼睛一眨不眨,甚至冒出跃跃欲试的火光,恨不得那把大刀握在自己手中。

那人站定了,举起大刀就要朝孙毅落下。

【不要!!!】

鲜血飞溅在桃树身上,几乎是刀落下的同时,白宛桃喊出了声。

一股劲风夹卷着千瓣万瓣桃花,人们纷纷抬头,桃花美人横空出世。

白宛桃缓缓飘落而下,风里炫乱的黑发竟然一瞬间染白,忧伤的墨绿色瞳孔射出莹莹的绿光,就好像黑夜里骇人的鬼火。

"妖怪!!妖怪出来了!!"

人们惊慌失措。

那绿光扫过人群,终于停落在一处。

孙毅就躺在一滩血水中,胸口还在突突地冒出血来,竟然伤他如此!!

一时间悲愤难抑,气血暴走,白宛桃朝刚才举刀的人伸出一指。

只是一指,气流翻涌妖风强劲,直直地扑向举刀之人,将他生生卷离地面,狠狠砸向一旁,那人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那妖风还不罢休,转而袭击人群,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止地将人卷起又甩出。

【你们可知惹怒我的后果?哼哼,哈哈……】

人群惊恐,争抢着逃出庙宇。

白宛桃毫不在意人们如何,只管轻轻扶起孙毅,手摸上伤口,血总算止住了。

"……桃子。"

孙毅脸色惨白。

【你不要说话,只剩半口气了……】

"呵,我知道……你怎么这般模样,头发怎么白了?眼珠也绿得吓人……"

【我做不成仙了……】

"怎么?"

【我变成了妖怪……我杀了人……】

白宛桃抱着孙毅,靠着他的头,伤心落泪。

"不,不会的!"

【真的!我成了妖怪啊……】

孙毅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摸向白宛桃的脸颊,泪珠晶莹剔透,沿着手指滚落。

"……你别骗我了,你这样子明明就是个美艳的仙子,怎么可能是妖呢……

"再说你这样又笨又呆的,一点都不适合呆在凡间,还是化仙算了……呵呵,不过,我恐怕要食言了,你说再过十年的,这才过了一年我就熬不住……你会不会怪我?"

白宛桃使劲摇头。

"……我要去了,你别去怨恨那些人,我也不怨恨,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平静的安心的离开吧……"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你说!】

"假如可以的话,把我葬在一个种满桃树的地方,每当开春时节,漫山遍野都是桃花,那景象一定很美……呵呵,当我看到桃花就一定会想起你,那样,等到下个轮回转世我也决计忘不了了……到那个时候你应该成仙了是么?你再来找我,好不好呢?"

白宛桃早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点头。

孙毅扯起嘴角满含笑意,咽下最后一口气,最终撒手人寰。

【孙毅……孙毅!!】

是我欠你的。

这一世你因守护我而死,下一世换我来保护你吧……

白宛桃搂着孙毅的尸体,泣不成声。

这时一道金光自天而降,直直地打在白宛桃身上。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硕果累累
第十章硕果累累

白宛桃几乎是哽咽着讲完的,颜子川始终不发一语地坐在床边,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表情。

后来,那道金光打下,是玉帝降临,还带着几名仆从。

白宛桃惊慌,以为是来收服他的,一脸警惕,却不肯放开孙毅的尸首。

玉帝身边一位长须老者走上前来。

"白宛桃,乃桃树精,原本仙人谱上有你的名号,修炼千年后可入仙籍。然老夫今日查阅仙人谱时,惊然发现你的名字正从纸上消失。禀报玉帝后,经查乃杀人犯忌所致,已堕入妖道。"

长者说到这里,回头看看玉帝。

"陛下,您看该如何处置这桃妖?"

玉帝相貌俊逸,眼神冷冽,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

"此妖为了救一人而伤他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从仙籍上除名即是对其惩罚。"

"陛下说的是。"

"不如给他一次补过的机会。望仙山上正需要人渡仙,就让这小妖去吧。"

"陛下!渡仙乃天宫大事,让一小妖担此重任,恐怕不合适啊!"

"朕觉得合适便可!"

玉帝很是坚决,目光凝视着桃树精。

"白宛桃!朕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在望仙山上继续修仙,远离凡尘俗物,等到渡仙九十九人,还有机会去天宫。如若不肯,现在就将你打回原形!"

谆谆劝诱,又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口气。

打回原形意味着上百年的功力毁于一旦,再要成仙可不是那么容易!

白宛桃有些应接不暇,他还未从孙毅丧身的苦痛中缓过劲来,又要面临这样的抉择,迟疑了片刻,才低低地吐出话语。

"我愿去渡仙!只是还有一个卑微的心愿,希望……"

"小妖你得寸进尺!让你去渡仙已是玉帝网开一面!"

"让他说完吧!"

"我,我想安葬孙毅……他弥留之际,我答应过,要将他葬在一处桃林。"

"恩……此事微不足道,便遂了你的心愿吧!"

一道金光笼罩下来。庙宇废墟竟凭空消失了,参天桃树也不见,而在原地冒出一棵棵小桃树,绵延百里。

庙宇化桃林……

白宛桃有些失神,呆了片刻,终于放下孙毅,只手开始刨土,玉帝长须老者还有那些侍卫默不作声地看着。

直到挖出一个一人长半人深的坑,白宛桃才罢手,从坑内爬出。

转而要去拖孙毅的尸体,拖了半天没有动静,尸体本来就沉,僵硬了更不好处置。

"你们二人,去帮他一下。"玉帝命令着身边侍卫。

两名侍卫上前抬起孙毅,平躺着朝坑里一丢,发出闷闷的声响。

轻点!

白宛桃忍着没有喊出口,其实孙毅已经死了,是轻是重又怎么会感觉的到,是白宛桃仍有眷恋。

侍卫又将土掩上。

这样,你能安息了吧……有桃林作伴,可否满意?

白宛桃呆愣地盯着眼前微微隆起的土丘,忽然又觉得戚然酸楚,咸湿的泪水滑过嘴边。

"走罢!"玉帝巍然发语。

侍卫接令,一左一右架过白宛桃,带着他离开。

之后的事,白宛桃不说,颜子川也能猜到,在望仙山度日一定是枯燥乏味的,那里寂静荒凉,杳无人烟。就算偶尔一次渡仙,应当也同自己经历过的别无二致,能有什么新鲜的事?换做别人,指不定受不住寂寞,疯了傻了,也真难为桃子美人一直忍受下来。

不过这事确实古怪,白宛桃到了天宫,玉帝却只字未提列入仙籍一事。一个妖怪出现在天庭的事从来未有过,众仙议论纷纷,揣测猜疑。后来听说王母要办蟠桃宴,才以为这小妖就是派来种桃子的。

"你担心什么呢?王母不是答应你了?"

"可是,子川,妖怪真能成仙吗?"

"这……"闻所未闻。

"能不能成仙我不敢说,但在你之前确实没有过。"

颜子川据实回答。

那些法力无边为祸人间的妖怪,不是被覆灭了,就是活抓后被提炼成丹药,哪有可能成仙呐。只有白宛桃是例外中的例外。

"那还真是被玉帝骗了,我根本做不成仙……"

"不不!这不会的,玉帝神力无边,威严在上,怎么会信口开河!"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昨夜做了梦,十分古怪。"

"什么梦?"

白宛桃眉眼低垂,欲言又止,倒真是难以启齿。饶是颜子川再怎么问,他也不肯开口。

"只是梦而已,做不得真,别胡想了!"

颜子川柔了声伏低似的安慰,伸手摸向桃子美人一头银发,惊讶于丝滑柔顺的感触,好像一瞬间美人也跟着乖顺降伏于他,不禁陶醉地一摸再摸,不肯放手。

"别碰我!"白宛桃啪地打开那只手。

梦中人的抚弄清晰地涌现出来,好像就是颜子川这样,明明小心翼翼又带着别的什么含义,扰得心烦意乱。

颜子川张了张嘴,呐呐着收回手,眼神明显带着失落。看来白宛桃还是对他腻烦,避之唯恐不及啊?就连自己放下身段,刻意讨好,他也不领情。

"不,子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不用说了,我大概知道。"

说来说去,你心里已经有人了,你这样那样担心成不了仙,说穿了,成仙又如何,让你心切切巴望着,不就是为了脱离禁缚,早日去寻那转世的孙毅!

颜子川不甘心,气恼地将交叉在胸前,碰巧摸到一处硬物,又乐了。

"真是,被你一哭一闹都忘了。"

"怎么?"

白宛桃看着他自袖子里取出一只白玉簪子。通体洁白,是上好的白玉,头上灵巧地刻了朵盛开的桃花,连中央花蕊都精细地雕刻出来。

颜子川有些得意,白宛桃一定是被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显然是喜欢的。

"送你吧……"

"这,这……"

"不要推却了,你若是不接下就辜负我一番心意!"

这臭道士总是毫不掩饰的亲近,白宛桃隐隐约约知道,却不敢细想,能避则避。但这白玉簪子倒真是入了他的眼,收人之礼说不欢喜是假的,也就顺势接下。

"那就,谢过了。"

白宛桃一直缩在被窝里半坐着,掩得严实,这时伸出手来,被颜子川一把掀开被子。

"别躲在屋里了,我们出去走走!"

这人怎么总是不按礼数出招,白宛桃无奈地笑笑,心情似乎好了几分,那些繁复沉重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策,还是出去散散心也好。

颜子川陪着白宛桃在桃林间漫步。

桃子美人很是认真地查看,颜子川的心思则完全不在上面,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白宛桃。

白宛桃一头银发光泽顺亮,盘卷在脑后,白玉发簪穿插在发髻上,相得益彰,好像连带着有一层光晕镀在他身上,越发衬托出灵动婉约的气质。

颜子川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按捺不住就想着要把他搂在怀里一顿亲热,正要出手,下一刻白宛桃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眼。

碧绿的眸子水润明亮,带着不解。

"怎么了?"

颜子川仓促间神情狼狈,不过他反应向来机敏,立刻正色道。

"昨天新栽的那些树苗如何了?你带我去看看。"

白宛桃回他一笑,道声好。

有人天生媚色偏偏配上迟钝单纯的性子,颜子川一边叹息,一边提醒自己切不可操之过急,可不能让未煮熟的鸭子飞咯!

苦闷地挠头,下不了手啊!到底该从何下手呢?

新种的桃树长势可喜,冒出不少花骨朵,估计过不了几日就能收获。

"等结了果子我先尝尝!"

"那可不行!"

白宛桃瞪了那张嬉笑的脸,眼看着颜子川顿时萎靡下去,很是精彩。

"先要给王母试吃,她若满意,就能拿去蟠桃宴上,那个时候你再吃吧。"

"……竟要这么久。我可嘴馋等不及了。"

不如你变成桃子,让我直接吞裹入腹。这样的话颜子川只敢放在心里想,不能说出口。

"手伸来。"白宛桃见他真装出一副可怜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恩?"

"发什么楞,把手给我!"

颜子川摊开手掌,白宛桃在他手上一抹,凭空蹦出个粉嫩可人的蜜桃来。

"就拿这个解你的馋吧!"

太出人意料!白宛桃竟给他变出个桃!尽管不是仙桃,也让颜子川一阵狂喜,连忙塞进衣袖。

"现在不吃么?"

"我,我带回去慢慢品尝。"

白宛桃弄不懂了,给他桃他反而不急着吃,泼皮道士什么时候学会了矜持,还是又在动什么鬼点子?

之后无事可做,白宛桃想起要学降水术,颜子川答应过,于是耐着性子一招一式地教。

白宛桃还算有几分天赋,加之好学又认真,进步神速,日落前竟可以招出小水龙。

颜子川叮嘱他平日里不要疏忽练习,方才离开。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一桃园惊变
第十一章桃园惊变

暮雪、蝶羽和若玲三位仙子奉王母之命来桃园查看。

三人嬉笑谈天,却在见到白宛桃后顿时安静下来,神色几分怪异。

暮雪察觉出气氛尴尬,先开了口。

"宛桃,你头上的簪子很是好看呢。"

白宛桃没有往深处想,淡然地笑笑。

三人中,脾气最冲的蝶羽沉不住气,抢着问:"你这簪子哪里来的?谁给你的?"

白宛桃当即一愣,直觉蝶羽不善,委婉地说:"是好友送的。"

蝶羽和若玲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暮雪,后者像是硬扯出笑来:"呵呵,没什么,这个簪子你戴着很合适。"

"是么……"白宛桃隐约觉着三位仙子有事相瞒,不好说破。

难道这簪子是颜子川从仙子手里拿来的,那可不妥!子川素来不按常理行事,回头要向他问清楚,若果真如此,簪子还得还回去,可不能得罪了仙子。

暮雪也不再针对玉簪深究,说起此行的目的:"不知王母要的新桃种得如何了?"

白宛桃恭歉回应:"有些已经结果了,仙子不妨今日带去,让王母尝尝。"

"那最好不过,娘娘已经焦急了在催呢。"

白宛桃带着三位仙子来到新种的桃林,指着一处结果的桃树。

"那些就是新结果的桃子,外观上看去和普通仙桃无异,但是没有桃核,填了各味果酒进去,名字叫酒心桃。"

蝶羽对着桃树左看右看:"这么神奇!桃子里也能灌酒啊?"

"小羽,你选几个摘下来吧。"暮雪吩咐道。

"好!"

暮雪转头对白宛桃问:"除了这酒心桃,还有其他的吗?"

"暂时没有了,其他的还未成熟,还要劳烦仙子们过几日再来。"

"这样么……那你去忙你的吧,我们摘几个桃子就回去。"

白宛桃欠身告退。

才走开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蝶羽的声音。

"姐姐,那簪子怎么跑去他那里了,颜子川是做什么想的?"

若玲也在附和:"是啊,我们都以为颜子川是要送你的!"

"这事不要再说了!"暮雪难得恼怒,没有见她如此失态过。

白宛桃却不想再听了,脚下加快远离,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将白玉簪子还给泼皮道士。

不出三日,颜子川又来了。

他先是在桃林里转了一圈,没有瞧见白宛桃,然后又去小屋,前厅后院空无一人。颜子川纳闷,这桃子美人哪儿去了呢。

最后在一棵桃树下找到了白宛桃,只见树影斑斑驳驳落下,白宛桃斜倚着桃树坐在地上,双目微闭,神情安逸,像是在休憩。

嘿嘿,偷懒吧,正巧被我捉到!

颜子川轻手轻脚地一步步靠近,蹲下身来凑过去。

美人熟睡,正是最不设防的一面展露在眼前。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帘。小脸娇俏圆润,白嫩里透出粉色,嘴唇饱满莹润,略微嘟起,似是邀人品尝。

颜子川越看越喜欢。

记得当初渡仙时,白宛桃就是这样躺在水岸边,毫无防备,任君采掬。也就是那时开始,自己便着了魔中了邪,心底的喜爱恣意漫长,见一次就更胜过一次!

对别人从来没有过的情深意切,却对这迟钝的小妖有了,颜子川突然萌生出一种一定要得到他的念头,恨不得将白宛桃揉碎了捏在手心里。

这样想着,喉舌间火燎难耐,颜子川一手撑在树干上,另一手轻抬起白宛桃的下颚,炙热的双唇急切地覆上去,一顿吮吸,接着撬开他的嘴,灵巧的舌尖迅速地窜进去,仿佛那里面有着醉人的蜜汁甘露。

"唔……"

白宛桃醒了。被这样啃咬怎么能不醒。

一阵战栗涌上心头,比春梦中的感触还要清晰百倍,白宛桃瞬间反应过来正在发生的事。"啪"地一声甩上惊天耳光,再猛地推开颜子川,跳起身来,退避三尺。

"你疯了!!这是要做什么!?"

颜子川看向他的眼神好比一头寻到猎物的饥饿野兽,充满赤裸裸的欲望,可是却并不残忍,相反还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白宛桃明明读到了,却刻意装作不懂,他一联想到那场春梦,就觉得好像是颜子川做的,愤怒埋怨,倾泻而出。

"戏弄我很乐趣是吗!别以为你是仙就了不起!凭什么我要任你欺侮摆布!?"

被这样一吼,颜子川从欲念里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冲过去抱住,被猛烈地挣脱开,颜子川急了。

"桃……宛桃……别气我,是我错了,可我不是戏弄你啊!"

"不是戏弄是什么!?"

白宛桃听不进去,一个拳头挥在颜子川另半边脸上。

"你!你别打脸行不行!是我错了,哎哟!"

颜子川见美人狂暴,大有要将自己大卸八块之势,连忙出手扳牢他的手腕,绕在身后,使了大力将他圈在胸前。

"混蛋!快放开我!还说没有戏弄!?"

白宛桃手不能用,就换成脚踢,差点击中要害。

颜子川一阵心惊,只是偷偷亲了一口,竟让美人暴怒成这样,当下将白宛桃摁在树上,膝盖抵住他的腿部。

白宛桃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被完全制住,由不得半点反抗,心里那个怨怒啊委屈啊一涌而上,接着就哭了。

"别气了!怎么还哭了哟?我,我就亲一口也不成吗?"

"不成!!"

"好好好,我就是喜欢你而已嘛……"

"喜欢也不给亲!!"

"那不亲,不亲……"

"以后也没得亲!"

"这……"

颜子川心里盘算着,要是以后也亲热不得,美人当前,这日子可有多难熬。不过……

"你听到没有!你要是以后还敢轻薄我,你就从我眼前彻底消失!!"

白宛桃怒喝之时,颜子川却在偷笑。

"又打什么鬼主意?你倒是答应不答应?"

"好好,我不轻薄,绝不轻薄!"

笑得十足十的诚恳,实则打着另一副算盘……

总有一天,要让桃子美人,主动"轻薄"自己。

这样想着,颜子川斗志昂扬,窃笑于心。

"怎么还不放开!?"

被白宛桃一声喊,颜子川这才将神思拉回来,发现自己仍把白宛桃按在树上,道声得罪,轻轻松手。

白宛桃转了转手腕,活动活动脚踝,不发一语,也不看向泼皮道士,自顾自转身要走。

颜子川以为他还有气结,疾步跟上去。

白宛桃突然停下,回过头,伸手摘了头上的发簪,朝颜子川面上一丢。

"这个还你!"

"又如何了?怎么不要了?上次你还说你喜欢的?"

白宛桃气鼓鼓地瞪眼。

"你还问我?暮雪仙子和蝶羽若玲她们来过,对这簪子好一番议论,我可承受不起,还你吧。"

"怎么议论了?"

白宛桃不肯再说,偏过头不给颜子川正眼瞧。

"她们三个议论什么了?你就随她们嚼舌,不要搭理就是。"

"说得轻巧。这簪子不是你要送给暮雪的吗?不然她们为何嚼舌?"

"胡说!我买了就是要给你的!这可是我入了天庭第一个月拿的俸禄买来的,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颜子川这下真的急了。

"我只是和暮雪说簪子要用来送人,让她陪我去人间一趟,可没说要送她啊!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误会了。这白玉簪就只送你,你不喜欢也罢,不要也罢,我就没打算再给别人!你既然收下,怎么又要还给我,你是要存心伤我的心吗!"

"我……"

"不要说了!簪子你留着,你不喜欢可以不戴,收起来也行,若是你实在厌烦,就摔了毁了撒气也成,只是别当着我的面……"

颜子川扳过白宛桃的手,硬是将白玉簪子塞回他手里。

"我走了……"

颜子川留下这一句,扭头就离开。

白宛桃怔怔地对着手里的簪子,好久才缓过神。

怎么这样,居然把道士给气走了……

心里不但没有一丝畅快,反而比被他戏弄了还要难受。

尽管他笑起来八分不正经,说起话来不知轻重……

尽管他戏弄的时候全由着性子,一点不顾虑别人……

可是只要自己回敬几句,或者不理他,撒撒气那样也就过去了。不像现在,总觉着心上被剐了一块,阵阵不歇的疼。

好像渐渐体会出那份心意,可又因为自己断然摈弃了辜负了,感到自责愧疚。

直到夜深入睡,这样那样的念头仍旧萦绕盘踞,久久不去,白宛桃叹息着翻身,手里还攒着那支白玉簪子。

好不容易睡得正熟之时,隐隐约约房门被踢开,冲进来四五人的脚步声。

"快起来!"

白宛桃迷朦间被子被揭开,有人抓住他的手欲将他拖起来。

他顿时醒了,看到面前的四五人身着戎装,天兵打扮。

想了半天不明白,于是问:"……半夜三更,所为何事?"

天兵冷哼:"何事?问得可真轻巧!你们快去搜!屋里有没有藏了毒药!"

另外几人听命,遂翻箱倒柜,连橱底下也不放过。

"什么毒药?我这里可没有毒药啊?"白宛桃想,天兵是不是糊涂了,竟跑到他这里来搜,要说毒药是肯定没有,新桃的桃种倒是还有几个。

"找到了!果真有!!"

天兵搜出几个乌黑的药丸,白宛桃不曾见过。

"哼,小小桃妖,胆子不小,竟敢谋害王母!押去天牢!"

不等白宛桃披上外套,天兵一左一右架住他。

"为什么要去天牢?什么谋害!?你们在说什么??"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二神丹灵药
第十二章神丹灵药

天宫里竟还有如此阴冷潮湿的地方,白宛桃被投进天牢后,发此感慨。

围牢内昏暗无比,外面通道上点着油灯,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影影绰绰。

抓他来的天兵将他往牢里一丢,走了。

白宛桃摩挲着碰到墙壁,就势坐下,蜷着身子紧抱住腿,缩在一处。可过了没多久,地上渗透出阵阵凉意,直入脊髓,白宛桃坐不住了,又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开始踱步。

一边踱步,一边思前想后,渐渐地,萌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怒。

居然说他毒害王母娘娘!简直匪夷所思!

那些天兵不动动脑子,竟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抓来。

白宛桃为什么要毒害娘娘?对他没有半点好处。相反,娘娘若是出了差池,蟠桃宴开不成,他就没得成仙。

本来好端端的机会,白宛桃凭什么要去断送?

再说那个黑不溜秋的毒药丸子。他可从没见过,也不是他制的。他一心一意地研究新品种桃,根本没想到害人,也没时间去制那个毒药。

就算是他做的毒药,就凭他从未迈出桃园半步,又上哪里去找材料?

或者是那些进入桃园的人干的?

想到这,白宛桃逐一回忆起都有那些人进入桃园。

梅菊竹三仙首先被排除,没有理由,白宛桃肯定他们不会陷害自己。

不肖说他们前前后后为白宛桃研究桃种,帮忙出了多少心力,就说有这种陷害自己的可能,他们也没有接近王母娘娘的机会吧。

如此说来,应该就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人了!

颜子川……

他是王母的侍卫,是有这个可能。

难道是因为玉簪之事?自己误会颜子川,要将发簪还回,所以惹他不开心……

那也不至于如此报复吧……

他尽管放肆无礼,言语轻薄,常以戏弄白宛桃为乐,倒反而是不经深思熟虑,想到什么马上就做了,不是那种阴谋算计的人。白宛桃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他并无恶意,又送书又送簪子,显然希望和自己亲近,相信他没有加害之心。

这样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王母身边的那三个仙子!

暮雪、蝶羽,还有若玲……

那个蝶羽口气冲撞,最是刁蛮,第一次照面时就有这样的印象。

【"姐姐,你和一个小妖这么客气作甚么?"】

还有后来看到白宛桃戴着颜子川送的白玉簪子,出口就问是哪里来的。

几乎处处针对白宛桃。

而另外两个仙子,白宛桃感觉,若玲柔柔弱弱不爱多事,暮雪则仪态优雅不失大体。

想来想去,好像就是那蝶羽最有可能!

"白宛桃!有人来看你!"

正想到一半,被喊声打断。接着传来零零落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止一人。

"宛桃!"

还没见着是谁,先听到司菊的声音,想必是梅菊竹三仙一道来了。白宛桃急忙走向牢房门口,果真来了他们三人。

司菊挤出一张苦瓜脸:"宛桃啊!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王母娘娘能是你毒害的吗?你看看,现在被关起来了吧!唉……要怎么把你救出去啊!?"

"我才不信桃子要害王母!司菊你也不动动脑子,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梅君也狭促地看了司菊一眼。

"什么啊?你聪明到哪里去啦!?你倒说说看是谁毒害王母了?你说呀!你说呀!"

"你们别吵。"凌竹轻咳一声,司菊和梅君也一旦吵开了,也只有他能制止,他接着严肃冷峻地看向白宛桃,"宛桃你想想,有什么人会要加害于你?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

白宛桃摇头:"古怪的事没有,不过我想来想去,应该是王母身旁的仙子做的。"

"仙子?你确定?"凌竹追问。

白宛桃将先前深思的结果说了出来:"那个蝶羽仙子好像对我不善。"

"蝶羽?"梅君也语调上扬,像是不信,"不能是她吧,那个蝶羽仙子啊,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刻薄了点,其实也就和司菊一样,没聪明多少,她要是对你不善,一定是当面奚落你一番,得些痛快,哪有背后算计别人的脑筋。"

司菊一听立刻不开心了,抬手揪起梅君也的耳朵:"我听着不对啊,你怎么把我扯进去啊,招你惹你了,臭小鬼!"

"小梅说的不错,不是蝶羽,一定另有其人!"凌竹冷静地下判断,不理会一旁又要吵开的二人。

"那……我就想不出还有谁了……"

白宛桃丧气失落,好不容易推想出来的可能就这样被否定。

"看来要从王母那里下手,我们去打听打听。宛桃你别急,等这事水落石出,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凌竹又安慰几句,拖着司菊和梅君也行色匆匆地离开。

白宛桃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再回顾一遍,所有能怀疑的人都想过了,忽然脑海里惊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暮雪!?

【"姐姐,那簪子怎么跑去他那里了,颜子川是做什么想的?"

"是啊,我们都以为颜子川是要送你的!"

"这事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和暮雪说簪子要用来送人,让她陪我去人间一趟,可没说要送她啊!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误会了……"】

白宛桃眼前浮现出一副画面,暮雪端庄委婉的模样瞬间破碎,零零落落地四散,又重新规整到一起,组合起来,却不是原本的样子,而是一脸恨意,满含妒忌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

怎么会!

暮雪她喜欢颜子川?

她是为了那个簪子才要害我!

可是……仙子不是应该高洁神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何况她还是王母的侍女,她如何对王母下得了手?万一事情败露,她一定难逃一死!

白宛桃越想越乱,脑中嗡嗡作响,他拼命按住胸口,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急切地想找谁诉说,可是凌竹他们刚走,和谁说去,希望他们能尽快查出真相,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

这时,过道上传来声音,又有什么人来了,白宛桃暗暗祈祷,希望是来探望自己的。

"玉帝驾到——"

怎么是玉帝?难道是要兴师问罪!?

这个时候,似乎只要一点点细微动静,都在白宛桃看来被放大数倍,人总会在性命攸关之时,变得特别烦躁敏感,看来妖怪也不除外。

待那身着明黄长衣的尊神出现在眼前,白宛桃惶惶不安地跪在地上叩首。

"小妖拜见玉帝……"

"把牢门打开。你们退下。在我离开前,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玉帝有条不紊地吩咐身旁侍卫。

"陛下,就留下你和桃妖单独在这,似乎不妥,万一再出什么事……"

侍卫好心提醒,却被玉帝打断。

"真要有事,朕也能自保,难道朕还斗不过一只小小桃妖吗?"

"是小人多嘴了。"

随行的两名侍卫默不作声地打开牢门,然后向玉帝行礼退下。

被玉帝无形的威严震慑,白宛桃一直跪着伏在地上,不敢轻易起身。

"别跪了!"

玉帝甫一开口就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白宛桃双腿跪得有些麻木,微颤颤地缓缓站立,始终低垂着头。

"怎么?如此惶恐,倒真像个罪人。"

玉帝的话令白宛桃一惊,急忙迎上玉帝的目光,忙不迭地冲口而出:"陛下!不是我干的!我绝没有毒害王母娘娘!"

玉帝神情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朕知道,你没那个心思。"语气里几分慵懒,就好像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王母至今未醒,无法确证是谁下的毒手,仙家们又追着朕,急着要治你的罪,闹得不可开交,朕颇为难呐……"

"陛下……小妖斗胆!"

"怎么了?你有话直说。"

"我寻思着,那个暮雪有些可疑……"

"哦?可有证据?"

"……没有。"

白宛桃前一刻还带着希冀,期望玉帝能将他的话当回事,可是被问到证据,倒是真的没有,一下又泄了气。

"朕知道了。"

玉帝这样说,就是还相信自己几分的吧?白宛桃试探般的盯着玉帝,想从那幽深的眼眸中看出什么名堂,不过帝王向来城府极深,从不外露情绪,岂是白宛桃能观察出的。

无人说话,牢墙内的静谧阴冷立刻环绕在四周。

却听玉帝轻悠悠地说:

"还是你有趣……"喃喃自语。

白宛桃觉着自己似乎听错了,玉帝不会是说自己有趣吧?

疑惑间,玉帝已经欺身靠近,一把环住宛桃。

几乎就是在耳边吐出气来,那种气息很是熟悉,白宛桃恍惚间竟忘了质疑反抗,任凭玉帝环抱。

"宛桃,你稍安勿躁,等王母痊愈,事态平息,就能放你出去。"

说罢,轻抚白宛桃耳边发丝,印上一吻。

这太奇怪了,白宛桃整个人僵在原地。

玉帝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不等白宛桃回神,已经踏出牢门,悄悄离去。

先前的侍卫出现,将牢门重新锁好,推了两下没有发现异样,也跟着离开。

玉帝说能放他出去!!

这个又湿又冷的地方,真不想再待下去!最好现在就放了他吧!

白宛桃被喜悦淹没,满心的欢喜直冲上头顶。

他都忘了深究其他问题,将玉帝的种种举动抛诸脑后……

一安心卸下防备,困意猛然袭上身来,白宛桃蜷起身子,又缩到角落里,打起盹。

"放开我!放开我!!我做错什么了!!是那个桃妖害了王母!为什么抓我啊!为什么啊!?"

直到传来凄厉的哭喊,还有镣铐的叮当声,白宛桃被吵醒。

哪里来的声音?桃妖?说的是我??

通道上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地上投出长长的人影,又有什么人来了?

下一刻,一个披散着乱发的女人闯进视线,她侧过头来,显然看见白宛桃,停下脚步。

那张脸是……!?

就白宛桃震惊的时候,女人伸出尖尖的指甲,指着白宛桃,转向押赴她的天兵大喊大叫:

"就是他!!就是他!你们快把他抓起来!是他要害王母啊!!"

……暮雪!真是暮雪!?

那个蓬头乱发,疯疯癫癫,好像女鬼一样的人怎么会是暮雪?

白宛桃目瞪口呆,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不久之前才对玉帝说起暮雪可疑,竟然这么快就把她抓来了!?可是她的模样怎么也不像原来那个温柔典雅的仙子,发生了什么事?

"宛桃……"

暮雪突然转回头来,两手紧抓着牢门,目光里幽幽凄凄,好似鬼魅。

"我跟你说哦……颜子川喜欢我哦……他还要送我簪子呢!呵呵……"

白宛桃一点不意外她说自己喜欢颜子川,反而看她胡言乱语的样子,竟觉得可怜。

下一刻,暮雪却像发了狂的厉鬼,声音一下拔高。

"你为什么和他纠缠在一起!!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你这个妖孽!你就该去死!你去死啊!"

当下白宛桃手捂着嘴,惊恐地往后退缩。

暮雪还不罢休,几个天兵一起冲上来要拉她走,她死死抓住牢门,怎么也不肯放开,嘴里还在叫喊:

"王母醒不来了!你就要被炼成仙丹了!哈哈!乖乖等死吧!你不在了,颜子川就是我的!哈哈哈!"

白宛桃掩起耳朵,不敢再听半句。

什么仙丹?什么等死?他不知道,统统不想知道!

真的是暮雪要害他啊?为什么要害他?

他做错什么……

他只是渴望成仙!就有错吗?

他已经够小心翼翼了,身为一个小妖,忐忑不安地在仙宫里存活,他没想招惹任何人,为什么他们却偏偏抓住自己,纠缠不放,难道非要逼自己疯魔不可!?

那个女人仍在叫唤,白宛桃再听不进一句,直到更多的天兵赶来,终于将暮雪拉走。

白宛桃还是捂着耳朵,身子越缩越紧,好像这样,就没有人能来碰触他,伤害他。

他现在只想要一个小小的角落,安安静静地渡过,不要再有任何人来打搅……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三劫狱脱逃
第十三章劫狱脱逃

连日来是非波折,弄得白宛桃身心俱疲,他不愿再想任何事情,紧闭心扉,竟有几分消极避世的念头。

白宛桃抱住身子,侧躺下来,不一会陷入昏睡中。

梦里头阳光明媚,春色旖旎,白宛桃想象自己驾着一叶轻舟,在河面上飘荡。

河的两岸,崇山峻岭巍峨耸立,白宛桃欣赏一路景色,悠然自得,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快活!

这样的梦一直不醒来那便好了……

正这样想着,小舟忽然摇晃起来,白宛桃惊慌地看向河面,诧异地发现河水缓缓流淌,并无剧烈波动。

可是小舟还在不停晃着,势头越来越猛。

"宛桃!白宛桃!快醒醒!!"

是谁啊?不要叫醒我!

"别睡了!快起来!"

那人执拗地,非要将白宛桃摇醒。

睡眼迷离睁开,看到的是灰衣道袍。

颜子川?

白宛桃醒了半分,颜子川停止摇晃,一脸急切而担忧。

"总算醒了,你快和我走!离开这儿!否则来不及了!"

白宛桃这才反应自己还被关在牢里,迷迷糊糊地问:

"你怎么来了?什么来不及啊?"

"我带你逃走!快点!要不然你就要被炼成仙丹了?"

说着,颜子川将白宛桃从地上拽起,拉着手要带他离开。

白宛桃将信将疑,可道士急成这样不像是骗他,何况不久前才气过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自责,因此这一次难得乖乖的听从了道士的话,任他牵着。

过道上横七竖八躺了三四个天兵,白宛桃惊了,直觉是颜子川干的。

"你把他们怎么了?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只是迷晕他们,一时半会醒不了!你别多问,跟我走就是!"

"不行!"白宛桃甩脱道士的手,"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在劫狱啊!?要是被发现了,你可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白宛桃被吼声镇住。

"我现在劫也劫了,你又要我怎么样!你知不知道王母现在危在旦夕!仙家们在天庭里吵得不可开交,巴不得马上把你制成仙丹喂给王母!你再多留一刻,被玉帝派来的天兵敢上,你就是死路一条!你知不知道!"

"我……我……"

"你别和我闹!还是说要我把你打晕了拖走!?"

颜子川铁了心要带走白宛桃,一唬一喝,又突然放柔了语调,"你不是还想着成仙后去找孙毅吗?你现在连命都不保,还谈什么成仙?跟我走吧!我们去人间!"

人间……

白宛桃喃喃着人间二字。

好像很久没有去了……

天上一日,人间几何。今非昔比,不知是何模样,总比在这天宫里处处受禁锢限制要好啊!

"恩!我们走!"

白宛桃攀上颜子川的手腕,决心离开。

一仙一妖,一前一后,一路疾奔,所幸未遇上他人阻拦。

终于来到天川边上。

白宛桃遥望脚下,无尽悬崖探不到底,在那深处就是凡间。

顾不上心悸,颜子川一把大力将他搂在怀里。

"抱紧我!千万别放开!"

说罢,朝那万丈深渊纵身一跃。

疾驰而过的风在耳侧呼号,是颜子川正带着白宛桃飞翔。

白宛桃倚在温暖的胸口,双手绕在颜子川的身后紧拥。

这道士比他看上去可靠许多,真的将他带离天宫了!

可他难道不担心劫天牢的后果吗?

逃去人间并不是万无一失的,玉帝神通广大,难说不会再抓到他们,他有没有这样想过呢?

白宛桃悄悄抬头,那臭道士神情专注,毕竟是驰骋在空中,大意不得。

难得他有让人安心的时候。

之前的厌烦埋怨一笔勾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感动。

这个臭道士!好好的仙位不要,竟然跑来救他,真是傻的可以!

白宛桃也不是木头,别人对他好或不好,他都看在眼里放在心底。

对孙毅是如此,对这傻道士也是如此……

只是,你喜欢我一个小妖做什么呢?我又给不了你什么,我反而是个麻烦呵……

白宛桃一直都弄不懂他的想法,觉着他就是个怪人。

他叹了口气,头搭在颜子川的肩上。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再过一会就到了。"

白宛桃摇摇头:"不累。"

颜子川手上力道传来,又搂紧几分。

白宛桃不易察觉地笑笑:抓得这么紧,还怕我逃掉不成?

颜子川落下的地方不是繁华的城镇,而是人迹罕至的山谷。

"这是我成仙前,修炼的地方……"

"哦?"

白宛桃打量起四周。

周围绿荫环绕,巧妙地将山谷隐藏,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

奔流而下的山涧汇聚到一起,在山谷中央形成湖泊,几只麋鹿结伴正在湖边喝水,看到白宛桃惊了一下,试探般地望了半天,又继续饮水。

鸟语花香,人间仙境是也!

"真是好地方啊!"白宛桃出口称赞。

"就知道你也喜欢!"

道士的气息吹在耳边,白宛桃这才发现颜子川一直没放开他,现在的脸又回复成不正经状,眼看颜子川陶醉似的要亲上脸颊。

白宛桃推推他:"好了,你松开我吧!手都麻得没知觉了!"

被揭穿,颜子川有些尴尬地放了手。

"我有事要问你!"

"好,不如坐下说罢。"颜子川提议。

二人随意地坐在草地上,白宛桃先开了口。

"我有些不明白,非要把我炼成丹药才能救王母吗?"

"据说这次暮雪下得毒十分凶猛,非一般仙丹能解,要另外特制,而你这个妖正好就在天宫,唾手可得,不用再费功夫到人间寻找,所以……"

"暮雪认定了我会被炼成丹吧!她就这样巴不得我死?"

"你见到暮雪了?"

"恩,她也被抓进牢里,似乎是疯了……还说什么看到我和你纠缠在一起……"

"是么?"颜子川抬抬眉,显得并不在意,"也许是那天我把摁在树上,被她撞见了吧。"

"咦?是这么回事?"

"因为玉簪的事,我又去找过她。暮雪她看上去温柔典雅识大体,实则心机深重手段狠毒,她能做上王母的主侍女自然不一般!她先是对我表达一番爱慕之情,然后又威胁说仙妖之间没有什么好结果,而她是仙子,理应和她在一起才般配。

"我当时就拒绝她,她愤怒地说一定会让我后悔,我只当她说的是气话,没有在意。想不到她竟然想到去毒害王母,一来可以陷害你,二来王母昏迷势必要拿你炼丹……真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

"是啊,真没有料到,她有没有想过机关算尽终害己,反而搭上自己性命……倒是你这个臭道士哪里好了,她非要用这些手段得到不可?"

白宛桃故意轻蔑地瞟了一眼。

"那你说说我哪里不好了?"

颜子川并不生气,微微浅笑。

"举止轻浮,狂妄无礼……"

"还有呢?"

"目中无人,无耻卑鄙……"

白宛桃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来。

"好啊!那我就卑鄙给你看看!"

"啊——"

随着白宛桃一声惊叫,颜子川猛地扑过来将他压倒在地,嘴角朝一边拉扯,痞痞地坏笑。

"这里可没有别人了,把你吃拆入腹也没有关系……"

"别胡闹!"

白宛桃作势要推他,手按在颜子川胸前,反而被一把抓住,压在白宛桃头顶两侧。

眼见着颜子川的脸一点点靠近,白宛桃急了:

"放手!臭道士!你答应过不轻薄我的!不然就从我眼前消失!"

"我好心救你出来,就没有一点还礼?"

说着,双唇紧贴上来,白宛桃侧头避开,颜子川只亲到嘴角,可惜了。

"傻桃子,吓吓你的,看你紧张成这样!"

颜子川笑得更邪,不过却未再欺惹,松开手,滑到白宛桃的腰后,带着他坐起来。

这样就放开他了?刚才那样子像真的要非礼他,白宛桃心有余悸,喘着气靠在颜子川肩上。

颜子川一手仍是搂着,另一手抚着背为他顺气,一下一下很是自然,察觉不出是那个前一刻还将自己压倒之人。

白宛桃动了动身体,怯怯地抬起头来,正对上颜子川的眸子。

靠得近了才发现那双眸子是深紫色的,平时更像黑色,如今紫色里带着深沉的欲望,尽管那欲望在一点点退去,却仍是那么显而易见。

明明知道他的喜爱之情,轻易又接受不了。

白宛桃不敢再看了,闭上眼睑。

对他的好感确实在增加,却还不到托付予他的地步,可一次次的拒绝,是会比前一次更伤人呐……

是要他知难而退,还是……

白宛桃兀地睁开眼睛,又缓缓合上,仰起头朝颜子川贴近。

感到搂在腰间的手激动地收紧几分,想必他已经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白宛桃安心地献上双唇。

却,没有如料想的那样唇舌交缠,那道士一反常态,点点亲吻落在眉心、鼻尖、脸颊,偏偏不落在唇上。

像是要确认什么,一亲再亲,一吻再吻,最后落到耳侧,轻舔起耳垂。

白宛桃溢出一丝轻吟,他情动了。

被如此视若珍宝,心底泛起的涟漪有愈发扩大的趋势。

可这时候,颜子川停下动作,一声轻叹缭绕耳边。

"傻桃,我不要你感激回报而委身于我,我要的是你的真心啊……"

白宛桃只觉得自己一直龟缩在一个密闭的壳里,却因为颜子川的这句话,那个壳悄悄裂开道缝,温柔洋溢的光芒倾泻而入,将他的身心瞬间填得满满。

两人不发一语的互拥着,好半天才不舍的分开,倒有点像久别的恋人。

等到恢复平静,白宛桃启口问道: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有打算过吗?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山谷里,玉帝总会找到的!"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四信誓旦旦
第十四章信誓旦旦

白宛桃问起接下来如何打算。

颜子川此时站起身,负手而立,留下儒雅高挺的背影给白宛桃,刺目的阳光在他周身照上一层金色耀眼的光圈,仙神之姿,焕丽如梦,白宛桃有些出神。

只听道士淡然道来:"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梅菊竹三仙。"

这样莫名一说,又被弄糊涂了:

"梅菊竹!你是说司菊凌竹他们?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颜子川转身回眸,神情狡黠:

"我让他们分头去寻解药……"

"解药?王母的解药吗?不是要特制的仙丹才行?他们能找到吗?"

真是性急,颜子川露出无奈,比之更甚的则是包容和宠溺:

"听我说完。王母中的毒至烈至阳,要以混阴之物调和减弱,所谓混阴之物,乃三大灵药,东海神珠,千年灵芝,和雪山寒参……凌竹去了东海,司菊寻找灵芝,梅君也不畏寒冷,让他去雪山再合适不过。幸好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离王母毒发尚有时日,我们便在这儿安心等待消息吧……"

白宛桃顿时了解地点点头,忽然又问:

"若是他们有一人没找到,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会的,他们可是仙呐,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

瞧他笃定自信的样子,应当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那自然不必我操心,只是显得我更无用罢了……梅菊竹三仙也各有各的本事,好像只有我最一无是处,任人摆布,无力抗争。要不是还有这些仙界的朋友,现在恐怕早化成仙丹,进了王母肚腹中了吧……

"怎么了?一脸落寞的样子,又想什么?"

就数这道士眼尖,再加上神思敏捷,才有一点异样就被他看穿。

"没什么。"硬挤出笑来。

笑容实在勉强,颜子川看不过去,提议道:

"你起来,正好闲着无事,让我看看教你的降水术练得怎样了。"

说罢,朝他伸出手来,白宛桃一愣,倒没再多想,借着他的手猛地站起身。

"好啊,就用那边的湖水试试,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又难得离开桃园一次,权当是来人间散心好了。

烦闷的心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桃子美人一向如此,颜子川看他轻盈点地,心里琢磨着。上次也是,闯进屋里见到白宛桃正缩在床头啜泣,问清楚再安慰两句,他也不闹了,后来拿出玉簪给他,他更是转移了心思不再乱想。总之,很好糊弄就是。

想到这里,颜子川心里偷笑,不过美人闷闷不乐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是惹人怜惜禁不住心疼呐,真想将他搂在怀里掏出心来给他,只为搏他一笑。

白宛桃走到湖边立定,双手合十,凝神闭气。

前一刻还是水面平静无漾,后一刻奔腾而起的巨龙,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迎冲直上。

较之以前实乃天壤之别。只是……

太勉强了!要驾驭那样巨大的龙身他能承受得起吗?

颜子川心慌不已,这样判定的同时,伸出双手,掌心覆上白宛桃的背部。

白宛桃一僵。

颜子川柔声道:"你继续……"

白宛桃清晰地体察到由手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灵力,恰如暖流徜徉,那灵力沿着背部,透过经络,兜遍全身上下,直到被消化己用,白宛桃方才安心地将自身灵力集中到手上。

眼见那欢腾的巨龙又拔高几分,盘旋半空。能做到这样对白宛桃来说实属不易。

颜子川不急着夸赞,反倒说:

"让水龙转个圈试试。"

闻言,水龙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蜿蜒蠕动,忽然,龙头一偏,竟急急地坠落直下。

"不对!不要着急,把龙头再扳回去!"

险些水龙失控,白宛桃听到身后一喝,稳住心神,再次运气。

终于如愿地让巨龙在空中打了个圈,龙头几乎咬着尾部,煞是神奇壮观。

"好了,做得不错!让它回来吧!"

水龙迫不及待地掉转头,飞落而下没入湖中,溅起水花阵阵。

颜子川边收回双手,边提醒:"你啊,刚说做得不错,又急躁了,龙尾甩起这么多水。"

宛桃一回身,不服输地翘着嘴,额上满是密密的汗珠:"哼,这样才好玩呐。不用你说,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倒确实进步不少!"说着,抬起衣袖要去擦那些汗珠。

白宛桃推开他的手:"别擦了,汗腻腻的,去湖里洗洗吧!"

实在是汗水黏的难受,也不等颜子川回应,白宛桃自顾自地解开衣带,靴子一踢,露出光滑白嫩得如玉一般的双足。

颜子川只看那双玉足,胸口就升腾起一股邪火,烧得血液沸腾,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猛然发现自己失态,这才急于转开视线,回避着不敢再看。

"喂,你怎么还站在那儿?我可先下去洗啦。"

白宛桃早脱干净了衣裳,咚地一声跃入水中,如鱼般灵活。

颜子川脑中一边响起的是答应白宛桃的那句不再轻薄,一边又叫嚣着机会难得不可错失,两股声音时起时伏,吵得整个人更加狂躁。

颜子川几乎是恶狠狠地扒拉下自己的衣衫,把气都撒在上面,差点就把道袍扯碎了。

于是湖中出现奇特的光景。

白宛桃兀自欢愉地在水中游着圈儿,那平日"轻浮"的道士此刻却安静地待在一旁,背对着湖心,面朝岸边,拢了水只管自己净身,很是诡异。

终于那迟钝的傻桃发现了不对劲,游着水朝颜子川靠拢过去。

"子川,你怎么不说话啊?要我给你洗洗背吗?"

颜子川顿时僵直,那清丽无恙的声音听在耳里,实则挠磨着心扉,饶是圣人也难自制。

没有说好还是不好,白宛桃疑惑着,冰凉的手探到背脊。

"不用了!"突然大吼一声,道士几乎要从水里跳起来。

怎么了,动静可真大……就在白宛桃狐疑之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带到怀里。

不容间歇,紧随而来的炙热感烫灼到肌肤。

何谓引火烧身,这下深切体味到了,轮到白宛桃惊得跳起来:"你……!"

臭道士又抽风了不成?正要开口呵斥他。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一会儿就好……"

颜子川近乎恳求的语气,可手上的力道并未减弱半分。

这样大力,就算白宛桃想挣脱,也挣脱不开,所幸就由他抱着,只是……身下好像被什么硬硬的物体顶着,有几分不适……

道士的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摸了一圈,尔后转移到腰侧,托起白宛桃的腰,紧贴着的身体退开了。

白宛桃看清了颜子川的脸,俊逸的脸庞此时板直得好比岩石纹丝不动,不露表情,可是当视线转移到他那双眸子,白宛桃确确实实从那双紫色里窥探到更深沉的欲望,如此显而易见,要比之前一次更甚。

他是在压抑和克制着!因为他答应了不能轻薄,所以守誓如约?

明明是激烈澎湃的感情,却要狠狠地拼命压下去,一直压下去,不给抬头。

白宛桃忽然觉得心疼了,可道士说了不要自己委身,而是要自己的真心。

真心又是什么,他不懂,只好试探似的问:

"你没事吧?"

颜子川叹气摇头,颇有几分无奈,指指后方:

"我没事……是梅菊竹来了……"

"啊?"

"小桃子~~~"

梅君也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白宛桃一阵恶寒,不等他回头去找,梅君也这小人精已经从树林里冒了出来。

"哎呀呀,啧啧。"

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光溜溜抱住的二人,还发出不雅之声。

"想不到啊真想不到……"

听他这样唏嘘感叹,倒像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宛桃瞬间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默默地推开颜子川,默默地游到岸边,躲到一块巨石后,片刻后又默默地走出来,已经穿戴好了一切。

颜子川恶狠狠地瞪着梅君也,一副看你干的好事的样子,尾随着也去那巨石后面穿衣。

梅君也根本不理他,只顾着凑到白宛桃身上,左看看右打量。

"桃子,他没欺负你吧?"

白宛桃脸更红了。

"没,没有……"

"是么……我还想子川兄下手真快呢……"梅君也托着腮帮,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听不清啊。"

"没什么。哦!我把雪山寒参带来了!"

梅君也拿出一方锦盒打开,锦盒内寒气逼人,原来是嵌入了千年玄冰所致,玄冰至净至纯,透过它能直视盒底。中央刻了一道狭长的凹槽,槽内平放着白白的如人参一般的东西,应当就是雪山寒参了。

"快收起来吧,若是失了寒气,药效就会大打折扣。"颜子川已经穿好衣服,凑了过来。

"那司菊和凌竹他们两个人呢?他们找着没有?"

"这不是来了吗!"

顺着梅君也手指的方向遥看天际,果然司菊和凌竹腾云驾雾而来,手上各端着一只锦盒。

"走吧,我们可以回天庭了,为王母解毒要紧,真要治罪下来,也不会再拿你去炼丹了!"

颜子川眼神柔和,语气肯定,令人不知不觉地信服听从。

这就要回去了么?才来人间多久?一天一夜都没有呐……

"下次还有机会来人间,玉帝总不能一直禁制你。"颜子川又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啊是啊,桃子,先回天庭吧,还等着你种的仙桃办盛宴呐~~!"梅君也随声附和。

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可只有再忍忍,等成了仙以后,一定会有那自由随心的一天吧。

做了决定,白宛桃点头应了声好,颜子川和梅君也带着他一同离开,向司菊凌竹二人的方向飞去会和。

一群人重新踏上回天宫之路。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五听候发落
第十五章听候发落

一行人回到天宫,立刻就有天兵押解,想必早就等候多时。颜子川和白宛桃被天兵带走,被迫与梅菊竹三仙分开。

于是到了那大殿之中。玉帝威严高高在上,各路大仙成两列左右矗立。而大殿中央匍匐跪坐着二人,自然是颜子川和白宛桃。

众仙皆沉默不语,齐齐地看向玉帝,静谧晦暗,都在耐心等待尊神处置的一刻。

似乎过了久远漫长的时间,直到有位侍卫从殿门外急急闯入。

"启禀陛下!王母娘娘醒了!"

众仙都舒了口气。

"这么说,王母没有大碍了?"

"仙医还在诊治,确定无大碍了才让小的来禀报!"

"好!退下吧!"

玉帝遣退侍卫,目光投向仍在跪坐的二人。

"传令下去!梅菊竹三仙寻药有功,即日起升为正仙。"

众仙又惊得吸口气。

"颜子川!"

"臣在。"

颜子川双手撑地,一番诚惶诚恐之态,语气却不卑不亢,听不出悔改之意。

"你可知罪?"

"臣私自下凡,违背天规,臣知罪。"

"哼!将他压下去,禁闭数日。"

不会用什么刑罚吧?

白宛桃担忧地侧头,颜子川面无表情地仍跪在那里,直到过来两名天兵,将他从地上拖起,他亦没有任何反抗,淡淡地扫了白宛桃一眼,好像还笑了。

一瞬间白宛桃没有看真切,等他再要确认,颜子川已经被天兵带离。

"白宛桃。"玉帝叫着他的名字。

白宛桃回过神。

"小妖在。"有丝惊恐,不知玉帝将会如何责罚他。

"王母遭人毒害一事,不是你所为,朕已查明。但此事由你而起,险些酿成大祸!你没有罪却有过错,朕尚且饶你……"

"陛下!"

"为何轻饶啊!"

群声四起,众仙甚是不满。

"众位仙家稍安勿躁。若是王母在这里也会这样定夺。如今蟠桃盛宴迫在眉睫,望桃妖你将功补过,若是再出差池,朕绝不轻饶,白宛桃你可好自为之!"

众仙无可反驳,遂安静下来。

这样说,玉帝就是放自己一马了?

白宛桃如释重负,立刻回应:"小妖明白!小妖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暂时平息了事态,玉帝一手扶按额头,愁眉深锁,似是疲累,身旁眼尖的侍卫立即宣企退朝,一干人等终于散去。

白宛桃由天兵护送回桃园。

逃过一劫他可以安心了,可是一想到颜子川被关禁闭,他就忿忿不平。那道士好心救他,却因为私自下凡而受罚!不正是自己害了他啊,白宛桃从来没有如此焦躁不安过。

应当在大殿上宣判之时为颜子川求求情的,可自己怎么就畏首畏尾地说不来话了!

玉帝说要关他数日,不知到底要几日?等他出来了,定要想办法好好报答才行!至于要如何报答呢,他却并无头绪。

这刚回桃园的第一日,全在苦思冥想中度过。

所幸最后,终于想到了主意。白宛桃当即笑逐颜开!

有样东西对于颜子川来说一定有用!

又开始满心期待着颜子川解禁,再来桃园看他。白宛桃心中雀跃,竟胜过即将收获的新桃给他带来的喜悦。

掐指一算,不出五天,与王母约定的日子就要到了。仙子们来过几批,不过不是原先的蝶羽若玲她们,而是些陌生面孔。白宛桃叫不出名字,和她们不熟,聊不上几句,仙子们取了桃子,便告辞回去交差了。

倒是不知,那个暮雪仙子后来怎样,是不是还关在天牢里?或是玉帝给她判了重刑?白宛桃都没有听旁人说起过,他偶尔会想到那个原本端庄淑良的仙子,变得疯癫的样子令他有些在意,倒也并不是记恨暮雪。没有人再谈起过暮雪,久而久之,白宛桃也就将她淡忘了。

有些看似可有可无的人,在生命中恍如昙花一现,渐渐远去,但又会因为某个突然的契机,冲刷着记忆以更加龇咧的嘴脸洪水猛兽般叫嚣而出……不过,那个契机离白宛桃尚且遥远,何况他也没有预知未来的神力,淡忘的依旧会淡忘……

三日后,离蟠桃盛宴还有两日,颜子川毫发无伤地出现。

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好比去人间巡游了一回,看不出是那个被禁足的人。

白宛桃禁不住问:"你不是被玉帝禁闭吗?都做些什么事?"

道士煞有介事地托腮沉思:"吃了喝了睡了,除此之外抄写经书,背诵各卷仙家礼规。"

"呵呵,你倒是应该背背礼规!玉帝陛下真有深谋远虑!知道你欠缺什么!"

"那些礼法仙规我早就烂熟于心!甚为枯燥啊!不信我背给你听听?"

"可我看你没记到心里去呐!"

颜子川斜倚桃树,不正经地看向白宛桃,眼神轻飘:"你连我心里记没记住都能看到?莫非你小桃妖长到我心眼里去了?"

白宛桃说不过他,哼了一声,反身踱步。

"你要去哪儿?要是桃园里还有什么可忙的,我来帮你!"颜子川急忙跟在身后,生怕美人弃他不顾。

"没什么可忙的,就等着开蟠桃盛宴。对了,那些新品种桃你还没见过吧,不如来看看?"

"好啊。"

大小如荔枝的是珍珠桃,银光丝滑的是绵桃,最为壮观的是一树金灿灿的毛桃。

"这是什么桃子?竟然是金色的?"

颜子川好奇,伸手要去摸。

"别动!那桃毛和果皮是金的,桃肉和普通的仙桃无异,你要是用手把外边的毛给碰掉,可就失了品相了!"

白宛桃振振有词。此刻的他站在姿态各异的桃树之间,神情自傲,带着与往日诺诺怯怯完全相反的神态,满是自信耀眼,眼角眉梢越发显得妖冶,看得颜子川痴癫,心思全放到他身上。

偏偏白宛桃故意勾起唇角对他笑,只觉得三魂七魄生生都被这媚笑勾扯而出,混混然就要随他去了。

"子川,你背过身去。"

"什么?"

颜子川蓦地从幻梦中惊醒。

"你把身子转过去,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惊喜?你是有东西要送我?"

"是啊,你快转身!"

这可真是千年一遇,傻桃竟会想到送东西!而且那东西不是送给别人,正是送给自己!

颜子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送的是甚,心急切切地转身,背对着白宛桃。

"好吧,可以转过来了。"

终于等到这句话,颜子川身子不动,头先转回。

只见宛桃两手捧着细长之物,呈上细看是一柄剑,剑柄剑身皆为木制。

颜子川立刻过去接过木剑,一手爱恋的抚摸。

剑身上雕凿了浅浅细密的花纹,剑柄繁复地镂空雕刻,还系上红色的流苏,想来必定费心不少。

"这,是我做的桃木剑……多谢你救命之恩。"

桃者,为五木之精,亦称仙木,有驱鬼辟邪之神功。

颜子川忘我地一再抚摸剑身,这柄桃木剑可真礼重了……得道成仙至今,都没有得过这样的宝贝啊。

那桃子美人必定花了心血,想必禁闭了三日,这桃木剑也做了三日。

"你本不必如此……"

"是不是你不喜欢?"

白宛桃焦急不安写满脸上。

"怎会?我很喜欢!"颜子川一手提着剑,另一手搂过白宛桃,二人相拥,在耳边低语,"待你成仙了,可要天天陪我去人界巡游。桃木剑在手,降妖除魔志在必得!"

道士的气息凑得那样近,白宛桃无措中脸颊染红,绯色怡人,浅笑着应声答道。

"好,好啊。"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六重重心事
第十六章重重心事

颜子川收下桃木剑,对桃子美人谢了又谢,除此之外并未做任何逾越的事。

白宛桃打理桃林,他则在一旁的空地上摆弄桃木剑,像极了得到心爱玩意的孩童,爱不释手,把玩不止。

一直到后来,有位仙子神色急切赶到桃园。

"颜子川,王母娘娘四处找你,有要事相商!你快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白宛桃暗暗琢磨是什么非同小可之事?

"宛桃,我先去王母那儿,等有空了再来找你。"

白宛桃嗯了一声,颜子川算是交代过,这才离开。

转眼已是夜晚,月朗云稀,繁星璀璨。

白宛桃支在窗棱上,手托着下巴,望着星空发愣。

忽然想到什么,抬起一手,自脑后解下白玉簪子,银丝恍如流水般滑下。

那玉簪拿捏在手中,有种细润的触感,惹人留连。月光迷朦,透射出一层浅浅的白光,好像女子姣好白皙的脸颊。

那个道士此刻在想什么,做什么?

白宛桃忽然很想知道。

除去他在桃园"捣乱"的日子,他都是如何过的?是不是要陪同王母去仙界各处巡查,还是跑到人间除妖捉鬼?

白宛桃一无所知,他从来没有问过,也没有向其他人打听,有几分刻意的疏离。

之前是因为习惯了独处,忽然冒出一个举止异常,过于亲近,甚至"图谋不轨"的人来,白宛桃接受不了,自然而然地想要躲开避开甩掉他,只当颜子川是个麻烦。尔后那个麻烦锲而不舍,再接再厉,一次两次的施与帮助,倒不是个坏人,但白宛桃不敢往别的地方想。

仙妖殊途,颜子川却说要他的真心,真心要来何用?他们是没有结果的……

可事到如今又不能断然拒绝他,白宛桃狠不下这个心。

那个道士离开自己一定还是个洒脱不羁的仙人,但是少了他,白宛桃觉得原本的无趣的日子就更加沉闷了,所以纯粹为了那一点点的私心,还是留他在身边,是可以的吗?

白宛桃退离了窗口,手里仍握着发簪,迷迷茫茫地走到床边躺下。掀开被子,裹入其中,好象这样就和颜子川搂住身体的触感一样。

他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触碰,反而有种隐匿的情愫萦绕心头,渐渐地,困意袭了上来。

有人在抚摸他的脸,白宛桃隐隐约约觉得。

那双手很是熟练地游走在胸前,在腰上揉捏,轻易地带起一阵悸动。

是什么人在碰他?熟悉而陌生。

白宛桃可以思考,眼皮却重如铅块,如何都睁不开。

忽然砰地一声巨响,像是门被撞开。

"你在对他做什么!"

果然是有人推门闯入。

并没有回答,抚摸的手停了下来,扯过被子给自己掩好。

"你把他关在桃园,就是为了这样?"

"哦?怎样?"身边的人轻笑不屑,手在被子下还在肆意逗弄。

"他一心想成仙的,你难道视而不见!?你这个骗子!他对你虔心恭敬,可你把他当成什么?当什么!?"

"放肆!别忘了你在对谁说话!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马上消失,当然,对他也是。"

"你!骗子!"

"错了,世人眼里我永远不会是骗子。相反,你倒反而会被当成疯子,哼哼。给我马上滚出去!还有,把门合上。"

沉默片刻,白宛桃感到有阵疾风掠过面前,同一时刻身边的人从床上跳开,紧接着传来木质物品卡擦垮裂的声音。

咚的,有人撞到墙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斗不过我的。回去想想清楚再来找我吧。"

有人悉嗦着爬地而起,最后听到砰的一声,好像屋门被气急败坏地关上。

白宛桃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尽管听觉正常,可眼睛总是睁不开,好不容易扯开条缝,也只能看见两道白晃晃的人影,模糊成一团。

闯入的人被赶走,先前那人又坐回床边。

"好了,没事了……"似是安抚。

那人掀起被子,带入一阵凉风,白宛桃警觉地退缩到墙边,双手环住自己。

那只手果然伸了过来,这次却不是胸前,而是转移到下方,白宛桃错不设防,惟一清醒的意识被瞬间涌来的快感湮灭,感觉那双手沿着大腿内侧一路游弋到根部,甚是灵巧,忽然带着劲道一把抓住。

啊……好疼……

"宛桃,舒服吗?"

语毕,要害被握住上下套弄,迅猛强烈的快感袭上身,竟如晴空惊雷震裂地思绪麻木。

一股热流渐渐汇聚到下身,这时那只手又突然放缓了步调。

白宛桃难耐不适地呜咽起来。

"乖孩子,夜还很长,我们慢慢来……"

眼前刺目的光芒,白宛桃猛地睁开眼,发现已是清晨。

窗户大开,射进来一束日光,正好打在他脸上。

额角的发丝有些潮湿黏腻,抹了一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白宛桃坐起身来,头一件事就是打量四周,不敢确定昨夜发生的事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屋内干净整洁,摆设如同往常,桌椅安好,房门紧锁,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像有人来过。

这就奇怪了。想起夜里发生的事情,半是惊慌半是恼怒。

说是梦境,那一切却发生得诡异蹊跷,细微的触动声响都和真的一样。但若说是现实,又不合情理,匪夷所思。

如果确定那是真的!白宛桃握紧拳头,简直不可原谅!

想到那两人的对话。后来闯进来的那人,那声音狂怒震惊,听着有几分熟悉,尽管和平时唏嘘挑衅的音色略有不同,但白宛桃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颜子川!

颜子川为什么半夜来到桃园?莫非他事先知道,才来故意撞破?

好像不是这样,从他进门后的质问口气判断,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显然并不知情?

白宛桃又急又乱,生生攒握着床被。

还有一人!他稍加猜测甚至不用考虑,就已经明白那是谁。

越是这样肯定,越是气极败坏!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之前几次淫靡荒诞的梦境也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甚至于在白宛桃没有清醒意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了!

也许从一开始渡仙,到现在桃园,一步一步都精心设计好了,玉帝要他自投罗网,心甘情愿的成为禁脔!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那个贵为三界至尊的神,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陡然间妖气暴涨,不受控制,一腔愤怒找不到宣泄之所,浑身上下游走乱窜。

白宛桃只是抬手,沿着手指的方向,地面一路震裂,接着屋门呯地一声四散成碎片。

玉帝!我要找玉帝!要他还我自由!

只是一瞬就飞到屋外,顿时整个林子的桃树撞入眼底。

如今硕果累累,满园桃林,都好像在嗤笑他。

哼!这么辛苦种仙桃做什么,蟠桃宴干他什么关系!什么成仙啊,只是枉费徒劳,不如毁了!

白宛桃凝神做法,集中妖力在手上,正要放出去。

"宛桃!住手!"

是凌竹的声音。

白宛桃回头,看到梅菊竹三仙急急地朝他扑来。

还未近身,凌竹首先一把扣住白宛桃的手:"难道你想毁了桃林?你疯了不成!"

梅君也则抱住双膝:"桃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司菊给他顺背消气:"是啊是啊,看你这样子气得不轻,什么事哟,你可别一时昏头,拿仙桃来撒气啊!还有两日就是蟠桃宴,你把仙桃毁了,拿什么来开蟠桃宴呐?你忘了王母娘娘说过让你成仙来着?你这样一搅合,非但成不了仙,还有可能惹王母盛怒,你啊就小命不保了!"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成仙……

白宛桃苦笑,内心苦涩抑郁,禁不住落泪。

"那好,我要见玉帝!你们带我去见玉帝!!"

梅菊竹三仙面面相觑,弄不明白。

"到底什么事?你非要找玉帝评理吗?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凌竹好言相劝,并不了解实情。

"哦!"小梅子顿悟到什么,一脸幸灾乐祸,"是不是颜子川那个傻道士欺负你了?"

子川……

"子川他现在怎样?他在哪里?你们把他叫来好不好,我有事要问他!"

提到颜子川,白宛桃终于冷静了些,忽然想到,不如先找颜子川证实实情,莽莽撞撞就去找玉帝,说不定反倒被治罪,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颜子川啊……听说他一早被派去下界了。最近人间真不太平,冒出来好多妖怪作威作福,蠢蠢欲动……"司菊说道。

"那他何时能回来?"白宛桃冲口就问。心里盘算着,颜子川被派去下界,莫非正是玉帝掩人耳目的手法。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去不了多久的,顶多一两日吧,蟠桃宴前准能回来。"梅君也笑嘻嘻回答。

"不行,那太久了。"

"什么太久啊?到底什么事啊?桃子你真奇怪……"小梅子仰着头,瞪大一双眼睛。

白宛桃缄默不语,犹疑不定,和他们说有用吗?梅菊竹会信吗?

呵呵,玉帝说得不错,世人眼里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玉帝,无可动摇,要去违逆那个尊神,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心里的苦闷无人述说,如何是好,难道就没有出路吗?

凌竹早就松开了手,换成司菊粘着白宛桃,勾着手腕。

"想什么呢?你有心事都不和我们说!唉唉,就记着玉帝和颜子川了,看来不把我们放心上!"

"不是的……我没事……"

白宛桃目光扫过梅菊竹三仙,都是一脸担心的模样,他虽有隐隐歉意,但还是故作平静,将所有的怨气烦恼咽下肚去。

罢了,姑且等到蟠桃宴后,王母在众人面前说过,蟠桃宴顺利举行,就会让白宛桃成仙的。倒要看看玉帝如何兑现承诺,若他事后反悔,便不仅仅是失信于人,更是丢了他这个尊神的颜面!

白宛桃暗下决心,真到那个时候,定要和玉帝讨个说法!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七盛宴难欢
第十七章盛宴难欢

白宛桃苦苦等待两日,颜子川并未出现。

这两日桃园里倒是十分热闹,仙子仙童争相前来,络绎不绝,赶着在蟠桃宴前,将那些仙桃采摘下。

白宛桃心不在此,很少上前搭理,随他们忙活摘桃,眼前人影晃动,他却格格不入像个闲人,在园子里四处游荡,有几分鬼魅之姿。

蟠桃宴就在明日举行,白宛桃反倒出奇地镇定,不急不躁,感觉喧嚣的魂魄归于平静,再有任何波折突变,都无法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律动。

眼神空洞无物,形同死水。

他在等待,等蟠桃宴后一切就能尘埃落定,成仙,获得自由之身,或是只求一死,他也不愿再这般消磨度日。

"桃子,怎么坐在门口发呆?"

司菊何时来的,白宛桃居然一点都没察觉,直到在他面前说话才反应过来。

"哦,你怎么来了?"

"嘻嘻,你看这是什么?"司菊自顾自的窃喜,没有把白宛桃的异常放在心上,她将藏在身后的两手伸了出来,是件淡蓝的长衫,方方正正地叠放在手上,"是新衣裳呢!王母要我带来给你的,明日蟠桃盛宴她要你也前去!"

我也去?

白宛桃没有料到王母娘娘居然会邀请他,看到那件长衫呆愣了一下。

蟠桃盛宴,是众仙的盛宴,他一个小妖前去算什么呢?给他们看笑话吗?

当即回绝:"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蟠桃宴可热闹了!仙子们莺歌燕舞,还有仙人们比试法力,这些可都是平日难得一见的!"

白宛桃提不起一丝兴趣,那种人多嘈杂的场合会让他害怕,禁不住就会想起以前被村名们包围讨伐的情景。

"对了!颜子川回来了,明天他也去蟠桃宴的吧,你不是想见见他吗?"

"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晌午的时候,我去娘娘那里,他正巧在,似乎是在汇报下界近况。"

是么,白宛桃暗暗思量:子川既然回来怎么不来桃园看他,莫非是被王母拖住了?也不至于整个下午都在汇报近况吧?他不是说得了空就会来的吗?怎么……?

"宛桃,宛桃!别管那颜子川了!明天你可一定要去蟠桃宴啊!我和小梅子凌竹来接你,好吗好吗?就这么说定啦!"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一天到晚守在桃园里难道不闷吗?好不容易一趟蟠桃宴,我一定要拖上你一道去!记得明天穿上新衣裳,好好打扮一番!"

"真是,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女孩子家,不需要打扮吧?"

"非也!桃子你这样的美人更要打扮呢!让大家都惊艳瞠目,等你化妖成仙了一定传为佳话!"

司菊神采奕奕,越说越兴奋。

白宛桃无奈地摇头:"司菊你扯远了……"

若是真如你所想,那么容易成仙就好了。

"好啦好啦,我也该回去,桃子你今晚早些休息,明天可别睡迟了!"

司菊完全没把白宛桃之前的拒绝当回事,好像认定了他会去盛宴。

白宛桃真的早早就寝,并不是听从司菊的劝诫,而是实在闲来无事所致。

躺在床上,迫使自己不去思考那些纷乱复杂之事,这一夜难得睡得香甜。

翌日,梅菊竹三仙果真一道来了。

白宛桃开门迎接。

一身浅蓝长衣衬得身形纤长,越发柔弱,银发盘在脑后,留了一缕自耳旁垂下,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抬眸轻瞥,几分迷离,几分摄魄。

"桃子!"

"小桃子。"

司菊、梅君也齐齐扑了上去。

梅君也灵巧,先一步得手,巴巴地搂住白宛桃,朝司菊做鬼脸:"去去去,男女授受不亲,司菊你一边去!"可惜个子太小,只到白宛桃的腰。

"小鬼,你都活了几百年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要人抱啊,羞不羞!"司菊毫不示弱,揪着梅君也的辫子要把他拖开。

"哦哟哟,好疼啊,下手真狠!"

"你们啊,走到哪儿闹到哪儿!"凌竹只有叹气的份,走近白宛桃,碰了碰肩头,"我们走,随他们闹吧。"

白宛桃点头,低声吟笑,缓步轻移。

盛宴之上,众仙云集一道,杯酒交错,谈笑言欢。仙子们身姿婀娜,翩翩而行,手里捧着仙桃美酒,穿梭于席间。

白宛桃来到盛宴之所,梅菊竹三仙围在身侧。

"哎呀,看来我们已经来晚了呢!"司菊感叹。

这时,一位仙子迎面而来,白宛桃看着眼熟,想起来她正是蝶羽,和暮雪若玲一道去过桃园。

蝶羽低头欠身:"三位仙人,已经安排好坐席了,请随我来吧。"

"三位?你算错了吧!还有桃子呢!"

梅君也皱皱眉,冲口而出。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仙的目光都汇聚到他们身上。白宛桃扫过一眼,感觉那些目光是朝他而来,有困惑,有不解,有蔑视,有不屑。

蝶羽支吾着,面露难色:"这……没听说桃妖要来,就,就没安排他的位子……"

"什么!白宛桃可是王母娘娘请来的!你怎么办事的!居然说没安排位子?"司菊也忍不住了。

难得兴起的一丝愉悦,无奈被冲散,白宛桃叹口气:

"算了,我回去吧……"转身要走。

"等等。"被凌竹拉住。

"白宛桃!请留步!"另有一名仙子从席间疾步奔来,"玉帝有吩咐,已留了席位,由我来带你过去吧!"

玉帝?

朝宴席的深处望去,玉帝正端坐堂上,似乎也在往这里探看。

恍惚间那一幕幕缠绵悱恻的情景重现,白宛桃直觉害怕,退后半步。

不,我不去……

"桃子,你怎么啦?脸色不好啊!"

白宛桃被司菊一语惊醒,发现这是在盛宴之上。

他应当装作若无其事……众仙面前,玉帝必不会做些出格之事,何惧之有……

白宛桃摇摇头,怒意悄悄退去,道:"没事。我就去玉帝那儿坐吧,仙子请带路。"

三仙与他分开,去另一处坐下。

众目之下,白宛桃挪移步伐,淡定从容,朝尊神缓缓踱去。

同为三界至尊,王母司阴,玉帝司阳,两位仙尊同列而坐。

白宛桃走近,躬身请安。

王母娘娘还是那般雍容和蔼:"不错,不错,你这桃妖倒是有些本事,竟把这蟠桃宴办成了!"

"托玉帝还有娘娘洪福齐天。"

"呵呵,本尊答应让你成仙的,倒是应该兑现当日承诺,这便随了你的心愿吧!不知……玉帝陛下意思如何?"

玉帝面无表情,冷冷地斜眼看向王母,又转而将视线投在白宛桃身上。

那目光冷冽刺骨,好像冬日冰棱扎在心口,冻得白宛桃不禁一颤。

然,玉帝未有启口,只吐出一词:"嗯。"

言语不明,由鼻腔里发出的这个单音,听来似乎迫于无奈,心有不甘。

"哦?陛下这是应允了!"王母娘娘比白宛桃更为欣喜。

白宛桃不傻,急忙说:"谢陛下恩典!"

"别站着了,入座吧!"王母话音刚落,先前引路的仙子上前来,给白宛桃指了座位,那位子就在玉帝的右前方。

欣然入座,白宛桃几乎就在玉帝眼皮底下,而身旁另一侧,众仙神排开,他却比众仙离玉帝王母更近几分。更显出白宛桃深受器重,玉帝厚爱有佳。

哼,什么厚爱……白宛桃冷笑,心底讥讽鄙夷。

视线扫过案几上的仙桃美酒,抬眼朝远处放目望去,由远及近,都是一幅幅陌生面孔,寻不到梅菊竹三仙落坐何处。

正要收回视线,发现正对而坐,在王母跟前的那人,竟然是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

颜子川……

心顿时莫名揪紧,嘴张了张,刚要大喊,想起这是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将要呼出口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那臭道士偏偏低着头,面前小巧酒盅一只,端起酒壶慢慢斟满。

白宛桃直勾勾盯着他一举一动,颜子川好似不曾察觉,酒盅送到嘴边仰头饮尽,接着又满上一杯。忽然抬头!

白宛桃一惊,还以为他会看向自己,却见颜子川头一偏,是往大殿中央看去。

为什么!

他怎么连一眼都不看我!

他离得这般近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刚才白宛桃还与王母说话来着,可为何……怎么……他竟连正眼招呼都不给一个?

这时,传来悦耳丝竹,数位仙女翩然而至,随着曲调婉转起舞。

底下仙人们立刻热烈沸腾,私语阵阵,盛宴就此开始。

白宛桃心存疑虑,但也被仙女们舞姿吸引了视线,就要放松,突然感受到一双眼神注目,火热炽烈,正是颜子川的方向!

立刻转头,同一时刻,那道士低下头去。

这算什么!

显而易见是要躲开白宛桃,不愿对视!

好啊,颜子川,你实在是好!

霎时,数道惊雷在白宛桃脑中闪现,更激起满腔愤怒。

不必去问了,那些事一定都是真的!他必定撞见了那晚的事!如此想来一切合情合理。

颜子川翌日避走人间,原来以为只是玉帝授意,可他归来后未曾露面,也许是他受玉帝威胁,畏惧退缩也不一定!

哈哈,这道士看上去有多不羁,天塌下也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其实也就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真是要多可笑就多可笑!

他明明说喜欢自己的,三番两次故意欺近,倒像真有那么回事!

自己居然被蒙骗,还差点就错信了他!哼哼,现在一切看在眼里,清清楚楚,他所谓的喜欢不过说说而已,或许就是看到妖怪新奇而已,逗自己玩儿罢了!怎么能当真呢!

白宛桃你怎么就能当真了呢!?

怨不得别人……

是啊,都怪自己不好,这又能怨谁?

玉帝道貌岸然不可信。

颜子川信誓旦旦……也,不过如此……

可他都信了……

白宛桃激愤难平,真想掀翻桌子走人,却未这样做。

深深吸入口气,抓过面前的酒盅,紧紧握着,越掐越紧。

颜子川,我恨不得掐的就是你!

猛一用力,酒盅化成碎末,从手心里倾倒在案几上。

只是这样还不够,白宛桃定定地看向酒壶,手伸过去揭下壶盖,一把拿来仰着脖子倒入喉中。

瞬间,辛辣苦涩的液体像是火烧,一路滚烫焦灼,直冲下腹。

几分清醒,几分痴醉,空望壶中酒……

试问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八酒醉乱事
第十八章酒醉乱事

白宛桃闷闷地喝酒,酒壶见底,自有仙女为他斟满。

于是一杯接着一杯,数杯下肚,一直喝到飘飘欲仙。

头有些昏沉,隐隐作痛,拿手支着靠在案几上,看到大殿中央仙子们还在起舞转圈,绕得人眼晕目眩,再想细看的时候,发现仙子们身影模糊,重重叠叠,竟对不到一处去……

唔……是不是喝多了……

"桃子!桃子!怎么睡着了呢……"

耳边传来司菊的声音,真吵。

"他喝了多少啊,这都散席了还没醒过来!"

"别叫他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叫不醒。不如,把他扶回去。"

哦,是凌竹,这个声音听起来舒服多了。

"唉,只好这样了,没想到桃子这么贪杯,喝成烂泥一样。"

"嘻嘻,喝醉反而好玩呐,你们看桃子脸红扑扑的,真想捏捏看!"

哼,小梅子你敢捏我?等我醒了再收拾你!

感觉被凌竹司菊左右架住,白宛桃瘫软无力,勉强站起身,配合他们走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白宛桃昏昏欲睡,头偏斜在一人肩膀上。

好困……

"别睡着!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终于摸到了硬硬的床沿,白宛桃想都没想就平躺上去。

床……被子……可以安心睡了……

"等等!先把醒酒药喝了,不然明早有你好受!"

被凌竹不停摇晃脑袋,反而更难受了,胃部一阵翻涌。

白宛桃百般不愿地睁开眼睛,撑开条缝,看见凌竹果真端来一碗药。

忍不住想揶揄他一下。

"……竹,你可真像奶妈……"

意料之中,看到凌竹手抖了抖,差点就要把药汁洒出来,尔后黑沉着脸坐到床头。

白宛桃得逞似地对凌竹嘿嘿笑。

被凌竹一吼:"别嬉皮笑脸的!快把药喝了!"

白宛桃接过碗,乖乖地吞咽下去,再把碗丢还给凌竹,哧溜一下滑进被子里,仿佛蛇一样灵巧。

"就这么困呀?也不理我们。"司菊气呼呼的。

"好啦好啦,让他睡吧。"

屋门吱呀被掩上,屋外还传来司菊和梅君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浓浓的困意袭了上来。

正要陷入沉眠,却听到"哐"一声。门被粗暴地踹开。

谁啊……

白宛桃缓缓地翻身。

"宛桃……"

粗噶的嗓音,焦躁中拼命压抑着什么。

白宛桃一惊,猛地坐起身,头还在犯晕,酒却醒了三分,看向来人。

屋外冷风吹入,那人静静站立,夜幕下看不见表情,灰色道衣在黑夜里泛成白色,宽大的衣摆兜满了风,正执拗而落寞地不停摆动。

白宛桃懒懒看他一眼,故作轻描淡写:

"哦……是你啊……夜深了,本妖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在下逐客令。

"呵呵……"颜子川喉间传出低沉笑声,像讥讽又像苦笑。

白宛桃不悦地皱眉。

继而看到颜子川迈开步子,不是朝来时的方向,而是冲着床榻所在的位置!

白宛桃腾地冒起无名之火:"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威胁丝毫没有用。屋子才多大,颜子川几步路就到了跟前。

白宛桃还在冲他龇牙咧嘴干瞪眼,见他过来毫不迟疑地挥出一拳。

颜子川牢牢接住:

"只消一会……一会儿我便出去……"

动作凌厉,言语却是期期艾艾恳求之音。

白宛桃晃神,这样倒显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吗?这时颜子川头凑了过来,才注意到他一身酒气,双眼血丝密满,眉头紧锁。

"你?"还未问出口,就被颜子川一把抱住,连带着下巴撞到他肩上。

"宛桃……我想带你走……可是我斗不过那家伙,该怎么办?"

白宛桃冷哼,所以你就弃我不顾了是吗?

"让我再看看你好吧,只看一眼,我就离开!"

"还看什么!宴席上你不是懒得看我吗?现在还要看什么!"

用力地咬向肩头,颜子川吃痛,白宛桃见他放松禁锢,顺势推开,一个机灵,正要从床头翻到地上,被颜子川一把搂住腰拉回,重重地扔回床上。

白宛桃惊呼:"颜子川你疯了!"

"没有……"

"你压着我作甚?快走开!"

"别动!"颜子川整个人倾覆而来,只一只手就把白宛桃双手交缠抓住,摁在床头。

"你说我要做什么?我只想看看你啊……这都不行?"

怨怒的眼神,白宛桃甚至不怀疑他会立刻杀了自己,心底恐惧渐渐涌出。

【白宛桃,你这么怕他做什么!再不拿出气势来,可要被这道士欺压到头上了!】

这样一想,咽了咽口水,嘴上还在逞强:"颜子川!你这样和玉帝有什么分别?"

此话一出口,又后悔莫及。

直到许多年以后,白宛桃仍会懊悔,如果当初没有冲口而出的这句话,那么,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不同……

然而他终究是问了,他亵渎了那样一个人,否定了那样一份感情,饶是时光回溯,一切也无法挽回……

"玉帝,呵呵……我倒希望那样对你!"颜子川狠狠扑上来,咬住白宛桃唇瓣,一手急躁地扯开衣衫。

"住手!住手……唔……"

一开口,随即小蛇般灵活的物体潜入口中,舌尖贝齿被逐一舔弄,放肆而霸道,瞬间电流般的快感窜遍全身,白宛桃战栗不止。

不要!快停手!子川你为什么这样……

呼吸被夺走,就要溺死般的痛苦,可又沉沦于那样的快感,欲罢不能。果真,这个身子是污秽的啊……

白宛桃放弃挣扎,任由唇舌纠缠,像是冲刷上岸的鱼,再没有了扑腾的力气。

双手被缚任人欺压的屈辱无处发泄。

眼角微微刺痛,有什么液体滑落到耳边,湿湿黏黏。白宛桃无声落泪。

而这同时,衣衫大敞,一只手正游离于胸口,牵连而起阵阵悸动,让他惧怕着又难以自制。

亲吻终于退离,粗重的喘息声起伏不停,在静谧的黑夜里听来如此清晰。

"玉帝是怎样碰你的?是这样,还是这样?"

胸前茱萸被狠狠刮弄,继而揪紧。

"啊——"

"很疼?"感觉到一只大手盖上心口,"我这里可要比你疼千万倍!"

"……子川……呜呜。"

"宛桃,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哭泣的样子很美?"

话音未落,是比之前更剧烈的疼痛,白宛桃忘了喊叫,呆呆地看向疼痛传来的方向。

原本覆在胸前的手,此时五指分散弯曲,正慢慢地插入心口,那指尖一下染上血色。

触目惊心的一幕正在上演。

"我早该对你这样是吧?就不会让玉帝先一步得到……你的身体。"

撕裂的痛楚,眼前一片模糊,真想就此晕厥过去。

噗通噗通,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那阵痛也跟着心跳一下一下纠连。

这时,有什么液体,温热的,滴滴嗒嗒不断落在胸前。

子川,明明是你在腕我的心啊,你哭什么?

"该死,你居然还想赶我走!呵呵,那可不行!原本只是想看看你便离开,现在我改了主意!"

"宛桃啊,玉帝得了你的身体,那我只要你的心好了!把你的心给我吧!!"

五指没入,竟如五柄匕首齐齐捅向心窝。

"啊————"

伴随着剧痛,是白宛桃凄厉的喊叫。

不容间隙,手指猛力抽了出来,白宛桃疼得只想捂住胸口,可是两手仍被抓着,不能动弹。

"子川,求求你放过我……"白宛桃低低抽泣,没了力气。

乞求哀嚎也没有用,颜子川充耳不闻,真是疯了!

迷朦中见他缓缓低头,轻轻舔舐胸前的伤口,细致温柔,和刚才判若两人。

将血迹舔尽,颜子川抬起头来,凝望的眼神深邃凄迷,忽然朝白宛桃魑魅一笑,压住的双手立即撤离,转而抓住双肩。

白宛桃直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股大力将他翻转,倒了个个脸孔朝下。炙热的躯体包裹纠缠而来,坚硬的异物猛烈地捅进下身。

"哈……"再也没有喊叫的力气。

颜子川,你这混账道士!莫怪我恨你!你比那道貌岸然的玉帝好不了哪儿去!你给我等着!你今日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十倍百倍的奉还!我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肠壁被牵拉挤压,身后越演越烈的穿插之势,浑身支离破碎。

白宛桃刻意强迫自己不去理会,绝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五感。

比这更痛苦的,是自己的心……

原本,我还以为我们能好好相处下去,可当我真的交心于你,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是这样对待我的吗……

愤怒、屈辱、怨恨,还有分不清是身后还是心口传来的痛感,统统涌现上来,白宛桃毫无招架之力。只恨这样的夜晚不能快些过去!

绝望围绕,恨意万千,一直到……黑暗,无穷无尽袭来……

第一卷 天庭浩劫 十九天宫迷雾
第十九章天宫迷雾

有人一声叹息,低低倾诉:宛桃,我要走了……

白宛桃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天河对岸,颜子川朝他挥手。

【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一双手搭在腰间,侧头看还是泼皮道士:

不要忘了我……

【忘了倒好!不想再见到你。】

道士脸上不见了笑容,两道眉挤出川字,显得忧伤苦涩:

明明是来和你道别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别来烦我!】

白宛桃一个翻身,醒了。

嘶……痛得吸气。

这回是真的醒了,侧身正好压到胸前的伤口,引起的刺痛感令他惊醒。

除此之外,浑身酸痛无比,尤其尾椎那处。

蓦然想起一夜荒唐,恍如噩梦。

颜子川这个混蛋!死道士!我非杀了他不可!!

"小妖好像醒了,我去看看。"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很陌生。

不对,这不是在自己的屋里!

白宛桃这才反应过来,他醒是醒了,只是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于是慢慢睁开,所见之处,铺天盖地的金色。

金丝薄被,金纱幔帐,金龙巨床。

玉帝……

动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是谁的地盘。

可是,昨夜里不是在桃园小屋吗?还有颜子川……

唔,一想到颜子川,心口的伤就开始抽痛。

幔帐掀动,一只脑袋探了进来,宫女模样,很一般的清秀佳丽。

"果真醒了!"

"我这就去禀报陛下!"帐外传来另一名宫女的声音。

宫女束起幔帐,白宛桃作势起身。

"哎哟!你还不能起来!"

宫女上前阻止,让白宛桃重新平躺在床上。

"玉帝说了,你的伤势很重,一时半会还不能下床!"

是不是最好我一辈子躺在床上?白宛桃戏谑地想着,又合上眼睑。

"陛下。"

转眼功夫,玉帝已经到了。

"你们都退下。"

床沿凹陷,有人坐下。

"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又睡了?"玉帝这样问道,伸出一手,抚过白宛桃脸颊。

"啪",白宛桃抬手打掉玉帝的手,一脸气恼地瞪着。

可恶!偏偏受了伤浑身动弹不得,岂不是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你倒冲我发火!胆子不小。"玉帝素来表情极少,此时只是似笑非笑地凝视。

白宛桃看得更来火:"为何我在这儿?颜子川呢!"

"你还是呆在这儿比较安全,还有侍女照顾你,不是很好?至于颜子川……哼哼。"

"他怎样?"

"你在意他?"

"怎可能!我要找他算账!"

"不必了,他已经不在天宫了。"

"什么?"

不在天宫会去哪里?下界吗?没关系,他是仙人,总有一天还要回来的,不必着急,倒是应该想想如何报复他……

"又在猜想什么?"玉帝嗓音低沉,平日里听来威严肃穆,此时倒显得轻柔温和,"下界妖魔作乱,朕派他前去降妖了。"

"降妖?去多久?何时回来?"

玉帝挑眉:"如果……他回不来了呢?"

"为何会回不来?咳……咳……"白宛桃话说一半呛着,胸前阵阵锥心疼痛。

玉帝沉默,目光转为阴冷,白宛桃心惊,竟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朕已经轻饶了他!"正说着,玉帝伸手搭向白宛桃小腹,一股金光满溢而出,白宛桃觉得暖流注入,身上的酸痛好了许多。

"恐怕你不知道吧,仙妖交挛最为耗费精元,尤其是承受的一方。你可知差点就精尽而亡!幸好我及时渡气,否则你性命不保。"

白宛桃呆若木鸡。

"……一方精元耗尽,另一方功力大增,此乃逆天之行。自仙妖浩战之时起,朕就明令禁止,若有仙人违反,立刻夺去仙籍,贬为凡人!"

"可是……可是你……"

"你想说朕也对你做那样的事?"

眼见着玉帝靠近,白宛桃僵直身体,不敢动弹半分,话语哽噎在喉,成了哑巴。

"呵呵,你错了。宛桃,恰恰相反,朕是为你好。仙妖行欢若是处理得当,两方都可提升。你难道没有察觉,来了仙界后,妖力渐涨?"

白宛桃疑惑的眨眼,似乎妖力是增强不少。

不过,这也不能成为任你玩弄的理由啊!可恶,玉帝毕竟是玉帝啊,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的?

……白宛桃愤懑地想。

玉帝还在说着:"宛桃,你是那人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你呢……"

那人的孩子?

白宛桃注意力全放在这一句上,以至于玉帝后来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

"……刚刚说,我是谁的孩子?"

玉帝只笑不语。

疑惑更甚。

"陛下!"此时,有人来报。

"何事?"

"王母有急事启禀,还请陛下屈尊前往!"

玉帝起身,换上一副肃然表情,一转眼又成了威严堂堂的尊神。

回身看白宛桃一眼:"等我回来!不要下地乱走!"

似是叮嘱,更像是命令。

白宛桃心里暗暗嗤鼻:瞧瞧,果然道貌岸然,神仙都不可信啊!

玉帝终于走了,白宛桃轻轻地翻身,动作极慢,怕一个不小心又引起伤痛。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精神却特别的好,一时半会不想阖眼。

原来,还没轮到他整治颜子川,玉帝已经把他贬去人间了……

白宛桃可不觉得高兴,好像一口恶气还堵在胸口无处发泄!死道士,喝醉酒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违反天条禁令还差点弄死自己!

不过,玉帝的话到底可不可信,颜子川真的去了人间?那欲言又止的态度,莫非还有许多事瞒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位仙女走近,是先前掀开幔帐的那位。

"白公子,该换药了。"细细弱弱地唤道。

白宛桃一下没反应过来,平时都是小妖桃妖的喊他,或是像梅菊竹那样直呼他桃子,叫成白公子还真不习惯。

"我扶你起来。"侍女贴近,手伸到白宛桃脖子下方,推着背部。

白宛桃借着这股力道坐起身。

疼!下部受力的地方传来强烈痛楚,白宛桃咬牙忍住,差一些就要叫喊出声,好一会适应,勉强坐直身子。

"公子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闻言脱下袭衣。

缓缓地,袭衣落下,露出肩头,原本是怕会牵动到伤痛,偏偏这样有种欲拒还迎之感。袭衣内的肌肤此时显露无遗,白皙若脂,透出浅浅粉色,像是幼儿般柔嫩。肩膀纤弱,身形单薄,令人不自觉心疼。只是胸前缠着层层白布,还带着血迹,分外刺眼。

仙女看得呆了,忘记自己是在换药。

白宛桃轻咳,仙女回神,脸颊瞬间绯红。

"公,公子抬起手来,我好把布取下。"

白宛桃一手撩起银发,抬起两只胳膊。

仙子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揭下白布,一圈一圈,掀到最后一层……

"怎么?在换药吗?"好巧不巧,玉帝归来。

仙女一惊,手跟着一抖,白布即刻扯下。

"啊!"因为粘连着伤口,白宛桃吃痛叫出声来,捂住胸口。

"公子不要紧吧!"仙女惶恐。

玉帝毫不犹豫地将侍女拉走:"让朕来!"

"陛,陛下。"仙女连忙跪膝叩头。

"你让开!朕来换药!"

"走开!不要碰我!我自己来!"白宛桃连声抗议,怒目圆睁,忙不迭放下胳膊将自己裹住,缩成一团。

那怎么行!玉帝毛手毛脚,万一又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

玉帝好整以暇地轻瞥一眼,接过侍女端来的药剂和纱布,坐到白宛桃身旁。

"好啊,你自己来。"

犹疑地看向玉帝,应该是说真的,而不是要戏耍自己吧。白宛桃将信将疑地拿了纱布,往玉帝手中的碗里蘸药汁,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五个指洞凹陷在左侧乳首旁,表面已经凝结,还未形成痂,刺眼的暗红色,在肤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醒目。

幸好只留下伤疤,并未伤及肋骨,白宛桃这样安慰自己,将蘸了药的纱布轻轻抹上伤口。刚碰到就皱眉,啊!怎么这么疼!

"行了!你这样抹,要到何时才好!还是朕来吧!看着都揪心。"玉帝一把夺过纱布,只是几下,迅猛神速地擦完伤口。

"疼,疼,疼!"少不了大呼小叫。

玉帝把纱布丢给身边侍女,取过干净白布,厉声道:"你出去!"

侍女安静退下。

玉帝转身,展开白布,亲手为白宛桃缠缚伤处。

难得见玉帝如此专心致志,白宛桃不敢阻拦,安分地任他摆弄。

这算什么?讨好我么?

白宛桃仍在心里猜测怀疑,总认为玉帝是带着什么目的亲近。不过也难怪他会这样处处提防,任谁被欺骗玩弄了一番之后,也不会再轻易相信对方,又怎么会主动亲近上去!

白宛桃明显有些愤怒,还有委屈,倒是不争气地开始泛起心酸。

正自顾自想着,玉帝已经包扎完毕,顺势将白宛桃带入怀中,甚至还伸出手指在伤口处打圈,引出丝丝搔痒。又疼又痒,甚为难耐。

"住手!弄疼我了!"

白宛桃正在气头上,想要发作,已经举起手来要往玉帝脸上掴,惊恐中对上震怒双眸。

"现在晓得疼了!哼!以后还有你好受!"

这是什么意思?

玉帝不再看他,转而将视线投向伤口,手指仍在轻抚。

"你是否以为,这是普通的伤?养个几日便能好了?"

白宛桃心惊,不是普通的伤,那还能是什么?总觉得不能再听玉帝说下去。

难受地用力挣脱,想从玉帝怀中逃离。

铁钳般的手紧箍着他,逃脱不掉,白宛桃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不要!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是噬心咒。"

第一卷 天庭浩劫 二十别有洞天
第二十章别有洞天

"……是噬心咒。"

何谓噬心咒?

噬心咒,自然是一种咒术。此咒术施加在对方心口,只要那人想起施咒者一次,便会引起一阵心痛难受,以后每一次会比之前一次疼痛更甚,时间更久。

此咒术无药可救,无法可解,即使杀了施咒之人也没有用处。有人因为受不了这种痛楚最终为求解脱自尽而亡,。

所谓"铭心刻骨",莫非就是这样?

"朕也解不开这种咒术,不知颜子川哪里学的邪门歪道……"

"真是他?为什么……"白宛桃掩嘴沉思。

他为什么要对我下这种咒术?又没有伤他害他,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竟然下此毒咒!就算是喝醉酒,自己又多嘴激怒了他,可也不至于如此吧!?

"你可以选择不去想他,这样你就不会感到痛楚。不过有时候越是希望不去想一个人,越是偏偏要去想,那样,你便忘不了他,一直放在心上……"

呵呵,忘不了他……颜子川,你就是做了这样的打算?你说要把我的心夺走,就是这个意思么?要我一直想着你记着你,在痛苦中懊悔,最后只能以死解脱?

果然心口阵阵抽痛。

"别去想了。"玉帝将白宛桃放回床上。

白宛桃心思一转,想起另一件事,连忙半坐起身,抓住帝王龙袍一角。

"……陛下。您答应过让我成仙的,要等到何时?"

玉帝投来讳莫如深的目光,面色几分阴沉。

白宛桃难得这么近的打量尊神的容颜。尽管之前有几次接近过玉帝,但白宛桃震慑于他的威严,都是匆匆一瞥不敢细看。

玉帝五官俊逸,可搭配在一道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美是美的,却不真实。况且玉帝鲜少有激烈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就越发古怪,好像那鼻子嘴巴都是死物,只是粘附在他脸上,却并不是他的。只有那双眼睛,深邃浩渺,星眸点点,无时不刻地透射出异样神采,或是威严肃然,或是高深莫测。

自始至终,白宛桃只能从他的眼里读到他的感情。好比此刻,他清楚的看到,玉帝眼中有几分怒意。

"就那么想成仙!"

"玉帝陛下莫不是想食言?"

"你可知成仙的代价!"

"我只知,我在山上数年渡仙,又在天宫花了心血种桃,终于办成蟠桃宴,一心只为成仙,陛下难道视而不见?何况陛下又在王母和众人面前应允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不应该履行承诺吗!"

白宛桃字字清晰,据理力争。

但见玉帝两道横眉挤成一条直线:"等你伤好了再同你议论此事。"

"哼,是不是等我伤好了,陛下又有其他说辞,总之就是不允我成仙!?莫非您贵为三界至尊,其实只是个诓骗世人的伪君子!?我区区一个小妖,自然斗不过陛下您!但我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若是陛下不能让我成仙,便让我回下界去!我可不愿以妖的身份再在天宫多待一刻!"

"你!"玉帝气得发抖,一手捏着白宛桃的肩胛骨,硬生生的疼,几乎要将他骨头捏断,另一手握成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我不会让你成仙的!决不!那样是去……"

"那就放我回人界!呆在这天宫算什么!?成为陛下您的禁脔吗!?"白宛桃觉得肩头生疼,一时失控朝玉帝吼出声。同时,抓住玉帝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肩头拽下。他疼得近乎落下泪来,身上各处的疼痛还在不断传开。

"朕也不会让你回下界,你哪儿都别想去!给我乖乖呆着!!"

玉帝猛一推手,白宛桃重重摔回床上。

好不容易又重新坐起身,玉帝已经大步离开。

"骗子!什么玉帝!你就是个骗子!"

白宛桃不顾身上疼痛,急急地奔下床,玉帝却先他一步,走出屋子,阴冷的目光扫了白宛桃一眼,合上房门。

"混蛋!!放我出去!"

白宛桃扑过去要把房门撞开,白光乍现,一股强力将他弹开。

"可恶……"居然还加了封印,"呜呜……"

白宛桃跌坐在地,气极败坏地敲打地面,"真没用!总是任人摆布!"说罢抬起袖子抹了把泪。

仰头瞧见屋内金碧辉煌,摆设众多。白宛桃立刻站起身,怒火不歇,便冲那些宝瓶玉器发火,抓过一只镂花瓷瓶,狠狠摔向地上,立刻碎裂四散,顿时觉得解气不少。

只是砸了一个尚不满足,好像一口恶气还堵在胸口,索性将触手能及之物统统摔烂。

"哈哈哈……"

白宛桃环视满屋狼藉,皆拜自己所赐,他肆虐狂笑。

滴答,滴答……

明明心里舒坦许多,眼泪却还在不争气的落。

可恶的玉帝!还有该死的颜子川!!

白宛桃视线又在屋中扫了一遍,架上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他扔的。就只剩下一个案格里还摆着东西。

那是个不起眼的木牌。下方连着四角基座,安放在架子上。

刚才白宛桃在气头上,只顾着砸值钱的东西,倒把这个木牌给忽略。

玉帝的寝屋里不该都是贵重物品吗?放着这样一个木牌做什么?

木牌上似乎还刻了什么字。白宛桃凑近过去看。

模模糊糊是个"阵"字。

只是单单一个阵字,不像是祭奠某人的灵位。这木牌用来做什么?白宛桃一门心思全给吸引过去,伸出手要将木牌取下。

抓了木牌一角,正要提起,木牌像生长了根须,纹丝未动。

"奇怪,是时间久了粘牢不成?"

白宛桃又加上几分手劲,仍是未取下来,于是两手并用,手腕一转。

陡然间,木牌动了!白宛桃正要惊喜,却发现,木牌还在那案格里,只是旋转了一个角度。

顿时,轰隆隆,响声大作。

白宛桃扭头一看,身旁的墙壁正缓缓移动。

难道,这玉帝寝屋里还暗藏了机关!?

响声嘎然停止,墙上多出一条通道,漆黑狭窄。

白宛桃探头往里看,黑幽幽甬道望不到尽头。

为何会有暗道?这暗道通向哪里?白宛桃不得而知。

但既然是条暗道,白宛桃想,那定有玉帝不想被他人知道的东西藏在深处。

会是什么?要不要一探究竟?

进而想到,若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他得知了,那么,是否可以以此来要挟玉帝?

白宛桃的要求并不算高。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奢望成仙,玉帝若能同意放他回到下界就好。

犹豫再三,终于决定,不管暗道内究竟有什么,管它是毒蛇猛兽或是有别的,白宛桃都要去弄个明白,总比待在这儿束手就擒要好!

于是,扶着暗道墙壁,缓缓入内。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倚墙一步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丝光亮,逐渐放大,越来越近,出口就在不远处。

暗道的另一头果然别有洞天,绿林密布,幽深寂静。

这是哪里?白宛桃不禁喃喃自问。

到达暗道口,脚下一条铺满碎石的小道,自洞口一路延伸到远处。

要接着走吗?

脑中这样疑问,身体先一步行动,迈开脚步。

树林忽而变成一片竹林,隐隐约约瞧见一间木制小屋。

莫非这里才是玉帝真正的休憩之所?

白宛桃疑惑重重,只有不停往前。

屋门虚掩,白宛桃轻轻推开,屋内摆设简洁,一桌两椅,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桌子上方的墙上,悬着幅画,白宛桃只看了一眼,再也挪不开视线。

画中男子,白衣胜雪,倚在桃树下,是个美人。

繁花盛开,点点桃红,美人手拈着一截桃枝,花开相映,分不清是因这桃花显得人更娇美,还是因为在美人手中看上去桃花更可爱一分。美人浅笑,如此传神,恍若正想到什么开心事,微微低头,好像下一刻就会迎上双眸。

这些都不重要!

白宛桃想,最关键的是,为什么画中人和他长得一样!

如出一辙,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白宛桃却并不认为画中美人是他,他做不出这么娇媚羞怯的神态,甚至还有几分勾魂撩神之姿。

而且,那美人额前一缕嫣红惹眼的细发,是白宛桃所没有的……

是谁?是谁!这人究竟是谁!!

【你是那人的孩子……】

忽然想起玉帝的话来,难道这画中人就是玉帝所指的"那个人"?

他是自己的父亲!?脑中轰然炸响。

可是白宛桃只记得是以桃树姿态长大,并不是像凡人那样肉体所诞,何来的父亲!那他的娘亲又是谁?

思绪越发混乱,心如乱麻……

白宛桃垂头思忖,是不是不该走这一遭?非但没找到玉帝什么把柄,反而把自己弄糊涂了!

但见桌自中央摆放着一只琉璃球,碗口大小。

白宛桃一进门就被画像吸引过期,倒是没有注意这只琉璃球呢?

下方红色绒布垫底,琉璃球整个浑圆透明,中央包裹着一圈蓝色水状物体,在球中隐隐跳动,仿佛水中酝开的墨汁,时浅时浓,不停变幻。

这又是什么东西?

伸手触碰,霎时惊雷霹雳自球内射出,白宛桃当下反映过来收回手,指尖传来麻痹之感。

再去看那琉璃球,安然无恙,一切如常。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能碰这球吗??

不甘心,又跃跃欲试伸出手来……

"原来你在这里!"身后有人说话。

白宛桃惊得缩回手,转身,见一黑衣黑发男子,踏入屋内,步履轻盈无声无息。

这人是何时来的?脸陌生得很,白宛桃不曾见过,莫非是玉帝派来的侍卫?

"你是谁?"

"在下墨烜……"

白宛桃注意到这人也有一缕异色长发垂在额前,倒和画中人有异曲同工,不过他额前的是络白发。

自称墨烜的男子似笑非笑,负手而立,几分超然卓绝。目光落向白宛桃身后画像,再看看白宛桃,喃喃道:"……真像啊。"

"你究竟何人?"

"哦,在下从下界而来,并非天宫仙人,真是好一番波折才到这里啊!"

"下界?你既非仙人,来天宫做什么呢?"

"为了找你,白宛桃……"

"什么?"

"你不是被玉帝困在这天宫吗?我正是来救你离开。"

白宛桃诧异,上下打量墨烜,瞧他凌然超脱的气质不像是在骗他。但是,玉帝不也是这样道貌岸然地说谎吗?

"真是救我离开?我为什么要相信?我都不曾见过你,你凭什么无缘无故要跑到天宫来救我呢?"

对于白宛桃的质问,墨烜只是淡淡地摇头:"你可知你身后画像里是何人?"

白宛桃哑然:"并不……十分清楚……"

"他是你的父亲。而我是他的至交友人。实不相瞒,我和你父亲都是妖怪。"

"那他人呢?现在何处!?"白宛桃隐隐不安,急着追问。

"你父亲一时糊涂竟恋上玉皇大帝,被捉来天宫……"墨烜指指桌上的琉璃球:"最后,他被玉帝设计,下场就是变成了这颗琉璃球,魂魄被封印其中。我曾经几次潜入天宫,想要救他离开,奈何根本靠近不了这球……如今,你也被玉帝蒙骗带到天宫,我得知后心急如焚,身为你父亲好友,怎么能见到你重蹈覆辙!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救出来!"

"……是这样吗?"

"时间紧迫!你随我速速离开此地!"

"等等……"白宛桃一时接受不了,什么父亲,什么琉璃球,突如其来的事令他应接不暇!

"你若还有疑问,等到达安全的地方,我再同你解释,如何?"

墨烜脸上确实焦急万分,不像有假。

白宛桃迟疑再三,茫然中缓缓点头:

"……好,我随你走!"

黑衣席卷而来,墨烜将白宛桃裹入怀中,劲风强力,煞那之间,化成黑影遁入竹林,失去踪迹。

画中美人仍在那儿兀自浅笑。

留下小屋独立,一阵风吹过,屋门吱呀轻掩。

一切又归于寂静,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一扬州三月
第二十一章扬州三月

三月,扬州,细雨濛濛。屋檐下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扰人心烦。

路上行人稀少。一顶浅黄油布伞,在雨中分外惹眼,自远处缓缓而来。

白宛桃打着伞,照例一身白衣,银色长发此刻换成了黑色,盘绕在脑后。他一步一步,悠然自得地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鞋子后面微微沾上点泥,却丝毫不影响美人的心情。

一路走着,在某个巷口,白宛桃忽然一转,拐进一间屋子。那屋子门上悬挂一匾招牌,只见四个金漆大字落于其上:白记药铺。

雨天不见客人来,掌柜正在柜台前拨弄算盘,劈啪作响,手势熟练。白宛桃进门,掌柜停下,抬头瞧了一眼。

"公子回来啦。"

"嗯。"

白宛桃收起油布伞,插入门口伞筒内,尔后掀起柜台上案板,揭了墙上的帘布,自顾自向里走。帘布后面有扇门,那是通向后院的,一旁转角处则是楼梯。白宛桃提起衣摆,扶梯而上。

这白记药铺统共两层。一层大堂诊病抓药,二层书房卧室都是白宛桃的,另外空出几间屋子留给上门求诊的病人。至于那些打杂的小厮伙计,加在一起也就五六人,全都住在后院屋里。别看这药铺门面不大,里面倒是宽敞的很。

药铺的生意全由着天气来。这不,连着几日阴雨,看病的人少了许多,若是换做平时,病人一多起来,伙计们个个手忙脚乱,瞻前顾后。

一晃眼的功夫,白宛桃已经到了二楼,再往里走些,推开一间房门。

到了屋内,随手解下腰带,脱去长衫。因为路上下雨的关系,长衫下摆有些潮湿。白宛桃不去管它,把衣服挂在墙上了事。

别看他在雨里走路的样子有多悠闲,其实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得不行。从妖界岛到扬州,先是水路,然后陆路,本来是想下了船叫顶骄子的,结果也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关系,一路上竟没看到一个轿夫,只好凭两只脚走回来。

白宛桃踢掉靴子,给自己揉脚,觉得又酸又胀。

"公子,要沐浴吗?"门外有小厮叫他。

"不用,我要小憩一会。"

"哦,那有事了您再叫我。"

白宛桃笑笑,应该是掌柜吩咐他上来的吧,倒是想得周到。

这药铺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称呼白宛桃为公子,而不是叫他老板。倒不是白宛桃要刻意如此,其实老板另有其人。白记药铺实际上是妖界在人间的产业之一,白宛桃只是代为管理,若他不在的时候则由掌柜照看,而背后真正的老板,是墨烜。

表面上这是家药铺,其实是妖怪们在人间联络中转之地。药铺不需要做得多大多红火,这是墨烜的意思。只要能维持日常的经营开销,养活药铺里的这些人就可以了。当然不止这一家,其他还有酒馆茶楼等等。外面看上去都极其平常,店面里的小厮伙计也都是普通人,而暗地里有妖怪操控,四处收集各类信息,由妖怪首领负责汇报给妖界岛,每月回去一次,若有紧急情况便飞鸽传书。

所以,人间一旦有什么异动,妖界很快就能知道。

白宛桃取下玉簪,撩拨了几下,长发顺直落下,一骨碌躺倒在床头。

身体疲累不堪,脑子却很清醒。

墨烜……

呵呵,平生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认了墨烜这个义父。白宛桃这样想。

自墨烜带他逃离天宫,已是五年。五年的时光,不短,不长。

墨烜乃一代妖尊,统领妖界,法力无边。自从收了白宛桃这个义子后,不但传授他妖力,还任他为妖界左使,循循善诱,尽心尽力,俨然把白宛桃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爱护。

墨烜待他不薄,自然有妖怪按捺不住,少不了背地里说三道四,说白宛桃的左使之位只是虚设,并无作为,任之有愧。白宛桃心有不服,但他们说的却是事实。

因此,当负责扬州的首领一职突然空缺时,他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请命。心心念念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以服众妖。

然而,到了扬州才发觉,此处风雨平静,百姓安康,都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好让他纳入麾下。也闹不明白,那原来的扬州首领为何失踪。

白宛桃日日百无聊赖,都快把骨头养懒了。这才呆了不到一月,就想打道回府。幸好轮到每月上报情况的日子,白宛桃回了趟妖界岛。墨烜忽然告诉他,近日将有大事发生。

白宛桃睡了个饱觉,半坐起身,肆意满足地伸着懒腰。

屋里光线昏暗,约莫快到晚上了吧。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白宛桃又下楼去。

天色渐暗,伙计们正在打扫,掌柜也忙碌着在整理药斗。

白宛桃径自走了上去,随手抄起柜面上的账簿翻阅。

"薛大夫,这两日生意如何?"

掌柜姓薛,有些年纪,看病抓药全由他包办,还带了几个徒弟。

这么能干的大夫,墨烜是哪里找来的……白宛桃想。

"生意尚好吧。不过,连着下雨,病人越来越少,要我们上门看诊的倒是多了。"

白宛桃翻着账簿的手停了下来,手指在纸面上轻点敲击:"哦?可有什么棘手的毛病?"

薛掌柜捋捋两撇胡子:"棘手的病倒是没有。"

"那……怪病呢?"

"对了,刘员外的小儿子突然疯瘫!"

"怎么回事?我记得离开前他还好好的,不是还当街调戏民女,胡作非为吗?"

"是啊,就是他。几日前我去看过,那刘二少完全痴傻,躺倒在床上,还不时抽搐。"

"脉象如何?"

"怪就怪在那脉象上!和常人无异啊!查不出病灶来!老夫行医那么多年,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

"那后来呢?刘员外倒也放你回来了?"

"老夫只开了些安神养气的药,和刘员外明说了这病古怪,实在无能为力。让他不如请两个道士做做法事,说不准还能管用。"

"啧。"白宛桃不悦地皱眉,啪地合起账簿。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下次记住,无论如何不能把道士牵扯进来淌浑水!"

薛掌柜诧异:"啊?"

"别问为什么,你记住就是!"

"是是,老夫记住了。"

白宛桃想了想,又说道:"一会我出去,要晚些回来,你只管关门打烊就是。"

"要不要叫小李陪您一块去?"

"不用了。"

说罢拂袖而去。

刘员外家在城东,白记药铺则在城西,一来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时辰,还是颇费脚力的。

路上还在下雨,白宛桃仍旧撑着那顶浅黄色油布伞,在雨中慢慢走着。

一路走,一边琢磨着那刘家少爷为何突然疯瘫。他倒不是关切起刘二少病情如何,他们之间并不熟识,而是对其疯瘫的原因有几分兴趣。

这刘家二公子,仗着其父在朝中有几分势力,平日不学无术不说,还欺善闹事,气焰嚣张,早就成为一方乡亲的眼中之刺,恨不能将他除之而后快,可刘家有钱有势,什么事不能摆平呢?

哼,白宛桃冷笑。如今这刘二公子疯瘫在床,活像是被鬼上身的状况,这啊,就叫做报应!

终于,眼前出现高墙大宅。"刘府"二字赫然悬于门上。

正是夜深人静时分,白宛桃定定地站立在门前,举着伞,白衣飘飘,更像是突然冒出的鬼影一样。

他静静闭上眼,凝神将注意力都放到耳畔。

悉悉索索的雨声,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

忽然,"呜呜……"两声传入脑中。

是谁在哭?

再仔细听,真的有哭声。

白宛桃猛地睁开眼,却见刘府上空盘旋着一道绿光,哭声越发幽幽凄凄,如泣如诉。

果然有古怪!?

白宛桃满意而笑,转身离开。

"师兄师兄!怎么又来这儿?白天不是来过了吗?"

"嘘!小声点!你想把刘府的人都吵醒吗?"

两个人影出现在白宛桃身后不远处。一个是青年,另一个是少年,都身着灰衣道袍。青年道士正在同少年说话:"白天是来过,可那时看不出什么名堂,我猜那妖怪小心得很,要到夜里才出来。"

"师兄!你看前面那道白影,是不是鬼啊?"少年乍然惊呼。

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白色人影,青年道士瞬间瞪大眼捂住嘴。

"这身影……难道是他?怎么可能……"喃喃自语。

小道士扯住他衣袖,更加急切地问道:"子川师兄,你怎么啦?到底是不是鬼啊?"

"不,不可能……一定是幻觉……"

"什么幻觉啊?你我都看到的,怎可能是幻觉!?"

"你别吵!那个白影身上没有一丝妖气,大概只是路过的行人罢了。我们是来调查刘府的,别再打岔!"

颜子川厉声低喝,带着训斥的意味在里头。小道士吐吐舌,果然不再作声,乖乖地跟在身后。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二夜闯刘府
第二十二章夜闯刘府

白宛桃匆匆赶回药铺,子时将至,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药铺也同样关门大吉。他不疾不徐地收拢伞,脚尖一蹬,从高墙外翻入自家后院。

后院内一排小屋,只有一间还亮着灯光,是薛掌柜住的屋子。

莫非是在等白宛桃回来吗?

果然,甫一落地,弄出些微声响,那间亮灯的房门就跟着打开了。

薛掌柜自屋内出来,看见白宛桃:"哦,是公子啊,我还担心有歹人闯入。"

"呵呵,"白宛桃略有歉意地笑笑,"没事,您早点休息吧。"转身往楼梯口走,忽然又停驻。

回头吩咐道:"对了,给我准备一套夜行衣,明日就要!"

薛掌柜应了声好,并未就此事刨根问底。

翌日午时,薛掌柜送来夜行衣,白宛桃正在自个儿屋里品茶翻书,颇有闲情逸致。

"公子,这是您托我准备的夜行衣。"

"恩,随便搁那儿吧。"看书看得起劲,也不抬起头来,随手一指。

薛掌柜将黑色衣衫置于床榻,转而说道:

"听说,那刘员外已经寻到两位道士,今晚就要设坛作法……"

"什么?这么快!"白宛桃放下书卷,坐直身子。

"公子是要晚上去吧?可得提防着点。"

药铺上下,只有薛掌柜知晓白宛桃真实面目。

"哼,区区几个道士,我还应付得了。"

白宛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乎胸有成竹。

"那我退下了。"

白宛桃朝他点示意,薛掌柜悄然而退。

白宛桃又将目光收回到书本上,一页页翻看起来,若是有外人看到他,准以为他是个儒雅的翩翩公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书上的字没有看进去半个。刚才被薛掌柜一提醒,原本有十足把握的,也有些紧张起来。

但愿别遇上道士来坏他的好事!白宛桃想。

好不容易能找到一只妖怪,虽说尚是雏形,也要收来己用,可不能给道士随随便便灭了!

这两年妖界的势力正在不断缩小,一是因为天界人的制裁由来已久,二就是那些降妖除魔的道士从中捣乱,在这两方的合力打压下,妖界已经损失了不少得力干将,弄得妖心惶惶。

白宛桃攒紧拳头,提醒自己,此次一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等待着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看来正是时候了。

白宛桃关了窗户,利落地脱去身上白衣,随即将夜行衣套上。

那夜行衣是用特制蚕丝织成,由药汁浸泡成黑色,韧性极好,还能吸收光线,方便夜晚藏匿身影。

白宛桃从一方铜镜里扫视自己,夜行衣紧紧包裹住全身,从头到脚皆是黑色,勾勒出曼妙纤细的身姿。不过,他可没有心情对镜自怜,一把揭过墙上的斗笠,盖在自个儿头上,又取下黑色纱巾,自然也是薛掌柜为他准备的。纱巾整个罩在斗笠上,将面容完完全全掩藏起来。

纱巾下,白宛桃弯起嘴角,不易察觉地笑。随即,破窗而出!

三月春风夹带着细密雨丝,不停拍打着脸颊,像是情人热切而激烈的吻。

白宛桃心无旁骛,飞驰在屋顶高墙之间,脚步迅疾却不凌乱,刚刚沾上一片瓦楞,随即一跃,纵身远离。

刘府就在眼前。白宛桃忽然闻出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烟味,由于雨水掩盖,并不浓烈。

难道道士已经布阵作法了。

暗暗捏了把汗,白宛桃一个翻身,落入院中,随即弓起身体,藏匿在树丛间。

真奇怪,刘府灯火通明,却不见走道上来去的仆人。

有一间屋子传来的烟味最是明显,白宛桃悄悄欺近。

推门而入,一道白光夺面而来,白宛桃迅速侧开身子,刚躲开又是一道白光,顿时一跃落到房梁上!

怎如此缠斗不休,真是出乎意料!白宛桃抱住横梁,环顾四周,惊然发现四壁贴满道符。

该死!看来道士已抢先一步。不过还好,他们不在屋中。应该是潜伏在屋外的某个地方。刚刚袭击他的只是道符而已。

低头看到,正中央地上,烛光炫目,摆成一幅古怪的图案。白宛桃知道,这是阵法,若是不小心踢翻其中任何一盏烛火,打乱阵法,四面墙上的道符就会同时袭来,然后,惊动那些道士前来。

不过,他们也错算一步,白宛桃带着轻蔑地想。道士之所以布下这阵法,定是误以为妖怪是从外面进到屋子里,却没想到,屋中早有古怪。

这时,传来依依呀呀的呓语。白宛桃一个纵身,扑到床边,声音正是从这里发出。

抬手撩起帷幔,床上果然躺着一人。

不是刘家二公子,还会是谁?

刘二公子一脸痴呆傻笑,目光呆滞,看到白宛桃,啊啊地越发叫得起劲,双手挥舞要朝斗笠伸过来。

哼,倒是真傻还假傻呢?

白宛桃轻轻掀起黑纱,对着床上刘二公子莞尔一笑,极尽妩媚。

刘二公子明显一愣,也不叫唤了,痴痴地盯住白宛桃。

色鬼!活该变成这样!

白宛桃这样想着,一缕白烟自口中轻吐而出,直冲刘二公子脸面飘去。

就在片刻之间,床上之人头一歪,昏睡过去。

"小妖你藏哪儿了?快出来!"白宛桃低喊。

刘二公子身上的妖气很是明显,白宛桃等不及要将它唤出,只怕那些道士下一刻就会闯进屋来,刻不容缓,事不宜迟。

【你是谁?】声音怯怯如少年。

"我乃桃妖。要带你离开,快点现出身来吧!"

【我……要怎么现身呐?】

啊?不会是连雏形还未形成吧?

白宛桃接着问:"你是不是附在什么东西上?"

【恩……是玉佩……】

闻言,白宛桃揭开被子,在刘二公子身上摸索。

"没有啊,玉佩在哪儿……"

【在,在脖颈上。】

这小妖,就不能将话说完整吗,真叫人着急!

白宛桃二话不说,伸手扒开刘二公子身上袭衣。

一块碧玉赫然落于胸前,阴气缭绕,白宛桃不待看清玉上的花纹图案,一把将其扯下。

突然砰的声响,门被撞开。

"妖怪!哪里跑!"道士大喝,举剑冲来。在他看来,白宛桃正要对刘二公子下手。

道士速度极快!

白宛桃眼看就要被木剑碰到,急忙避身让开,尚在庆幸,道士又劈剑一挥。心惊,宛桃朝后一仰,木剑从门面上扫过,带动的风掀起黑纱一角。

道士登时一愣。

白宛桃趁他晃神,挥掌而出,落在道士左肩,只见道士捂着肩膀,踉跄着退后几步。白宛桃毫不迟疑,当即夺门而出。

道士转身再要去追,黑影已经融入夜色,失去踪迹。

"师兄师兄!那妖怪怎么逃走啦!"恰逢此时,小道士姗姗来迟。

颜子川脸色阴沉:"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我,我内急,上了趟茅厕……"

"该死的!"

"怎,怎么了?那妖怪很厉害吗?你怎么让他逃了呢,师兄……"

颜子川眉头紧锁,闭上眼:"白宛桃……"

"你说什么?什么桃?"

颜子川根本不予理会。

莫非是自己看错?可那样貌……和他心心切切日思夜想以为再也看不到的那张脸,一摸一样!只要一闭上眼,他就出现在脑海中。错不了的!绝对是他!

颜子川思绪烦乱,胸口跟着气闷郁结。

白宛桃不是应该在天宫吗??他来人间做什么?难道玉帝放他自由了?不会的……这不可能……

白宛桃一路狂奔,竟比来时慌乱。

好险!差一点就变成剑下亡魂!本就对道士怀有恨意,如今更甚。

握住碧玉的手猛地收紧。

他倒不担心对付不了道士,而是害怕争斗中误伤了碧玉,那样的话未成形的小妖恐怕难保。幸好,他反应敏捷,终于逃了出来。

不过,仍是心有余悸啊!

白宛桃赶回药铺,前脚进屋,后脚薛掌柜跟来。

"公子可回来了!哎呀,老夫担心坏了!公子可有碰上道士?可有受伤?"

"碰上了,没事。"

"哦,那就好啊!"薛掌柜抹了抹额头,三月天里,居然急出一头汗。

"有没有热水?我要沐浴。"

其实白宛桃好不到哪儿去,雨水汗水都渗进夜行衣里,粘腻难受。

"有,有,老夫这就去准备!"

薛掌柜一走,白宛桃将那块碧玉摆到桌上。

"小妖,还在吧?"

【恩?是叫我吗?】

"等我回来,教你如何成形。"

【好啊,多谢公子!】

白宛桃住在二楼,洗浴打水多有不便,于是在一楼单独设了个隔间用来沐浴。

此时,氤氲弥漫,水汽朦胧。

白宛桃卸去防备,全身浸润在水中,头朝后仰躺在圆桶边上,露出洁白的脖颈。

"唉——"一声叹息。

今晚的经历,让他深刻了悟到,想要干出一番名堂来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那些四处游荡的茅山道士就很难对付……

白宛桃对道士之流深恶痛绝。那些道士,真正得道的不多,最后成仙的更是寥寥无几。而大多数,在白宛桃看来,道士多半道貌岸然,装神弄鬼,骗吃骗喝。

况且……

白宛桃手抚心窝,低头看向胸前。

其他地方肤色白皙温润如玉,偏偏就是这胸口留着五个难看的圆形疤印。不是那种痊愈后的浅色疤痕,而是暗红中带紫,甚是醒目。

墨烜曾告诉过他,这是当初受困天庭时,被一仙人所伤。白宛桃有很多事记不清了,譬如,那个仙人姓何名啥长什么模样,白宛桃全无印象。

墨烜说,这伤并不普通,伤口里带了咒印叫嗜心咒。只要每想起一次施咒的人,伤口就会流血不止,心如痛绞。头疼的是,此咒术竟然失传已久,无药可救无法可解。

不过墨烜还是想到了办法,为了不让白宛桃受苦,将他之前的记忆一同封印。

因此,白宛桃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墨烜后来告之于他的。他只知道自己被玉帝囚禁,被仙人下了咒。最后是墨烜救他于水深火热!

义父……

想起墨烜,白宛桃就难掩激动。

……义父真的待我不薄,视我为亲身儿子般疼爱。他日,我定要闯出番名堂,回报义父再造之恩!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三碧玉玲珑
第二十三章碧玉玲珑

初春的微风吹拂身上,尚有一丝凉意。不过白宛桃倒不畏凉,大约是刚洗浴完的缘故,身上还带着些热气,他只批了外衣,胸口略敞,倦怠而满足地伸着懒腰,缓步回到楼上。

开门一瞧,碧色玉佩还安静地躺在桌上。白宛桃心情正好,凑过去细细瞧,一手搁着下巴,另一手拾起玉佩。玉倒是好玉,碧色清澈,毫无瑕疵。正面一条小龙环绕玉身,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白宛桃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玉佩之类的属于祥福之物,再加上刻了龙纹,应当有驱妖辟邪的功用,怎么反而会染上了邪气呢。

"啧啧,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成了妖了呢?"

【公子!我要报仇!】碧玉稚嫩的声音里却是坚毅。

这小妖真有意思……

"报什么仇?难道是那刘二公子?"

【别提那个姓刘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我可不认这样的主!】

"好吧好吧,你已逃出刘府,大可放宽心。我既然救你出来,便会对你负责,照顾到底。"

【公……公子……】又换成感激的音色。

"呵呵,先教你如何化成人形。"

白宛桃将碧玉平放于手心。

"其实说来不难。你无法成形,是因为妖气不足,应当是刚成妖不久吧?这样,我先将妖气注入给你,但你也要配合我。"

【如何配合?】

"想想你生前的样子,或是对你印象深刻的人。是什么非让你变成人不可?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未报,还是有什么怨恨苦恼……"

【有!我要报仇!】

话音刚落,青烟四起。

迷朦中,白宛桃触摸到一个软软的物体,惊讶不已,这小妖倒是一点就通。欣喜之余,将之环保怀中。

烟雾散得很快,白宛桃逐渐看清怀里的小妖。

乌溜溜的杏仁大眼,湿润的唇瓣,秀巧的鼻尖,原来是个精巧的少年!

白宛桃只看一眼就觉得满怀喜爱:"真是玲珑俊秀!你叫什么?"

少年垂下眼:"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怎么?你不是亡魂附在玉上的吗?"

"是也不是……"

少年纤弱消瘦,我见犹怜,悄悄从白宛桃怀抱中撤开。

原来这孩子还怕生,白宛桃偷偷一笑,拉着他坐到床边。

沉默片刻,碧玉少年缓缓道来:

"……我原本只是个玉佩,没想到会遇主不善,唉……"

刘二公子荒淫好色,作恶多端。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家。他在大街上看到中意的,就想方设法弄进刘府来,供他玩乐,也不管那姑娘愿不愿意,是否婚嫁许配他人。最最可恶的是,他毁了人家姑娘清誉,却一点不当回事,丝毫不见他良心不安。后来才知道,被他糟蹋的姑娘居然还不得善终,不是被赶出刘府沦为乞丐,就是送去烟花之地,有几个脾气倔强的姑娘不肯屈服,竟被他活生生地打死……那些姑娘愤懑难平,声声泪诉,骂他禽兽不如!咒他不得好死早得报应!

长此以往,刘府里怨气四处堆积。即使是可保他福佑的玉佩,也因吸收邪气过多,失去作用。

忽然间,刘二公子转了性似的竟安分起来。不知是他玩厌了姑娘,还是幡然悔改总之没再绑姑娘回家。可是没想到,未出几日,他竟带回一名少年,原来他是改好男风了!

少年确实天资异色,恍如不食人间烟火。

刘二少也不出去惹事了,一门心思全扑在少年身上。起初对那少年以礼相待,有事无事便无赖一样地缠着,还小离小离地唤他。

那小离少年显然不待见公子,心里自然明白刘二少是个怎样的下劣货色,也清楚抓自己来意欲为何。对刘二少总是冷眼以对,甚至冲口呵斥。刘二公子当然不是好惹的主,忍了没几天,本性毕露,趁小离在凉亭里休息之际,将其强压身下。

小离奋力反抗,连咬带踢。争斗之际,刘二少被咬伤了手,顿时恼羞成怒,将他推入河中。

没想到,那少年真是薄命呐,竟这样死了……

白宛桃微微点头,若有所思:"之后呢?那少年的魂魄附在了你身上?"

"不!我眼看着他没入池中,这个时候突然邪气暴涨,竟拧卷成一股力,要将刘二少卷入池中,少年的冤魂不肯放过他,誓要他以命偿命!然后……我也不知怎的,慌乱中抵挡了一下,刘二少的命是保住了,但那邪气附在了我身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不是刘二少被救上来后,人就已经疯瘫了?"

少年嗤之以鼻,声音变得尖细:"哼,没弄死他算他命大!可惜我后来附在玉佩上,下不了手!"

咦?

碧玉小妖一会称自己为玉佩,一会又变了口气,像是那个枉死的少年在说话。白宛桃啧啧称奇。

"原来如此……莫非你现在一半是那玉佩一半是那少年?"

"是啊是啊,公子,你可要帮我……"碧玉泪眼汪汪,突然又换成邪狞的面容,"我就这样被他害死了!我不甘心!我要报仇!不如现在就去杀了他!"说罢起身。

"等等。"白宛桃拉住他,"那几个道士还在刘府,你这样去不是送死吗?"

"那该怎么办?"碧玉少年气急败坏,狠狠跺脚。

白宛桃摇摇头:"刘二少都已经疯瘫了?他也就剩一条命而已,活死人一个。唉……你就非要弄死他不可?"

"为什么!他十恶不赦他就该死!为什么平白无故,我死了他却还活着……呜呜呜……"

少年说到激愤处,呜咽着哭泣起来。

这孩子真是死得冤枉……白宛桃叹口气,满怀怜惜地抚摸少年黑发,少年哭着哭着倚身靠入怀中。

"……你还记得自己原先是哪户人家的孩子吗?"

少年埋着头猛摇,哽咽道:"我,我只记得自己叫小离……别,别的都忘记了……"

这倒和白宛桃境况类似了,他也记不清以前的事,对碧玉少年越发同情起来。

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安抚:"忘了就忘了吧,还是忘记的好。如今你已是一只妖怪,不能像人那样生活了,就当是重获新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少年闻言抬起头:"可是……"

"你要找刘家二公子复仇,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时心急不得,就耐心地等候时机吧……"

"嗯。"少年抹抹泪。

白宛桃看他那样子,心想他原先应该是个乖巧的孩子。捏过他的手,细细地摸着手指。

"我想给你起个新名字!就叫玲珑吧!"

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是个玲珑少年,娇弱明艳,值得被守着护着捧在手心里。

"……玲珑。"少年喃喃念道,忽而轻笑,"恩,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公子!"

"呵呵,你若不介意,就做我的贴身小厮吧,也不用做什么粗活重活,平日陪我四处走走就好,好有个说话的伴儿……"

"不不,玲珑感激不尽,怎么会嫌弃公子呢!"

白宛桃笑着怀抱住少年双肩:"那就好……"

白宛桃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带着玲珑出门游玩。

庆幸老天相帮,收雨放晴,朝天空望去,碧蓝如洗。

烟花三月下扬州,正是出游好时节。琼花盛开,花香扑鼻,人流攒动。

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玲珑瞧见新奇的玩意就要停驻下来观看,什么玉器啊书画啊,看得可仔细了,人都快要贴上去。

"是不是喜欢?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白宛桃问。

"不……不用公子破费。"

这样一次两次问下来,玲珑皆是如此回答。白宛桃暗自猜测,怕是玲珑还有顾忌,时间长了会慢慢好的,于是不再作声。

两人将沿街的商铺一路逛下来,毕竟都是娇贵的人,脚酸体乏有些疲累。白宛桃携着玲珑去望月坊游玩。

望月坊位处瘦西湖畔,风景绝佳,文人雅士常聚集此处,品茶吟诗,纵谈阔论。

白宛桃也是这望月坊的常客,刚进入楼坊,小二满脸堆笑上来迎接。

"白公子,里面请。"

白宛桃熟门熟路,携玲珑上了二楼别间。

甫一坐定,不等开口,小二提着茶壶进来,将两只茶杯翻过身斟满。

"白公子,吃些什么?"

"随便来两个菜吧,清口一些。"

"好来!"

回头看玲珑,那孩子兴致勃勃地趴在窗边。

白宛桃笑笑,抿了口茶,放下茶杯,也走过去。

湖光山色,美轮美奂,看湖水如明镜一般,映照得心情舒朗。

白宛桃同玲珑都看得出神,屋内安静无声。

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步步朝这里靠近。

"公子,这位公子请留步!这间房里已经有人了!"是小二在对谁说话,声音正来自门口。

狐疑中,白宛桃回首,惊见一道黄符朝门面上飞来!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四缠斗不休
第二十四章缠斗不休

一道黄符正朝门面上袭来。

白宛桃一个闪身,抬手一拈,将道符紧紧地夹在两指之间。

缭乱的符印画于纸上,白宛桃懒懒地斜瞥一眼,轻哼道:"雕虫小技。"

玲珑怯怯地缩在他背后,有几分害怕的神色:"公子……"

白宛桃搂过他,看向冲进来的一人。

"道长,有何贵干?"眼神轻蔑,嘴角带笑。

"宛桃……真是你……"道士表情古怪,既不是哭也不是笑,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说。

小二是随后进来的,见两人站着,相互对视,一人还叫出了另一人名字,就以为他们是久未遇见的故友。于是没有吱声,悄悄地避退,出了雅间。

白宛桃可不认得这样的故友。相反,有人忽然闯入,他原是要发火的,可这道士却喊出了他的名字,满腹狐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来人,这是谁呢?不就是个年轻的道士吗?没见过啊……

等等!好像之前在刘府撞见的就是这个道士!

白宛桃顿时浑身绷紧,一脸戒备。

"你……"道士紧皱眉头,看上去心事沉沉,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你把碧玉小妖交给我。"伸手指向玲珑。

"小妖?哪儿有小妖?道长你糊涂了吧,这是我的贴身小厮,怎么会是妖呢?"说罢,又搂紧几分,眼神挑衅地看着道士。

道士的脸色越发难看,像是在拼命压抑:"我不想与你多说什么,你就把他交给我!我不会为难你!"

"笑话!你说要人我便给你?凭什么!?"

被白宛桃一激,道士往前走了一步。

白宛桃说不紧张是假的,只是为了一时解恨,逞口舌之快罢了。生平最最厌恶的就是道士,要不是此刻他在茶坊里,身边又带了玲珑,多有不便,他真会忍不住解开妖气,上去杀他个体无完肤!

不过那道士步步紧逼,像是不会轻易罢手,自己要如何脱身是好呢?

想到这里眼角余光瞄到窗外,心里有了想法。

"道长,你是要我手里这孩子?"

"是。"道士缓缓点头。

"好啊!有本事你便来夺!"说话间,白宛桃抱住玲珑,一个鱼跃龙门,飞出窗口。

"宛桃!——"道士惊呼的声音飘离耳畔。

白宛桃顾不上那么多,刚落到一楼的屋顶上,一个翻身站稳,接着就撒开腿疾跑。

身后传来声响,白宛桃明白那道士一定紧追其后,心里更是急得慌。奔到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立刻对玲珑道:"你先变回原形吧!"

原先盘着腰搂着肩的孩子点点头,顿时化成青烟消失,一方玉佩落下,白宛桃将它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飞檐走壁,窜上跃下,白宛桃一路狂奔,顾不上喘息。过了好一阵,似乎身后跟随的脚步声消失了。

白宛桃放慢脚步,回头瞧瞧,确实不见人影。

是不是把那道士甩开了?

这样想着,脚步依然未停下,拐进一条小巷内。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停下,扶着石墙长舒一口气。

这时,却听"通"一声,有人从高墙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正是道士。

"啊!"白宛桃惊得尖叫,连忙回身要逃。却被揪住手腕,拽了回去。

"别逃!"道士也动了脾气,大喝一声,"你再逃,我连你一同抓去!快把小妖交给我!"

"做梦!"

白宛桃想也不想,危急关头猛然解开妖力。

霎时,银发洒下,指甲暴长,狰狞着划向道士。

颜子川反应不及,连忙用另一手去挡,嘶一声,尖利的指甲划破衣服,立刻皮开肉绽。

撕心的痛楚传来,颜子川猛吸一口冷气,松手放开白宛桃,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呵呵……"苦笑不迭。

你这样,可是要报复我?

白宛桃又欲挥手袭来:"臭道士!死到临头你还笑!"

"不,"颜子川这次早有准备,一把握住迎面而来的利爪,"……你不能杀我。"

"有何不能!"一手被缚,还有另一手,白宛桃拍上去。

却被道士戳穿了套数,同样也被抓住了另一只手腕。

"混蛋!"白宛桃立刻又用脚去踢。

颜子川抬脚一挡,驱腿一弯,勾住了白宛桃攻击而来的小腿,朝前飞扑猛压,膝盖立刻顶住了白宛桃的另一条腿。

形势大为不利,背后紧靠着墙,面前是臭道士制住了四肢,白宛桃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混蛋!快放开我!"

"宛桃……你怎么学来学去就这几招?一点长进都没有……你难道忘了,在天庭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然后我把你按在树上,再然后……"

什么?天庭!

白宛桃震惊中欲开口,颜子川低头俯身,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你要干什……唔……"

炽烈的双唇贴附上来,为等待这一刻已经焦躁难安,所以一旦得手就毫不掩藏。

灵活的舌尖交缠而上,肆意扫荡,吮吸着,咬啮着……

未启口的话早已湮没其中……

酥麻的战栗之感立刻从脚底迅速上窜,白宛桃招架不住,几乎站立不稳就要瘫软下来。

是的,这场景似曾相识……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一定也这样发生过……

"我是要放你走的,我给了你机会……"热气吹拂在脸上,白宛桃却不敢看向道士,"可是你没有逃,所以我不会再放手了!"

从来都是我一逼你就逃,我若不逼你就更加不会在意我……宛桃,是不是这样?

"臭道士,去死吧!"白宛桃见道士出神,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掴向颜子川脸部,颜子川侧头,脸是避开了,指甲却在脖颈处留下爪印,鲜红血珠顿时渗了出来。

道士刚要收回脚站稳,白宛桃将他推开,拔腿便跑。

还未跨出半步,却见几缕明黄细绳飞到自己前方,又作势收回,细绳收紧,白宛桃立刻被结结实实地捆住,接着有一股力道将他拉了回去。白宛桃惊恐中,看见一只宽大的手从耳侧覆盖上来,捂住了他的嘴。

白宛桃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已是心灰意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知斗不过那道士,难道要束手就擒吗?

"你要往哪儿跑?"

道士将他扳过身来,又用那种复杂而难以琢磨的眼神看他。

白宛桃瞪眼瞧他,心里不止一遍地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一边悄悄地运动十指,他尽管浑身被细绳缠住,手指还是可以动的,白宛桃不易察觉地从指尖变出一朵桃花,随手丢到身后。

颜子川口中默念术法,抓过白宛桃,瞬间同时消失。

竟连尘土都未扬起,两人就这样平空不见了。

即刻里,四下恢复宁静,小巷深处,只留一朵桃花躺在地上。

忽然,桃花微微挪动一下。又一会儿,桃花跃起,像长了翅膀一般,徐徐飞翔起来,甚为诡异……

"死道士,臭道士,卑鄙无耻!"

白宛桃被扎成肉粽,动弹不得,只有嘴是空闲的,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我看你也骂得很累了,不如先休息会儿,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哼!恶徒!你要把我绑去哪里?"

"放心,不是绑你去成亲的。"

"你你你!"

"啊!"

道士正好换了个手搂住他,白宛桃不容迟疑地在他肩上咬下一口。

"是不是要我把你嘴巴也塞起来?那样可就真的像抢亲了!"

可恶,咬他也没用,皮糙肉厚的烂道士!

四周景物变换,熙攘的街市逐渐远离,眼前换成草木葱绿,群山环绕,应当是到了深山老林里。

死道士!你要杀要剐就干脆点,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是义父他们找不到我怎么办?那可就真的死定了……

"到了!"颜子川忽然道。

白宛桃抬头看看,沿着石梯而上,白墙黑瓦,是间道观。隐隐约约看见大门匾上写着"元清观"三字。

原来是臭道士的老窝。

完了完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你要杀我直接杀就是!难道还要让师兄弟们参观我的死状不成?"

"不是,不要乱说!"

道士脚步加快了几分,离大门越来越近,白宛桃此刻异常平静,觉得自己死期将至,命不久矣,绝望地闭上眼……

义父,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好好跟你学法术,不该逞强好胜……现在好了,遭报应了,碰到高人,不但保不住碧玉小妖,把自己也搭进去……

吱呀,听见推门的声音。

白宛桃睁开眼,简陋的摆设,墙面上还有几道裂缝,原来已经进屋子了啊?好像没从大门口过啊……

颜子川将粽子美人放到椅子上。

"宛桃,累吗?饿不饿?"

臭道士还叫得那么亲切,我可跟和他一点儿不熟!

白宛桃白了他一眼,不语。

颜子川自问自答"哦对了,你是妖啊,不用吃东西……"

又白了一眼。

这时传来敲门声。

"师兄啊!你是不是回来啦?"传来稚嫩的声音。

白宛桃惊讶地从道士脸上看到一丝无奈状。

"你千万别出声!"

颜子川走过去开门,人挡在门口。

"师兄你真的回来了!啊你手上有伤!还有脖子上!要不要紧啊?"

"没事。"

"没事就好……那你有没有给我带翡翠烧卖和千层油糕回来啊?"

"这个……"

"没有带吗?你出门前我和你说过整整三遍啊!"

"……是五遍。"

"你,你故意的!一定是自己吃饱了不给我带回来!啊啊——我的翡翠烧卖,我的千层油糕——"

"别闹了,我是真有事给忘了,下次一定给你带!"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你挡在门口干吗?是不是把烧卖和油糕藏起来了!?"

"你怎么就想着吃!师父让你背的玄心口诀背出来了吗?"

"……"

"快去背去!等会我来查你!"

"啊……师兄……可我饿了……背不进书啊……"

一阵沉默。

"你先去生火烧水,我包扎好伤口换身衣服就来。"

"好!"

终于支走了小道士,颜子川扶着额头,一脸疲惫的回过身来。

却见白宛桃憋着气,正笑得花枝乱颤。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五身陷迷潭
第二十五章身陷迷潭

白宛桃笑得花枝乱颤,却在颜子川回身的一刹那收住了笑容,眼神中闪耀着诡异的光彩。

"是你师弟?"

颜子川不知该摆什么面孔,始终僵着一张脸回答道:"是我师弟。你别看他贪吃贪玩,其实慧根不错……"

"真的吗?那,我这样一个大妖怪呆在房里,他都察觉不到?"

"他还没有开眼,看不到妖怪。"

白宛桃狡黠地笑笑,若有所思:"哦……"

颜子川直愣愣地看向他,眼神复杂多变,不知是在揣度什么。

白宛桃被绑得难受,在椅子上拼命挪动身体,终于急得喊出口:"喂!臭道士,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快给我松开!"

"松开后你若是又要跑呢?"颜子川走向门口,"你先这样忍忍吧,我一会回来!"丢下话随即踏出门去。

"可恶!你去死吧!"白宛桃气得破口大骂,又挣扎了一番,依然无果。

那道士将他抓来,到底意欲为何?似乎也不急着杀他,真是让人费解。是不是和碧玉小妖有关呢?

"玲珑……"

【公子……】

"怎么办呢,这回算是栽在这道士手里了。早知道今日如此霉运,也不带你出门了,害你也被他抓住,唉……"

【公子别丧气,我有办法!】

颜子川赶去膳房烧了几道菜,张罗着让师弟桓休一同用膳。

"啊!这个好咸!"桓休突然大叫。

"是吗?"颜子川不信,平日里做菜做惯的,怎么会突然变咸了呢?疑惑中,夹了一口菜送入嘴中,顿时皱眉。

果然是,咸了。

颜子川又朝另一道伸出筷子,试着吃了一口。

……这一次则是淡而无味。

心里顿时冷汗直下。莫非是因为急着回屋,心急火燎太过匆忙,所以两次放盐都放在了同一碗菜里,真是……

"唉唉,师兄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好好的两道菜竟烧成这样呐!"桓休难得捉到师兄的把柄,当然要趁机借题发挥一番,摇头晃脑很是调皮。

颜子川轻咳:"快吃你的饭!吃完去背心诀!"

桓休一听心诀二字,脸孔拉了下来,一副委屈状:"师兄,那心诀实在太难背了!恐怕师父回来又会责骂我!到时你可要替我求情啊……"

颜子川扬眉,丢下筷子,只手拍了拍桓休的脑门:"师父怎么教你的!心诀心诀,就是要用心去领悟。可你呢,看心诀的时候却半点不用心!就该被师父责罚!"

桓休低低地看着碗,声音嗫嚅着说:"师兄,其实我很笨是不是?根本不像你们说的有什么慧根。师父说你五岁时就能将玄心口诀倒背如流,十岁时就杀妖除魔。可我呢,我现在连个妖怪都看不出来……呜啊!我太没用了!"

"怎么一会又对自己没信心了呢?"颜子川放低了声音,抬手摸着桓休圆圆的脑袋,其实他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师父和我没有骗你,你是真的有慧根。师父之所以对你如此严苛,也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别想太多了,你现在看不到妖怪,只是时机未到天眼未开的缘故……"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要把师父给你的心诀剑法都牢牢记在心里,勤学勤练,不断提升自身法力,等到法力足够便能冲开天眼。"

"真是这样吗?"

颜子川看着桓休,恍惚中一张楚楚单纯的面容浮现眼前……呵呵,那只妖似乎也这样不确信过……

【可是,子川,妖怪真能成仙吗?】

"是啊。所以你现在放弃不就等于自己断了自己的慧根吗?你要是自己不努力,师父和我就算将所学所知全部交给你也没有用!"

"恩!我明白了!谢师兄指点!"桓休满脸正经,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表情。只见他飞速地扒干净碗里的饭,朝子川说道,"师兄,我吃完了,这就去背心诀!"又恢复成精力十足的模样。

颜子川点点头:"去吧。"目送着桓休脚步欢悦地离开膳房,依稀中好像又看到那个在桃园里忙碌的身影……

宛桃,不管你成不成仙,我都会一直陪你。倾尽全力将我的毕生所学交与你,到那个时候,即使你不是仙,也会成为凌驾于普通仙人之上的存在,尔后,我们逍遥于世……

原本你那时问我,我是想这样回答你的……

可如今想来,为何只剩苦涩?

卡擦一声,颜子川竟将手中竹筷折断,尔后悄然起身。

回屋的路上,脚步忽然沉重。

颜子川轻轻推开门,只是一条缝隙,看见原本应当坐在椅上的人不见了,惊地大力踢门而入。

地上留下捆缚白宛桃的黄色细绳,弯弯曲曲地叠成几个圈。

颜子川弯腰捡起绳索,紧紧捏在手心,如此大力,手背上的青筋爆突而起。

去了哪里?居然让他逃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要逃离我身边!难道我是毒蛇猛兽,竟让你如此惧怕!?

"白宛桃!你给我出来!!"

一定还在屋里,这儿还有他的妖气,就算他离开了屋子,也逃不远……

"师兄……你在喊什么呀?我在被心诀呢,被你打断……"

桓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颜子川阴沉着脸转身,手中飞快将细绳藏于袖中,未被察觉。

"师兄,怎么了?"桓休觉得不对,走进屋里。

"没你的事!你回去接着背心诀!"

"不是啊,师兄你脸色不好……"桓休绕到颜子川身旁,左瞧瞧右看看,最后从桌上抓起个雪梨,"不如吃个雪梨吧?这个桃子也不错……"

桃子?

话音未落,颜子川迅猛如风地从桓休手下夺走桃子。

桓休愣愣地眨眼。

颜子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此反常是会让桓休起疑的,佯装轻咳一声。

桓休此刻却被这颗桃子夺去注意:"师兄,似乎哪里不对啊……"

"怎么不对?"正经威严。

桓休指着桃子:"现在是三月里,桃树才刚开花呐!你这桃子是哪里来的?"

这……颜子川脑中顿时轰响,怎么办,要被师弟发现了……憋住气,立刻苦思一番,有了!

"唉,真是瞒不住你。这是师父让我保管的仙桃,我正要拿出来看看,你就冲进来了!"

"哦?"桓休将信将疑凑到颜子川面前,想看清他手上的桃子,"原来这就是仙桃吗?"

颜子川却将手拉高:"看过就好了,你还呆在这里干吗?"

"师兄师兄,你再拿给我看看!这就是师父一直舍不得吃的仙桃?"

颜子川嗯了一声,犹疑再三,还是将桃子递给桓休,就怕若是不给,这师弟会一直纠缠下去。

桃子粉嫩细润,桓休摸了又摸:"果然同普通的桃子不一般呢,师兄你瞧这上面一点毛都没有!"

颜子川一把夺了回来:"好了,看够就给我,若是弄坏了,师父那儿不好交代。"

桓休却还接着问:"师兄,你说师父放着仙桃不吃干吗?不是说,吃了仙桃就能长生不老吗?像他那样的高人,说不定吃下去还能成仙。"

"是师父不屑。他要凭自己的本事成仙。"

"是这样?我倒越来越弄不懂师父了。自从他捉回那个叫洛晴的妖怪,就不对劲了。捉了又放,放了又捉……师兄,你说师父这是要干吗?"

"师父法力高强,你当然猜不透他的想法!你好好修仙,以后自然就能明白。"

桓休挠挠头,悻悻地应了声好吧,又跑出屋去。

待师弟走远,颜子川一脸高深莫测地笑,捧起手中的桃子把玩:"我想你怎么突然不见,原来是变成了这个。呵呵,这样也不错呢……"

凑到嘴边,轻轻映上一吻。

依稀间桃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颜子川视线落在桌上,见果盘里露出碧绿一角,还有异物。伸手拨开几只雪梨,用手指夹住玉佩取出。又从一旁取出一只锦盒,将玉佩随手丢入,吧嗒一声阖上盖子,锦盒的机关弹簧自动锁住。

"你把他锁起来做什么?"

忽然烟雾缭绕,白宛桃又恢复成人形,抢着要去夺颜子川手里的锦盒。

"把玉佩还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臭道士!"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颜子川心有愉悦,斜着一边的嘴角暗笑:"会还你的,不过要等我去了玉佩的邪气!"

白宛桃却不觉得愉悦,这道士是故意收了玉佩,还胡扯什么借口,毫不迟疑地伸长指甲,扑向颜子川而去:"去什么邪气!他这样就很好!把他还我!"

又是从正面袭击而来,颜子川早就熟悉了他的套路,冷笑着揪住他手腕:"宛桃,别动不动就生气。"

这样的话听来越发暴怒:"死道士!还说什么去邪气!你把玲珑关起来,就是为了牵制住我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颜子川挑挑眉,"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离开!"抓着白宛桃一把大力,丢向地上。

就当白宛桃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又两腿支开,坐上膝盖。

膝盖骨被下冲的力量撞击,疼痛难当,白宛桃当即"啊——"地喊出声来。

可是下一刻,下颚被死死捏住,白宛桃瞪大眼睛,除了震惊还有恐惧。

那张脸瞬间放大到面前,绕是离得这般近,却看不懂他的表情,只有眼睛,是的,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白宛桃知道道士是被自己惹怒了,甚至还带着让他莫名的恨意。

"好像——你一直在唤臭道士死道士,"颜子川一字一字地喷在白宛桃脸上,"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是吗?"

白宛桃被捏住下巴,就连说话都是那么痛苦:"我……不认得你……"

"……原来如此,"颜子川的脸阴沉浓郁得就像暴雨前的黑压压的乌云,"你把我忘了?你居然把我忘了!"

嘶——胸口的衣服被其扯开。

"你走开!走开!"胡乱挥舞的双手,却阻止不了他的视线。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左胸前,有什么场景从脑中顿时一闪而过,却来不及细想,直觉更让他害怕。

"别碰我……走开……"呼喝渐渐变成哭喊。

颜子川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胸口,一下一下,执着,纠缠。

"呵……你这里一点都没痛过……是吗?"

手指下,是白宛桃战栗的身躯。

"……你都不曾想过我……你把我忘了?"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六此情追忆
第二十六章此情追忆

身处天宫的日子异乎寻常地短,却成为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深深烙刻在心头。只要想起其中任何一段,无论是苦是甜,勾起的神伤便逐渐扩大,牵连着全身所有的神经一道阵痛难当,那种煎熬仿佛就是当日……

想当初,白宛桃突然被关进天牢,司菊赶来通告颜子川,神情焦急慌乱,幸好颜子川尚且冷静,他自然也担心着桃子,却更清醒的知道,若此时不赶紧想出计策,那傻桃就真的没救了。于是和梅菊竹三仙商量好,让他们去人间找救治王母的解药,自己则前去天牢营救。

那时情况是真的危机。群仙们商榷已定,要用白宛桃炼丹治成解药,玉帝亦无法阻拦。无论白宛桃是不是加害王母的罪魁祸首,他都难逃一死。

那傻桃涉世未深,连怎样害人都不会,又怎么可能会有毒害王母的心思,颜子川自是不信,这其中定有古怪啊!

幸好劫狱一行十分顺利,把手的侍卫不堪一击。颜子川当时暗想,也许是玉帝调派了高手前去护卫王母了,天牢这里疏于防范。后来才知道,那是玉帝故意安排的……

宛桃在天牢里还能迷迷糊糊地睡着,真是缺乏警惕,他这样的妖放在人间早被收复了。把他摇醒后正要带走,他居然还反应过来这是在劫狱,担心被发现了会如何。

保住你的命要紧,管那些做什么!

终于,带着白宛桃逃离天宫,降落人间的途中,那只桃子畏缩在怀里难得顺服的样子,倒是招人疼爱,颜子川心想,这样算是要回福利了吧,以此聊以慰藉。

清泷山上风景如画,是颜子川很久之前闭关修炼的地方。白宛桃欣喜雀跃,看得都快痴了,显然也很喜欢这里。当然,看他一副弱弱可欺的样子,颜子川又按耐不住想要调戏他。

却被他说成"举止轻浮,狂妄无礼,目中无人,无耻卑鄙"的恶道士。

颜子川可气可恨,自然不负众望地将他按倒。

傻桃子又搬出之前答应过不准轻薄的话来。

心底的狂躁混乱渐渐平息,最后化成无奈,何时才能真的得到他的心呢,要他自然而然地笑,自然而然地依偎……

或许,喜欢上傻桃子,本身就是个错误吧,两情相悦何其难,更何况是一只妖。于是徒留惆怅,尝尽苦果……

可,偏偏那只桃子毫无自觉!竟然扒干净衣服跳进池子里戏水。颜子川即使这样都没有出手,觉得自己都快成圣人一般了,心中饮泣无泪。而他还欺近贴身过来,如此挑逗撩拨如何能忍受得了,下处的欲望陡然膨胀,煎熬着身心,难抑难耐。反手将他圈在怀里,已然觉得幸福,至于其他的问题,慢慢来吧,凡事不宜操之过急。

梅菊竹三仙顺利归来,带回至阴灵药,这样一来王母有救了,宛桃也不用被炼成灵丹。众人皆喜,颜子川却默默地被关三天禁闭。

禁闭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只是寂寥罢了。终日对着佛像潜心悔悟,无人说话。颜子川时常走神,经书背着背着,忽然想着那个傻桃子,一想便停不下来,如同走火入魔。想他此刻在忙些什么,有没有挂念过自己?

反反复复地寻思惦念,倒成了自己禁缚自己的魔咒……

终于等到禁闭结束那日,颜子川欣欣然跑去桃园,出乎意料的是,白宛桃竟做了桃木剑来答谢。是不是傻桃开窍了,对自己不再忌惮了?惊喜之余,答应他等桃子日后成仙了,一道去人间伏妖除魔。

越是美好的承诺,越是事与愿违……

现在想来,那样轻易的话说出口真是可笑至极。

随后,陪着宛桃打理桃园,可惜没有多久功夫,便被王母急着叫去。

原来,人间又有妖魔出现,颜子川要被派去人间。据称这一次的妖魔是只白狐,名为凝雪,乃白狐族元老之一,几百年来行踪不定,但每逢她出现之时,必有浩劫,生灵涂炭。天庭刚得知这只妖狐的踪迹,甚为重视,编集了百名仙人欲下界伏妖,第二日清早就要出发。

事出突然,王母千叮万嘱,交代完所有事,已是深夜。颜子川也不急着回去打理行装,先去桃园,打算和白宛桃说一声才走。

赶到桃园,小屋门扉禁闭,颜子川这才担心白宛桃是不是已经睡了,在门口徘徊犹豫,忽然听到一丝诡异的声响,是从屋内传来。

莫不是傻桃又做恶梦了?

推门而入,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那视若珍宝不敢亵玩的桃子小妖,竟然辗转承欢于他人膝下……

而那人,是万仙之上,至尊至上的玉帝。

不可能!怎么能是这样!

"你把他关在桃园,就是为了这样?"

"哦?怎样?"

"他一心想成仙的,你难道视而不见!?你这个骗子!他对你虔心恭敬,可你把他当成什么?"

"放肆!别忘了你在对谁说话!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马上消失,当然,对他也是。"

"你!骗子!"

"错了,世人眼里我永远不会是骗子。相反,你倒反而会被当成疯子……"

被玉帝一掌打翻在地,颜子川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恼羞成怒冲出去。

是的,他斗不过玉帝,他救不了宛桃,为何什么都做不了!?

为何觉得如此绝望,莫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的人儿,成为玉帝的禁脔?

颜子川尚来不及理清心绪,曙光微亮,又要赶赴人界除妖。

到达人界后,却在一次搜捕途中,走错了路,与其他仙人失散。

密林深处,树木高耸,浓密的枝叶罩住视野,不仅是头顶,甚至于身前身后都是硕大的叶瓣。颜子川不断用手拨开阻挠前进的枝木,忽然一方平地映入眼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蜷成小小的一团,是只白狐,似乎正在休憩。

颜子川悄悄向前,猛然探出手,只差一点就能将白狐抓入手中。就在此时,一旁窜出的物体,在他手背上一挠,趁颜子川收回手的空当,将躺在草地上的小狐狸挟走。动作迅猛如雷电,颜子川回头只看到它的背影,居然是一只更大一些的白狐。

妖气浓烈刺鼻,不是寻常的白狐,颜子川几乎可以肯定,那后来一只大的白狐,就是天庭追缉的狐妖。

顺着白狐留下的妖气,颜子川一路追随,在密林中不停走着,尽管心急,但这样的树林里无法施法飞升,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最后来到一处山谷岩壁,妖气在这里淡了。

颜子川绕着石壁,发现草木掩藏中有一道狭长的石缝,正好可容一人进入,妖气从里面一阵阵传出,那妖狐就在里面!

侧过身体,石缝恰好紧贴前胸后背,颜子川不禁庆幸,要是自己身形再胖些,恐怕就无法进入石洞了。

石洞内潮湿阴冷,不时传来滴水声。越往里面走,光线越弱,伸手难见五指,颜子川只能扶墙而入,手刚摸上墙壁,湿漉滑腻,冰凉的水滴沿着手指落下。

妖气陡然出现,颜子川敏捷地丢出道符。

呵呵……没有击中狐妖,却传来鬼魅的笑声。

"妖狐!快出来!"

"啪"石洞尽头,亮起数盏烛火,女子披着妖艳红妆,坐在烛火中央的石榻上,膝盖上躺着先前那只小白狐,一动不动地瞪着来人,乌黑的眼珠闪耀着烛火的光芒。

"你就是凝雪?"颜子川毫无惧意。

女子邪邪笑着,手指玩弄耳旁的发丝:"没想到竟被你跟来了!"

"呜呜……"怀里的小白狐发出声响。

"怎么?小雪你认识这道士?"

"不必废话!你束手就擒吧!"颜子川提了桃木剑冲狐妖而去。

妖狐凝雪随手拿过一盏主灯,架住攻击:"等等!你就是颜子川?"

"……"

"就是你把暮雪害成这样!我还要找你算账呢,你倒送上门来,哈哈!"

凝雪飞身一踹,颜子川踉跄着退后几步,捂住胸口。

"暮雪?你是说暮雪!她在哪儿?"

"呜呜……"那只小白狐不知何时,跑到颜子川脚边。

"我们白狐族难得出了暮雪能够修炼成仙的,却因为你被打回原形!我今天非要讨回此债不可!"

霎时烛火掀翻,齐齐朝颜子川飞来。

正当此刻,小白狐窜跃到颜子川肩头,竟甩开尾巴,将飞速而来的烛火扫落脚下。

"你还帮他!你怎么那么傻啊!"凝雪暴跳如雷。

"呜呜……"小白狐又在发出令人费解的声音。

颜子川完全呆立在原地,没想到不但找到妖狐凝雪,还遇到了原本的暮雪仙子。

"是这样么……"凝雪走了过来,鲜红的指甲划过颜子川脸颊,被即刻打到一边,凝雪却不急不恼,缓缓说道,"子川道士,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妖狐诡计多端,怎能轻易上当。

"不必多费唇舌,你有什么遗言尽快说,我还要抓你回去交差!"

桃木剑剑峰笔直地指向凝雪,那狐妖却笑得越发媚惑诡异……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七惘然之时
第二十七章惘然之时

石洞内,滴滴答答,水声仍在作响。

颜子川握着桃木剑指向凝雪,迟迟没有下手。

妖狐殷红的嘴唇向两边扯出弧度,眼睛弯成细线,勾魂媚笑。

"道士……"

凝雪甩舞长袖,将桃木剑推向一边。

"知道玉帝为何要派这么多人来抓我吗?"

鲜红的手指攀上颜子川手臂。

颜子川大惊,竟然半边身体失去知觉,无法动弹:"该死的妖狐!耍什么花招!"

"我乃千年妖狐,法力无边,你以为区区一把桃木剑就能对付我了吗?哈哈。"

凝雪呼出的气吹吐在颜子川脸孔上,被嫌恶地避开。

"道士,且听我说完。今日你能发现我的藏身之所,也算上天冥冥中安排,我们真是有缘啊……"

"有话快说!"

"哎?莫急……凡是被我看上的人,我都会为他们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满屋金银珠宝,或是加官进爵,甚至成为一世帝王,我都能办到!也正因为这样,我违逆了天意,玉帝就要来抓我,唉,我有何罪之有呢?我只是使用我的妖力为他们实现心中所想罢了,我是在造福于人啊……道士,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来为你实现!当然,我也不是不求回报,条件只有一个,你放我走,不能透露我的行踪,你看如何?"

"闭嘴!"

"你这道士真是,"凝雪嗔怪地瞟了一眼,"多少凡人来求我,我都看不入眼,你倒不把我当回事!哼!我就不信,难道你心里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你求而不得的?你好好想想,错过这次机会可就再也没有了!"

有的……

那只小妖傻傻的笑颜……

只求他开怀一笑,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凝雪眼珠一转,笑得很是狡黠:"呵呵,快说,你想要什么?"

"呜呜"暮雪发出奇怪的声音,绕着颜子川脚跟转圈。

颜子川迟疑着开口:"我,喜欢上一只妖……"

妖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真麻烦。人心是最难控制的,我妖力再高就是对这个没辙!道士,我劝你得不到还是放弃吧,什么情啊爱啊,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不——"

"哼,原来还是个痴情种,死脑筋!"妖狐拧紧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让我想想,要得到她也不是不可以……我交你一个咒术!"

"什么咒术?"颜子川仍是不太轻信妖狐的话,哼了一声,"是妖术吧?"

"嘿嘿,是噬心咒啊!让她永远记得你,不好吗?"

"噬心咒?不必了!"听上去就是骇人的妖法。

"不行不行,我非教你不可!至于这个咒术用不用,那是你的事。"

凝雪抓过颜子川的领口,将他摁在岩壁上,湿漉漉的潮气立刻钻入脖颈。

颜子川半边身子麻木,即使出手也斗不过妖狐,桃木剑又伤不到她……

"你听好了,噬心咒要这样念。"

凝雪随即发出古怪的声音,颜子川并不清楚其中的含义,可那些声音却像伸长而来的触须,牢牢地钻入脑海中。每听一句,就觉头部一阵刺痛,凝雪念了四五句,脑中已经嗡嗡作响,如有百虫侵蚀,挥之不去。一直到凝雪念完整个咒术,他已是满头汗珠,耳鸣头痛,浑浑噩噩地昏厥过去……

等再醒来之时,凝雪和小白狐已经不见了。

可恶!让他们逃了!

颜子川抚着额头,慢慢起身,朝洞口走去。

山林里已然察觉不到妖气,那两只狐狸一定跑远了,颜子川灰心丧气,没有遇到他们也就算了,偏偏遇到还让他们给逃了,心有不甘呐!

追不到妖狐,颜子川撤回天宫。

同一批前去的仙人也已回来,并未抓到妖狐,倒是据说碰上了妖界的一行人,他们同样也在搜寻妖狐凝雪,天宫、妖界两队人马大打出手,损伤不少。

颜子川脱队一事,并未受责罚,向王母通报后,又被玉帝叫去。

隐隐中不安,玉帝找他,绝没有好事。

果然玉帝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还要去趟人界。"

颜子川正耿耿于怀先前的事:"不就是因为我撞破你的好事,所以你才将我撵走吧?"

玉帝眯着眼,显出一丝不悦,带着危险的气息,却说:"妖界最近蠢蠢欲动,朕思来想去,派你去最为合适。"

"哼!我不在了,你更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朕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那为何迟迟不让他升仙?你把他关在桃园算什么?"

玉帝忽然沉默,好一会缓缓说道:"朕自有朕的打算。"

和玉帝言语不通,颜子川气血焦灼,恨不得上去同尊神干上一架,握紧双拳站立在原地许久,终于忍下来缓和道:"陛下,请放过他吧,他只是一只不足为道的妖,您为何要这般谎骗折磨他?把他囚在桃园,又不让他成仙?为什么不放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颜子川,你管得太多了!朕的事还容不得你来插手!"玉帝的目光阴冷,话里不容情面,"你速速准备去下界,记得先去找元清真人!"

"陛下!"颜子川咚地跪倒在玉帝跟前,"我可以永生永世留在下界除妖!只求您放过他!"

"哼!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但陛下您要先恪守承诺,让他成仙!"

玉帝不言语,颜子川始终跪拜在地上,目光紧锁于玉帝身上,只等他开口。

"唉——"

许久,尊神叹出一口气,竟像是操尽了心力:"你去吧,朕答应你……"

后来,蟠桃盛宴上,那只傻桃就坐在颜子川对面。几次投注而来的视线,令颜子川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别再看我了,宛桃,这样令我更难受……不知今日过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时……

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这一次你是真的能如愿成仙了吧……

成仙后,可别忘了,想起我的时候,要去人界找我啊?

火热的烈酒沿着喉管下到腹中,烧得如同烈火炙烤,却毫无自知,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去。

直到喝得晕晕沉沉,像有一把刀不停地对着脑后劈来,头痛欲裂。

仙子们推醒他,说这位仙人,宴席已经散了……

颜子川迷迷糊糊地起身,往外面走。

脚步不听使唤,居然自说自话地走,等颜子川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桃园。

白宛桃住的小屋关紧了门,是睡了?还是玉帝又来了?

思及至此,火气翻涌,"哐"一声用脚踢开屋门。

"宛桃……"

朝屋内张望,床上躺着的人慢慢地翻过身来。

"哦……是你啊……夜深了,本妖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怎奈何是厌烦的口气。宛桃,你就这样讨厌我吗?要赶我走?

"呵呵……"唯有苦笑,又往床边走了几步。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不,不……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要是现在不说,恐怕是再无机会了……

白宛桃冲他龇牙咧嘴,还挥拳过来。

总是这样虚张声势,其实半点用也没有,颜子川一把握住他的手。

"只消一会……一会儿我便出去……"

让我再看看你,再亲亲你,再说些情话,哄着你笑……

"让我看看你好吧,只看一眼,我就离开!"

"还看什么!宴席上你不是懒得看我吗?现在还要看什么!"

不,不是的,是我不敢看你,多看一眼,便舍不得走了,该如何是好……

啊——可是白宛桃却张嘴在肩上狠狠咬上一口!

为什么你总要误会?不是避闪逃开,就是拳打脚踢,我就这样惹你讨厌吗?

颜子川一把抓过要逃离的人儿,狠狠摔在床上。

"颜子川你疯了!"

"没有……"其实早疯了,不是吗?

"你压着我作甚?快走开!"

"别动!"你说我要做什么?我只想看看你啊……这都不行?

"颜子川!你这样和玉帝有什么分别?"

分别……你居然问得出口?在你眼里,我和玉帝是一样的吗?

"玉帝,呵呵……我倒希望那样对你!"

冲昏头脑,从不敢想要这般对待他,但是却被一语惊醒。

是啊,玉帝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咬住唇瓣,扯开衣衫。

不是这样!其实我要的不是……

然而失去了理智不再冷静,眼里皆是他的眉眼和唇角……我的,你应当是我的!

"玉帝是怎样碰你的?是这样,还是这样?"

想看你笑,不过你哭泣的样子更美啊……

让我得到你可好?

现在,今晚,此刻……

你的身,还有你的心,都是我的!

不,还不够!我要你以后一直,永远都记住我!

脑中想起妖魅的咒语,伸手覆上他的心口,光滑的肌肤,跳动的心脉。

你是在邀请我吧?那我便成全你!

"呵呵,宛桃,玉帝得了你的身体,那我只要你的心好了!把你的心给我吧!!"

五指齐齐没入胸口,心中暗念邪咒,终于在他身下烙下自己的印记。

"子川,求求你放过我啊!"

不放!永远不放!是你逼我的!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八逃之夭夭
第二十八章逃之夭夭

那道士的手指抚过胸口,白宛桃一阵战栗。

"……你都不曾想过我……你竟然将我忘了!"

为何他会知道自己中了嗜心咒?

白宛桃猛然惊醒,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道士,又连忙用手护住胸口,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

"你就是那个恶道士!是你给我下的嗜心咒!?"

道士却沉默了,眼神投向地面,一副颓败落魄的样子,到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害的人。

"……为什么?"白宛桃哑着声音开口,"我和你有仇?"

颜子川摇头。

"我害过你?"

仍是摇头。

白宛桃从床上窜起来,扑向道士,狠狠地抓住他的领口。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说啊!我伤你害你了啊?你为什么非要弄死我?臭道士你才应该去死吧!"

白宛桃大叫着一把掐住道士的脖子。

使了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手上,越收越紧,拇指卡在咽喉处,一点点朝下挤压。

可那道士不躲不闪,相反仰起脖子,凸出的喉结就在白宛桃手中蠕动。

白宛桃见状,更加发了狠劲,不把道士活活掐死誓不罢休。

忽然,背后探上一双大手,缓缓圈住,渐渐收拢,竟将白宛桃箍在怀中。

"你又想做什么?"一瞬间几乎贴到道士胸前,原本掐住脖颈的手使不上力道,松开两手又想将道士推开,这道士绝非善类,离得越远越好。

"咳……咳……"颜子川终于喘过气,脸孔憋得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臭道士快放开!"

"宛,宛桃……"背后的大手移到脑后,摩挲着长发,将他按到胸前。

白宛桃越是挣扎,他就搂得越紧。

"你疯了啊?到底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对不起。"

"宛桃……我错了,对不起……"呢喃呓语,压抑在心口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那宛如恶梦般的场景一次次地重现。

明明你哭着要我住手,要我停下,可我还是那样做了。

"对不起……宛桃……"

"真的是你干的!混蛋!"白宛桃挥着拳头,不停砸向他的身上,"臭道士!你要是不把咒术去掉!我,我拖着你一起去死!"

"好……"

白宛桃噤声,缚在身上的怀抱也送开了些,于是挣脱着坐起身,狐疑地看向道士。

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

"喂!你是答应帮我解咒术吗?"还是说不想要这条命了……?

奇怪的是,颜子川居然笑笑,并不作答。

白宛桃叉起两手,气鼓鼓地看向他:笑得那么奸诈,一定有鬼!

"师兄——"门外传来桓休师弟的呼喊,"师兄出来陪我练剑!"

颜子川朝白宛桃对视一眼:"你在房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说完往门口走去,又回过头来道:"等我回来……"

颜子川刚一甩上门,白宛桃腾地从床上跳下。

"哼!谁要听你的!"摸摸胸口,"他既然会下嗜心咒,肯定还会做出其他可怖的事情!不行,我得赶紧逃!不能待在这儿等死!"

一次逃不成,就逃第二次,总有办法能逃出去的。白宛桃下定决心离开。

刚走两步,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胸口处先前被道士扯破了,怎么办好呢,总不能这样出去见人吧。

东张西望,发现角落里的壁橱,这里面应该有替换的衣服。

白宛桃兴冲冲地跑过去打开壁橱,一瞧却傻了眼……

竟然,除了灰衣道袍,还是灰衣道袍……

从麻衣、布衣到天冷穿的棉衣都有,只是质地不同,所有款式皆是一模一样的。

俗话说,从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这个道士一定俗不可耐,乏味无聊!

白宛桃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毫不客气地从衣橱里拿出一件道袍,迅速地脱掉身上衣服,将其换上。整理好衣衫,重新束起长发,朝镜子照照,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个小道士。

不过现在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白宛桃提醒自己,得趁道士离开的当儿,抓紧时间赶快走!

对了对了,刚刚道士把玲珑关在盒子里,那个盒子呢?

白宛桃又朝房里扫视一圈,终于在书架子上看到那只锦盒。

"玲珑,我这就放你出来!"

夺过锦盒,正想打开,却发现锦盒所有面上都是光秃秃的,没有锁扣没有暗销,要怎么打开?

管不了那么多!白宛桃心烦气躁,抓住上下两面,用了劲要掰开,几乎使了吃奶的力气,然而锦盒纹丝未动,仍旧合得严严实实。

竟然打不开?白宛桃眼珠子一转,那就拿着盒子一块逃吧,还能省事不少……

白宛桃挟着锦盒,悄悄拉开门,朝外面左右张望,庭廊上空无一人,这才放心的走出屋子。

然而,当白宛桃在道观里转悠片刻之后,出逃的劲头立马减了大半。

他绕着园子兜了好几圈,除了几处房屋,几棵大树,竟然没有看见一扇大门。

先前道士是怎样带他进来的啊?

唉,最关键的时候白宛桃犯迷糊,伏在道士怀里什么都没看清。

这时候再怎么责怪自己也没有……

找不到大门,可要怎么出去才好,这道观这么大,兜到什么时候去啊?

还是直接翻墙而过?一路笔直朝前走,总能跑出这道观的!

白宛桃贴着墙壁,轻身跃起,景物在眼前倒转,待落地后抬头往四下里张望。

满眼浓绿,墙的对过,原来是一片郁郁葱葱松树林,望不到尽头……

怀揣着装有玲珑的锦盒,白宛桃脚下不停地如风疾驶一般往前飞奔。松树棵棵苍劲挺拔,巍然矗立,错落无序地排布着。落下的松针密密麻麻,堆成厚厚的软垫,踩在脚下听不到些微声响。林间传来的偶尔两声鸟鸣,打破了沉闷的静谧。

奇怪,这松树林怎么走不到尽头?

白宛桃停下喘气,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转头打量四周,前前后后的松树差不多高度,似乎相同又不尽相同。

他想起了渡仙山上的千桃妖阵。

所谓阵法,通常是以相同或类似的植被、石林,配合地形地貌,特意在不同的地方制造出相同的场景,以迷惑误入其中的人。渡仙山上的千桃妖阵就是这样,并且那些桃树还通灵性,会依自己的想法自由变换阵型。若是有人心急慌乱,慌不择路,很有可能十天半月都走不出桃阵,最后饿死其中。

白宛桃不知道这松树林是不是也摆了阵法,但确实古怪,否则为何半个时辰有余都没有走出去呢?

当下,朝身旁一棵松树走去,树顶的尖端直指旭日,越往下,枝干肆意地不断展开伸长,带着不容撼动的气势。白宛桃收回仰望的视线,现在可不是欣赏林间风景的时刻,头脑里有个声音不停催促他要逃出去……

凝结全身的妖气,汇聚于手掌心上,随即手刀劈落,斩下根部的一截松枝,哗啦一声,嫩黄的断截处□出来。

白宛桃很满意自己留下的这个记号,这棵被截断一根枝杈的松树,即使走远了,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抓紧手中的锦盒,又开始疲于奔波……

不知又过了多久,白宛桃没有再遇到断"臂"松树,思忖着这树林应当不是阵法,正暗自庆幸,忽然一处嫩黄跃入眼帘……

该死!跑回原处了!

……怎么办?要不要再逃?还逃得出去吗?

脚下凌乱无措,渐渐放慢。

突然,右脚一轻,竟向是踏空半步,尚来不及细究踩到的是什么,人已经朝前跌冲而出。

地上是松针软垫,他倒是不担心会摔疼,于是顺势落下,然而——

咔一声,接着刺痛传来,白宛桃急忙伸手捂住小腿,是右脚脚踝崴了!

"见鬼了!"白宛桃忿忿。

支撑起上身,试着转转脚,"嘶"倒抽一口气,只是微微扭转,他就疼地冷汗直下。

再往刚刚脚踩的地方看,松针掩藏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浅坑。

这是什么?陷阱吗?

这样的念头刚才浮现,异声作响,白宛桃震惊中仰头,竟见一张大网迎面罩下。

反应过来要一跃起身,脚踝阵痛传来,又立刻跌回地上,这时大网不偏不倚盖在身上。

这一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宛桃在网中打了个激灵,直觉还有什么正朝自己而来,好不容易挣扎地抬头,一张明黄道符笔直地从林间窜出,嗖一声贴在脑门上。

巨大的灵力霎时束缚住手脚,白宛桃只来得及再看一眼,顿时昏厥过去。

那张道符诡异缭乱地写着四字,依稀是"晴儿接招"。

林间,缓缓走来一人……

第二卷 人间历练 廿九清风独眠
第二十九章清风独眠

恰到好处的力度,熟练地揉捏推按着足踝,每一下都极其注意分寸,不缓不急。

白宛桃恰在此时醒了过来。

"是你!"

他一见是颜子川在为他按摩,急忙踢脚挣脱开,不巧扯动到筋骨,引起又一阵疼痛,哀叫连连。

颜子川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又将他右脚抓在手里,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和你说过,不要乱跑。"

"哼!谁知道你按的什么心思!"难道留在这里等着被宰割吗?

"那后院松林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都是师傅留的机关,还有暗器。幸好你只是崴了脚……"

白宛桃没好气地又哼一声。

"果然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儿。一个比一个狠毒。哎呀!"

颜子川手下一重,引得白宛桃叫喊。

"你你你!"

颜子川笑笑:"你试试转动脚跟。"说罢送开了手。

白宛桃还在狐疑这道士又在打什么主意,却见颜子川神色里倒真有几分担心之意,不像是在戏弄他,这才乖乖地依言绷直脚尖,转动脚踝。

真的不疼了,就是还有些肿胀,白宛桃一乐,盘算着下一次的逃脱大计。

"又在想什么?"颜子川拉过被子,盖在白宛桃身上,又在肩部腰处,还有脚跟这里压了几下,白宛桃被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就连翻身也不是很方便。

颜子川伸手过来还想要摸摸他的脑袋,白宛桃却害怕地闭上眼睛,缩起脖子,"你,你要干吗?"

"你在床上先躺两天,等脚筋养好了再出去吧?"

"出去?去哪儿?"

那副又希冀又畏惧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想将他抱在怀里,颜子川捏着拳头,最终还是按捺下来,放柔了声音说到。

"想你也已猜到,你身上的嗜心咒是我下的,"颜子川直言不讳,停顿了一下,别过脸去,"我种下的因,该由我来解。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带你去找那个会解咒术的人……"

"你这道士好莫名啊!你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害我?现在又说要解咒,这一来一去,都由你说了算,你当我是什么?"

白宛桃冲口而出,却见道士抿唇皱眉,欲言又止。

"……你好好休息。"

丢下这句话,颜子川起身出门。

可恶可恶可恶!白宛桃心里连喊了十几遍,咬牙切齿,攒紧双拳,就差没有掀床追出门去。

哼,臭道士别得意,我落在你手里只是暂时的!

被窝里,白宛桃正在掐指计算,那天留下的小桃花此时应该到达妖界岛了,义父若是知道自己身处危难,一定会派人前来营救。

呵呵,到那个时候……死道士你可给我等着!要换成你来苦苦哀求我了!

心里一阵得意,把其他事统统抛诸脑后,养精蓄锐要紧。

白宛桃才浅睡不久,迷迷糊糊有人走过来,摸了几下额头,白宛桃不耐烦地翻身。

"要不要沐浴?"有个声音问他。

白宛桃是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不太舒服,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好。

忽然,屋里的声响不断,白宛桃恼怒间被吵醒了。

睁眼一瞧,吓得不轻,突如其来地眼前摆着个大木桶,颜子川正端着小桶往里倒水,热气腾腾一片氤氲。

白宛桃脑中霎时浮现这样的画面:一只桃子在沸水里浸过,尔后被剥皮吃掉果肉……

天啊,他可不要这样的下场,浑身战栗着大喊:"不要啊,别吃我——"

"怎么了?"颜子川毫不知情,提着那个空掉的小木桶过来,"乱喊什么?做恶梦了?"

白宛桃缩缩缩,一直退到墙角:"你、你弄这么多热水要干吗?"

颜子川回答:"刚才我问你要不要沐浴,你自己答应的。"

原来如此,白宛桃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看来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奇怪那种道士要吃自己的念头是怎么出来的?

战战兢兢地朝道士身后张望,果然那木桶上搁着几块干燥的布。

"你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扶你?"颜子川伸出手,俊逸的眉宇间满含关切,如此近地凝望,让白宛桃一阵心慌。

"我,自己来,你能不能先出去?"语气也连带着少了气势。

"好吧。"

看着房门重新掩上,白宛桃才慢慢爬起来,小心地移动右腿,沾地下床。

待到褪去衣衫,露出光洁的肩膀,白宛桃熟练地一甩手,原本就显得宽大的道袍滑到地上。手探入试了试水温正好,迫不及待地踩上矮木凳,一步跨了进去。

温热的蒸汽熏得脸上发烫,白宛桃弓身坐在水中,水面正好盖没胸口,好像久违了这样的惬意时候,紧绷的神经自然而然的舒缓下来。

渐渐地,自己未曾注意到,笑意攀上了嘴角。

然而手指抚过胸口狰狞的伤痕时,引起的微微刺痛,令他又瞬间收拢了笑容。

那道士刻意地迎合、讨好,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关怀,即使白宛桃再愚钝,此刻也已明了三分。这算什么?这个道士是想以此弥补过错?以为仅凭如此,就能掩盖掉他对自己的伤害吗?

水雾缓缓消散。

假如白宛桃从未认识这个道士,他或许还会因这些举动心怀感激。但可惜,如今白宛桃心如止水,冰冷地就像是玄冰一块,寒彻刺骨。再有他人靠近,要么被这股寒意逼退,要么是这块冰裂得粉碎,再难有被融化的可能……

不过,那道士要解他的嗜心咒,那自然求之不得再好不过,这是他欠下的债就该由他来还!至于解开咒术之后的事,白宛桃心想,留在人间也罢,回妖界也罢,只要没有束缚,逍遥快活就好。

白宛桃狞笑,眼角的桃红若隐若现,尖长的指甲慢慢伸长,如利器般锋利。

臭道士胆敢耍什么花样骗自己,正面交锋斗不过他,那就暗地里拧掉他的脖子,要他不得好死。

水温渐凉,白宛桃朝身上浇了最后一次水,洗浴结束准备起身。屋外响起两声轻叩。

不等他回答,颜子川已经推门而入。

"你的衣服。"颜子川手上捧着先前被白宛桃换下的白衣,摆在一边,又悄悄退出屋子,自始至终没有看白宛桃一眼。

要是道士一直这么识趣便好了……

白宛桃匆匆擦干身体,拿过衣服抖开,手指抚过领口处正要往身上套,却觉查出异样,奇怪手摸上去面料怎么变得高低不平?

拿起衣服凑近一看,领口处密密缝缝绣了东西,针脚粗略,区区几根线却将狭长的鸟嘴和秀巧的身体勾勒出来,是只正在展翅的蜂鸟。

领口处原本被道士扯开的一条口子,现在则被缝上了图案。

白宛桃却嗤鼻:"真难看!"

哗啦,白衣翻飞,已然穿在其身。

蜂鸟安静地躺在胸口,恰恰好掩盖在嗜心咒的伤痕之上。

撕破的衣服可以缝缝补补再用,但受伤的心呢?就算你统统拾拣回来,也早就七零八落,难再愈合。

之后颜子川进屋收拾残局,白宛桃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擦拭长发。

"我来帮你。"颜子川要帮忙,却被白宛桃一个闪身避开,自知自讨没趣,不发一语地整理干净屋子,重又离开。

颜子川这一去,许久未再出现。白宛桃在屋里静坐片刻,闲得发慌,于是起身踱了两步,右脚感觉不到疼痛,才半天功夫几乎好得差不多了。

白宛桃安定下来,忽然想起。

玲珑在哪儿?

白宛桃在书架上翻找,锦盒不知被颜子川藏到哪处,玲珑还被关在那个盒子里!即使要逃,也得带着玲珑一起逃走。白宛桃答应过要对他负责到底,怎么能丢下他只顾自己。

不行!得找道士问问清楚!

白宛桃拉开门,正好迎面撞上一团黑影。

颜子川也措不及防,当即扶住白宛桃。

"你的脚还没好,又要乱跑了是吗?"

白宛桃甩脱他的手:"玲珑呢?"

"什么玲珑?"

"就是那块碧玉!你藏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

"那块碧玉有些古怪,等我师父回来给他看看,再做定夺。"

"你师父?"白宛桃皱皱眉,"等你师父回来要到何时?你就是想拖延住我不让我走吧?"

"宛桃,你莫急!师父他不出二日就该回来了。那碧玉染了邪气,时间一久,会把碧玉的灵性吞噬掉,现在邪气还不深入,师父能有法子把邪气去除,恢复他原来的模样。正好,我也要问问他老人家嗜心咒的事……"

这么一说,白宛桃想起玲珑一会乖巧,一会狰狞的样子,确实不太正常,但是要把辛苦救出的玲珑交在道士手上,仍是不放心啊。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姑且信你!我要玲珑完完整整地回到我手上!"

道士笑笑,在他眉心印上一吻:"你大可放心,师父他不会对区区一只小妖过不去。"

"走开!"白宛桃鄙夷地推开他,真是!一刻不防范又让道士得寸进尺。

"好好,你先回屋去,晚上就睡这里。"颜子川指着自己的床。

"那你呢?"白宛桃反问一句,他可没有和别人挤一张床的兴趣,何况还是这个臭道士!

"我到别处睡。"颜子川一脸我早就知道的无奈苦笑,"我是回来拿几本书。"

说罢,从书架上抽下两本书,转头对白宛桃柔低了嗓音说道:"你早些休息吧……莫要再乱想了。"

"谁乱想了!"白宛桃冲着合上的房门龇牙咧嘴。

然而,尽管没有乱想,但床上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吸入胸腹,扰人心烦,白宛桃翻来覆去……

这一夜。

清风惆怅难入眠。

却有一人,

灯下酌酒为求醉……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十老道与妖
第三十章老道与妖

繁花密林,馨香满溢,没有比妖界岛更美的地方。

在晨曦中醒来,白宛桃不急着起身,仍旧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第一声鸟鸣。

前一刻还是昏暗无比,万籁俱寂,忽然一声清脆的鸣叫划破寂静,而后屋檐上,树林中,无数欢悦的鸣啼声此起彼伏,那种熙攘充满了生机,白宛桃听着听着,微微露出笑意……

然后,会有人轻叩门扉。

"宛桃,该起了。"

白宛桃故意默不作声,只等着那人推门进来,轻轻对来人唤道:"义父……"

墨烜看到白宛桃眨着眼睛正注视自己,显然已醒来有些时候,了然一笑:"既然醒了,就快起身吧!"

墨烜身为妖尊,大大小小的事务忙不应暇,却还是在清早挤出一个时辰,陪伴白宛桃练武。这可是只对白宛桃才有的特例。

心法,指法,剑法,妖法……无一不倾囊相授。

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白宛桃进步飞速。

白宛桃心中感慨,过了这一个时辰,墨烜又要忙于处理妖界事务,再想要见义父一面,多半是他分身乏术,难得一见。因而,更加弥足珍惜这短短的一个时辰。甚至于墨烜不在妖界岛的时候,他也会习惯性地清早起来练武,至今如此。

现在想想,白宛桃懊悔不迭。自己羽翼尚未丰满,武艺只学了皮毛,就着急着离开妖界岛,还幻想要自己闯出些名堂。

墨烜也没有阻拦,只是嘱咐他多加小心,有什么事及时回报。

义父……

白宛桃喃喃自语,忽然耳边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猛然惊醒。

醒来,却是在道士的屋里。

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白宛桃走到屋外,循着声音而去。

走过长廊,远处的空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酣斗。

白宛桃也不过去,就这样远目眺望。

颜子川桃木剑在手,使得是天花乱坠,跃上翻下,一袭灰衣道袍居然也能在空中飘逸翻飞,显得潇洒自得。

相较之下,那个小道士则应接不暇,举着短棍忙于接招,圆鼓鼓的小脸很是严肃,倒是笨拙得可爱。白宛桃想,小道士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师弟吧。

颜子川一个闪身,桃木剑挥在小道士右侧,冲着肩膀平砍,被短棍拦下。眨眼不到的功夫,桃木剑又在上方出现,小道士显然没有料到,一个愣神,被颜子川打到脑门。

"呜呜,疼死啦!师兄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小道士捂着头,期期艾艾地蹲在地上。

桃木剑在空中画了道圈,又牢牢地握在手上。

颜子川摇摇头:"桓休,你反应太慢了!"

"不练了不练了!每次都输给你,真没劲!"小道士赌气似的将短棍丢在地上。

"这样就放弃了?师父给你讲过吧,铁棒磨成针的故事。你一点恒心和毅力都没有,不认真练武,怎么会赢我呢!快点,把棍子拣起来,接着来!"

桓休气呼呼地噘着嘴,半带哀怨地瞟了师兄一眼,这才拣起木棍:"好歹你让我赢一回……"

"那叫自欺欺人!"颜子川笑他,"我已经放慢速度,就这样你连十招也接不住!"

"哼!再来!"怎能被师兄如此贬低小看,桓休挥舞着棍子冲上去。

"毫无章法,漏洞百出……"桃木剑打到膝盖,又点到腰间,"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弱点,你故意露出来给别人打吗?"

那边打得起劲,这边白宛桃看得开心,抿着嘴偷笑。

小道士笨是笨了点,只要耐心点拨,假以时日,还是有希望赶超他的师兄的。所谓孺子可教也。

好像义父陪他练武时,循循善诱,要温和许多……

正在此时,白宛桃发觉到,正有一股凌烈的妖气从背后传来。

立刻转身拂袖,打下一地银针。

"什么人!"

白宛桃刚开口,来人落地,细细的眼角上挑,挑衅似的眼神,上下打量白宛桃。

"我还没问你呢!哪儿来的小妖?"

额前半边长发垂下,隐隐透出青绿,鬼魅妖冶,好像发丝抹上了毒液。另半边头发却齐根剪短,紧贴耳后。这副模样,还带着一身妖气,强大到无需掩藏,自然而然就能将对方威吓住。

白宛桃观望着来人,竟然忘了逃开。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好啊!死老道,居然背着我养了个小的!"来人跺脚,指着白宛桃,却转身对着后面的什么人在说话,"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大的小的,说什么啊?"

白宛桃惊讶地看着妖怪身后走出来又一人,是位须眉道长,捋着胡子,臂弯里夹着拂尘,神态自若。

"还装蒜!你你你都把他养到观里来了!"妖怪几分气急败坏。

"哎?"道长瞪圆眼珠,尽管这样还是被长长的眉毛挡住大半,"真是一只小妖啊!恩,长得挺水灵一娃儿。"

"好啊你!"放下原本指着白宛桃的手,对着道长手臂上一揪一扭。

"哎哟哟——使不得使不得!"道长连连惊呼,"这小妖我可不认识啊。"

"不认识?"妖怪停下手,"真不认识?"

"洛晴我何时骗过你哟。"

"哼,老东西少花言巧语了!还说不认识,那你说这小妖到底哪儿来的?"

"师父——"

三人齐齐转头,恰逢其时,颜子川走了过来,桓休抱着木棍跟在身后。

老道长几乎立刻、马上扑到颜子川身上,抓着他过来:"子川你来得正好,赶紧跟你师娘解释,这小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谁是他师娘!"

"二师父……"桓休怯怯的声音响起。

"恩,还是小桓休乖,一会给你做好吃的。"

小道士开心地拍手应和。

老道士急忙凑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妖怪美人劈头盖脸抢着说道:"没你的份!"

白宛桃震惊地看着这两位一唱一和,脑中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疑惑间,有人牵起他的手,是颜子川。

"是我师父,"指指老道士,"元清真人。"

白宛桃明白似的点头:"那——还有一位是?"

颜子川冲他笑笑:"秦洛晴,我师'母'……"

"可他是个妖怪,还是个男的!?"

"嘘——,"颜子川点住他嘴唇,"你习惯就好。"

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白宛桃混乱了。

那边被议论的二人毫不自知,还在闹得欢快。

"好洛晴,咱们一路上长途跋涉,劳累疲倦,多久没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了啊。你不是答应我回来要大展身手,做一桌好吃的吗?"

"是说过,怎么了?"

"那,那,你不能出尔反尔吧……"

"出尔反尔又怎么了?"

"洛晴——"

"走开!你先解释清楚,这粉嫩嫩的小妖是怎么一回事?"

"咳……师父,"颜子川咳嗽一声,打断二人说话,"小妖是我带回来的。"

"什么?"秦洛晴看向颜子川,又瞟了白宛桃一眼,收起挑衅的目光:"原来如此……"

"傻徒儿,你早点说不就好了,害你师父被冤枉,哎哎,小晴你别走——"

秦洛晴抚额,埋着头,拉着桓休离开。

颜子川拍着老道肩膀,安抚道:"没事,他是给你做吃的去了。"

老道讷讷着点头:"……吃的不重要,他别生气就好。"

"师父,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啊?"老道士低头整理拂尘。

"去前厅里坐下慢慢说吧。"

"好,好。"

白宛桃越发狐疑了,怎么颜子川反而显得老练稳重,元清真人是他师父,却顽皮撒泼,活似顽童?

想了又想,最后总结下来,道士都是缺根筋的……

就在他思考间,颜子川牵起他的手,白宛桃正纠结于其他事,任由他牵引着,往前厅走去。

三人围在桌前,甫一入座,元清真人抓过桌上的茶壶、杯子,给自己倒满,猛喝两口。

"哎呀,渴死我了!"再推到颜子川他们面前,"要喝自己倒罢。"

颜子川接过茶壶,满上一杯,放在白宛桃面前,而后将茶壶摆到一边,自己却不喝。

就这当儿,元清真人已经上下扫视了白宛桃三四遍,直看得白宛桃浑身不自在,被颜子川捏住的手心里全是汗。

白宛桃难得乖乖的伏低姿态,一老一少两位道士在面前,他不敢不安分。

"师父……"

"徒儿。"

元清真人和颜子川同时开口。

老道士笑笑,慈眉善目:"傻徒儿,好端端地怎么带回个妖怪?你可不要学师父,和妖怪混在一道,成不了仙的啊。何况你之前也是因为妖怪被贬去仙籍的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些徒儿明白……"

"好吧,说说有什么事要为师答惑的啊?"悠闲地端起茶杯,往口中送。

"徒儿一时糊涂,给小妖施了嗜心咒。师父您可知道解咒的办法?"

咣当。

瓷杯碎了一地,正是从元清真人手中滑落。

"你,你是说嗜心咒?"

"正是。"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一不速之客
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对于颜子川来说,从来都太顺利,没有遇过什么太大的波折困难,自小跟随元清真人学道,很顺利,十五岁便出师了,后来在人间摸爬滚打,降妖抓鬼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又过七年,师父忽然对他说,你可以成仙了。

居然成仙了?他自得意满,神采非凡,身上确实隐隐带着与众不同的仙气,但也不是狂傲到任何事物都不放在眼里。

至少遇到白宛桃,他就真的没辙了。看到的第一眼,那个小妖单纯灵秀,有什么心思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稍稍逗弄他就急得跳脚。但是真当颜子川存了心思,甘愿掏心掏肺地为他做任何事时,那小妖又提防谨慎,活像缩进壳里的乌龟。

只知道要对他一好再好,却不知该如何打动他的心。

颜子川很苦恼。男女情事他略知一二,却浑然不知追求一个人的技巧。更何况那是只傻傻的小妖。总不能急不可耐地将对方按倒,颜子川觉得这样有失为仙者的身份。不过偶尔几次还是会忍不住……

对了,师父元清真人和雉鸠怪洛晴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颜子川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师父和洛晴两个就在一道了,不断上演着你追我逃的戏码。好像师父插科打诨,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倒是秦洛晴紧追师父不放……显然这两位的经验对颜子川毫不受用。

当满腔的心意无法宣泄,甚至被冷落误解,颜子川觉得内心很苦,那种苦涩他从未尝过,一想到白宛桃,他会在独处时忽然烦躁,也会在夜深时辗转叹息。好像心口裂开道缝,一开始只是微微的细小的,不足为道的,却在日复一日间渐渐地扩大再扩大,那种愈见明显的失衡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终于倾覆……

下嗜心咒的那一刻,颜子川觉得他是恨白宛桃的,但后来却不是,他恨的人变成了自己。那种绝望的颠覆一切的占有只能带来毁灭,他悔恨交加,但再如何悔恨交加,颜子川很清楚,他所企要的东西在那一刻已经被自己毁了,毁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以为会和这段往事就此作别,白宛桃又突然出现了。有什么紧随着他的出现而死灰复燃……不可能的,不可能了,颜子川这样对自己说,怎么敢奢望白宛桃再会喜欢上自己哪怕一点点,他一定恨透了自己。

那么,他能做的是什么?放了白宛桃?

不,他身上还有嗜心咒。是了!为他除去嗜心咒,这是最后唯一能为白宛桃做的事。

是谁种下的苦果,就由谁自己来尝。

至少还能再亲眼看到追悔思念之人,便已满足了……

"你,你说是嗜心咒?"

元清真人惊得将茶杯跌落在地。

"你何时学的嗜心咒?你见到过妖狐了?"

颜子川点点头:"是凝雪,见过又被她逃了……"

白宛桃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要怎样才能再找到妖狐?师父你可有办法?"

老道摇头:"妖狐诡计多端,行踪不定,找不到的……"

颜子川神色一僵。

众人沉默之时,门口传来声音:"我听说,有个地方那妖狐一定会去!"

秦洛晴双手环胸,倚靠着门沿。

"什么地方?在哪儿?"

元清真人按住颜子川的肩头:"徒儿……那个地方你去不了的……"

秦洛晴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妖狐每年清明都会去岆屼山,据说山上有一口冰棺,葬着她的爱人……"

"洛晴你别说了!岆屼山本来就阴气逼人,山顶更是奇寒无比,别说见到妖狐,普通人根本连山都进不去,从来都是去者无回啊!子川,你先别急,师父帮你打探打探!"

"哼,还打探什么,玉帝悬赏三年,集结天兵,都没抓到妖狐,你能想出办法来!"

"我这不是不想眼看着徒弟去送死吗!"

没问出什么,秦洛晴倒和元清真人争执起来。

颜子川打断二人:"好了好了,师父,你们别吵了,我再想别的计策。"

"等等,徒儿,这小妖看上去没有半分痛苦的样子,你确定他是中了嗜心咒?"

"他……以前的事都忘了……"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白宛桃。

"那不就得了,嗜心咒伤不了他!"老道士咧嘴,开心地拍桌子。

秦洛晴敲敲他的脑壳:"但是总会有记起来的时候,子川是担心小妖记忆全都恢复,那时候就麻烦了……"

"奇怪奇怪,不让他想起来不就好了,"元清道士又说着自认为聪明的主意:"子川你离这小妖远远的,别去提拔他,他如何会想起来呢,咒术也就发挥不了作用……"

还没说完,就被秦洛晴狠狠地捂上嘴:"你这没心没肺的老家伙,你以为子川是你啊,他分明就是想和小妖在一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那老道士说的话确实是好意,但又像是在提醒,颜子川这样接近小妖,只是害了他啊……

内心揪起的疼痛难以名状。

颜子川倍感苦涩,吞咽了一口,看着白宛桃,不敢问的话留到嘴边。

他心知肚明,若是开口问白宛桃,要不要去嗜心咒,要不要想起以前的事,他的回答终是否定的。

"小妖,我问你,你愿意去岆屼山吗?去找妖狐?"是洛晴在问,很平静如同熟人在寒暄打招呼。

白宛桃先是看着秦洛晴,然后看向元清真人,老道眉毛下的小眼精光闪闪,一脸急切地等待他开口。

相较之下,白宛桃转向颜子川,后者正合上双眼,微蹙眉头,像是明知死期将至等待行刑前的一刻。

白宛桃莫名地起了关切之心……很想问他怎么了?为何露出如此痛苦神情。

"我去!"白宛桃脱口而出,又忽然放小了声音低低地说,"我想,无论如何,总要试试吧……"

"这里没有人逼你!你不愿意去尽可直说无妨,要去要留你自己想清楚了。"

"徒儿,你这是怎么啦?"

白宛桃一阵委屈:"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也不愿留着嗜心咒过一辈子。以前的事我不怎么记得,是怎么招你怨恨而下嗜心咒的,追究下去又有什么用处。你既然说了要帮我解咒,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真的吗?"颜子川哑着嗓子,握住白宛桃的手微微颤抖。

白宛桃看着他,点头。

"哦,洛晴,我突然很想哭……"

"去去,别在你徒弟面前丢人现眼。"

元清真人拉过一旁的人,窃窃私语。

"——师父救命!"

庭院里响起喊声。

"是桓休!"秦洛晴先一步奔了出去,元清真人紧随其后。

颜子川拉着白宛桃的手:"去看看,慢些再说。"

一行人赶到庭院。

两个面目狰狞的妖怪,其中一个正挟夹着桓休举在半空中。

"哪儿来的妖怪?快放下他!"

颜子川尚且理论,元清道长早就抖开拂尘冲了上去。

"等等!"秦洛晴喊道。

老道士收住脚:"怎么回事?你带回来的妖怪?"

"不是……"

这时白宛桃上前一步,两妖见到他,放下桓休,嬉笑着凑过来:"左使,您真的在这儿呐!可让我们好找!这些人没伤害您吧?"

"断音、魄月,你们先回去!"

两妖面面相觑:"我们是来救你的,怎么又要我们回去?是不是哪个人威胁你?你说出来,我们为您除掉他!"

"不是,他们没伤我,你们先回妖界岛,和妖尊交代,就说我没事,要在人间再逗留几日便回去。"

"妖尊他……"

其中一妖正要开口。忽然自天上洒下数支竹箭,急忙躲闪。

"宛桃——"

"真的是他!"

众人纷纷抬头,空中降下一男一女。

颜子川一看,暗叫不好:"糟了!是司菊和凌竹!"

"该死的,又是这两个妖怪,上次伤了小梅子的仇还没报!看剑!"女子左右双剑,挥舞着朝断音、魄月两妖而去。

"慢着——司菊,先别管他们,唉……"男子叹气,阻拦不及,只得投入到战斗中。

仙妖两方人马顿时一片混战。

秦洛晴匆忙中拉起桓休,推到元清真人怀里:"保护好他!"

转而又对颜子川低呼:"他们是来抓小妖的!你还不快带他走!"

颜子川顿时反应过来:"宛桃,我们先逃!被玉帝发现就糟了……"

"什么?"来不及细问,白宛桃被颜子川拦腰抱住,忽然感到脚下一空,两人腾跃而起,翻过围墙。

不顾身后纠缠打斗的声响,颜子川拼命狂奔,就怕再晚一步,玉帝会派更多的人来将白宛桃抢走。

胸口突突的心跳,几乎快蹦到喉咙口。

"子川,子川……"白宛桃忽然叫他。

心又漏跳一拍,有多久没有这样喊他了,可是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

"等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怀里的人搂紧了他,安静地点头。

深山道观逐渐离他们远去,就在颜子川刚要放松的当儿,一道黑影窜出,落在面前。

"把他放下!"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二是喜是愁
第三十二章是喜是愁

"把他放下!"

来人黑衣黑发,额前一络白发煞是惹眼。见他侧身站立,一只手摆在胸前,手指轻捻,正掂着一朵小桃花,似乎是在兀自欣赏把玩。但周身传来的肃杀之气凛冽凝重,令人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义父!"白宛桃急急地喊出声,挣脱着从颜子川的怀抱中奔出来。

"宛桃!"措手不及中,颜子川只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角。

墨烜丢开手中的桃花,忽然一把长鞭在手,亦是黑色:"放开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义父别动手!这道士是要带我去找妖狐解咒!"白宛桃展开两手,护在颜子川胸前。

"解咒?就是他给你下的咒术?"抓着鞭绳末端,指向颜子川,"你怎么能相信道士的话,若是他再要害你呢?"

"不,不会的。"

"越是轻易说出口的话,越做不得真,这样的事义父见得多了。"

"是真的……"颜子川刚要接口,被墨烜横扫一眼。

"宛桃,你和我回去。天宫近日派下不少人手,正酝酿着仙妖大战,待在人间太危险了。解咒的事以后再说,义父自有办法。"

"可是……"

白宛桃抬头,颜子川亦看着他,眼里恳切焦灼。才答应道士一同去找妖狐,他不想出尔反尔。

"别走……"颜子川恳求。

啪!顿时鞭尾如蛇般灵活,迅速甩出,打在手上,即刻划出一道血痕。

颜子川不得已放开抓着宛桃的手,捂住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一滴一滴,只见殷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

"义父,你怎么能……啊!"白宛桃惊呼间,黑色蛟蛇再度袭来,这次却是落在白宛桃身上,绕成几圈将他牢牢缚住,夹带着一股劲道往墨烜那里去,等到缠在身上的长鞭松开,白宛桃已经到了墨烜面前。

墨烜淡然而笑,为宛桃理了额前长出的发丝:"义父的话你都不听了?"

"宛桃你别走!"颜子川欲冲上前来。

墨烜反手又是一鞭,狠狠落在颜子川身上,衣帛撕裂声刺耳,胸口多出一道血印。

"不要!"

"宛桃你让开!你为他心软,他下嗜心咒的时候怎么就没为你想呢?这几鞭是他该得的!"

墨烜挥舞着长鞭,眼看着落下,白宛桃扑了过去,挡在颜子川身前:"不,义父别打他。"

"小心!"

鞭不长眼,迅捷如电,眼见着就要打白宛桃,危急时刻颜子川抱过他,反身一转,又一道血印,划在背上。

"好好记着这两鞭!你若是待他不好,我会让你身不如死!"

说完这句,墨烜收起黑鞭,那周身散发的气势毫无减弱,仿佛下一刻照样会挥出,出鞭收鞭,动静自若,难以琢磨。

这样就绕过他了吗?

"义,义父……"白宛桃惊喜地抬起头。果然义父还是疼他的,不会太过为难,刚才的两鞭莫非只是考验?

白宛桃搀扶颜子川起身,瞥见他胸口的鞭伤,纠结心痛,欲关切询问。

"你……"

"我没事。"道士避开他的目光,明明疼得皱紧眉头,硬是要挤出一丝笑容。

墨烜走到他们面前,两手间空而无物,那黑色长鞭藏匿不见,凭空消失了一般。他负手而立,脸上表情柔和了几分,道:"宛桃,你们是去岆屼山找妖狐?"

白宛桃点头。

"可有准备?"

"什么准备?"

"呵,你们这样只身前去,白白送死罢了。"墨烜顿了顿,"离妖狐出现尚有时日,这样,你先回一趟白记药铺找薛廉,与他讲明是去岆屼山,他会为你们准备的。"

"薛廉?义父说的可是薛掌柜?"

"是他。"墨烜视线转到远处,随即神情收敛,"快走吧,那些天界的杂兵正在赶过来!"

"义父……"

"不多说了,宛桃你自己小心。"墨烜拍着白宛桃肩头,如同长辈爱惜晚辈那样,"对了,这个给你!"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塞到白宛桃怀里。

"是什么?"

墨烜讳莫如深地笑,下巴指指一旁的颜子川:"给他治伤。好了,快走吧!"

说完,推了一把白宛桃,转身迅猛一跃,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旋风,朝远处飞去。

白宛桃还在原地留恋不舍,颜子川抓起他的手:"走吧。"

"嗯。"

收回神思感伤,匆匆地,又踏上路程。

日暮垂檐将入夜,清风戏柳花满枝。

扬州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熙攘,来来往往的行人悠闲信步,恬淡自得。

却有二人,急切匆忙,箭步如飞。

白宛桃带着颜子川,往小巷里一拐。

白记药铺门外,一伙计正在插门,抬眼见到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扭头对着门里边喊:"掌柜,白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有人抬腿跨出门槛:"哎呀,公子可回来了!"

"薛掌柜。"

掌柜别来无恙,嘴上的两撇胡子随着笑意拉成一条直线。白宛桃看到他,好像游子在外终于回到家,有种亲切安心之感。

"这位是?进屋再说吧……"

掌柜看到颜子川有伤在身,当即仰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于是,白宛桃扶着颜子川进门。

"公子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薛廉边走边问。

白宛桃这次离开突然,一点口信都未留下。换做平时薛掌柜决计不会这样开口,主人家的事哪轮得到他来过问。

"说来话长。我先带他上楼,掌柜你叫人打盆热水上来。"

"好,我这就去吩咐。"

没见过白宛桃也有吆喝他人的气势,颜子川暗暗扫了一眼。

换来疑问:"怎么了?"

"不,只是没想到……嘶!"不小心扯到伤口,颜子川倒抽吸气,话只说了一半。

"别说话了,躺去床上!"

推门而入,扶着道士走到床边。

颜子川才坐上床沿,一时又苦恼起来。这前胸是伤,后背也是伤,躺也不是趴也不是,迟疑着最后还是侧着身子躺下。

"别动啊。"白宛桃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要解他的衣带。

难得傻桃会体贴人,颜子川乐得享受,一语不发地直瞅眼前的人儿。

那润泽浅红的双唇近在咫尺,白皙的脖颈在衣衫里若隐若现,颜子川忽觉身下激流涌动,咽下口水。

"哼,别那样看着我!"白宛桃浑身不自在,才解开衣带,甩手一丢,"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别别!"颜子川急忙抓住他的手,捏得牢牢的,"我不看你就是!要我自己动手多不方便,哎哟!"还做出吃痛的样子。

"别装啦,自己脱吧!"白宛桃抽回手,眼见着道士恹恹地耷下脑袋,"一会我给你上药。"

果然,道士自以为不被察觉地暗笑,被白宛桃全数看在眼里。恰逢此时,有人登梯上楼的声音,薛掌柜端着一盆水进来,白宛桃转身去接。

再回过身的时候,道士已经扒了道袍,光赤着上半身,好整以暇地侧躺在那儿。

如此迅速的动作,若不是胸口一道红印子,哪里像受伤之人,白宛桃憋不住苦笑,真该让道士自己上药的,可惜答应的话说得太快。

白宛桃拧干巾帕,给颜子川细细地擦拭伤口处,一丝不苟,蹙着眉一脸认真。

伤口仍有些渗出血来,白宛桃接过薛掌柜递来的药酒,用干净的帕子蘸了一些,在伤处重新擦拭一遍。

忙完这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玉露沁香膏",上面写着。

白宛桃揭开盖子,罐子内乳白色的物体,凑到鼻前闻了闻,淡淡的清香:"管用么?"

"我看看,"薛掌柜拿过瓷罐,"这个啊,是妖尊给你的?"

"对。"

"尽管放心抹,保证今日涂了明日就好。"

"有这么神奇?"

薛掌柜笑而不答。

白宛桃也不再多问,手指抠了一点软膏,抹在颜子川伤口上。

"公子,我先出去了。"薛掌柜端了水盆,先前的清水,现在则成了血水。

等薛掌柜离开,屋内转而静默无声。

一人静静地上药,一人静静地看着……不,应当说是眯着眼偷看着。

"好了!"白宛桃合上盖子,擦干净手指。

"多谢。"

二人对视一眼,白宛桃急忙躲开:"你,不必客气……"想了想又说,"要是你的伤明天能好,我们就出发赶路吧。"

"好。"

"……等药干了,你早点休息。"白宛桃又交代一句,起身要走。

"宛桃——"道士忽然喊道。

"有事?"

"不,没什么。"欲言又止。

"我在隔壁屋子,有事你便喊一声,我能听到。"客气地笑笑,真的转身走了。

只是应付的笑而已,看在颜子川眼里,却是惊心动魄。

美人那抹莞尔一笑,若有似无地,撩拨心弦。

拳头越收越紧。

有多久了呢?以为不会再见到的……这样的笑容……

红颜一笑解千愁,还是,平添更多烦忧?

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晓。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三神物在手
第三十三章神物在手

白宛桃从房里退了出来,想着还有事要交代,匆匆下楼。

走到楼下,往院子里一瞧,薛掌柜杵在中央,仰头望天,不知是在想什么。

"掌柜是在研究星相?"白宛桃走过去。

薛掌柜回过神:"哦,是公子啊。"

"有些事要麻烦掌柜。"

"公子和我还客气什么,但说无妨。"

"今日带来的那个道士,我要同他一道前去岆屼山。妖尊说,要准备什么,和你说就好?"

"岆屼山?"薛掌柜喃喃道,"去那儿干吗?"

"找妖狐凝雪。"

"这样啊……老夫知道了,明日便能准备好,公子去睡吧。"语气是谦卑的,却低着头不曾正视白宛桃。

"掌柜是不是有事相瞒?"

薛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唉,老夫不想多管,但还是奉劝一句,公子不要去岆屼山的好。"

"怎么?因为山上阴气重?"

薛廉摇头:"不仅如此啊。那妖狐在山路上设下重重机关,进山的人有去无回。只因为山顶葬着她的爱人,妖狐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惊扰爱人长眠!"

"竟然这样!妖狐也会爱人如斯?"

"胡说!"薛掌柜忽然大喊,"那狐狸根本不爱尧儿,尧儿就是被她害死的!尧儿啊尧儿,老夫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白宛桃没见薛掌柜如此失态过,从来都是谦逊和蔼的长者,一时之间无措,讶然着张口:"掌柜您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那个尧儿是您的……"

薛掌柜抹了抹脸,正色道:"是吾儿,薛逸尧。罢了罢了,不提这个。公子你可要想清楚,那妖狐嗜血残忍,诡异莫测,连爱人都杀,更何况是你啊!"

白宛桃沉默。

"公子你好好想想,东西我先去准备,你若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真要进了岆屼山可就晚了!"薛掌柜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白宛桃也跟着心思沉重:"好吧,我再想想。"

说罢,转身回屋。

翌日清早

白宛桃想着要和颜子川再商议一番,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一早穿戴起身,来到隔壁门口,又犹疑着不敢敲门。

屋内的人说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白宛桃瘪瘪嘴,进屋就进屋,他一不偷二不抢,何况还是自己的地方,为什么要心虚呢?再者,那个道士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推门进入。

颜子川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全无道士形象。

"你,你把衣服穿上啊!要是着凉……"白宛桃一惊,眼神扫到一旁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灰色道袍,忽然噤声。

看来是他这个主人家考虑不周。

"你等等啊。"急急忙忙又跑出屋子。

颜子川见傻桃毛毛糙糙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想大笑。又想到自己还有伤在身,不能剧烈动作,这才忍住。

想到伤口的事,低头审视胸前,长长的一道,昨天还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如今几乎愈合了大半,深红的鞭痕也变浅了颜色,看得出是新长的皮肉。

颜子川伸手戳了伤口两下,已经不疼了,只是微微有些痒而已。而背上的鞭伤虽然看不到,猜想也应当恢复得不错吧。

妖尊给的灵药,果然见效甚快!

白宛桃又推门进来,手上捧着干净的衣服,粗布麻衣面料不是很好。

白宛桃解释说:"一时找不到新衣服,就问掌柜要了件下人穿的衣裳,你先将就着穿吧!"

"无妨。"颜子川也不客气,接过衣服。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吧?"

"好得差不多了。"

白宛桃瞅了一眼,点点头:"是呢,义父给的软膏可真管用。"

颜子川笑笑,将衣服披在身上,整平了褶皱,随后束好腰带。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也不是全对,白宛桃看着他换衣服,心想。至少颜子川就不是这样,他穿着道袍也是俊逸不凡,换了下人的粗衫怎么就还是像翩翩公子模样呢?

"看出什么来了没有?这么认真!"颜子川故意调侃问道。

"哼。"白宛桃不理他。有些人就是伤好了忘痛,无理胡闹,本性毕露。

"你先坐好,"白宛桃指指椅子,见颜子川依言坐下,又道,"昨夜我和掌柜说了去岆屼山的事,然后他……"

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道士。

"你看呢?"白宛桃的意思是想让道士再斟酌一番。

静默了许久,颜子川沉凝着脸色。

"不必问我。你决定好了去或不去,都依你,我不会逼迫你……"

白宛桃看着他神情黯然地别过脸去,俊逸的眉目显出哀伤之色,忽然心头揪紧。

这道士……明明是他亏欠了自己的,为何摆出这副模样,倒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罢了罢了,白宛桃扯扯嘴角,就是想看看这道士会有如何反应,是不是真的为他所想,才多此一问,其实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既然如此,我便做主了。"

白宛桃回转身的一刹那,颜子川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不无失落地想:果然,他是要就此放弃了?

却见白宛桃走到门边,轻推开门,朝外边说道:"掌柜,你进来吧。"

屋门吱呀一声拉开,进来一人正是薛廉,薛掌柜。

他对白宛桃躬了躬身子,露出温和可亲的面容,道:"公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您随时都可动身。"

"好,有劳掌柜。"

"还有这个,"薛掌柜从身后探出手来,手上端得一只乌木匣子,"这匣子您也带上。"

"是什么?"白宛桃止不住好奇,"莫非就是妖尊所说,要准备的东西?"

薛掌柜点头:"正是,当年老夫凭此物进到过岆屼山里,只可惜空手而返。"

说话间,白宛桃揭开匣盒,颜子川也走了过来。

匣子内,一张牛皮地图折成四方,摆在其中。

"就是这个?"白宛桃拿出地图,正要展开一看究竟,赫然发现牛皮地图下方暗藏一样东西——一根鲜红如火的羽毛。

"不是地图,是这根羽毛。"薛掌柜解释道。

白宛桃被羽毛吸引过去,伸手要拿,却被掌柜拦住:"别碰!"

"为何不能碰?区区一根羽毛能有什么用处?"白宛桃一头雾水。

薛掌柜摇头:"此乃神物,不是公子你所能碰触的。"

"神物?"

颜子川接过话头:"神物便是带着神力的器物,像你这样的妖碰了,是会伤元神的。"

"是妖又怎么了?"戳到了痛处,白宛桃斜眯着眼,顶回他一句。

颜子川无奈地抚着白宛桃肩头,只是想解释给他听而已,怎么又被误会了:"唉,别急,听掌柜说完。"

薛掌柜点头,又继续说道:"道长说得没错,妖魔鬼怪确实碰触不得。这是吾儿放在我这里保管的,据他所说,此神物是凤凰神鸟留在世间的唯一一根羽毛,名为火羽,至烈至阳,正好可以用来抵御岆屼山的阴寒之气。别看这羽毛微不足道,在普通人手里看不出什么奥妙,但换了法力深厚之人,可以变化成三样东西。"

"是吗?哪三样变化?"

薛掌柜忽然叹了口气:"唉,可惜老夫功力不济,也算是普通人而已,只能变化出其中一样,"转而看向颜子川,"不如,道长你来试试。"

"我?"颜子川一时诧异。

不过也难怪,白宛桃是妖,除却掌柜,三人里也只有他能一试。

"让你试试便试试,别推就了,快点!"白宛桃催促着,将匣子递到他面前。

颜子川轻捻着羽毛根部,从匣子里缓缓拾起,喃喃自语:"似乎……"

"怎样?"白宛桃与掌柜异口同声。

"似乎有一股暖流传到手指尖上。"

"确实是这样,"掌柜笑笑,"道长,要将法力汇聚在手上!"

颜子川闭上眼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灼热之感。

只是刹那之间,一道红光笼罩屋内,转瞬即逝。

红光消散过后,再回神看颜子川手上,一件火红金丝边的长衫赫然入目。

"哎呀——"白宛桃只顾着惊呼,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果然还是道长厉害!"薛掌柜跟着赞叹,"老夫可要花上半天的功夫冥思,才能变幻出火羽凤衣。这样便好啦,公子!这衣服穿上就能不畏严寒,你们上岆屼山不用愁了!"

白宛桃听罢,啧啧称奇,笑逐颜开。

"……不知还有两样变幻会是什么?"颜子川却在沉思低语。

"这,老夫也不清楚……道长暂且收回法力,留待路上琢磨吧!赶路要紧。"

白宛桃也附和:"是啊,我们早些出发吧,就怕误了时候错过了妖狐。"

颜子川手上的火羽凤衣又在红光中变回了羽毛。

"公子,还有你手上的地图!千万不能弄丢!"

三人专注于火羽的神奇,差点就将牛皮地图给忘了。

"这地图也是尧儿留下的,岆屼山上的机关险要都绘在这张图上,即使找不到妖狐,也能凭着地图安然而返!公子千万要保管好了,决不能弄丢!"

"好!多谢薛掌柜!我一定好好收着!"白宛桃郑重地大力点头,将地图放回匣子内。

"唉,赶紧上路吧,"薛掌柜一时间有些惆怅,"愿公子和这位道士此行顺利,若是见到了尧儿的冰棺……"

说道一半,竟是老泪纵横,用衣袖抹着脸庞:"见到尧儿,就说老夫……老夫很想他。"

颜子川与白宛桃对望一眼,心头也如压着巨石一般沉重。

岆屼山一行究竟会有怎样的磨难等着他们,尚不得而知。

又不确定是否能如愿见到妖狐……至于嗜心咒一事,更是没有把握。

颜子川目光灼灼,思绪万千,但在看到白宛桃前所未有的坚定表情之后,将这些烦扰悄悄藏到了心底最深处。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陪伴于你左右,直到嗜心咒解开那一刻。赎我之罪,还你自由……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四客栈一晚
第三十四章客栈一晚

白宛桃与颜子川匆忙上路。两人各骑一匹快马,一路向西行。

无论身边景色怎样美好,他们也无心流连,马不停蹄直奔岆屼山而去。

白宛桃是妖,不吃不喝没有什么大的干系,可颜子川就不同了,他如今一介凡人,会饿会累,为了赶路,他只在沿途匆忙买了烧饼馒头带在路上,饿了才吃,却没有停下来好好餍足一顿。

他们甚至于不睡不眠,原本三天两夜的路程,只花了两天,硬是省下了一天的时间。

终于在第二天夜里,到了岆屼山山脚下。

山脚下有处小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也就是稀稀散散的几间屋子,住户不是很多。

"怎样?"颜子川停下马,询问道,"累不累?要不我们停下休息一会?"

白宛桃摇摇头:"不累,你呢?"

看到颜子川一脸倦容,下巴处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子,忽然有些心疼。

"我也不累,"颜子川温和地笑笑,"那先去找个店家,把马寄放在那儿,然后我们就上山吧。"

白宛桃点头,于是下马牵行,一前一后进了村庄。

村子里四处静悄悄,街上没有行人来往,家家屋门紧闭,有种死气沉沉的压抑之感,一阵阴风吹过,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

总觉得有点古怪,正疑惑间,颜子川回头去看,白宛桃正巧抬起手,指着颜子川身后说:"那儿!有客栈!"

转回身,果然几步路开外是有一家客栈,倒是亮着灯的,但大门关着,顶上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挂在那儿。

"去看看吧!"白宛桃兴冲冲往前走,颜子川也没停下。

"砰砰",拍了两下门,"有人吗?"颜子川喊道。

半晌没有听见动静,颜子川又准备敲门,门却开了。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是张瘦长的脸,相貌平平,眼神有些恍惚。

"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颜子川朝他作揖:"这位店家,我们是要上岆屼山的,能否将这两匹马在贵店暂放几日?"

"上山!?"店小二拉开了门,上上下下打量颜子川,"这位客人你不是开玩笑吧!岆屼山怎么能上去?你是去送死的?那可是座鬼山啊,从来只有鬼才能上去,人要是上去——哈哈,都没活着回来过!因为他们都变成鬼啦!"

颜子川毫不在意:"是吗,我们就是要去山上……"

"好吧,好吧!"店小二打断他,"真不知道这山上有什么好东西,年年都有人来送死!马我帮你收着,你先把帐给结了,万一你们回不来了,我问谁要钱去!"

白宛桃与颜子川对看一眼。

店小二懒得理论,显然见怪不怪,直接牵过缰绳:"你们先去屋里坐会儿,我就回来!"说罢,牵着马走了。

见白宛桃低着头若有所思,颜子川以为他是听了小二的话害怕了,拉过他的手,安慰说:

"既来之则安之。别怕!再说薛掌柜不是也好好的吗?"

白宛桃好笑地撇撇嘴:"我有什么好怕的。"

跨着步子,走到客栈里面,除了桌子椅子,空空荡荡,再没有其他客人。两人将行囊随意往桌上一搁,坐了下来。

不一会,店小二回来了,大大咧咧地嚷道:"两位,吃点什么吗?这山路可不好走,吃饱了再赶路吧。要是万一……嘿嘿,饱鬼总比饿鬼好啊!"

"胡说什么!"颜子川正要发怒,被白宛桃拦住。

"他说的没错,你吃点什么吧,一路上也没好好吃饱一顿。"

看着傻桃子难得会想到他,颜子川一愣,火气消了大半,接口说:"那好吧,两碗米饭,随便再来两个菜。"

"好嘞!"店小二乐呵呵地忙活去了。

店小二才走,颜子川凑到白宛桃面前,坏坏地笑:"你刚才,可是心疼我了?"

"谁要心疼你,"白宛桃将脸别开,"只不过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半路饿昏了过去,谁来带我上山呢!"

颜子川也不气,偷偷看到白宛桃红透的耳朵,反而笑得更欢,知道他是脸皮薄,明明是关心的,就不乐意承认,偏要胡乱编一些违心的话。

"客官——菜来咯!"

这时小二端着菜出来了。这店小二相貌一般,但是端菜的功夫还是挺上路的,一个胳膊上排着三碟子菜,另一只手举着托盘,盘子上是两碗米饭。

"客官,咱这地方穷乡僻壤,没啥好鱼好肉招待,做了几道家常菜,你就将就一下,嘿嘿。"

"无妨,你放着吧。"

"您慢用。"

小二放下饭菜,两人一看,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韭菜炒蛋,还有一碟糖醋小排,可怜小排上都没几块肉,全是骨头。还真是寒酸的可以。

"唉,吃吧。"朝白宛桃看看,颜子川叹了口气,这几道菜还没他在道观里吃得好,夹了一口菜送入嘴里,摇摇头,这手艺也不咋样。

尽管心里颇有微辞,颜子川面上却没说什么,他可不和自己的五脏庙过不去。哗啦啦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一碗饭给解决了,果真是饿了。放下筷子,抬眼看白宛桃,后者正支着下巴在对自己笑,面前放着的碗里没怎么动过。

"你怎么不吃?"

"看你吃啊!没见过饿死鬼投胎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哈哈。"

白宛桃笑得乐不可支,颜子川只是沉静地看着他,或许过了今夜,再想像今天这般心平气和地吃顿饭,恐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把桌上的菜朝白宛桃面前推推:"你也吃点吧!"

白宛桃摇摇头,倒将眼前的饭碗推开了些:"不吃了,你忘了我是妖啊,吃这些就够了,其实不吃也是可以的。"

看白宛桃懒散任性的样子,颜子川想起了桓休师弟,那小子是个惹事精,饭不对胃口也会嚷嚷着不肯吃,但通常颜子川都会板起脸来逼着他吃下去,可是眼前换了是白宛桃,颜子川苦笑,要是能把他搂在怀里,哄着他吃就好了,甚至让自己喂他也不失为是一种情趣……

"咳咳……"颜子川被自己的念想惊到了,佯装咳嗽几声,挥手叫来了店小二,结了钱准备离开。

"客官等等!"走到门口,又被店小二叫住。

"还有何事?"

"这……天色这么暗了,客官不会是想摸黑去爬岆屼山吧?"

其实颜子川已经猜到了他接下去的话:"你是想让我们住店?"

店小二手绞着抹布,像煞了娇羞的姑娘:"哎呀,客官真聪明,二位休息好了再赶路也不急吧!"

其实是看中了他们身上的钱袋子才对。

颜子川正要回拒,衣袖被扯了扯,侧低下头一看,是白宛桃在拽他袖子。

"小二说得也不错,晚上路是不好走,要是在山里迷路就麻烦了。住一晚就住一晚吧……"

颜子川不可置信,生怕自己听错半分:"你确定?如果耽误了时候……"

"怎么会耽误呢,我们已经急着赶路,省下不少时间不是吗?睡个觉的功夫还是有的,"白宛桃眉目间浅笑,笃定悠然,"你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别想得那样复杂,睡一觉,休息一晚上再赶路不迟啊。"

颜子川望着他的笑脸,一时恍惚。

说真的,当年下嗜心咒的事就像是扎在自己心口的一根刺,总是时不时提醒自己,白宛桃是不会轻易原谅的。也因为这样,颜子川对寻找妖狐凝雪一事万分重视,生怕再有什么闪失,将两人的隔阂越发拉大。可是听刚才白宛桃劝慰的语气,哪里像是对待仇人的语气,倒好像把他当做亲近的友人一般体贴关心,这是今天第二次这样了,颜子川难免雀跃激动,要是搁在以前他一定会寸进尺地认为白宛桃是对自己有意,甚至于动了心的。

不过眼下,激动归激动,却不敢深一步去想……

思忖的时间不短不长,恰恰好,颜子川的手搭上宛桃肩头,柔声道:"好吧,听你的。"

白宛桃扫他一眼,别有万种风情。

这边二人决定了住店,一旁小二最是开心不已,嬉皮笑脸地开口问:"哎呀呀,那两位是住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两间。"

"一间。"

那"一间"是白宛桃说的,话音刚落,颜子川惊得转过头去看他。

奇怪啊,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傻桃摆的什么谱啊?

白宛桃眨着一双碧绿的眼睛,一副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奇怪的神情,朝颜子川对看:"怎么?一间房难道不对?"

颜子川转念一想,既然白宛桃开了这个口,且不管他是何用意,像这样两人同屋的机会实属难遇啊,应当说正中他下怀才对,于是顺应着急忙改口:"就一间房。"

小二领他们来到二楼,刚甩上房门离开,就听白宛桃的声音响起:"子川……"

"怎么了?"

"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村子和这小店有些古怪,就是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这样住一道彼此之间好有个照应,你说是吧?"

颜子川哑然失笑,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这里就是偏僻了点,能有什么古怪,早点睡吧,你先去擦把脸。"

白宛桃点点头,乖顺地跑去洗脸。颜子川则转身去铺床,嘴角的笑意许久不散。

等颜子川忙完,又翻开两人的行囊整理一遍,确认所有东西都还在,尤其是装着火羽和地图的匣子安然无恙,这才安心地就寝。

床上,白宛桃已经先一步躺好,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脸朝着墙面,背对着床的外侧。

吹熄了烛火,颜子川掀开被子一角,也钻上床。睡在里侧的白宛桃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慢慢地,一阵桃香飘了过来,是白宛桃身上特有的味儿,颜子川心神不宁,对着面前的后脑勺轻轻喊了声:"宛桃?"

没有动静。

"睡了吗?"又问了一声,仍是没有动静。

看来真是睡了啊……还想再和他多聊几句,只能作罢。

颜子川叹了口气,面对白宛桃侧转身,静谧中闭上眼抛却杂念,一路上的疲惫劳累携着睡意一道涌现,不一会颜子川呼吸放缓变浅,睡着了。

这时,白宛桃动了动,一点一点悄悄翻过身,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夜幕中闪着光亮。

他静静地,出神地凝望着面前人的睡颜。

这是怎么了?白宛桃摸向胸口自问,只觉得那儿越跳越快,鼓动声越来越响,连带着还有一丝丝的痛楚。

他也说不清楚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莫名间就会担心起道士,怕他饿了跟着不安心,看他累了又有些心疼,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话已经脱口而出,竟然说要和他同住一间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难道不是应该恨他的吗?可是,又好像不恨了……

一路上边注意边提防着道士,可渐渐地习惯于他的呵护备至,先前的恨意倒不那么明显了。心底的困惑不断加深,白宛桃知道,有些事情急于确认,问个明白,可是要他从何问起呢?

微弱的月光下,白宛桃看到熟睡中的道士蹙紧了眉头,惊异的念头冒了出来,居然鬼使神差地一点点靠过去,在眉心处落下一吻,附带着又用手将眉头抚平。

满意地一笑,往颜子川的胸前靠了过去。好像这样做就能安心许多。

白宛桃终于沉沉地入睡。

忽然,睡得正酣之时,耳边嘤嘤的声音传来,再仔细听,是谁在低低地呜咽。

颜子川猛然惊醒,声音正是来自胸前,低头一看搂住他瑟缩不停的不是白宛桃是谁!连忙扒开他,竟然是在啜泣,口里还喃喃着:"子川,子川……"

白宛桃眼睛紧闭,显然是梦魇缠身,颜子川当下边推他边喊:"宛桃!快醒醒!"

究竟是怎么了?

连喊几声,白宛桃总算醒了,睁开眼的一霎那,看清是颜子川,立刻飞扑到他怀里,嘴里还在不停呢喃:"子川,呜,子川……"

"怎么了?我在这里。"一遍一遍抚过白宛桃的背,"你是做噩梦了?"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抬头迎上目光。

仿佛惊雷劈过,颜子川从他眼里看到的是绝望和痛苦,无尽无止……

刚要开口问,令他更不可预料的事发生,白宛桃的脸瞬间拉近,毫无征兆,封住了颜子川的双唇……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五近情情怯
第三十五章近情情怯

白宛桃的吻来得这般突然和仓惶,颜子川来不及反应,一瞬间就被封堵住了嘴,只觉得脑中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响,撩人的邪火迅速烧遍全身,压抑的情愫便在这一刻爆发开来。

黑夜中,缠绵悱恻的湿润水声,交叠环抱的两具身体。

终于,结束了这样一个延长持久的吻,白宛桃喘着气呼吸,颜子川尚有一丝的理智跟着恢复了,尽管手中仍紧搂着对方,心里头却强硬地按捺下几欲更近一步的念头。

不对……如果在这个时候顺水推舟,强要了他,颜子川扪心自问,那和趁人之危有什么分别,而且又不能确认白宛桃眼下究竟是何状况。

白宛桃没说话,颜子川拍抚着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好像这样也能平伏自己的情绪。

颜子川耐心地等到两人都平静下来:"宛桃,你这是怎么了?梦见什么?"

"我,我……"白宛桃支支吾吾,缩着脑袋,埋藏了表情。

"你慢慢说,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不是……"

"那是什么?"

难以言语的悲怆涌上心头。

要怎么说好……

白宛桃是做梦了。

梦里红妆喜字,灯笼高挂,人群簇拥,杯酒交错,白宛桃还在奇怪,是哪家人家要迎娶新人,这般欢庆热闹,于是,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才进门,目光投向高堂之上,新郎红袄夹身,新娘红盖罩头,一片喜气洋洋。

白宛桃却瞪着新郎的背影,忽然揪紧了心。

怎么会那么像?竟然那么像!

一声高喊"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侧转,迎面而立。

那张脸清晰地跃入眼帘,新郎竟然是!

周围的欢声,喝彩声,白宛桃充耳不闻,他只顾着推开人群飞跑上去。

"子川!不要拜!不要拜!"

冲过去刚跑了两步,身后许多不认识的人紧紧拉住他,将他团团围住。

"子川!子川……"白宛桃不顾一切地喊。

一定要阻止他们!

高堂上,颜子川神采飞扬,喜笑颜开,目光始终只对着头戴红盖的新娘,好像这边的哄闹不曾知晓,白宛桃声嘶力竭还在不断地喊,竟是换不来他的一个侧目,一个转头。

怎么会这样?

想不起曾几何时,好像耳鬓厮磨说过只对自己好……可是看他现在满脸欢笑,牵着别人的手,却是把那些信誓旦旦都忘了?

子川……

"宛桃!快醒醒!"

就在白宛桃伤心不已的时候,被从梦中唤醒,看清眼前的人正是颜子川,急忙狠狠地抓牢他,真怕他如梦里那样远去,心底不断有呐喊声鼓动、催促自己,白宛桃这时还陷在初醒的哀伤情绪中,想也没想凑过去,就那样献上了自己的吻。

只是这一吻便欲罢不能。

幸好,是颜子川及时分开了两人,没有发生更荒唐的事。

但是当颜子川追着问他是怎么回事,白宛桃又难以启齿,要怎么说好,这样一个梦,发生的莫名,总不能和颜子川说是他睡糊涂了……

"好吧,你不愿说没关系,"颜子川拍拍他的背,"你看,天有些亮了,你合上眼再睡一会儿吧。"

柔低的音色自然而然让人安定下来,白宛桃安心于这样的怀抱,真的又闭上了眼睛。

两人相拥而眠。

过去的记忆像始终笼罩的阴雨,但自做了这样一个梦开始,白宛桃有些事确定了。

对道士,是喜欢的吧?是吧?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啊……

喜爱,不舍,失落,烦忧……

小小的种子在心底萌芽。

白宛桃恍惚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上山,呆愣愣的,问什么话,他都是反应半天,吐出的话也是一字,两字,连不成句。

颜子川当他是纠葛于主动献吻的羞涩,越发觉得这样子呆呆的傻桃惹人心疼,每走两步就要回过头来看看跟在身后的白宛桃,深怕他没跟上。直到后来索性牵过手紧紧抓着,也没见白宛桃有什么异议。

按照薛掌柜所给的地图,岆屼山由一个洞口进入。他们俩绕着山脚徒步行了几里路,终于找到了这个山洞。

刚一踏入,呼呼的阴寒之风席卷而来。两人早有准备,在来的路上就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否则是受不住这样的寒冷的。

山洞不深,没走多久,就来到另一头。

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岆屼山整个银装素裹,仰头眺望,看不到山头。

风刮到脸上,像是刀子割开一般生疼,白宛桃打了个冷战。

"好冷……"

颜子川从包裹中拿出木匣,取出了火羽。

凝神幻化之间,俊逸的神采,夺目的红光,刹那之间火羽凤衣已然披在了颜子川身上。

眉目间飞扬自信的神情,令白宛桃看得痴了,待他回过神,颜子川已将他圈在胸前。

"这样还冷吗?"几乎是在耳边低语。

极近的距离,火羽凤衣的热度清晰地传达而至,白宛桃感到耳朵烧了起来,悄悄推开了些:"不,不冷了。"

"那,总不能这样抱着走路吧,你变回原身如何?我方便带着你。"

也对,说变就变,腾地变成了桃子,安然落在颜子川的手心之上,又连带着桃子面上被摸了两把。

臭道士!白宛桃忿忿地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颜子川笑笑,把桃儿收入胸口的衣襟里,用手护在心口。

脚下忙不迭地踏雪飞奔,一袭红衣在满是积雪的山中分外惹眼。

他是在往山腰上不断赶路,身后来时的山洞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另一边,白宛桃变作的桃子正在感受着胸前一方温热,还有跳动不歇的心跳声,这回是真的需要倚靠道士。白宛桃安然平静,默默地想,不舍得打断此刻的美好。

离山腰渐渐近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密布的云层越来越厚,几乎压倒在头顶。

颜子川暗叫不好,看上去是快要变天了。

果然,疾风骤起,紧随而至点点冰雨砸了下来。

雨点豆大而密集,打在雪地上即刻变成了雪珠子。

颜子川感到脸上刺痛,只是雨点又不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怎么会痛呢?当下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下落的雨点在半空中凝固,变作一把把尖刺从天而降。

颜子川急忙护住脸,挥袖将落在面前的冰刃甩开,这样分了心只顾着眼前,脚下突然踢到硬物,一时不备,踉跄着单腿跪在雪地上。

"没事吧?"白宛桃感觉到颠簸。

"拌到石头了,没事。"

幸好积雪厚实,摔在上面并不觉得疼。

只是烦人的冰雨还在不停地下。

颜子川保持跪姿,合眼屏气,转瞬间,周身浮现出淡淡的光圈。那些冰刃打在光圈上,还未触到衣服便被弹开。

这样就能不受制于冰雨,继续赶路。

但体力消耗的极快,又要变幻火羽凤衣,又要维持光圈,疲累之感一点点加重。

幸好,冰雨落了一阵,消失了,天空略有放亮,颜子川收起身上的光圈,真要这样一路走下去,铁定吃不消。

"到哪儿了?还要多久?"怀里冒出声音,是白宛桃。

"我看看,"颜子川摊开地图,"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应当不远了吧……"

"挺快啊!都三分之一的路过去了?"

图上再往前面走点的地方,画了三道弯弯曲曲的线,颜子川想是溪流河川一类的水流吧。

颜子川对着手上呵口气,搓了两下,打起精神,向着地图所绘之处进发。

白宛桃自然是不知外边发生何事,百无聊赖地缩在衣服里,暖意熏得他迷迷糊糊,有些瞌睡……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六山行奇险
第三十六章山行奇险

颜子川停下脚步,一条纵长宽阔、绵延不止的冰川横在面前,冰川里不时浮出的碎冰与积雪混杂,湍流而过,水流经过几个陡峭的山崖,覆没了石壁,垂下一根根冰柱。

颜子川往冰川对岸眺望,隐约看见一个山洞口,和地图上所画的方向一致。

但是,要去到对岸,必需先过了这条冰川。想要绕路是不可能的。

他轻功确实不错,若是平静的湖水,可以直接踏着水面飞掠过去,不曾溅起一朵水花。可是,眼前的冰川碎冰浮动,其中险境未知,极容易绊倒滑跤,这可有失翩翩风度,颜子川是决计不会在白宛桃面前丢这个脸的。

也不用苦思多想,不如就乖乖涉着水过去吧。

水流应当不深,颜子川这样判断,取下背上的桃木剑,探入水中,立刻就戳到坚硬的地面,于是跨出一步,又往前方继续探路。

一步一步,行得缓慢,刺骨的寒意直钻入关节里,从脚踝一直到小腿全都埋在水中,水流渐深,寒意渐重,冻得发疼。

颜子川咬咬牙,对岸已不远了,这时候决不能停下。

踏上岸边之时,膝盖以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摇摇晃晃地迈了几步,颜子川一个没站稳,就要倒下,身上的火羽也因为法力不稳,一下子变回了羽毛,鲜红的一根落在雪地上。

"子川!"白宛桃瞬间冒了出来,恢复成人形,正正好抱住了要跪倒的道士。

"你的脚怎么了?"

颜子川看看为他焦急的一张脸,皱紧的眉头仿佛温煦春风吹过,恍然舒展开来:"没什么要紧,脚冻僵了,过会儿就能好。"说完,将落下的火羽捏到手上。

"不要在雪地上坐着,来,我扶你进山洞,那里风小些。"

白宛桃搀扶他起身,长长的银发垂下,颜子川靠着那银丝满布的肩头,俯下身,倚靠了过去。

"还真沉。"被嘀咕一句。

颜子川闷闷地笑。

山洞内,寒风陡然消减,地上是干燥的,未受风雪浸湿,颜子川靠着墙坐下。

"怎么样?有知觉了吗?"白宛桃敲了他小腿两下,对颜子川问。

后者懒懒地摇头,脸上略显疲累:"别忙了,过会就会热和起来,倒是你,觉不觉得冷?"

白宛桃瞪他一眼:"都这样了你还装作轻巧,要是寒气侵到骨头里,以后有你好受!"

说完就抽掉了靴子,给他腿上慢慢地按捏起来。

"你这是……"颜子川一惊,原本靠着石壁懒懒散散,立刻坐直身体。

"别动,我给你揉揉。"

白宛桃没看到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只一门心思专注在手上,力道刚好,揉捏适度。

不一会功夫,经络舒畅,血液顺流,知觉亦恢复往常。

白宛桃仍在继续,忽然一只大手盖在他的手上,骨节分明,他抬头看去,那道士俊逸的脸颊柔和了棱角,温存有余:"宛桃,可以了,你也休息下吧。"

"等等,还没好。"捡起一边的靴子,"都湿透了!要怎么穿?"

说罢,作法弄干了那两只靴子,放到颜子川脚边。

颜子川突然轻笑两声,引得白宛桃回头看他,却听颜子川说道:"……你再帮我把靴子穿上,那就更好了。"

"好你个道士!别得寸进尺了!"白宛桃激怒中挥手就是一拳,被颜子川手刀一挡。

"说笑的。别忙活了,你过来坐会儿,看你额头渗出汗了。"

"是吗?"拿袖子抹了抹。

颜子川笑得更大声了。

"你又笑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激就怒,一说其他就分心,挥拳的招式没有长进,瞪眼的样子毫无威慑力,真正是笨笨的傻桃一只。

"宛桃,"颜子川收住笑脸,又换成深情脉脉,"你若是一直这样,也挺好……"

"什么?"白宛桃越听越糊涂,下一刻即被带到有力的臂膀中。

"谢谢。"

白宛桃想挣脱的,听他这样一说,安分地伏在胸口:"恩?就是按摩两下子,你不必谦礼。"

"呵呵,我谢的不是这个。"

"那是谢什么?"

颜子川覆上胸前的盈盈素手,慢慢收拢,将那一只手捏在自己手心里。

"……到如今,也不问你是否原谅是否计较,至少你还能给我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我就要谢你,真的。"

白宛桃抬起头,看向道士的眼睛,深紫色双眸里暗波流动。

他静静地听颜子川接着说:

"我以为再也不可能看到你,我给你下的咒一定把你害惨了,我是真的懊悔不迭。但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能说能笑,我又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你说呢?宛桃,你还恨我吗?"

静默无声。

白宛桃知道他在等着答案,偏偏垂眸不作答。

要说恨,已经不怎么恨了,但还没有到完全原谅的地步,是要这样实话实说吗?白宛桃琢磨着,始终开不了这个口。他忽然冒出个念头,觉得就是要道士欠他什么才好!是的,是他欠自己的,若是咒术不除,道士就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白宛桃被这样的念头惊得一跳起身。

颜子川还牵着他的一只手:"好吧,我说这话突兀了点,当我没问,我们接着赶路!"

白宛桃只来得及看见他的侧脸,专注的神情已然掩藏了所有情绪。

两人各怀心事,拉着手往岩洞里边走。

狭长的岩洞像是通往某处特意挖掘的通道,大小高度刚够一个人伸展四肢,一路走来笔直畅通。

"像这样还要走多久?过了这个岩洞是什么?"白宛桃问。

走在前头的人停了下来:"我看看地图,你能打个光吗?这里太暗了。"

闻言,白宛桃捻手放到嘴边默念,啪的一声响指,指尖窜出浅兰的火光,幽幽灼灼,正是妖火。

这边颜子川已经展开地图:"这个石洞后面画了座山,山顶上就是冰棺。

"啊?是不是过了石洞就到了?莫非这个石洞是直通到山上的?"白宛桃急切而欣喜。

"应当不是,这里地势平坦,不像是往山上走……"

"那这图上画的山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还要翻过山头吧?"

"天晓得,只有往前走下去看了。

漆黑的洞穴中,两人继续摸索着岩壁不断前行,直到前方出现光亮。

"是出口!"白宛桃迫不及待地喊。

"怎么是这样?"颜子川走在前面,先一步跨出了岩洞。

白宛桃听出他话语里透出的古怪,急忙问:"外面是什么?你把我挡着了,快让开。"

颜子川比他高一个脑袋,岩洞又小,整个将视野遮住了。

颜子川朝旁边挪了挪,给白宛桃让了位置。

却见岩洞外面,是悬崖峭壁,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悬崖口一处突出的大石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落下悬崖。

两座山之间被狠狠劈开一条又纵又深的裂缝,底下是万丈深渊,对面高耸垂直的峭壁,无路可走。

白宛桃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颜子川忽然绝望无比,原来地图上画的一座山竟是这么一回事!

也许对过的山顶上就是他们要找的冰棺。可是要他们如何过去!?

就算颜子川轻功再了得,也不可能一跃千丈高。而他如今一介凡人,已不会腾云驾雾之术。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原来是这样……难怪薛掌柜见不到他儿子,半路折返……"白宛桃在一旁喃喃,"子川,我们过不去的……"

正在他们迷茫无措之际,空中突然传来古怪的叫声。

"呀呀——"像是鸟叫。

循声抬头,是一只硕大的白隼。

白隼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持续发出叫声,能看清它翅膀上有黑色的斑纹,其余皆为白色的羽毛。

叫声嘎然而止,朝着一个方向疾驶而来。

"不好!"颜子川喊道,白隼的目标正是他们,"宛桃,你先回洞里去!"

"怎么了?"白宛桃还没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作出反应。

白隼已经欺近,尖利的嘴喙如同一把笔直飞出的长刀,冲向两人之间。

"啊!"匆忙中,白宛桃以手护住头部。

"快回山洞里!"

白隼扑展着翅膀,只盯牢白宛桃,后者在白隼迅猛的攻势下正一点点往旁边挪步,却不是往石洞的方向走。

"宛桃!快回来!"

颜子川急忙扑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眼见着白宛桃又迈出一步,一脚踏在石崖边缘,顿时重心不稳,跌下悬崖。

"宛桃——"颜子川大喊,竟朝着白宛桃跌落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只是眨眼的功夫,颜子川碰到了白宛桃的手,立刻紧抓不放,可这是在两人齐齐掉下的过程中,又有什么用处。

"子川!你的胸口!"

白宛桃惊异地看着子川的衣服里射出红光。

霎时间,夺目耀眼,红光笼罩。

又骤然消失过后,下落的速度陡然放慢了,仍是身处在半空中。

白宛桃不解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仰躺在颜子川的臂弯里,而颜子川正驾驭着一只火红凤凰。

"哪儿的凤凰?这是怎么回事?"

颜子川也刚从急险的处境中缓过神来,舒了口气,俊逸的脸上微露笑容:"是火羽……"

是火羽变出的凤凰!?

难道这就是之前薛掌柜所说的另两样变幻之一?

"呀呀"两人庆幸之余,白隼还未飞远。

"这只鸟儿真可恶!"白宛桃忿忿。

"放心,它不会再袭击我们了……"颜子川在他耳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

果然,白隼掉头往山顶飞去。

"这只白隼似乎是守护这里的……我们跟去看看再说。"

凤凰展翅,华羽炫目,像是一团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长线,往山顶疾驶而去。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七千头万绪
第三十七章千头万绪

火羽幻化而成的凤凰,安然降落在山顶。

眼前是一大块平地,空旷无垠,视野开阔。

此处无风无雨,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尽管脚下仍是皑皑白雪,四周洁白的一片。

颜子川抱着白宛桃跨下凤凰,踏到地面上,凤凰瞬间变回了火羽。

"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到了山顶!"白宛桃忙不迭地打探四周。

颜子川笑笑:"是啊,刚才真凶险,差些就命丧黄泉了。"

"子川,你看,那里是什么?"

沿着白宛桃手指的方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矗立的宫阙,银蓝色与天际融合,有几分像似海市蜃楼。

"是冰宫吧……"

这时,一声轻灵的鸟叫划过天际。

二人同时仰头,那只白隼正从头顶飞过,笔直地往宫阙的方向而去。

颜子川喃喃道:"那只鸟在为我们带路?"

"怎么可能,刚刚就是它害我跌下悬崖的!"白宛桃还在气恼,"还是小心点好。"

颜子川在他肩上轻拍两下:"不会有事的,还有我在。"

两人并列而行,奇怪这山顶的积雪千年不化,却并不觉得寒冷。途中颜子川问了几次需不需要张开火羽凤衣,都被白宛桃推拒了。他是真的不冷,就想没必要再耗费道士的法力,何况变成桃子什么事都做不了,要依靠别人的感觉让他不自在。

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白宛桃偏转头,落到眼里的是颜子川棱角分明的侧脸,好像比原先在道观的时候瘦了些,恐怕是这几日没吃上饱饭所致吧。

颜子川察觉到了目光,随即也转过来看他,朝他笑笑,温和的带着安定的力量。白宛桃恍惚了神情,竟也回了一个笑脸。

捏住白宛桃的手,温润细嫩的触感传到指尖,颜子川脸上笑容未散,心底却又惆怅,这样安宁和睦的时刻若是能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功夫,转眼间,冰宫已近在眼前。

剔透晶莹的立柱,纯净可鉴的地面,竟找不到一处契合的缝隙,就像是整座宫殿都由一块巨大的冰石镂刻而成的,冰雕玉砌,蔚为壮观。

白宛桃低头看着冰面上倒映而出的自己的影子,惊讶地叹惜:"这冰宫根本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啊,究竟是怎样造出来的?"

颜子川露出无奈,他也是头一回来,之前没有听过说冰宫的事,要如何回答才好。

这时,白宛桃欣喜过头,脚下突然一滑,被道士眼明手快地搂到怀里。

"你也小心些,不是来游山玩水。"

白宛桃像犯错的孩子般乖顺地点头,推开了怀抱,这一次走路留心许多。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颜子川不多说什么,抿抿嘴角带笑。

长长的通道上,每隔几步就是一根冰柱,两边排开各成一列,就这样一成不变的风景,没过一会,白宛桃有些失去兴致。

直到,尽头的冰棺出现。

横着摆放在通道中央,冰棺内显而易见是一名男子,白衣胜雪。

"他就是薛逸尧?薛掌柜的儿子?"

白宛桃想走到近处看个清楚,却被颜子川拉住:"等等。"

"怎么了?"

颜子川闭目感受四周,不一会睁开眼道:"没有妖狐的气息,她还没有来。"

下一刻,白宛桃已经凑到了冰棺前,手刚搭上去急忙收回:"好冷!"

男子安然地躺着,温和平静的面容,也许是冰棺透射出的光,笼罩在他身上,有种超凡脱俗之感,这样一个人好像不似凡人,乍看之下又摸不透脾性,引得别人想去靠近……

白宛桃一时感慨:"妖狐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爱人?又把他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总觉得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可怜啊!"

"闭嘴!!"

突兀的尖利女声,白宛桃和颜子川双双回头,却见一束银针飞来,直扑门面。

"不好!是妖狐!"颜子川喊出声的同时,已经抓过白宛桃一个闪身,避开了袭击。

银针悄无声息地落地,二人一看,竟是把白毛,再抬头望去,长长的通道上空无一人。

这时一道红影划过,等他们回转身,来人已站立在冰棺旁边。

火红裘衣包裹着细腰,脖颈处盘着一只白色的幼狐,恰到好处遮掩了裸露的肩头。

她比颜子川前一次见到时更为妖艳,被她吸引视线的同时又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连带着整个冰宫也仿佛染上了她的邪气。

"哼,"妖狐细柳弯眉,狭长的丹凤眼打量着颜子川,鲜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盘绕在她脖子上的小白狐睁开眼,发出呜呜两声,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伏在妖狐肩上。

"见过妖狐。"这时候不恭敬不行,毕竟有求于她,颜子川把白宛桃护到身后,拱手对妖狐行礼。

"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慵懒三分,抚摸着肩头的白狐,"好本事,居然能找到这儿!又是玉帝派人来抓我吗?"

"不,与玉帝无关,是在下有事相求。"

"有事?什么事?"妖狐眯起了眼,"你是要找仙医的话,如你所见,他已经死了。"低头看向冰棺,阴冷冷地笑。

"不是,在下想请妖狐为他解咒。"颜子川侧过身,把白宛桃让到身前。

"是你!白沐翎!?"妖狐凝雪对着白宛桃瞪大了眼,随即又恢复常态,"不不,你不是他……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你是他什么人?"

"什么白沐翎?"颜子川被弄糊涂了。

白宛桃看看妖狐,再看看颜子川:"白沐翎?难道,是指我爹吗?"

白宛桃记得墨烜提起过,说自己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却从没告诉他父亲的名字……可是这和妖狐有什么关系?

凝雪转着眼珠,像是在琢磨什么,突然露出邪魅一笑,对颜子川问道:"呵呵,莫非是我教你的嗜心咒,你用在了他身上?"

颜子川沉默。

"哈哈哈哈——妙啊!真是妙啊!"凝雪仰天大笑。

白宛桃与颜子川对望一眼。

"你笑什么?"颜子川问。

凝雪收敛了笑意,看向冰棺,"你看啊,逸尧,又有人重蹈覆辙,所谓的爱啊,当时说得再怎么好听,也敌不过一句谎言,一次伤害,甚至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也许是这样,"颜子川接过话头,"但也因为得之不易,有人甘之如饴,愿意包容与等候……"

凝雪冷冷扫过一眼:"哼,甘之如饴?我倒不信!我要将他的嗜心咒转加到你身上,你会愿意!?"

"愿意,只要你能解了他身上的咒术!"

"好啊,我真这样做了,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

"不行!"沉默已久的白宛桃喊了出来,"子川你不要上了妖狐的当!明明就是妖狐不对,她怎么能用这么残忍的法术来试探人心!?"

"哦?"凝雪靠近过来,"我如何试探人心了?嗜心咒虽然是我硬逼着教他的,可下咒的人却是他自己,若不是他一时欲念所致,你也不用受这样的痛苦。你想想看,就算他不会嗜心咒,他难道就不会伤害你了?你还为他说话,看来是不想解咒了吧!"

"宛桃,你别说了。她说的没错,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所谓自食其果,就按刚才所说,把嗜心咒转移到我身上,我亦没有怨言!"

"不行就是不行!"白宛桃固执地摇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妖狐诡计多端,你别急着答应,反倒被她诓骗了啊!"

"呵呵,别的办法……"妖狐伸出手指轻抚过白宛桃的脸颊,"你这小妖倒是有趣。"

"你要干什么?"吓得白宛桃缩到身后人的怀里。

"我改主意了。别的办法是有,就看你们配不配和,若我高兴了,你们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去。"

妖狐凝雪说完这句,举高一手,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明亮的冰宫不见,换成昏暗狭小的屋子,周围点着一盏盏红烛。

"你过来!"只听凝雪说道。

白宛桃还在诧异妖狐是在对谁说话,抱住自己的双手放开了,他抬头看向颜子川,道士的眼中黯然无神,呆呆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在妖狐凝雪身边停下,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一般。

"子川?"白宛桃直觉不对,颜子川没有应他,"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凝雪不理他,摸着怀里的小白狐:"暮雪,你变个样子。"

白狐跳到地上,一阵白烟过后,蓝衣女子出现,微微透红的小脸,秀慧貌美,安宁端庄。

"暮雪,你不是一直喜欢这个道士吗,不如今日成全你们两个!"

妖狐咧着嘴笑,鲜艳的红唇说不出的诡异。

白宛桃听到凝雪的话以后,有种越来越有不详的预感,甚至渐渐变成了恐惧:"你们在说什么?"

"你看着便好,"妖狐睥睨地扫了白宛桃一眼,随即抬袖一挥,只见颜子川身上多了件大红夹袄,再看暮雪也变了,竟然凤冠霞帔,是新娘打扮!

白宛桃忽然想起那个梦,就是在客栈一晚莫名做的那个梦,梦里面颜子川和一个女子拜堂,他冲过去想要阻止,却怎么也撞不开人群。

难道,难道那个梦是个预知梦,现在竟要变成真的了!?

白宛桃呼吸不稳,紧跟着胸口抽痛。

这时,妖狐凝雪笑盈盈地摊开两只手,手心上凭空冒出两只酒盅,还是蘸满酒的,就听她说:"来来,那一拜二拜的繁复步骤就略去了吧,你们直接喝交杯酒。"

"凝雪姐姐……"暮雪冒出了声。

"还不快接着杯子,今天姐姐给你做主!喝了酒你和他就能入洞房啦!"

"不要——"是白宛桃扑了上去,拍掉颜子川接过的酒杯,可道士一动不动站着,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子川!子川你醒醒!"白宛桃抓住肩膀,拼命摇晃,颜子川还是那副样子,"怎么会这样……"他急得都快疯了,胸口又是一阵疼。

"没用的,他听不见你喊他。"

妖狐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白宛桃惊得转头,妖狐是何时出现在身后!?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八恨过境迁
第三十八章恨过境迁

白宛桃回头,妖狐出现在身后,鲜红的指甲绕到他胸前,一下扣住了脖子,白宛桃顿时呼吸不畅。

"你,你!"白宛桃又惊又急。

反应过来,立刻一肘子往后,却被妖狐凝雪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嘘,别说话,打断了他们洞房花烛的好时候,我可会不悦的啊!"妖狐婉转媚惑的声音吐在白宛桃耳边,"你看,这道士和我妹妹暮雪,郎才女貌,很般配不是?"

颜子川和白狐化成的女子正交缠着手臂,饮完杯中酒。

暮雪放下酒盅,脉脉含情地望了一会,忽然仰起手搂住颜子川,整个人靠在他怀里。颜子川也回应她,手搭在暮雪后腰,沉迷地闭上眼。两人脸颊紧贴,耳鬓厮磨。

确实郎情妾意,佳偶天成,可为何这样的画面看在眼里,白宛桃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一时无法反驳。

妖狐凝雪在咯咯咯地笑:"呵呵,妹妹真是的,竟然这么喜欢他吗?"

"不对!"白宛桃一声叫喊,使劲掰开卡住喉咙的手,转身面对妖狐:"子川不喜欢她,你不能让他们这样!"

换来妖狐轻蔑的眼神:"哼,莫非你想说,那道士喜欢的是你?哈哈哈,那又怎样!在我的幻境里,你们都只能由我摆布!你还是乖乖地在一边看着为好!"

语罢,手指点在白宛桃胸口,提醒道:"别忘了你的嗜心咒还未解,你可是有求于我……"

"不用你解什么嗜心咒!"白宛桃推开妖狐,往颜子川那边跑去。

另一边,暮雪搀着颜子川到床边坐下,正为其宽衣解带。

"住手!住手!快停下!"

"你这小妖胡闹什么!"

白宛桃才跨出几步,又被妖狐抓了回去:"想反悔可不成!我偏就是要他们两个凑成一对!"

"你!你这死狐狸!明明是你在胡来!"白宛桃急得翻脸。

"哎哟,居然哭了?"妖狐反而咧嘴笑得更欢,"你心疼那道士了?恩?难道你不是恨他的吗?你想想,他给你下嗜心咒多么残忍,那可是要你的命!"

说到这里,妖狐拍着白宛桃肩头:"如今,只要你肯把他让给我妹妹,我就给你解咒,一点也不吃亏,还有,那道士以后也不会缠着你了,这一来二去,皆大欢喜,多好!"

妖狐自顾自乐得拍手。

白宛桃红了眼:"……我不恨他。"

"你说什么?"妖狐沉下脸,双眼眯缝,忽然一股肃杀之气。

"我不恨他!我只要他好好的恢复原来的样子!"

早知道妖狐会用这样的妖术,他死也不来这一遭!什么嗜心咒他也不管了!自己会变成怎样也不在乎!只要道士还是原来的那个道士,还会对他好,还能对他笑……

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恨了!可是——

怎么能眼睁睁看颜子川搂着别人,那个怀抱不是属于自己的吗!

白宛桃摸着心口,隐隐作痛……

忽而,了然一切。

"你再说一遍!"妖狐冰冷的威胁,言语中透露出不善。

白宛桃咬咬嘴唇,眼中愁绪全无,换上几分清明:"再说几遍也无用,你不会明白的。说起来你本事再大,玩弄别人于鼓掌,其实不过是因失所爱,浑噩于世的可怜虫!"

妖狐被说中痛处,当下面目狰狞:"你闭嘴!"气焰暴涨,挥了袖子就见一把银针飞出。

白宛桃不避不让站在原地,好像生生地要接下这招,然而强风突起,银发漫天散开,他竟也跟着释放妖气,脚下盘旋而上的风卷层层叠叠,夹带着无数桃花,居然把迎面来的银针弹落到了地上。

妖狐凝雪显然没有料到,迟疑了一步,眨眼的功夫瓣瓣桃花划过她脸颊,锋利如刀,顿时血腥味刺鼻。妖狐连忙跳开,身上的裘皮已经留下好几道口子。

"你不知道的,我喜欢他!"白宛桃一步步逼近,风卷桃花还在继续,"要我看着他和别人欢好,我做不到!你快把妖术去了!要不然……"

"不然怎样?"妖狐诡异一笑,似乎并不惧怕。

白宛桃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那就拼个你死我活!"

"哈哈哈,就凭你?"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妖狐掩嘴,双睛弯成同一个弧度,"罢了罢了,我已得到想要的答案。"

"什么?"白宛桃还在肃然戒备的状态,以为妖狐盛怒之下会和他交手一番。

响指一声,光线骤亮,又回到了冰宫。

红烛大床,佳偶璧人全都不见,果然那些只是妖狐变出的幻影?

一切如常,凝雪懒懒地坐在冰棺上,手中悠然地摸着白狐。

子川呢!颜子川?

白宛桃转头,发现要找的人,颜子川就在他身边,只是昏厥在地上不省人事。白宛桃不由分说抱住道士推了两下,对妖狐质问:

"你对他做了什么?"

"好大的口气啊!"凝雪轻笑,"他在另一个幻境里,不必担心,他也快醒了。"

真的吗?

低头看看道士。

子川……没事就好,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去……

"小妖,你过来!"

抬头,妖狐在朝他招手。

白宛桃没动,提防的眼神,妖狐狡猾多端,他可不会上当。

"你又想如何?"

"呵呵,怎么这样看我,怕我吃了你不成?你快过来!我有话问你!"

"要问什么?"白宛桃只往前走了两步。

妖狐站起身,自己靠了过来:"你说喜欢这道士,可是真心?"

白宛桃红了红脸,没有刚才情急时干脆利落:"这有什么真假可分?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是吗,以前我不信,中了嗜心咒的人疼痛难消,恨入骨髓,怎么可能再爱上,于是我教了很多人下咒,果不其然,他们不是疯了就是自杀,剩下那些还算正常的,天涯海角地追杀我要找我寻仇。呵呵,我以为这是天下最厉害的咒术了。"

"其实,要解这咒术很简单,却没有人想到。不,有个人知道,是他先破了咒术。于是他名震四方,世人称他为仙医,他也确实厉害……"

妖狐的目光转移到冰棺上,沉浸在回忆中,不愿多说下去。

白宛桃猜想,妖狐口中的仙医就是冰棺中的薛逸尧。

"嗜心咒固然狠毒,"妖狐忽然又开口,"但只要抛却仇恨,怀着喜欢和爱去想给你下咒的那人,咒术就已经解了一半。"妖狐抬头看看白宛桃,"很可笑吧,解咒就是这么简单。"

"来,"妖狐伸出手,"我给你彻底解了咒术。"

白宛桃犹豫片刻,妖狐自己走了过来,手指轻轻按在白宛桃胸前。

"别怕……"

瞬间有种晕眩迷朦之感,白宛桃站立不稳,微微晃动身体,低头看到妖狐的指尖冒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

"你看,这就是咒术化成的实体,它正在从你的身上慢慢脱离。"

妖狐说话之际,黑雾逐渐聚拢在一道,游动的雾气由浅变深,如同墨色一般深沉黑暗,而且还在不断变幻,形成了轮廓。

白宛桃看清那是一只蝴蝶的样子。他对咒术完全不懂,不明白所谓咒术是如何形成如何消亡,只是此刻觉得甚为奥妙,移不开视线。

胸前再没有雾气冒出,妖狐移开了手指,那黑雾之蝶就停在她指尖之上,忽然扇动翅膀,向上而飞。

妖狐张开五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拳握住黑雾蝶,只听她喊了声:"散——"那团黑雾骤然不见。

白宛桃呆立在那儿,看着发生的一切,

"呵呵。"妖狐对他笑得甜媚,"要不要察看一下伤口,嗜心咒应当没了。"

"宛桃?"身边冒出另一个声音,干涩的嗓子略显沙哑,是颜子川醒了过来。

"子川!"白宛桃急忙俯身,"你醒了?没有事吧?"

倒是将妖狐晾在一旁。

颜子川抚额摇头,还不十分清醒:"没事。你们在做什么?"指的是妖狐和白宛桃。

"子川,妖狐刚刚给我解了嗜心咒呢!"白宛桃带着欢喜的表情。

"真的?"颜子川皱皱眉,看向妖狐。

"你若是不信,就看看他的伤口吧……"

"你脱下衣服让我瞧瞧!"

"可是……这儿脱不方便吧,又这么冷……"白宛桃捂着衣领不动作。

妖狐轻笑一声,背过身去。

"动作快些就不会冷,只看一眼而已,你伤口若是没事我们就能回去了!"

颜子川等不及要解下衣服。

"哎!你慢点。"白宛桃抱怨连连,撇嘴的样子带着无奈,"我自己来!"

说完,三下五除二,自己脱了衣裳,退了一边袖子,露出胸前一块。

"当真好了!"

原本暗红刺眼的疤痕,现在变得很浅,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出来。

白宛桃还顾不上喜悦开心,一股大力被颜子川抱在怀里。

"好了!那个该死的咒终于解了!"竟是比自己还激动。

"……恩。"白宛桃这时才露出欢欣的笑,回抱住道士。

"还真碍眼!"妖狐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手里又搂着先前的小白狐。

"我这冰宫可是不留人的,你们要走就赶紧,别在这儿妨碍我祭奠逸尧!"

"多谢妖狐开恩。"颜子川急急地给白宛桃穿好,也知道妖狐耐心有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就这样走了吗?我还有事想问她……"白宛桃嗫嚅道。

颜子川不解:"什么事?"

"呵呵,你还想知道什么?"妖狐眯起眼的样子又像在算计什么,"去问妖尊墨烜吧,他都知道……"

"义父?"

"天快黑了,你们再不下山可就来不及了!"妖狐显然不愿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白宛桃点点头,咬了咬唇瓣,道:"那好吧,我们就此作别。"

于是,不再赘言,与颜子川一道离开了冰宫。

往来时之路再走一回。

这一次有火羽变成的凤凰相伴,下山的路毫无困难可言……

第二卷 人间历练 三九情意缠绻
第三十九章情意缠绻

远古的神话里,凤凰是只火红的大鸟,浴火而生,涅槃不死,是为神鸟。

而今岆屼山上空就飞着一只凤凰,凤凰身上有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灰袍。白衣的一位是面色红润娇俏的少年,正伏在另一位俊逸青年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腰。

"宛桃,你搂得这么紧,我透不过气来了。"

颜子川在白宛桃耳边吹气:"还是说,你舍不得松开手?"

满意地看到怀里的小桃子红透脸,气恼地说:"明明是你刚才说,风吹得冷要我抱紧些。"

"原来是冷了啊,让我摸摸你的手。"

"又做什么?别闹了。"

"手都冻得冰凉冰凉,我给你捂着。"

"不用了。"

可惜手已经给颜子川抓了去,暖流沿着肌肤直入心里。

白宛桃却叹了口气。

嗜心咒解了,为什么反而闷闷不乐?

颜子川把他的手挪到嘴边,若有似无地亲吻,白宛桃都没有反抗,真是奇怪了。

"宛桃,我问你,我昏睡过去的时候,你和妖狐说了些什么?她怎么答应你解咒了?"

"没,没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妖狐就解咒了?她变得这么好说话吗?"

"妖狐本就是反复无常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声音愈来愈弱。

"你有什么瞒着我?"

"没,没有!"

"真的吗?"

"别问我,倒是你,你在另一个梦境里是什么样子的?"

颜子川玩味地笑,轻托白宛桃下巴:"你想知道?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得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不许隐瞒。"

白宛桃眨眨碧绿色水眸,咬了咬唇,好像对他来说是什么困难的决定,终于点点头。

"唔!你先说!"

"你啊!"带着宠溺的神情,捏了一把脸蛋,颜子川满意的放手,这才接着说。

"幻境里,妖狐送我到天宫,把我带到玉帝面前,玉帝说只要我把你交出来就实现我一个愿望,长生不老,荣华富贵,甚至是恢复我的仙籍,他都能办到。我说不行,拿什么换我的宛桃都不行,我只要你一个。然后玉帝发怒,和我说不通就要将我就地正法,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你,冲到我面前,我情急之下把你护住硬是吃了玉帝一掌,那一掌打得我好痛呐,几乎把五脏六腑都震碎了,你抱着我哭哭啼啼,是为我担心吧?我倒想若能被你放在心上,再多吃几掌也无所谓。呵呵,我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你好像说了喜欢我的话,可惜那是假的,我这样肯定,便从幻境里醒了过来。"

"不是假的……"

"什么?"

"我是说过我喜欢你。"

这次颜子川惊了,白宛桃不再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了发生的事。

"真的?你这样说了?"

白宛桃瞟了他一眼,居然还叹了口气:"是啊,是这样说了,我一定是昏了头,怎么会喜欢你呢,你对我一点儿不好。"

"怎么?哪儿不好?你说!"

看颜子川焦急的样子,白宛桃有些乐和,硬是装出严肃的表情。原来逗弄道士的感觉也不错。

"哼,你要是对我好,怎么会给我下嗜心咒呢?虽然我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但仔细想想,你一定少不了欺侮戏弄我!"

"没有!那是,那是……"颜子川慌了手脚。

"现在嗜心咒虽解,可不代表我能原谅你!"

"宛桃,要怎样你才肯原谅?"

颜子川急得都无心驾驭凤凰,火鸟在空中飞得歪歪扭扭。相较之下,白宛桃却悠闲地翻翻眼珠,思考片刻,又看向颜子川。

"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你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以前在天宫发生的事,我可不要一直被蒙在谷里,你若是有一句说了假话,我就不再理你!"

"恩。"颜子川点头,神色放松下来。这第一个条件倒是合情合理。于是从渡仙山开始说起,一直到蟠桃宴后,种种细节,前因后果一一交代。

"玉帝竟然这般可恶!"白宛桃听完就说,"所以你被除了仙籍是吗?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你急着赶我走,根本不愿听……"

"哼,定是你喝醉酒,模样吓人!贪杯误事,下次不许喝了!"

白宛桃尽管生气,却没有再埋怨,颜子川暗自高兴,拉过白宛桃的手:"一定不喝!你接着说,还有两个条件。"

白宛桃一本正经:"第二,要对我言听计从,一心一意。我说去哪你就跟着,我要做什么事你不可以阻拦,还有除非我允许绝对不可以随意戏弄我!"

颜子川皱眉:"这可不只一个条件吧?"

"你不答应是吗!那你我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呵呵,答应,"一边柔声说,一边在白宛桃脸颊上亲吻,"答应就是。"

原来宛桃是如此在意自己吗?

"你,怎么这样!刚说了不可以戏弄我!"白宛桃挣扎着推开道士。

"是啊,你说不可随意戏弄,我这是在'认真'戏弄啊!"

"你!狡辩!哼!"白宛桃词穷,居然涨红了脸。

"好好,我开玩笑的,莫要较真,你接着说吧。"

颜子川松了松手,不过还是把白宛桃锢在怀里。

"这第三个条件……你要先答应!"

"恩?你不说清楚要我凭什么答应?"

"这,这……总之你先答应我!"

白宛桃就是不肯说,莫非……?

颜子川笑了:"你是不是还没想好?"

白宛桃张了张嘴,显然被说中。

这呆呆的纯良性格,不看在身边怎么能放心,颜子川叹了口气,嘴角却还是笑的,眼眸中有什么逐渐浓厚加重。

"宛桃,那你慢慢想,好好想。我可以先应了你,你是不是就算原谅我了?"

"我啊,"白宛桃仰起头,似笑非笑有些古怪,忽然伸手揪住颜子川的脸,左右各一边往外扯,"我早就想扯你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其实他也并不是完全无害的。

"疼!你可轻点!"看上去是被白宛桃扯得咧开嘴,其实细看之下,是颜子川自己笑得欢欣,眼睛都眯成了缝。

白宛桃松开手,不再扯道士的脸,手掌一收改为捧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神专注地望着颜子川。

"宛桃?"

颜子川见他忽然露出笑靥,如三月春风沐浴人心,如拨云见日,扫却一切阴霾。

白宛桃闭上眼,就这样含着笑意,缓缓地,缓缓地靠近。

唇瓣相触。

瞬间,万物俱静,时光停驻。

颜子川一阵狂喜,心头锣鼓震天。

他以为再也得不到的那人,竟然心甘情愿地吻上了……

小桃儿柔软的舌尖在唇上小心地轻舔,颜子川毫不犹豫瞬间将其掠入口中,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吻上去,翻卷,咬舐,牢牢地掌控着,引领着他。

"唔……"

沉沦在欲望之海,顾不上喘息,白宛桃喉间逸出一丝呻吟,惹得颜子川又是激动一番。

晕眩迷离之际,白宛桃忽然感到自己正悬在空中,惊讶地发现凤凰神鸟消失不见,而颜子川紧抱住他轻盈地落到平地上。

竟然已经到了山下!

"宛桃……"粗重的喘息落在耳边,白宛桃随着喊声心颤不已,是颜子川正含住他的耳垂,温柔肆虐。

白宛桃脚下顿时虚软,幸好被子川紧紧抱着,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亲吻还在继续,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止不住的搔痒恼人心烦,白宛桃想喊出声,又不耐地动动身子。

亲吻却在这时停了?

白宛桃不解地看向对方,即刻被一双亮得发烫的双眼怔住,不仅是由于这双眼睛本身,而是因为那里面映出的自己,正娇喘不迭,迷乱动情。

"宛桃,和我一起,从今往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吗?"颜子川哑着嗓子。

白宛桃苦笑,眼前这个又爱又恨的人,明明把他的心都勾走了,却还要自己亲口说出来,真是甜蜜的折磨。

只轻轻"嗯"了一声,双臂又搂得更紧,好像要将他捏碎了融入血脉之中。

白宛桃知道道士想要什么,可他不说,道士也不提,两人就这样相拥许久。

"……宛桃。""子川。"两人竟然同时开口,一愣过后,对望而笑。

"和我一起回道观如何?"

白宛桃摇头。

"怎么?"

"我要回妖界岛去,我担心义父。"

"那……"

"你陪着一道去,如何?"

"呵呵,谨遵不违。"

前尘往事,烟消云散,唯有执你之手,才能快意天下。

言犹在耳,莫离不弃,如今叹吾之情,终于遂心遂愿。

【小小番外】

一年之后,某日清晨。

"啊!"白宛桃睁开眼,从床上跳起来。

很快就有一双手将他抱了回去。

"怎么?折腾了一夜,还那么有精神?"

"子川!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三个条件吧!"

"记得。难道,第三个条件你想到了?"

"对!想好了!"

"说来听听。"

"第三个条件就是——我要在上面!"

"哼哼。"

"笑什么?你答应过的,不能反悔啊!"

"那好,就让你在上面。"

……

"啊——臭道士!又耍我!我说的在上面不是这样!"

颜子川笑得险恶,抬腰往上一顶,惹来白宛桃哀叫连连。

"……不,我不行了……"

"呵呵,舒服么?你这小东西,这样就不行了,真要换了你来,估计还未满足我就已经累坏了吧。如此操劳的事还是由我来为好!"

"呜呜,臭道士……我一定会有翻身之日……"

颜子川拥他入怀,摩挲爱人脸颊,浅笑。

"好啊,我等着。"

终章柳暗花明
  第四十章 柳暗花明

  白宛桃与颜子川两人原路返回扬州,同薛掌柜碰面,匆匆交代了事情经过后,没有多留一日,又踏上了路程,这一次是回妖界岛。
  妖界岛并不好走,行完陆路还要转水路。白宛桃走过好几回,已然习惯了,何况心急着要见义父,喜悦的心情湮灭了旅途的劳累。倒是颜子川,居然平生未坐过船,这头一回却给白宛桃看了笑话。

  狭小的船上一共三人,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船夫。船夫对白宛桃这样银发绿眼的妖怪见多不怪,据说家中世代都为妖界岛渡船,收了不少好处,衣食无忧。

  船头,白宛桃迎风而立,将一众湖光山色收入眼底。
  "还要多久才到?"船舱里传出声音。
  白宛桃回身,看到颜子川歪歪斜斜地坐着,脸色苍白,精神不济。
  "就快了,你看那儿就是妖界岛。"
  湖水在前方分成两条支流,中间形成了一座岛屿,远远看去像一个尖尖的墨绿的小点,。

  "……总算到了。"颜子川叹息一声,怏怏地合上眼睛,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好些了吗?"白宛桃走进船舱,"才一个时辰的水路,没想到你居然会晕船。"
  "别提了。"
  "呵呵,我头一回坐船也这样,胃里翻腾得厉害,越在意越是难受。后来义父给我按摩穴位,我就好了许多,不如你也试试?"
  宛桃坐到他身边,贴得紧密,抬手搭在道士的太阳穴上,慢慢地打圈轻揉。

  颜子川人没有动弹,眉头却缓缓舒展开来,看了白宛桃一眼:"宛桃,你对按摩拿捏挺在行啊,这双手真巧!"
  白宛桃浅笑不语,仍旧为他轻按额头两侧。
  "可以了,"颜子川拉过他的手,"其实,做些别的事,让我分散注意,就不会晕船了。"
  白宛桃神色一僵,又立刻恢复往常,淡定从容不怒反笑:"要做什么事?"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气急败坏,怒斥颜子川得寸进尺。然而这几日相处,两人心无芥蒂,早已经摸透了脾气,颜子川就是喜欢戏弄他,越是较真,越会被戏弄的厉害。相反,视若平常地回应,道士其实并不敢做出格的事。

  果然,道士搂着白宛桃到怀里:"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白宛桃笑他半是恳求的语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颜子川胸前。
  两人相拥,一直到船靠岸。

  妖界岛上山林茂密,沿着一排长长的石梯而上,走到尽头,有人正在把守,是两位女子,穿的衣裳颜色鲜艳,一件鹅黄,一件胭脂红。她们一看到白宛桃,顿时喜笑颜开。
  "是左使大人回来了!真是挑的好时候。"
  白宛桃微微点头,倒有些架势:"翠儿,小柳,怎么一副盛装打扮?"
  "是啊,妖尊大人要摆宴庆典,左使大人也是听到风声才回来的吧?"
  "摆宴?不曾听说啊。"
  翠儿嘻嘻一笑:"小柳,我陪左使大人走走,一会就回来。"说完,勾着白宛桃胳膊。
  颜子川跟在他们后头,也要进岛,却被小柳拦了下来。
  "等等,这位面生的很,不是我们岛上的人吧?"
  "是我友人。"
  白宛桃只一句,便令小柳噤声,让开了道。

  翠儿所说妖尊要设宴的事,果然不假,一路上遇到的小妖、精怪都在忙碌着,不是端花烛,就是捧果盘,来去匆匆。身上衣服也是五彩缤纷,竟比妖界岛上的繁花还要惹眼。
  "怎么突然摆宴?有什么喜事?"白宛桃十分诧异,这平常日子又不是喜庆节日,妖尊大人从来不做突发兴致的事。
  "左使大人真的不知道啊?据说是天宫有贵客要来?"
  "天宫?我们妖界不是和天宫素来势不两立吗?怎么?"
  "翠儿也不太清楚,前一个月妖尊还派兵要攻打天宫,这仗还没开打就休战了,天宫派了使者前来议和,与天宫的关系就这样缓和下来。再后来,就传出妖尊大人要设宴招待贵客的事……"
  白宛桃越听越糊涂,什么使者什么贵客,看来要直接问墨烜才能明白。
  翠儿的心思简单,还在接着说:"我们都在猜想那贵客是谁,会不会是王母娘娘或是哪个大仙呀?"
  "宛桃。"颜子川一直默默听着,这时附在白宛桃耳边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别乱想,义父不会害我的。"

  翠儿将他们俩送到万涅殿前,白天妖尊都在万涅殿处理事务,底下人通报后,翠儿就离开了。白宛桃与颜子川由其他人引领,带到妖尊面前。

  万涅殿里,墨烜肃然地仿佛一座黑色的雕像,手里的折子翻到最后一页,合上。
  "就这样办吧。"
  墨烜对面前一个青面的妖怪说话,妖怪接过折子,行礼告退。

  "义父!"白宛桃迎了上去。
  墨烜起身,迈步而来,手放于背后:"这么快就回来了?嗜心咒解了?"
  白宛桃点头:"解了。"
  墨烜极浅一笑,慈爱的目光落在白宛桃身上:"那就好。凝雪捉摸不定,一定百般刁难吧?"
  "这,倒是还好,一会儿和义父详说吧。我正好有许多事要问您,还有之前封印的记忆也要劳烦您。"
  "好,"墨烜欣然答应,"你想问什么尽管说,怎么和义父客套起来。看来出去一趟,变化不小啊。"说完,视线转向一旁的颜子川:"这儿不方便,我们还是转去偏殿吧,这位道士朋友……"
  经妖尊提醒,白宛桃才想起来,急忙对颜子川说道:"子川,我和义父有事要单独谈谈,不如你先四处转转可好?"
  颜子川挑了挑眉,其实很不放心,当着妖尊的面又不能说出口:"真的不用我陪你?"
  "不会有事的,等我去找你。" 白宛桃明白他的心思。
  墨烜临走前,指了一人,命其带颜子川在岛上游览风景。
  颜子川心里想着其他,妖界岛景致再好,也只是走过路过匆匆一瞥,完全没有看进眼里,给他带路的人绕了一圈,原本还边走边介绍,到后来也觉得无趣,最后颜子川将他打发了,自己留在一处竹亭里坐下,等着白宛桃来找他。
  但凡陷于情网之人,应该都这样焦虑不安,患得患失吧。颜子川这样安慰自己。
  孰料这一等,却等到将近日落,白宛桃还是没有来。
  颜子川在竹亭里来回踱步:"怎么还不来,莫非真出了事?"
  "道长。"这时,之前墨烜指派的人折返回来。
  "白宛桃呢?"颜子川问他。
  "左使大人和妖尊先去晚宴了,请道长也去,由我带路。"
  颜子川叹口气:"走吧。"

  宴席上众人其乐融融,谈笑风生。颜子川坐定后环顾左右,却没发现白宛桃,妖尊也未入席,想来晚宴尚未开始。

  四周嘈杂纷纷,颜子川恍惚中又想起了蟠桃宴上,他也是这样闷闷不乐地坐着,后来多喝了几杯,结果却坏事……
  颜子川苦笑,这一次,千万不能再贪杯了。

  "妖尊驾到——"
  有人高喊,原本喧闹的殿堂像潮水退去般,瞬间安静。
  颜子川转头,见到墨烜正款款走来,黑衣黑发,威严十足。
  墨烜身侧的白衣青年自然是白宛桃,颜子川看到他,顿时心安定下来。
  在他们后面还有几人,一名贵妇被簇拥其中,仪态优雅地缓步向前,华美的衣服一直拖到地上,周围婢女颔首谦恭,步履不乱地紧跟左右。
  颜子川惊讶不已,因为那贵妇不是别人,正是王母娘娘!?原来她就是天宫的贵客?

  贵客自然落于上座,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母娘娘身上。
  只有颜子川始终注视着白宛桃,看见小桃儿贴在墨烜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墨烜立刻眉宇生动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颜子川很想冲上去把白宛桃揪到自个儿身边,问他到底说了什么。
  没想到这时白宛桃转了头过来,直直地看向他。
  颜子川一楞,白宛桃却笑了,只是刹那间又回过头对墨烜说话,墨烜点点头,白宛桃起身从旁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掩藏到夜色中,颜子川才收回目光。
  "他这是去哪儿?"喃喃自问,无人应答。
  白宛桃好像判若两人,原来单纯得几乎一眼看到底,今儿个怎么却弄不懂了?

  身边一阵风,有人坐下。
  "子川?"
  "宛桃!"
  竟然是白宛桃嘻嘻笑着坐到他身边。
  颜子川看到他额前的头发上多出一道嫣红,像是画上去的颜色。
  "你这头发?"颜子川伸手去摸。
  "哦,这个呀,是墨烜给我染的,好看吗?"碧绿色的眼睛眨了两下。
  确实好看,让人移不开视线,但颜子川却有种古怪的感觉。

  "诸位妖界臣民……"

  "哎呀,墨烜要开始罗嗦了。子川,我们遛去别处吧,待在这儿无趣死了!"
  白宛桃抓过他的手。
  "去哪儿?"
  "跟我来!"

  颜子川被白宛桃拽着,一路在树林里钻来钻去。
  "到了!"
  眼前终于空旷,是隐藏在树丛中的一小块平地。
  "来,就在这儿坐下!"白宛桃席地而坐,把颜子川拉到身边,"你抬头看看。"
  颜子川还在狐疑,这个地方也就是隐蔽了些,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缓缓抬头,却见一轮满月高挂,周围的树杈正好将月亮圈在当中。
  天地间,这朦胧月光仿若只洒在他们两人身上。

  "子川,"白宛桃悠悠地喊出声,望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地仰躺在他怀中,像只猫儿般乖顺,"这儿只有你我,没有别人……"
  银发洒开,铺满地上,在月光下放出灿灿光芒。
  白宛桃似有若无地笑,红唇微张,像是邀请。
  颜子川从未见过他这样摆出撩人之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呆呆地看得痴了。
  "呵呵,傻道士,你还在等什么?"
  白宛桃抬起一只手,袖口滑落下来,露出白玉般的肌肤。那只手灵巧地圈过颜子川的脖颈,带着他渐渐贴近。

  "白沐翎,闹够了没有!"
  林中突兀地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颜子川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竟被怀里人一把推开。

  "玉皇,你怎么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树丛里迈出一只脚来。
  颜子川看清来者不由冷笑道:"玉帝陛下?"视线反而转向"白宛桃",或者说白沐翎才对。

  其实颜子川早就怀疑这个"白宛桃"不是真的,就从他坐到身边开始。傻桃子即使难得主动亲近一回,也一定会带着羞涩和不安,哪像这个白沐翎有意无意地散发出媚惑气质,一转头,一抹微笑,都有别样风情,真正是个妖孽!白宛桃是无论如何做不到他这样的。
  颜子川等着机会,想趁白沐翎靠近亲吻的时候,掐住他的脖子,看看这副皮囊是不是也是假的,却偏偏遇上玉帝突然而至,将他打断了。

  白沐翎走到玉帝身边,对望一眼忽然笑了:"你怎么穿着下人的衣服?"
  "不是这样,如何混进妖界岛。让你回来住两天,你倒是一去不回了?非要我亲自下凡吗?"玉帝板着一张脸。
  "哼,两天怎么够,我好不容易恢复如常,自然要玩个十天半月的。"白沐翎不看玉帝,低了头拾起胸前的一束银发把玩。
  "你现在是一界仙人,不再是妖,怎么能在下界到处乱跑,和我回天宫去!"
  "哎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死板!小桃儿的子川道士可比你有趣多了!"
  白沐翎说完,就往颜子川那里扑,被玉帝一把揪住:"回来!"

  颜子川分明傻眼了,何时见过玉帝这样恼怒,那个酷似白宛桃的男子却嘻嘻笑着,完全没将他的怒意当回事。
  "你究竟是谁?白宛桃去哪儿了?"脱口问道。
  白沐翎停下笑:"怎么?你没猜到啊?我是宛桃的爹啊!小桃儿解完封印累坏了,这会儿还在休息吧。"
  爹?
  颜子川不解:"他是桃树精,哪里来的生养他的父母?"
  "怎么不能?他是我身上结出的果子!还是我亲自种下的!我还给他找了户好人家,指望他能长大后直接成仙,来天宫陪我的!没想到我们俩个都碰上了麻烦……"
  玉帝打断他:"那是你自己不好!好端端地跳到炼妖阵里,妖怪不做非要成仙!"
  "你!我成仙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啊!"
  "为我吗?我没说过你是妖怪不好吧。"
  "哼!你在天庭优哉游哉地过个十天才来找我,我却要等上十年啊!十年要多久!等得我头发都白了!"
  "咳,你的头发原本就是白的。"
  "去!你这榆木脑袋!我是打算成了仙就可以留在天庭里,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不用再那么苦苦等候,一年熬过一年。"
  "……是我疏忽了,沐翎,以前的事别再提它。我们说好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玉帝柔声说完,白沐翎不吭声。

  "等等!"颜子川仍对玉帝耿耿于怀,这时喊出声,"那你对白宛桃做过的事呢?你把他当成什么?"
  "你对我儿做过什么?"白沐翎闻言也追问玉帝。
  "我,"玉帝突然语塞,"宛桃刚来天庭时体质太弱,我怕他受不住仙气,让他住桃园里远离众仙,结果他还是晕厥了,所以我就用了你教我的方法……"
  "啊!你对他……那样了?"
  玉帝勉强点头。
  "那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对他,对他……"
  "我想不到其他人……"
  "难道你不能叫他?"白沐翎指着颜子川。
  "那时候,宛桃并不喜欢他……"
  "可,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白沐翎突然转身,"我不原谅你!!"
  白沐翎竟然受了打击,一瞬间跑出林子。
  玉帝神情复杂地给了颜子川一眼,叹口气追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颜子川讷讷地留在原地,脑中的乱麻终于理成一条线,豁然明了。
  呵,玉帝竟也有犯错的时候,种下因,便有果,所谓因果报应,这一回该轮到玉帝了……
  颜子川有种报复后的快意,不过很快就抛到脑后,因为远处依稀传来了喊声。

  "子川……子川你在哪儿?"离得近了才听清楚是白宛桃在喊他。
  "我在这儿!"
  一阵悉嗦的树叶摩擦声,有人跑了出来。
  "我说会来找你,你也不能躲在树丛里啊,真难找!"

  颜子川暗笑,傻傻呆呆的,果然是他的桃儿。
  只是,额前也多出一条红发来!
  "你的头发!?"颜子川拎起那撮头发。
  "咦?变红了,怎么回事呀!"
  想来想去,极有可能是他那个不安分的爹留下的杰作。

  见白宛桃还在慌张地扯自己的头发,颜子川轻轻按住他的手:"别管了,这样也不错。"
  "是么,也许是义父弄的吧……"
  颜子川笑笑,将脸颊贴在白宛桃的头上,脸上有些痒,有几根翘起的细发淘气地戳在他皮肤上。

  然后,一双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宛桃?"
  "你怎么不问我记忆恢复了没有?"
  "恢复了吗?"
  "恩。"
  "那,你对我怎么想?讨厌我?恨我?"
  "不恨你,也不是讨厌……我已经说过原谅你了啊,但是我如今想起来,还是会难受……"
  颜子川没有接话。
  "我无法想象你会那个模样……那个时候,你是要和我诀别吗?我看到你在哭,你一定比我更痛苦……"
  白宛桃被紧紧搂在怀里,那份力道如同记忆中一样,像要把他整个人嵌入骨中。
  慢慢地又松开,颜子川哑着嗓子在他耳边低喃:"不会了,以后绝不会了。"
  白宛桃淡淡一笑,皆释然。

  "我们走吧。"
  "走?"
  "离开妖界岛啊。义父也见了,记忆也恢复了,该做的事都做了,我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去哪儿呢?天下如此之大……"
  "渡仙山,天宫桃园,或者扬州瘦西湖,还有元清观。"
  "为什么?"
  "我想重新走一遍,和你去过的地方。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却很怀念和你吵闹斗嘴的日子,其实也是种乐趣呢……"
  "也好,把那些不快的记忆都忘掉,我们重头再来。"
  颜子川边说边慢慢埋下头,呼吸都吐在白宛桃脸上。
  "呵呵,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你要都听我的!"
  白宛桃一个闪身,跳出了怀抱,志得意满地回头看看,莞尔一笑。
  道士一声叹息,紧随他走出树林。
  从此以后,咫尺天涯,如影不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期,番外暂时不写,某芸准备新文,谢谢大家捧场~~(*^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