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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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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待风之际,假以之情。》脑壳

  待风之际,假以之情。
  作者:脑壳

  写在前头

  没啥事,就跟你们说两句。
  首先,这是篇重改文,文章原来名叫:{我、我们还是柏拉图成么?}
  小攻为腹黑温柔攻,小受属于花痴别扭一点点强属性的受……
  后来我嫌原文很多地方太烂,又懒的重新排版,直接删了,重来。
  其次。
  我的错别字他妈的不是一般的多,所以你们就猜意思吧。
  还有。
  我更新很慢,和乌龟他爷爷差不多,但目前我还是有道德的,当然等我没道德的时候在说。
  说不上一日两更,也能以一日一更。
  但要哄我两句基本上我可能那天头脑发热,然后就两更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旦我不道德的时候,我就失踪,不要半月个是回不来的。
  我知道这样说会被你们打,反正我长的都像猪头了,再打打也没有关系。
  我家电脑是00年买的,现在扔到大街上基本是没人要,就这个大屁股飞利浦显示屏还能凑合卖个50块的,它一直没飘过雪花,这让我很震撼。
  我家键盘虽是罗技的,可那也是十年前的货,还能打字我真觉得很神奇。
  主机……甭提双核处理器了,我家连个核都没有,奔四2.4,能用到现在我已经觉得这世界就是个奇迹了。
  看在这套破设备日夜为人民服务、为耽美事业做贡献的面子上。
  你们就留个言吧……
  霸王们,虞姬们在留言框内呼唤着你们……

  租房生涯的春天[改]

  帅哥韩煜目前的人生很苦恼呀很苦恼。
  原是他那买下有五年三室两厅大房子每月平摊后的房贷让他有些头大了。
  这俩月赚的钱只够自己买材料外加颜料的,银行存款里大笔资金要支付房贷,另一笔存款是留着买他哈了很久,并在最近有降价趋势的佳能单反相机EOS 5D MARK Ⅱ。
  韩煜着实不敢乱动这笔存了有大半年的款项。眼见着信用卡结算时间快到了,这两个月的消费对于一向没理财概念的韩煜来说有些心惊了。
  ——总不能接下来三个月面向大海喝北风吧!
  看着三室两厅的屋子中专门存放杂物的一厅,韩煜动起了心思。
  韩煜并不喜欢租个工作室,自己一切工作全在家解决,当初就是考虑到这点,才去忍着肉痛买下这小区里的房子。
  现在要是把放杂物的副厅整理一下,两三个月内还是可以再住个人的。
  于是,韩煜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决定发扬现在北京市的合租精神,找个短期住房的租客。
  招租启示在指定路段贴出后,没两天,第一个租客就找上门来了。
  上门是一年轻女人,仪容打扮韩煜勉强还能接受。唇环而已么,没什么大不了的,韩煜也见多了,这年头二十一世纪的,乳环都有人穿。好在对方和韩煜讨论租房条例时,人也算客气,听韩煜说完租金后。'啪'她就把钱给掏了。
  韩煜后来回忆,再来看房的几个租客完全没有眼前这女人甩钱甩的如此剽悍啊!那架势,简直是不把当钱当钱甩啊。诶?你问那当什么?当凯子甩啊!(……)
  在韩煜印象里,能把钱当成凯子甩的那都是相当豪爽的!然,就凭对方掏钱的那爽快劲儿,韩煜很是满意,当下就同意她入住了。
  可此女一但住下,那毛病可就出来了。
  女的是玩乐队的,基本上个人生活乱成一团糟。半夜归宿什么的,韩煜忍了,毕竟他自己也是经常在半夜搞创作的。
  有时他也是那种半夜不睡觉,拿着小刀具敲石膏的混蛋,没资格跟人计较。
  但关键的是她天天在家里整那个韩煜一个字也听不懂的歌儿,底儿天的大清早站阳台上飘那高音,时不时还学狮子来段狮吼,这让韩煜天天早上出关刷牙洗脸时,顿顿都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声音,说不中听了,就跟那指甲抠那毛玻璃似的,格拉格拉的。
  大清早的听这到声音,寒碜人么不是?
  没俩天下来,韩煜就开始做噩梦,梦中的美女怪兽天天朝自己怪叫,韩煜立即抄起自个新雕的石头就砸过去,那叫一爽快!
  韩煜也不是没找她谈过,让她在家的时候整两句乡村民谣什么的也好,可她不干啊,主流人家瞧不起啊。
  韩煜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摇滚,比如bon jovi的《It's my life》韩煜就很喜欢,当然也有一半玩CS的功劳,但韩煜只求她能别天天抱着电吉他,弹高频尖音,整那黑金、死金的就成,韩煜接受不了那除咆哮就是嘶吼的玩意儿。
  这儿是北京,不是内蒙,招不来狼的。
  结果,此女一听韩煜这么说,倍儿鄙夷地打量韩煜,目光跟看火星人没差儿地说:"哥们,中国就是有你这种人,纯正摇滚才发展不起来!"
  这话真犯韩煜冲了,韩煜点着烟,也看着此女说了:"成啊,丫去霍营或者鼓楼呆着吧,这地儿不够豁亮,容不下您。"
  完了,韩煜也不再罗嗦,直接把此女的行李搬到楼下,把租金全部退还,分文未要。
  末儿了,韩煜挤兑人家说了,这几天伙食也不收了,全当支援中国地下摇滚艺术了。
  韩煜真觉得现在人的审美有些偏了。
  一个比一个印象,一个比一个抽象,一个比一个诡异。结果还他妈一个人比一个愤青地说你不懂现代艺术,说你是傻逼,让不是搞纯美的韩煜都有些招架不过来。
  上次韩煜跑了趟大学生美术展,那一圈转下来,韩煜只觉得得瑟,一马桶摆那儿也叫艺术,还他妈拿了一奖,杂七杂八的东西往那一堆,那就管叫行为艺术。拿着画笔戳俩下,颜料随便抹一抹,基本上的阴影都乱画的那管叫印象。
  操!这不是耍人么!
  韩煜艺术启蒙导师是国画师,韩煜从小学的耳熏目染的全是中国水墨印刻艺术。虽说后来改修西画了,可骨子里的审美变不了。
  对于现代派艺术,韩煜也能欣赏,如果说毕加索和梵高等人的作品韩煜还能勉强瞧出点艺术成分在里头,那现在大学生弄的,韩煜是一个也瞧不出名堂。
  没法儿,韩煜只能说服自己审美有极限,眼里的美感还不够,或者是现在纯艺术限定位的让自己没法认同了。
  话说回来,整个北京里搞纯美的北漂里有几个年轻人?
  除了韩煜导师后来收下的几个闭门学徒,韩煜真没再见过其他的了,就是韩煜以前的师兄师姐他们也不是走纯美这条线啊。
  前段日子,回南方拜见老师的时候,师母也抱怨了,现在搞纯美全是上了年龄的,年轻人压根就不待见这些,让一个大学生去画个开国大典试试?让他们去黄土高坡里蹲个半年的试试?这不是扯淡么!
  就在韩煜闷家里的几天后,第二个租客上门了。
  韩煜在确定对方只是个普通富家子弟的在校大学生后,就同意这人住进来了。
  一开始,韩煜并没有太在意,而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的,更不会夜半歌声的吵人。
  到是韩煜对自己半夜搞石雕发出的声响感到有些抱歉了。
  有次韩煜还一脸歉意地表示半夜噪音对对方造成困扰时,对方还很理解地说道,没关系,自己不介意的。
  这下韩煜很是满意这个小自己近十岁的男生。
  可再后来就变味了……
  你想啊,一男人,他天天不是捏你下腰肌,就是摸你下胸肌,还动不动飞两媚眼来的,这可逼着韩煜不得不加以注意了。
  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被男人调戏成这样。
  韩煜每天跟防狼似的,天天上门上锁的,只要某人一出现在半径二米内,韩煜就感到一阵冷风过境的颤栗。
  韩煜还时不时地搓搓皮,自己有点魅力那是好事儿,但要是对象男人,韩煜心里还是发毛。
  当某天韩煜跟他商量下夜不归宿问题的时,丫闪着大眼睛,凑到韩煜身边,骚着性儿说到:
  "韩煜哥如果能把留我在家里,我又何必再出去找人呢?"说着,还把手伸进韩煜T恤里。
  韩煜给他吓了一跳,强忍着一身鸡皮,房租全额返还,连压惊费都没管要,连夜把人请走。
  在经过这两次事件后,韩煜挑人格外认真,结果不少人都被挡下了。
  后来还有拖家带口的找上门,也有几个同样是搞创作的来过,但韩煜和他们相处了段日子之后又全都给请走了。
  不是韩煜不顾人情,也不是韩煜心高气傲,自己工作时确实需要一个相对私人的环境。
  不需要一天天跟你后头问东问西的好奇宝宝,也不需要一天天盘算着把你这画拿一张过来能卖多少钱的家伙。
  就在韩煜自己都快要放弃时,终于在普天同庆的零七年八一建军的日子里,韩煜遇到租房生涯的春天了。

  引狼入室啊[改]

  那天,前夜里下了场暴雨,第二天是那可是风和日丽的,空气中风沙少了大半。
  韩煜正从小区外的早市买完早点回来,边喝着豆浆边提着几个葱油饼晃荡在小区绿化带附近,呼吸着北京雨后清晨难得的清新空气。
  走到自家楼下,眼瞅着,停了辆车。
  容是韩煜这种不懂车的外行也晓得那辆从外表看就挺气派的。轿车光用看的也明白价格不菲,就跟那有钱人大头黑皮鞋一个样,锃亮锃亮的。
  车主定砸了不少钞票投资在车身保养上,一条划痕和碰伤都没,要不是看轮胎,估计都以为是新车。
  韩煜先是咬着吸管,停下脚步,边欣赏这辆锃亮锃亮轿车边愤世嫉俗地玩了一把中国人民的草根仇富心理。
  接着韩煜转身正要抬脚回家架个镜头,跑阳台把这车给抓拍下来,然后再放到网上人肉搜索,顺势鄙视下富人。
  刚转身,只见车门被打开,车上走出一人,韩煜发誓那时自己绝对是出于好奇,转过头,好奇地瞅了瞅。
  结果在看到对方那张脸时,韩煜整个人都怔住。
  啧啧!
  什么叫倾国之容、倾城之颜?娃子们!都甭玩PS了,把这男人脸拍下来直接跑韩国照着照片整吧!保证回眸一笑百媚生。
  长成这样,不是妖孽也孽妖啊!韩煜总算明白聊斋里穷书生为啥一见女妖就没魂了,真不怪他们,要是干尸都长这样……得,甭说干尸,就光一头骨也要抢过来啊!
  韩煜眯眼,职业病开始发作,那目光如同X光一般从头到脚的开始打量人家。
  八头身,身高约一米八出头,肩骨和腰线比例得当,但也可能也是靠衣服裁剪承托,双腿略微修长,腰杆挺拔,走路时双跨和双膝基本上保持同一角度同一定点……
  这人不是受过形体训练就是当过模特。
  正当韩煜跟犯色狼似的盯着人家猛看时,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在近距离的观察下,韩煜更是激动地想一把扔了手中的葱油饼捶地痛哭。
  他妈的那是人脸么,是神啊!单那比例、单那格局,真他奶奶的是米开朗基罗雕塑品啊!真他爷爷的是上帝之手刻出来的完美作品啊!(……)
  和我们这些被女娲娘娘用破树枝沾了泥巴水后甩出来的泥巴团相比,那就是最初开始货真价实的用手一点一点捏出来的优良品种啊!
  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的黄金分割理论完全贯彻在这人身上了。标准的三庭五眼啊,这丫是跑哪儿整的容啊!韩煜有种扒了人家衣服看看他躯干上的黄金点是不是也标准的想让人自杀。
  这人绝对就是个标准的黄金分割比例的模特啊!
  对方很有礼貌地看着站在原地一直不肯挪动的韩煜,报以微笑问道:"这位先生,请问C座13栋楼怎么走?"
  美人笑谁不爱看?总算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了。再美的江山也不及红颜一笑,有这样的人,拿十个江山韩煜也肯换啊!
  观赏到对方那张脸后,韩煜压根就不掩饰了,直接摆出一副花痴脸说:"这就是C-13,我住这儿,有啥需咱帮忙的?"
  对方又是笑的像春风拂面般醉人心神:"我是帮朋友来问房的,请问C-13-303的韩煜先生在家吗?"
  何谓春风?
  那就是费洛蒙和荷尔蒙的混合物呀混合物。
  韩煜脑海里立即盘算着怎说服对方给自己当模特,心里早乐开了花,半天才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咽了咽口水,对男人说:"我就是韩煜,你好。"
  把人带回家后,韩煜放下手中的早点,先给美男倒了杯茶让其先在客厅稍等片刻,接着自己直奔浴室洗漱。
  当韩煜在镜子前瞅着毛孔看了半天,才确定已经干净到都能见神时,才套上一旁干净衣服走出浴室,回到客厅。
  这次,就连坐客厅专心喝茶的美男同学在看到重新从浴室内走出来的韩煜,也是愣半天,表情虽没有夸张到像吞了只苍蝇,但也好比哥伦布看到新大陆。
  韩煜值得讪笑:"抱歉,刚让您见笑了,您喝茶,您喝茶,甭客气。"
  自己赶工赶了一个星期,又加上自己今早没刷牙没洗脸没梳头没换衣就出门的邋遢样儿,丢人丢大了!
  估计刚才他在楼下把自己当成流浪汉了吧……
  "没关系,韩先生。"对方客气地说道,淡淡一笑。
  韩煜看着坐在沙发上也是五头半的人,心里又是阵哭爹喊娘。
  真是完美的模特苗子啊!绝对是人体模特的极品!能看到的黄金矩形都见识过了,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后的那个肩宽与臀宽还有那个肩峰至臀底……
  正想着,但在触到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后,韩煜通红着脸,连忙又帮对方倒了杯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个,听您说是要帮朋友看房是吧?"韩煜边擦着头发边在美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哦,不是。"
  "呃?"韩煜一时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那你要买……"
  "是租房没错。"美男笑的时候那对凤眼弯的像月牙:"是我本人租。"
  "哦、哦哦!"韩煜回过神,更乐了,说:"一样一样,没差儿。总之按程序来呗。"
  男人没接话,安静地听韩煜说下去。
  韩煜此时是一派轻松,熟练地说着之前已说了不下于十几遍的台词,"那么,我先说下租房的约定,除合约外,我不会去约束您的任何生活作息规律,我要求不多,就一条,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就成。我,您也看到了。"韩煜指着堆在客厅里一开大小的画布和画板,"我是搞创作的,需要的私人空间较大,所以可能给您会造成一定影响,还请见谅。"
  "那合同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行。"韩煜急忙从沙发茶几下拿出一张纸,殷勤地献上,"喏,您看吧。"
  "全都在这里了?"美男看着手中的合同,目光略扫,总的来说不算多。
  "嗯,大致就是这些了,有要求可以说的。"
  当美男伸手拿过合同时,韩煜留意到那只手。
  啧!这手够漂亮的。
  骨节清晰,皮肤细腻,中指略长,手掌较宽,韩煜自动开始把脑海里画出的矩形往某人手上对焦……
  结果就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美男很认真地在看合同,韩煜很认真地在看美男。
  随后俩人在讨论几条条约后,基本上协议是达成了。在看着美男十分豪爽地签订下合同后,又继续十分豪爽地掏出发票夹里的银行支票,'唰唰'地就开了张一个月押金加预支了三个月月租的支票后,某人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了。
  ——有钱人!
  在韩煜那破脑瓜的认知里能用得起支票皮夹和能开得起支票的都是大款!
  韩煜捧着将近万元的压一付三白纸支票,对着美男谄笑道。
  "闫先生,还未问您名怎称呼?"
  "啊,这个啊,念冉。"
  勾唇角、挑凤眼、露笑靥。
  美人笑和白钞票让韩煜的心都快酥了……
  正所谓是,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啊。

  目标是压倒啊[改]

  "发烧了?"
  "没啊。"
  "那梦游在?"
  "可能吗?"
  "那你是怎了?"
  "这话该换我问你。"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说好帮我找套房子歇着,结果哪知道你自己跑去租房住,反而把我送到你那洋楼里去住着,你也不怕我半夜睡的良心不安。"
  "我人好嘛。"
  "好个头,说吧,是不是被人追杀什么的,我俩也算半个发小儿的关系,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害我啊!"
  "多心了。"
  "不多心不成啊,跟你在一块干了那么多年,不多块心早被你给啃干净了。"
  "你住我那儿比住哪儿都安全,再说我现暂住的地方也查过了,安全的很。"闫柒极为温和地笑着说,"不用担心。"
  "自恋了不是?谁担心你这小妖怪啊,要担心也得去担心那个被你盯上的房东小子,说说,人家怎得罪到你的?我有问过,他可真就一可怜平明老百姓,你别吓着人家。"
  "我很可怕?"
  "不不不,你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听着老友的挤兑,闫柒不怒反笑地看着耗子,反问:"那你先说说,掰弯一直男需要多大力?"
  耗子脸一僵,颤着音:"姓闫的,三爷又给你灌输什么了?"从小到大,李修就没停歇过,那妖孽……得,不说了。
  "小人之心。"
  "你也不君子,我小人点没坏处。"
  半天,见闫柒没反应,耗子忐忑地看着面前这人,上下打量了几遍才犹犹豫豫地说,"你……你真要躺一男人下面?"
  这不怪耗子乱想,闫柒和某人都是同等级的妖孽,加上从小闫柒就是某人带大的,不身教也言传了,耗子下意识也把闫柒想成下面的。
  不过那个傻小子能有那个气势把某人压在身下么?
  ——玄了。
  一想到面前的闫柒会躺……
  耗子的脸部肌肉就是抽搐的厉害。
  "躺倒?"凤眼尾略挑,"是压倒才对吧!"
  和耗子商议完事情后,没扯多久,闫柒就推了饭局,说要回去休息了,临走时耗子那表情真的像吞了只耗子。
  而闫柒一回到韩煜家就看到客厅餐桌上摆放的晚饭。
  换上拖鞋,走到餐桌边坐下,掀开罩子看着并不算丰盛的晚餐,拿筷子随手夹了点尝了几口,乐了。
  闫柒口味清淡,几乎算是淡到恐怖了,多放一克盐的菜都接受不了。
  韩煜在知道后,往后每每烧菜烧饭都偏清淡,看看,像这么体贴的房东上哪儿找啊,不这里还上哪儿去呢。
  至于韩煜手艺,闫柒细问过后才了解,韩煜自小养成的习惯加上常年单身居住,本身对烧饭什么也不反感,顺理成章的,韩煜也算半个大厨。
  就当闫柒准备回自己房间拿换洗衣服时,途经韩煜工作间见灯还亮着,想八成是今晚韩大师又在闭关修炼了。
  和韩煜一同生活也近一个月了,闫柒对韩煜的生活作息也有些了解。
  韩大师平时爱晚上开工,白天休息或者跑出去采景,忙的时候整晚整天的不出门,也不足为奇。
  但让闫柒头疼的是韩大师一旦忙起来,两天不吃都无所谓,那种状态,闫柒真是不好说……也算是这类人的通病吧,说句俗的,为艺术献身,忘我创作吧。
  在韩煜工作间门口停下脚步,闫柒着实有些好奇里面的房间是什么样儿。或者是说,能收纳韩大师进行创作的房间有什么能耐……
  闫柒抬手敲了敲房门,见房间里头没反应。
  手搭上门把,手腕扭转,指尖施力,推门进房。
  开门的瞬间,铺面而来的就是股生石灰的味儿,那刺鼻的。
  闫柒反射性地打了个喷嚏,也惊动里面正在工作的人。
  "诶?闫先生,你回来啦。饭吃过了么?没吃的话,我烧了放桌子上呢,你随意吧。"
  "吃过了,我就好奇进来看看,打扰你了?"
  "没关系。"
  "那你忙,我随便看看?"
  "成。"
  自始至终,站在房间中央可移动工作台边的韩煜,赤-裸着上身搭建手中的模型,头也不抬地背对闫柒说着。
  房间里没有空调,闷热度可想而知,片刻而已,闫柒额头已开始出汗了。
  化工颜料刺鼻的气味壅塞了整屋子,闫柒觉得有些呛鼻,习惯这里的味道后,开始打量这个自己从未进过的房间。
  这本是个四十多平米的厅,西面就是韩大师的卧室,连着的还有主浴室,结果被面前这位韩大师砌起面墙硬生生的隔出间房,给韩大师用来创作和堆积杂物。
  房间里堆放的东西过于杂乱,大概是为了出租,有不少杂物和器材刚从别的房间搬来,全被随意地堆放在房间各处,一看就知道还未收拾过。
  画板、颜料、模具、画稿。
  几乎是一整理箱一整理箱的摆在房间角落里爬蜘蛛,那些无法收起来的,加了画框的画全被摆在一边。
  闫柒走过去,随手翻动看了下,有风景也有人物,不过大多还以人文风光为主。
  整个房间并没有过多装修过,除了墙壁上贴有保护墙面的墙纸以外,就只剩吊顶正中央的那盏节能灯,房间四角也有几个小节能灯,但貌似平时都不常开的样子。
  此时长形工作台上面放的全是韩煜正在忙碌的石膏钢架,还有一些闫柒叫不出名字的器具,闫柒好奇地走过去。
  左边小台子上摆放着画国画用的笔墨纸砚,桌脚边还堆积了大卷大卷的宣纸,羊毛毡上都是墨水痕迹,就连镇纸上也有未能清洗干净的颜料印记。
  闫柒原以为韩煜只是搞雕塑或者是油画的,没想到国画也有涉足。
  闫柒好奇地拿起几张画纸,上面画的也多为山水。
  台子另一边还放有裱好的卷轴画,闫柒打开来瞅了半天,也只觉得韩煜的兰草画的真是不错。在画上找了半天都没瞧见韩煜的题字,只有几个略显可怜的'己丑年 丑时 韩',下面便是一排压脚印和私印。
  临着工作台左手边的墙上挂着巨大白布。因为是与墙面接近的白色,闫柒一开始进门时还未注意到,放下手中画卷,走过去问道。
  "这是……?"
  "哦,"韩煜抬头瞄一眼说,"手绘画布,人体摄影做背景用的。"
  闫柒留意到画布一边的角落里摆放了不少摄影器材,凑过去,除了几个反光板闫柒晓得以外,另几个大型奇形怪状的灯罩,闫柒是一个也不认得。
  "你……兼职?"闫柒看着一套自己看来很完善的摄影器材设备问道。
  "不是,弄着玩的。"韩煜边固定手中的铁架边说,"我学长是玩摄影的,我有找他学过段时间,这些设备多数是学长和学姐送的。"
  闫柒看着旁边堆了半人高的相册集,伸手拿过封面贴有'人物'字样标签的相册。
  翻开来,里面的照片像是在山村里照的,至于是哪里的山村,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的是哪个少数民族的服饰,闫柒完全分不清。
  在他看来,云贵高原里的少数民族除了苗族的衣服还能认出以外,闫柒都觉得没差儿,披披挂挂的穿了一身,都不嫌热的,就算不热那也重的很吧!
  "这些照片都是你照的?"
  "是啊。"
  "也自己洗?"
  "嗯。原来一卫生间给我改成暗房了。"韩煜说,"现在都用数码,以前用单反是老师送的,结果那会儿光买135胶卷,钱就花的太多,学长送了个500D后就少用胶卷了。"
  "呃,135胶卷?不是有叫120么,现在有什么LOMO……"闫柒记得听有自家小妹说过。
  "啊,120啊,你说的是Holga么?我是不待见那玩意,对于LOMO学者来说Holga也不适合他们,其实他们买台凤凰就成了,搞那么专业干嘛捏,玩个LOMO都那么专业,我们怎么办?"韩煜抬头笑了笑,指了一下电脑旁边的打印机。"那台打印机是学长不要的佳能数码照片打印机,他都用上惠普那种专业印刷了,有钱人,那一台机要十几万。 "
  "你这些都是学长送的?"
  "不是啊,那边角落里的一套佳能EF U□镜头都是我自己买的。"韩煜擦了下汗,"我现在目标是EOS 5D MARK 2"
  "很贵?"
  "还成吧,市场价目前好像是要两万,听说最近有降价,大约在一万五上下吧。"
  "你……不是有相机了么。"闫柒看眼,还不只一架。
  "呃。看到好的,价格又能接受,自然的想买回来啦。"韩煜笑笑。
  看着身边的一切,闫柒有些摸清了韩煜的生活方式了。
  先不说那些贵重器材和堆了有半人高的杂志书籍了,韩煜本身平时就足不出户,偶尔偷懒一下,早上便出门买早点吃,衣服也不花哨。
  上次闫柒连看韩煜穿了一个星期都没换件衣。结果,闫柒便在某人房间衣柜里发现了整整十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整整十套啊!
  没有任何特殊性可言的白筒子T恤,他竟然买了十套!
  不需要确认闫柒也知道韩煜是在出门买材料时顺便从哪个地摊上买来的,估计连价都没砍,十元一件的拿吧……
  而除非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闫柒估摸韩煜绝对不会去碰那平时万年塞在角落里的一套快发霉不知道在哪儿买来的西装。
  还记得前段时间,韩煜有飞到法国看画廊展,买了几大皮箱的颜料画纸和几幅画,以至于全都免税,回来后,韩煜还一脸兴奋对闫柒说,这些颜料是多么多么的漂亮,色彩成分是如何如何的细腻,使用时是如何如何的饱满。
  而在闫柒看来,50元一瓶的油画专用画油和500元一瓶的压根没区别么!
  或者在他看来,直接拿水调色就好啊!用橄榄油都比用那种画油好吧!
  看着韩煜专注的研究手中的工作,闫柒微微叹气,明明就是站在身边的人,可却像生活在另个世界里。
  格格不入,或者可以说他从未想过要去融入。
  果然,彼此是两世界的人。

  全世界的美人啊[改]

  闫柒目光落在正在忙着架钢筋的韩煜,从这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韩煜整个侧面。
  低腰裤因腰围太大又没有系皮带而松松垮垮地吊在胯骨上,裤子表面和韩煜胳膊上都粘了不少石灰粉,裤脚因嫌长而被卷起,脚上踩着黑色的人字拖。
  结实的后脊一览无遗,大概是跟韩煜相处久了,闫柒竟然发现对方脊背线条的流畅性。
  凤眼微微眯起,原本以为只是个瘦到不行的蔫秧子,没想到……
  从侧面看去,结实的身体更显匀称,也许是职业关系,在韩煜身上看不出一点社会气,清秀干净,正是闫柒平时看好的那种。
  目光从韩煜全身聚集到那肌理分明细腰上,琥珀色瞳孔遽缩,闪过一丝精光,目光也变得深邃,漂亮的唇勾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想必那腰柔韧性也很好吧……
  果然应了那句什么来着?哦!入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也上得了床~
  韩煜没缘由得感到一阵发寒,后脊直冒冷汗,全身肌肉紧绷。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韩煜在转过身便看到在远处一直盯着自己的闫柒,韩煜顺手拿起一旁沾满石灰的衣服套上问:"闫先生,你怎么了?"
  闫柒眼一眯,并未做反应,只是笑着说:"不用那么见外,叫闫柒就好了。"
  "啊,那闫大哥叫我小煜好了。"
  "小煜。"
  "啊?"
  "没事,我就叫着试试。"
  "……"
  韩煜挠挠头,环顾整一片狼藉的房间。
  是太乱了,估计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把东西放哪儿了。
  回头再翻石膏吧,反正都把固定架都架好了,现在抽空把东西归类下吧。
  转身回到工作台边,韩煜把倒模用的固定架放置一边,开始动手整理桌子。
  边收拾工作台韩煜边问:"闫大哥从事的工作是……?"
  印象里闫柒每天晚上回来的也挺晚,白天也多以居家为主,偶尔也会因一个电话而被叫出门,接着就会彻夜不归,第二天一早回来后便独自一人住在房里。
  "服务业。"闫柒眉角一挑,笑的纯良。
  虽然工作性质有些特殊,不过本质都抱着为中国人民群众需求所服务的态度来工作的,不差儿。
  当闫柒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后,韩煜也不深究。每人都有每个人生活,自个又不是查户口的。
  见韩煜开始整理工作台,闫柒随手拿起刚刚放下相册中的一本,那里面照的多数是些漂亮的风景。
  但那些并不是闫柒关注的重点,唯一特殊的是第一张那个带着大沿帽,笑容明媚,看着镜头时还有些羞涩的女人,那张照片后面还有排电话号码。
  ——起码那不是闫柒或者韩煜的电话号码。
  闫柒随即笑得和蔼可亲地看着韩煜问道:"她你模特?"
  "我没模特啊。"
  "不是?这电话……?"
  "哈?我看看,那张?"韩煜主动凑过来,拿过照片,"哦!这张啊,这是我在黄山采景时见到的。当时看她站在路边的样子挺顺眼的,就请照了张,然后就留个电话什么的,她的我还有很多张。"
  一说到自己的作品,韩煜很是积极翻动着相册箱,拿出几本递给闫柒,介绍道。
  "喏。这是黄山一套的。然后这是在威尼斯的,那会正在陪导师参观,看到小船上这个英国女人很舒服,我就拍下来了,她还很配合地摆了几个造型呢!啊啊啊,这张是在法国一个小镇中,这位骑马帅哥贼像布鲁姆呢!当时真应该让他拿把弓箭,那时没要他电话真是可惜,至少也应该把他拉到宾馆里画一张的。哦!还有这套,是在伦敦街头的抓拍的。我记得这个小女孩名字叫Eva夏娃呢,见我在拍她,她也很配合地摆了几个姿势呢!可爱吧~!"韩煜说这些时,身体更是凑近了闫柒。
  闫柒早把心思转移到到韩煜身上了,谁管那些照片啊!
  清秀的脸庞,略长的睫毛,线条清晰的锁骨,曲线柔和的后颈,身上还缠着柠檬味沐浴液的香味。
  ——此刻闫柒丹凤眼都快眯成条线了。
  "还有三亚这几张,是一对新婚夫妇。虽然他们说的方言我是一点都听不懂啦,交流时还是用笔记本写字交流的,可他们还是很合作地拍了整整一套!那几天我光围他们转了。"韩煜乐呵呵地笑道,翻动着手中的相片,说,"现在想起来,打扰人家蜜月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闫柒挑了挑好看的眉,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搞艺术创作的都像你这样找人做模特么?"
  "啊?"
  "我是说,你们都这样挑模特?看到瞬间的就上前拍下来?"
  "我是不太清楚别人的情况啦。"韩煜显得有些局促,毕竟平时和自己交流的也只有导师和学长他们,交流圈子有限,"只是学长他们有钱,还和模特签约了。我穷得叮当响,不招人待见嘛。"说完韩煜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是画人文和风景的居多,也不需要什么人体模特。再说了,人体模特哪有那么好找的?"
  "哦?模特不就是站在那儿……我的意思是,不就是站在那儿给人画的吗?"
  "那是训练用的肖像模特,那朋友间都可担任的,不需要太大难度。"韩煜笑着说,"像艺术人体模特是要精心挑选的,一个模特气质还要看他能不能符合画家的风格。说回来,好的肖像模特也是很吃香的。"
  闫柒看着收拾成本成册相片的韩煜,又试探性地问道:"那做模特都有什么标准?"
  "标准啊……"韩煜拖长了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像是在思索,"如果不是人体特殊模特,一般都无所谓,没什么特定的标准吧,应时应景吧……我是只要觉得顺眼的呢,都成。"
  闫柒此时把眼睛眯得更为诡异了,狭长的凤目盯着弯腰整理东西的韩煜,而对方还在整理手中的东西,并未注意到闫柒的异样。
  照这意思……
  这小子敢情是想满世界的跑?
  满地球的抓女人或男人照相?
  然后照好了还再亲手洗出来?
  最后还要装订成册?
  觉得不错还要画下来天天欣赏和揣摩?
  ——这事儿,有些困扰了。
  某人凤眼内流光更为闪亮,薄唇微启缓缓地吐道:
  "那……我,怎么样?"

  小攻是来提行李的[改]

  "呃、什么?"
  "我,做人体模特呢?"
  "闫大哥你……?"韩煜显得有些局促和尴尬。
  "我还不可以?"明明是带有点自恋意味的话却被闫柒那黯淡的目光故作遗憾的表情整的让韩煜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小煜要求这么高?"
  "呃,不、不是。"韩煜见状急忙否认,把闫柒得罪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可韩煜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话解释一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闫大哥很、很好了。"
  "哦?"闫柒此时又笑得格外灿烂。"是吗?"
  韩煜额头冷汗滑下:"是、是啊。"
  "哦。"闫柒作恍然大悟状:"那为什么小煜没找我做模特呢?"
  "这、这不是……"——这不是逼人嘛……!"闫大哥平时也很忙吧,再说……"
  "不忙啊。"闫柒轻松地说,"再说我也有些好奇,做一次模特也没关系吧。"
  "那个……"
  "唔?"
  面对闫柒,韩煜有些抽。
  看着面前绝对无可挑剔的人,韩煜也很无力,实在找不出个拒绝的理由。
  的确,闫柒作个人体绘画的模特条件绝对足够了。
  就算除去那张完美的脸,一米八几的个头,八头身匀称修长的体型,和韩煜偶尔看到出浴后闫柒不经意间露出的标准身材。
  对于一人体模特来说已经是上等了。
  可就这样的闫柒,韩煜总觉得少了什么。
  韩煜一开始就是有让闫柒作自己人体模特的打算,可他迟迟不动笔的原因在于闫柒本身。
  韩煜拿捏不准闫柒这个人的感觉。
  说温柔,韩煜却能感到闫柒身上的戾气;说阴冷,韩煜又能看到闫柒偶尔的一次亲和。
  之所以他能给人矛盾的印象,原因只有说是这个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存在。
  偏激、孤僻、稳重、开放。
  如此矛盾的一个人,如果只是想肤浅地画下他的外貌那副空壳的话……太可惜了!
  可是在那副外表下的神韵,韩煜抓不准。
  往琼瑶那儿说了,韩煜抓不住闫柒这个人的灵魂,没法给闫柒一个恰当的定位。
  ——连定位都无法确定,何从下笔?更别说是衍生创作了吧!
  怪就怪闫柒这个人把自己伪装太好吧。
  韩煜着实想让闫柒骨子里透出那股冷漠给放大,调出闫柒内心最底处的死寂,让他藏不住的阴狠搬上台面来,可终归韩煜却一直无从下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不能随意去冒犯对方的这层底线。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作为借口。
  其实说起来创作是很个人感情的东西,另一方来说,就是艺术家自己的情感宣泄。
  ——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所以多数是画家找模特,很少有模特找上画家,就是这个道理。闫柒并不适合韩煜以往的艺术风格,或者说是韩煜的风格接纳不了闫柒带来的一切。
  闫柒就是副完美到极致的画,谁都可能描绘,当然谁也都会把他毁了。
  如果是几年前刚出师的韩煜,那他肯定不会接这个单子。
  一个模特的成败关键在于画家,虽然闫柒不是混圈子里的,可韩煜还是选择宁愿不画,也不忍心毁了一副画。
  他下不了手。
  当一个瑰丽的美玉摆在自己面前,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但韩煜在出师后已经磨打滚爬了那么多年了,对自己凌驾事物的能力还是有点信心的了。
  但既然人家自己都提出来了,韩煜也想铤而走险的试一试,从闫柒的角度,以他的视角来调整自己的风格,找出配的上闫柒的风格方式来创作。
  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眉头紧锁,打量自己的眼神里带些考究和犀利的韩煜。
  这可和平时那个大清早起来刷牙都能挤错牙刷的韩煜,这样的差异和改变,闫柒不自觉得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有意思。
  "闫柒。"
  韩煜看着面前高出自己五公分的男人,第一次直呼对方姓名地说道:"你得容我点时间处理手头的活儿,完了,我还需要调整下,最后才能找你画,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么?不是:可以么?
  这倒是有写命令的口气在里头,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感觉。
  闫柒本身工作关系是在彼此平等尊重下进行的,对于这种上来就强压的态度,绝对是排斥的,虽然对方并不是在跟自己谈条件,可这样带了些命令口气让闫柒还是有些不舒服。
  就像在挑衅自己容忍能力,多年来的习惯不是因为你就可以打破的。
  调整了一下面部的笑容,闫柒风轻云淡地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在意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还是不要麻烦了。"
  这里是典型商人谈判时的迂回战术,欲扬先抑。
  你探触我的底线,那么我就不动声色的迂回,比得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不行。"
  韩煜哪能像到那么多,面对闫柒有一点点松动的现象,韩煜直截了当的表态,脸色越发越加严肃,看着闫柒认真且慎重地用着决绝地口气说道:
  "在没我允许前,你只属于我,明白了么?"
  面对格外陌生的韩煜,连惯用的掩饰笑容也有些迟缓。
  闫柒完美的面具,在瞬间几乎穿帮。
  那也不过是在片刻间,闫柒明确地捕捉到韩煜眼中流光后,随即再次笑得人畜无害,用商人的典型的推脱态度,不卑不吭地说道:"好啊,我随你。"
  于是表面是达成共识了,那么,那就看韩煜这边的准备工作了。
  两个星期。
  单单就这两个星期,让闫柒切身实际地感受到一艺术家赶作品的恐怖程度。
  每日每夜的摆弄,家里什么也不收拾,韩大师唯一从他那屋子里出来也就是为了烧口饭,烧完后,也不顾闫柒,直接把碗筷往那儿一放,转身就跑回房间里继续琢磨。
  两个星期闫柒都没见到韩大师说过一句,也没瞅见韩大师从他那房子里走出来。当家里的茶几台子上堆积上了层厚厚的灰尘;厨房水池里的碗筷都可以养出蛆的时候,闫柒受不了!
  太……太邋遢的!
  CALL家政公司电话后,闫柒把通向把韩煜房间的走廊门关上,花了一下午请人把韩大师的家里收拾干净咯。
  当家政公司的人一走,韩大师也出关了。
  韩煜出关第一时间不是和闫柒打招呼,而是翻找电话联络本联系订货的人,约好明天一早就来看货后,韩大师才看到干净如初的房子。于是就是惊恐又万分激动对着闫柒一阵膜拜。
  "了不起,除了我请的老阿姨,还没人能把这房子打扫干净!"
  "……就算是地震,你可能当成一时头晕吧。"
  闫柒抽搐着嘴角,这人当真没听到房间里家政公司的人员走动声?
  "什么?"韩煜不解,"又地震了?没听说啊,我去开电视瞧瞧。"
  "没。"闫柒叹口气,拍了拍满身都是石灰粉末的衣服的韩煜,说道,"你先洗洗吧,我去楼下倒垃圾顺便喊外卖。"
  "谢谢闫大哥。"韩煜笑着跑去阳台拿换洗衣服,"闫大哥真是大方好人呐。"其实韩煜的潜台词是:有钱又大方的美人,那都是大大的好人!
  闫柒看蹦达着跑阳台拿衣服的韩煜,笑笑未语,提着塑料袋下楼。
  接下来,闫柒再次认识到韩煜这个行动派的实力。
  当天早上交货、下午提款、晚上收拾行囊。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闫柒房门口,跟刚起床有点起床气的闫柒说要出门三个月,回来再给闫柒画像,还掏出个存折,吩咐闫柒别忘了要定时买水买电。
  闫柒靠着自己房门,头有些痛。
  看着全副武装过的某人,抽着嘴角,又看到一打塞满整个钱包的证件机票,头更是痛了。
  ——妈的!这人绝对是疯子。
  "你要去哪?"
  "时间有限,就不出国了,我打算在国内走走。"
  说这话时,韩煜的表情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多么晴朗,丫为什么还呆在家里睡懒觉一样,让闫柒气的吐血。
  "你带这么多东西去?"
  揉着额角,闫柒有些气结,走到客厅里,指着那重达十几公斤的画袋,更甭提韩煜另只包里的相机和一些摄影器材了,少说都也有二十公斤!
  和这两个大包显然不符的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旅行包,不用打开,也能猜到里面装的是韩煜那可怜的几件换洗衣服。
  "唔。我办托运啊。"韩煜的表情依旧是很理所当然,搞得闫柒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个的思维方式有问题还是韩煜的脑袋不正常。
  看着韩煜那张倍儿纯真的神情,闫柒又不好意思开口反驳他。
  闫柒有些明白为什么搞创作的人跟平常人说不到一块去了。
  这他妈的大脑结构层就不一样嘛!
  宝马能和奥迪换壳么?CK能跟BOSS换设计师么?这他妈的跟他扯什么叫常识不是纯他姥姥找不自在嘛!
  "那你怎解决住宿问题?"
  "到那儿再说啊,怕什么?"
  "……"你是不怕,你是万能SUPER MAN了。
  闫柒一把拿过韩煜那个机票钞票证件塞满所有袋子的钱包,说:"甭坐飞机了,我开车带你去。"
  "不用了麻烦你闫大哥了,我要去山区,你那车……算了吧。"韩煜没说出口的话包括以下:你那车哪经得起在山路里蹂躏?您要不想要您那车了,倒给我嘛,我回头卖了可以抵好几月的房贷啊!说不定还能拿去拍卖!
  "我车多。"韩煜那点心思自己还能不了解,闫柒看都没看韩煜就把机票拿出来审阅,敷衍态度地接了句。
  完了,闫柒觉得说完这句话后的自己很是欠揍。
  跟韩煜处久了,这人脾性也所了解,仇富那是肯定的,每次自己把半新不旧的衬衫扔掉时,韩煜就会用带刺的目光把闫柒盯毛,直到自己拿剪刀把衬衫剪开做抹布或者给韩大师做调色布才行。
  此时,面对韩煜严厉的目光,闫柒逼不得已,换了个方式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在山西那边是卖车的,不用担心。"
  结果在韩煜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只好被迫服从。
  罢了,看开点看开点,权当多个提行李的。

  面具下的真实[改]

  闫柒洗漱完毕后,就出门办理退机手续和联系人员安排路程了,而韩煜就只好呆家里发呆等闫柒回来。
  开电脑逛逛学长和师兄的博客,又去美术网看看最近有什么展览信息。
  有些发慌地在网上逛了一圈无果后,韩煜便关了电脑,窝在沙发上玩起PSP。
  在第三次玩坏核心危机里刷1000人的任务后,韩煜实在是无聊了。
  躺在软乎的沙发里,韩煜偏过头,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闫柒房间门并没关上。鬼使神差的,韩煜站起身来走向闫柒房间,推开门,走进去。
  窗户没开,而窗帘被拉到一边,午前的阳光洒落进来,光线柔和。
  半躺在闫柒平时休息的座椅上,韩煜仰头环视整个房间。
  这个房间原本是韩煜为了出租房屋,从一储藏室整理出来的杂乱房间,而现在却被闫柒整理的井井有条。
  对于闫柒的个人内务水准,韩煜有些佩服,自己一向邋遢惯了,就没个良好的习惯。
  离开椅子,站起身,走到床边。
  床头柜上并没有摆放太多的东西,唯一的几个小药瓶韩煜也认得,那是进口的三唑仑。韩煜也有服用此药的习惯,不过大多都是在被脑子里的创作想法壅塞地睡不着觉时才会服用。
  闫柒不抽烟,而韩煜也只是在偶尔情绪焦躁时才会抽上两根,平时碰都不碰。
  所以房间里有的,也只是闫柒身上专有的淡香。
  韩煜不太懂香水这类东西,自然也无法分辨出闫柒用的香水好坏,不过一向对气味并不敏感的韩煜觉得这味道闻起来挺舒服的,应该不便宜吧……以那男人的生活水平。
  韩煜干脆躺在某人的床上,阖上眼。
  闻着床单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韩煜想象闫柒坐在床边的样子。
  优雅得体的举止,好看的唇挂着那惯用的笑容,对所有人都抱以伪善温柔,偶尔,凝视人的眸子会变得深邃。
  片刻间,可以切换成不同的表情应对不同人。
  闫柒的形象渐渐袭上韩煜此时所有思绪。
  韩煜坐起身、搬来画架、拿起笔、开始勾线。
  一张张反复地构图,凭记忆开始描画。
  就当闫柒此时正站在自己眼前,忽略万年不变的微笑,不放过他脸部曾经出现过的每一次细微表情,像台相机一样,一帧一帧地捕捉下来,用手中的画笔印记在白纸上。
  枯燥和单调的描绘,挖空心思的去回忆和感受事物本事,初步印象和反复意象,是印象派练习的第一步。
  所以在等闫柒回到家正准备跟韩煜说他们开车先进大同市的路程安排时,却看到韩煜独自一人坐在他房间里,架着画架在画着什么。
  从未见过韩大师亲场作画的闫柒,抱着浓重的好奇心走过去,本想在旁静静观察,但韩煜一见他回来,二话不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
  没等闫柒找出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韩煜就重回到画架边,扯下刚画到一半的画扔在一边,重新夹了一张新纸,对着闫柒,开始速写。
  当年初中刚毕业,韩煜转修西洋画,为了训练韩煜的人物观察能力,老师就把手头的几个学生全部拉到大街外、天桥上、商场里,总之一句话,是哪儿人多就把人而往哪儿带,让大伙在公共场合画画。
  一开始韩煜还怯场得很,对于路人的指点还会受其影响。
  但才一个月下来,韩煜已是变得可以雷打不动地进行创作了,对于旁人的驻足围观,权当不存在,要是实在怕人吵,就带个耳机蹲在角落里。
  后来老师见大家的心理素质已经养成了后,带大家去外头作画的次数也渐少。
  可韩煜却给养成了习惯,平日里一旦有时间,却又不想闷在家里时。韩大师就背上个画夹坐地铁去市中心,然后蹲在广场附近的地方捕捉行人作画,一画便是一天。
  好的速写就是一副完美的作品,只要是学过素描的都深知这一点。
  而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画的种类里并没有速写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在西方,根本不存在速写一说,只有素描。
  速写,不过是草稿和线条的结合体而已。
  只有在把人物瞬间散发出感觉印在自个脑海里,把双眼观察到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记下来,然后灵活运用以前的构图训练,以最快的速度抓捕出人物的动作、神态。
  这些都是最能反映出画师个人观察能力的考验。
  闫柒以为韩煜至少也要画个半天或几小时的,都已做好等会儿会全身僵硬的思想准备,结果没过多久,韩煜画个两下就收笔了。
  画完后,韩煜头也不抬地取下画纸。脚踩着被自己扔了一地的画稿,手里拿着那张刚完成的画回到自己房间。
  拿过桌子上的喷剂,定画,随后夹在墙壁的挂夹上,完全把闫柒被自己扔在另个房间这件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而被韩煜丢在房间里的闫柒已习惯韩煜这种神经质的思维方式了。叹口气,站起身,闫柒弯腰捡起被韩煜扔了一地的画稿,边收边看。
  在看着那些画稿的时候,闫柒有些惊讶,那些画中,全部都是自己,但又有点不像自己,说不上来的感觉。
  背景再多,人物却始终只有一个。
  有阳台,有沙发,有笑着的,也有面无表情站着的,各式各样,或是站在阳台上吹风的、或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的,闫柒翻到最后的几张,不由得目瞪口呆。
  竟然还有出浴图!
  什么时候被人看到的?闫柒有些哭笑不得。
  被心上人画了那么多遍先不说,只要一想到某人平日里的目光基本上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还把自己观察得如此细微,闫柒有些飘飘然。
  怎么看……这都像是在对自个表白嘛!
  拿着这些画稿,闫柒喜滋滋地走到韩煜的工作间,问道。
  "这些不要了?"
  "不要。"韩煜盯着刚刚画好的那张,头也不转地说道,"失败品。"
  "怎么说?"
  "那都不是你。"
  "哦?这样?"闫柒真没看出墙上的那画和手中的这些到底有什么不同。
  罢了,反正都是自己,有这点就够了。
  想到这里,闫柒嘴角噙着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唇勾起的弧度也越加越深刻。
  其实这不怪闫柒啊,白纸黑线的,画稿的优劣,什么地方处理的清晰,什么地方笔触很拖拉,以闫柒的艺术水平压根就瞧不出来啊!
  再者说了,闫柒压根就没想关注这些,他早被那几幅出浴图乐呵地找不着北了。
  "那这些画怎么办?扔了?"
  "扔了?那就可惜了"
  "哦?"闫柒有些激动,他舍不得扔?
  "反面不是还可以画嘛?回头还可以用作废纸来试色啊。"韩煜表情很纯真……
  "……"
  闫柒再次抽了下嘴角,看着韩煜伸手摸着刚才的画,盯着那副画的神情可比看自己的眼神深情了不知道多少倍,都快把纸看通了……
  到这里,闫柒有些说不出口的郁闷,虽然说那都是自己吧,可就是嫉妒,不舒服的很。
  难不成自己一活人还比不上张破纸么?
  闫柒越想越泄气,丧气地问:"那你手中的那张,就是你口中说的'我'?"
  "这?这也不是你。"韩煜立即摇了摇头,说,"真实的你并不是这样。"
  说完,韩煜转过头,盯着闫柒,抿着唇,不说话。
  闫柒有些玩味地抱胸看着韩煜投来深究而认真的目光,有种碰到棘手猎物的兴奋感。
  觉得韩煜再用这种眼神看下去,闫柒怕自己会失控,压制住血液里的涌动,闫柒微眯凤眼,歪着头问:"那……什么是'我'呢?"
  "不知道。"韩煜回答的格外认真,视线从闫柒身上移开,重新转向墙上的画,"也许我知道,可我画不出来。"
  "挺玄的,画家都这样儿?"闫柒问道。
  "差不多吧。"韩煜立即笑了出来,"反正都挺神经质的,我导师半夜三更还会起来研墨作画呢,我学长为拍一模特还花了半年的时间呢,这种事儿,在我们看来都挺正常的。"
  "……那你画我需要多长时间?"
  "不清楚。"韩煜耸耸肩,"看能力吧,也许一晚,也许需要半年。"
  其实韩煜还有些话没说出来,现在的他说的话全是纯粹敷衍闫柒。
  画不出来。
  现在的自己,画不出来那个掩藏在面具下真实的闫柒。
  稍微……
  还欠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真实的韩大师[改]

  不像韩煜,闫柒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供自己自由挥霍不说了,更不能像韩煜那样说走人就能打上包袱走路的人。
  想要腾出近三个月的时间陪韩煜跑遍中国,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光是处理自己手头现有工作就花了闫柒一个星期时间,好在韩煜不也心急,天天在家里查阅着相关信息为出行做足准备。
  把一切事务交代给下属后,闫柒终于可以边行路边处理业务,起码,自己那边能走得开人了。
  当李修在第一时间接到闫柒要和某人环游中国的消息后,一时全都傻眼,要么自己耳朵坏了,要么就是自己的消息来源处耗子那儿出了错,再要么就是闫柒脑抽还没进医院住ICU。
  李修实在是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让耗子跟闫柒约好在他店里聚个头。
  第二日,在见到神采奕奕地从门口走来的闫柒,李修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下,神色不定地说:"现在整容技术真可以的,都能以假乱真了。"
  "那三少需要带我去DNA验证吗?"
  "别扯了,你不会被那小子拐骗到山沟沟里卖去当民工吧。哪天煤矿塌方了,你可就只能在里头给土地当养料了。"
  "谢谢三少关心。"闫柒此刻像只发春的老狐狸,丹凤眼笑得像弯月牙,荡着春意。
  "客气了,应该的。"李修也不客气地占下闫柒口头便宜。
  闫柒满面春光说:"那李三少来我这儿到底干嘛来了?"
  "你说呢?我以为下半年你打算去环游世界呢。"李修扬起下巴说,"临终前再见一面什么的,留个纪念。"
  "有可能,是个好提议。"
  李修看着闫柒仍笑得四平八稳,半天也只憋出句:"操!"
  闫柒让吧台给李修上了杯酒,换了个坐姿说:"有事儿?"
  "有啊。你都陪人去山西祸害群众了,我也就不浪费资源了,好不容易去趟山西就顺便帮我和那边的人谈谈。放心,不会耽搁你陪人亲热的时间。"李修接过酒杯。
  "亲热?哈哈,我现就一提行李的。"
  "提个行李都能让你乐成这样?"
  "还可以正大光明的玩一趟啊。"
  "玩?"李修这回倒是冷笑起来,"你玩得起么?"
  "嗯?"闫柒转头看着李修。
  李修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桃花眼微眯:"你和他……是两世界的人吧。好比奥巴马和汤姆克鲁斯一样不可能。"见闫柒笑得更乐了,李修接着说,"你甭跟我扯什么一切皆有可能的屁话,说了,信不信老子拿酒瓶儿花你脑袋。"
  "三少,你越来越逗了。"闫柒笑着说。
  "甭跟我哈哈。"李修冷笑,"老子没心思跟你扯淡。"
  好事大家轮流做,都有那么一回是个好公民、大良民的形象,而坏事嘛……一个都少不了、一次也落不下。
  做什么行当、干什么活儿、吃什么饭儿大伙自个心里都清楚的很。
  不是一路人,不吃一桌饭,这道理摆在那儿。你不可能指望布什和拉登坐一块聊天扯蛋。
  闫柒是有个光鲜亮丽的酒店老板做盾牌,可骨子里呢?
  而至于这伙人里的其他人呢,那就甭说了吧,单说李修,自从自个重操旧业后,李修手里、包里的那些钱就没干净过。
  如果没弄错,闫柒的房东是美术家协会会员,作品也多次入围获奖,教他启蒙那位导师也是在业内盛名久远,同他一批出来的人全都是被看好的一批,算是前途大好的青年画家。
  这么一看——怎都是气场不合的俩人吧!
  闫柒是怎么能和对方和平共处的?或是说,对方怎么能把闫柒当作普通租客一样对待?
  闫柒侧过身子笑眯眯地问:"你怎知道没戏儿?"
  李修看着闫柒说:"一脱离现实傻了吧唧的艺术小青年能有多大能耐让你看中他?"
  "傻?"闫柒反笑,"他可不傻。"
  看闫柒笑容就知道事情不尽人意了,李修示意闫柒继续说下去。
  闫柒叫吧台给李修的酒杯满上:"这么说吧,相处一个月,他连个让我犯罪机会都没给。"
  李修也来了兴致,修长的手指磨着杯口,眼角上挑:"说。"
  "要说那可就多了去了……除去第一见面,他就没在我呆家时洗过一次澡,更别说交流感情喝口酒了。"玩转着手里的酒杯,闫柒继续说,"睡觉房门还带锁的,绝对是跟防狼似的。"
  "你的确是头狼,带色的。"李修拿下遮挡过于锐利视线的眼镜,桃花眼眼角上挑,眼波流转,抿唇,"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是挺有意思的。"
  闫柒不像那种会把自己欲望表达如此明目张胆、任人觉察的人。论伪装技术,闫柒那可比谁都好。只要是能看透闫柒危险本质的孩子都挺了不起的。
  单这点来说那小子不光不傻,脑袋还挺灵光。
  "那当然。"闫柒更乐了,"我看上的,能差么?"
  那些差不差的问题,还是放一边吧,当先,要考虑考虑就韩大师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能活到今天的。
  闫柒和韩煜上路后,闫柒就发现现实太残酷了。
  当初说是归说,可当真上路后,闫柒悔的肠子也青了。
  先去的是山西大同,一进矿区,一见到那场面,韩煜就返璞了,天天就抱着画夹跑煤矿工人路口那儿采景绘画,全把闫柒扔到脑后儿了。
  闫柒到矿区一个星期后差点没被折腾半死,反差太大的生活,一下子没能适应。
  但又总不能天天在矿区和城市间来回跑吧,不说油钱了,光是时间、精力就没法儿的事儿。
  看着韩大师为艺术做奉献的样子,闫柒真要表达一下自己对艺术家的敬意了。
  后来闫柒学乖了,先跑到小镇上的招待所住着,天天开车送韩大师跑矿区去。
  随后,闫柒发挥商人的本质,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人际关系。不出一周总算找着个认识的煤矿老板,在几次商议、几顿饭后交情就定下来了。
  闫柒把韩煜扔到那个煤矿老板所包的场子里头,任韩煜呆在那里头搞创作,闫柒也能稍稍放心地去处理李修交给自个的事儿了。
  而韩大师就是韩大师,在煤矿区里摸打滚爬二个半月,不喊一句累的,当然也可以说成韩大师压根没觉得累。
  但是——整整二个半月啊!
  这期间闫柒回北京处理私事不下于五次,每次回去再回来时,就看到灰头土脸的韩大师在弄来的土胚房里彻夜钻研,歇都不歇的。
  闫柒也没好意思打扰他,任着韩煜性子来吧,创作就是他的命啊。
  虽不能理解他的行为,起码得支持他是不?
  但韩煜越过越不象样时,闫柒着实是看不下去了,再这样弄下去,韩大师跟挖煤的也没区别了。
  把腌臜透了的韩煜拉回城内,先把韩煜拉到星级宾馆里,闫柒又扔了套干净的衣服给韩煜,让他好好地把自己打理干净。
  见韩煜从浴室里出来后,闫柒前后瞅了瞅,总算有个人样了,这才拉他在宾馆里吃了顿好的。
  餐桌上,闫柒实在是忍不住地问了:"要是我不在,你怎办?"
  韩大师很是镇定地吃着饭桌上的菜,时不时抬头看了下坐在对面的闫柒,说:"住矿区的棚子啊,很便宜,又方便。"
  "……"
  把他安排舒坦了,完了,还遭人埋怨浪费钱了。
  闫柒离吐血辞世不远了。
  闫柒再次确信,这搞艺术的都是半疯子。千万别跟他们讨论生活,那真是在扯淡!
  二个月半后,韩大师提着他那已是五十多斤的画袋、画纸桶,手里还捧着他宝贝很久的EOS 5D Mark II,回到北京。
  回来后闫柒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两句话,韩大师就CALL来自己的学长和师姐一群人来家里,开起来研讨会。
  一群人来了后,闫柒倒是有些诧异了,整群人中,就单单韩煜一个人像个纯艺术家的范儿,别的多多少少有点社会气在里头。
  闫柒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伙儿在客厅讨论,相互也不冲突。
  "诶?这你是在哪儿拍的?光圈数是多少?"
  "值八啊。"
  "光感呢?"
  "我全采用白平衡,基本上是默认值,没调过。"
  "也不需要调啊,小煜又不像你拍人体摄影,唔,这张不错,快门取几秒?"
  "这几张都是十五秒的,光圈值16,当时太阳太大了!差点就抛白光了。"
  "你也不带个镜头,你买的那个70-200呢?"
  "啊,太重了,没来得及带嘛。"
  "真是可惜,这张照片取角有问题。"
  "我也觉得,回头删了。这张呢?我个人觉得还不错。"
  "还成吧,这套你是用广角拉下来的?我觉得广角还没了感觉呢,透视立体感不强了。"
  "是吗?那回头我注意。"
  "别听他的,小煜你照自己喜欢的就好,阿柳太吹毛求疵了!"
  "说什么呢?我就觉得小煜跟我干摄影有前途,别摆弄那颜料了!烧钱!"
  "你那些镜头不烧钱啊!胶卷呢?真是抬举自己!小煜甭听他的,把你这次的画拿来看看。"
  "诶。好的,学姐,你等下啊……"
  一下午讨论结束后,韩煜留大伙在家吃了晚饭,仍是韩大师掌勺。
  期间大家似乎对闫柒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有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问了几句客套的废话。
  晚饭结束后,一伙人就没多逗留了。
  临走时那个娃娃脸还给了闫柒张名片,说是'以后想发展模特界找我''没钱时,做平面模特是不错的选择'之类的屁话,闫柒脸上笑容有些僵,要不是为了韩煜,至于么我!都沦落到和三流小明星一起去当模特?
  在终于清静下来的房间里,闫柒半躺沙发上休息时,就看到韩煜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闫柒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坐起身,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那个,闫柒,我们商量个事儿吧。"
  "嗯?什么?"
  "我们去趟西藏吧,十一月西藏人少,再说十一月里还有藏民朝拜,我想去看看。"
  "嗯。好,随……等等!"闫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倍儿正经地韩煜,"你刚说,上哪儿?"
  "西藏。"
  "再说遍?"
  "西藏。"
  "想都甭想!"

  你说行我就行[改]

  闫柒是犟不过韩大师的,在韩大师表现出对祖国西藏美好向往第二个礼拜后,闫柒服输了。
  他实在忍受不了韩煜在耳边无时无刻地碎碎念,跟招魂似的,太阴魂不散了!
  入境西藏先不说手续问题,光是要筹备的东西就有一大堆。
  闫柒咬咬牙,硬是厚着脸皮找上耗子,让他跟浅海那边说声,帮忙打理业务一个月,顺便来看场子。
  当耗子接到闫柒的求助时,这娃子真以为这世界内分泌失调了。
  "跟你实说了吧,李大爷前些日子跟我扯你为中国美术事业当了三陪:陪玩、陪吃、陪喝的,还倒贴了不少老人头,那会儿,我不信,还以为他说梦话呢。"耗子咽了口气,继续说,"操的!这回你找上我后,我是真信了,没法不信,我跟你讲。跟你混那么久,头次见你这么拼命,回头一定要叫主席给你搬个贡献奖,太有献身精神了!"
  "甭跟我挤,我没心情。"闫柒面色不佳。
  "真是……敢情的,没法说你。"耗子啧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
  "狼?"闫柒板下脸,"我扔了那么多孩子进去就为了套只狼?你滚蛋吧!"
  "那你要什么?"耗子看着难得会着急的某人。
  "内脏!"闫柒恶狠狠地说,"化成灰了照样都得扫来,一点渣都不能剩!"
  "……"
  耗子开始怀疑这还是那个永远彬彬有礼的绅士闫柒么?人格裂变了吧!
  结果闫柒和耗子喝酒喝到最后,闫柒煞是愤慨地跟耗子说道:"知道么?他跟我说,他一学长为了摄影事业,和猴子朝夕相处的,半夜三点起床,持续一个星期,就为了照张日出照片。
  "一个人在山上?"耗子有些茫然。
  "对,一个人呆山里住了五年。"闫柒点点头。
  "五年?拍啥能怕那么久?"
  "你千万别问他们这种问题,一根草他们都能讨论下用什么角度去拍,更别说同一个地方用多种光感度的拍下来,然后再一张一张的研究。"
  "……"
  "这还不算什么。"闫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还有个朋友,说是要终身呆在武夷山里头儿,那人真是……嘿!他闭着眼睛都能下山上山的。他天天对着武夷山照,据说还找上采茶人,要学习攀爬,想扛着相机爬上去照张母株大红袍。"
  "操!疯子。"
  "疯?"闫柒挑着眉毛,"这不算什么,你要去跟我去韩煜那儿,看他颜料就知道,同一种红,他能给我调出十几种渐变色,完了,还跟我说,这不是我要的红。"
  "我看你也差不多了,给人熏陶成这样了,你半疯了。"耗子言简意骇。
  闫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半疯?老子早就入魔了。"
  联系好浅海后,闫柒也有时间和韩煜一起坐下来讨论具体事项安排了。
  在关于怎么去西藏这点上,俩人有严重分歧。
  闫柒的意思是,在北京坐直飞过去,省去那些麻烦的手续了,而韩煜的意思呢,是做飞机先去成都,然后再在成都坐火车或者汽车入境。
  "走下川藏线吧,还可以沿途采景的,我还想看看《天下无贼》里头拍的那条高架桥……"
  "你也不看看这要走多久?"闫柒揉了揉太阳穴。
  "没关系的,你把车借我,我自己开过去。"
  "不行。"闫柒这回回答的很坚决。那到时真是连人带车的回不来了,韩煜铁定就住那里头不出来了。
  "可我想沿途走下四川。"
  "甭搞笑了!进神农架?学那个不见野人就不刮胡子的疯子?"
  "看国宝还不成么?"韩煜一脸委屈。
  "拉到!照镜子瞅瞅吧,你自己就够国宝的了!"
  结果闫柒还是败了。
  在请教几个旅游朋友后,两人还是决定做火车进西藏,主要还是因为高原反应的问题,你坐火车进去,有个渐渐适应的过程,对从来没进过西藏的人,那些旅游达人还建议俩人做汽车一点点的地开进去,对身体也好。
  闫柒把自己店里的事情交代浅海后,浅海还取笑闫柒交代事情的方式就跟交代遗嘱的,一听这话,闫柒咬牙切齿地说道:"甭扯了!能完好回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每个人都以为现在西藏铁路开通后,进西藏是在简单不过事情的,有钱谁不能去玩啊!但你可知道,进西藏前,可是要经过体能训练的,还有身体检查的,除了氧气稀薄过头的大气,那超强的紫外线都能把你晒伤咯,并且还不能洗澡!
  在被韩煜拉到活佛的栖息地后,闫柒觉得自个的人生已是彻底颠覆了。
  在西藏境内,闫柒严格要求韩煜只能呆在拉萨附近,出门要有闫柒跟随,不准乱跑。
  当然,在那种高原地区,你要执意腾空跑步那是想死……不想牙龈大出血或者直接倒地不起,那么还是乖乖地慢悠悠地好好走路吧。
  好在韩煜进入韩大师的状态后,就是对着大草原发呆,一呆就是呆上整整一天。
  见着韩煜那样,要不是他偶尔还会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两张,给点反应,闫柒都盘算着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了。
  西藏的气候实在是个挑战,闫柒天天抹了防晒霜戴着墨镜出门都嫌难受,而韩大师只戴着一顶大帽子就外出取景一整天,完全无视那让人反胃的紫外线,对于这点,闫柒无条件的佩服!
  韩煜这回带了不少摄影器材,光镜头就带了两,还不算上佳能附赠镜头。
  结果就是韩煜几乎天天早起拉闫柒去拍照,导致闫柒进西藏开始就没睡过一晚好觉。
  睡觉不能垫枕头不说了,清早就被韩煜拉起来,用湿巾擦擦脸,随便刷刷牙就出门了,是人都得憔悴。
  韩煜采景极其人品,还喜欢打电话给远在上海的一个来过西藏学姐问哪里的角度好。
  "拍布达拉宫啊,小煜,你就选在上午六点和十点之间,那时候的侧光很美。"
  ——结果就是闫柒就陪韩煜在十二月的天气里,呆了四个小时,连续三天。
  "你想拍布达拉宫的倒影?哦,你去广场南侧,那边有个点,你找找,可以拉下布达拉宫整个倒影的全景。"
  ——结果就是韩煜跑遍了整个广场南侧,几乎一步的挪移,不停的转换着三脚架。
  "八角街?现在不是藏历四月吧,转经的人比较少,你几乎拍不到呢,我想想……你可以在旁边的建筑上看看,能不能取广场朝拜人的景。"
  在被韩煜折腾快瘫下的闫柒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拍着韩煜的肩,倍儿认真地问道:"你……到底是搞摄影的,还是搞画画的?"
  韩煜一脸淡定地说:"艺术是相通的。"
  闫柒没打算呆在西藏的时间过长,一来是环境,二来是时间。不光闫柒自己有事要忙了,而韩煜也有事要忙活,没时间摸鱼了。
  在把几个著名景点走了一圈后,闫柒和韩煜就打算回程了。
  原本就和韩煜约好了,在拉萨逗留半个月就走人,结果返程的前一天,韩煜又折腾起来。
  不过这回,闫柒倒是希望能这样多折腾几次。
  那天,闫柒靠着旅馆的木门问韩煜:"这一趟,有收获么?"
  "还成。"韩煜正在帮画纸加框。
  对于这个答案,闫柒很是无奈,又不能说什么,转而把目光移向韩煜手中的画。
  韩煜一路上很少动笔,除去偶尔的铅笔稿,几乎很少动油彩,唯一的一幅油画也是作为请他们吃了半个月饭老藏民的礼物。
  整幅画都被苍茫的草原所占据,远处的山、近似平行的土地、没有云的天,空灵而压抑。
  画面上唯一的人物,是老藏民家的藏家男孩,名字闫柒记得是叫什么降泽,好像是大海之意。
  男孩穿着藏族特有的民族服饰,怀中抱着挂着红绸子的羊,根据韩煜介绍这种羊叫放生羊,转经时牵着走的。
  男孩咧着嘴角,眼睛明亮,那发干而黑黝的皮肤被刻画的淋漓尽致。
  ——虚无,却又饱含情感。
  闫柒的审美是有限,但也看出了韩煜的画比起以前的确让人觉得变了。
  至于改变在哪,具体怎么变化之类的,闫柒自个说不上来,太微妙了,也太玄乎了。
  至少,闫柒是无法从韩煜的画上,移开目光了。
  "闫柒,明天我们去趟纳木错湖成么,很近的,路都修过了,来回不过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那是在平原上的驾驶时速!
  "不行?"韩煜眨了眨眼睛。
  正准备下去吃饭的闫柒被韩煜喊住,而在确定那表情很认真后,想想韩煜这半月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喝着花了三元钱买来的饮料,闫柒点点头。
  "行,你说行我就行。"

  "闫柒、接吻吧。"[改]

  第二天早四点,天还擦着黑,韩煜拉着闫柒就出门了。
  山路在这几年都有被大肆修建过,除去那些比较偏的土路,整体来说,车还算好开。
  路上,韩煜就坐在车里举着相机不停的留影。
  在煤矿区里早见识过韩煜的行为后,闫柒也见怪不怪了,反正搞这行的人都差不多,随他去吧。
  为了给韩煜一个相对平稳的照相环境,闫柒也没敢把特意租来的凌志400开快,挂着档,晃悠悠地行驶在公路上。
  一时见,在整个静谧的车厢空间里,只有韩煜手中相机喀嚓声和涌进车内的风声。
  到半山腰上,韩煜高原反应得厉害,闫柒不得不把车子停在路边上,好让韩煜做调整。
  在吃了红景天后,韩煜便说要下车透风。
  站在公路边,韩煜动也不动地杵在那儿,目光飘到远处层叠的山峦上。
  闫柒也随着韩煜一起下了车,手里拿着从车里带出来的大衣。
  走到韩煜身边,把大衣披在韩煜身上,陪他看着远处的山。
  耳际边吹过的风如同是带了刀子的,像是能割开脆弱的皮肤一般,在皮肤表面留下道道的血口子,微微刺痛。
  ——何为巍巍昆仑?
  ——何为崚嶒山岳?
  高耸入云的山,一个个全压在你面前,没有过多的颜色去凸显,却绚丽的让你匪夷所思。
  素色的山、靛色的空、褐色的土,铺天盖地涌进你的视线,冲击着你毫无准备的心境。
  缠绕在耳边是,似乎是那些连绵不绝的梵呗。
  那是望不到尽头的景象,无边无际地延续在你所能覆盖的视野中。
  闫柒有些呆,看着面前的一切。
  "震撼吧。"
  韩煜笑了笑,干裂的嘴唇有些出血,眉角柔和。
  其实不用韩煜说,闫柒也能感同身受。
  这和以前去南方游玩时见到的山差别太大。
  那些山是静谧且神秘、不可探究的,那每一片葱郁的丛林里都埋伏着危机,永远是以一种深邃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而此刻,这里的山,则是把自身所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全部展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发自内心所震撼并折服的。
  侧头看着韩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吸去他嘴唇裂开口子的血丝,笑了笑,闫柒说道:"是挺震撼的,要不是你这次拉我来,估计,一辈子,也没想过要来这儿吧……"
  谁想过要来这里?
  活到现在,视线里所有的美景全是陪衬,或者从来都是走马观花的经过,从未想过要静下心来看看。
  转头看到韩煜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复杂的可怕,闫柒不解地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要吸氧么?"
  闫柒记得他还租了台小型的吸氧机,搁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就以防不备之需。
  "……"
  韩煜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态。
  突然。
  他从大衣里伸出手,抚上闫柒的侧脸。
  这个举动让闫柒全身反射性的一僵。
  指间那原本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且干裂,在高原环境的折腾下,闫柒这半个月来的状态很不是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吧,丹凤眼依旧笑得像一弯月牙。
  闫柒有些愣住,这是除去第一次见面之后,韩煜第一次主动接触自个。
  尽管如此,闫柒还是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那让人沉溺其中的深幽黑瞳,炯炯地望着韩煜,笑而不语。
  韩煜指尖离开那微凉脸颊。
  良久才开口:
  "走吧,还得去纳木错湖留影儿呢。"
  "嗯。"
  路上,韩煜坐在车厢里一声也不吭,而闫柒专心开车。当初闫柒反对找个司机,嫌麻烦不说了,也碍事,可现在是后悔了,在这儿开车比开赛车还累人。
  两人还在经过那根拉山口时,也被那些粗暴的拉着牦牛的人拦下。
  一时间闫柒还以为是来抢劫,心想,敢情这儿抢劫都他妈不拿刀牵牦牛的?
  后来听韩煜解释说,这些人不给钱是没法过去的,强行收费拍照,不给钱,可能会遭围攻,等会事儿闹大了,荒山野岭的,没法儿收拾。
  见此,闫柒只好铁青着脸给了几张老人头。
  等韩煜随便拍了两张后问了:"给那么多钱,你就拍这点儿?"
  "在这儿时间不能逗留长,到纳木错那儿,还有免费给照相的。"
  "这人素质就这样?"
  "不是他们的错,来这儿的游客太多,已经打扰他们了。"韩煜说,"还有,你给的也太多了,五百,一个旅行团才给那么多……"
  "……"
  其实这就叫财大气粗来着。
  没开多久,就在公路边看到了纳木错湖,这时,韩大师发话了。
  "下车吧,先在这儿拍吧。"
  闫柒微怔:"你不去……"
  "不了,我怕前面会变天,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韩煜解释,"我们已经够运气的,十二月来纳木错,没遇上下雪封山就是活佛赐福了。"
  "这样啊,随你。"
  闫柒也不知道他打什么注意,只好在路边把车停了后,俩人一起下车。
  看着韩煜拿着相机和正在公路边磕头走转经路的藏民说了什么后,便招呼闫柒拿着三脚架过去。
  一路上闫柒早把自己当作韩大师的摄影助理,回头自己也别当酒店老板了吧,改行吧,跟韩大师混了。
  在等韩煜照相的时候,闫柒看着不远处的纳木错湖。
  西藏这边本身太阳就比东部起的晚,清晨,云雾缭绕下,纳木错湖对面的群山若隐若现,远处牧场也跟着朦胧了。
  眯起眼睛,太阳渐出,云消雾散。
  真的像传说的一样,纳木错就是帝释天的女儿,念青唐古拉的妻子,一手持龙头禅杖一手拿佛镜,神圣极致,给予在纳木错湖边转经的信徒最美的祝福。
  "来,这给你。"韩煜突然在闫柒身后,伸手塞给闫柒一个石头,上面画有看不懂的藏文。
  "这是……?"闫柒疑惑不解。
  "玛尼石。刚刚那个藏民送我的。"韩煜笑得很开心,"上面写的是'嗡玛尼呗咪哞'。"
  "那是什么?"闫柒好奇地问道。
  "六字真言啊。韩红那首歌里唱的,不就是这个么。下次你再遇着有人愿意送你这个,你得回句'扎西德勒'。"
  "那又是什么?四字真言?"
  "哈哈!不是不是,扎西德勒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哦,就是每次你跟人照相时说的那句?"
  "对啊,很多老一辈转经的人比较不愿意给人照的,他们认为生来不带来任何东西的,去的时候也不能留下什么,我只敢找一些年轻的人拍呢。"
  "对了,你不是说在藏历四月才会有转经的么?"闫柒玩转着石头。
  "不是啊,四月只是个顶峰,只要在纳木错湖边走,永远都可以看到来转经的人。一年四季都是。"韩煜视线也转向远处那美的不似人间的美景,"喏,那边的玛尼堆不比平时少多少。"
  岸边,是一座座以石块和石板垒成的祭坛,上面有的还插着刀矛利器。
  闫柒看着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后,静谧湖面渐渐泛起涟漪的湖,美让人无法言语。
  "漂亮吧。我都舍不得拿相机照下来了,一照,可全都死了。"
  "嗯。"
  闫柒闭上眼,享受微风拂面的新鲜感,平静地思绪却被一句话打断。
  "闫柒、接吻吧。"
  此时,韩煜神情有些迷离,就像远处那朝阳所折射出的光晕,让人目眩。
  从念青唐古拉吹来的风,呼啸而过,刺耳而萧瑟的风声回响在耳边,久不停歇。
  闫柒皱了下眉,表情有些僵硬,随即又弯着眼角,笑眯眯地说。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
  "……"
  老妖怪!
  韩煜立即在心底愤怒地咒骂了句。
  一路上这丫吃了自己多少豆腐了?
  妈的!每次吃完豆腐还一脸'我只是帮你在XX,只是你自己乱想而已'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姥姥的完全是故意的!
  永远是最亲和的微笑,永远是最温柔的照顾,永远是最绅士的礼仪。
  就算再亲密,也没有点逾越的意思,擦嘴就是擦嘴,帮忙穿衣服就是穿衣服,进浴室拿毛巾就是拿毛巾。
  妈的!就连同房同床的睡觉,也真他妈的是裹着棉被纯聊天!
  自己在他面前晃了这么多天,而他真是真他妈的是一点犯罪的意思都没有!
  ——这混蛋!
  "啧!"韩煜不满地嘟囔了声。
  迎上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闫柒流露溺死人的深情眼神,韩煜伸手拉过对方的脖颈。
  唇贴唇,感受此刻的温存,即使只是唇于唇单纯的贴合也无所谓。
  我在你怀里,你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耳边的风仍在呼啸。
  那对凤眼里,依旧是柔溺死人的温柔,心是在这时候被迷惑的吧。
  待风之际,假以之情。
  此刻,你我是如此真实。

  另个美人的造访[改]

  回程时,两人是坐直飞回的北京。
  刚下飞机,闫柒就感受到华北平原上相对高氧地带的抚慰,血液都在皮肤下奔腾了。
  真他妈的太舒畅了!
  出了机场,闫柒早叫人在外头候着,而韩煜也没有多问,很平淡地坐上了闫柒的车。
  到了楼下,闫柒叫司机把行李搬上去后,又交代了几句私事后,就遣人走了。
  一回到家,韩大师就进入疯癫地状态,放下行李包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闫柒也不阻止,随他了,毕竟现在是韩煜自己的时间,没人能去干预。
  闫柒怕打扰他,亲自动手整理两人的行李,还打电话订了外卖,等把家里事儿忙完后,对于半个月来几乎没睡过一次安稳觉的闫柒来说,当下就赶紧的去泡个澡,回头好好睡一觉。
  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闫柒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搓着泡沫,闫柒就想到同样是半个月没洗澡的韩煜还在闭关修炼,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折腾人的主儿啊……
  转念一想,以后还会有人会被韩煜这样操心操命的进行创作,闫柒脸就黑了大半。
  是要考虑考虑专属权的问题了,这半个月自己是被折腾坏了,反正时机也差不多了,撒下的网,捞没捞着鱼,过了今晚就能看到了。
  不奸不商,既商必奸。
  这世上,只有错买的客户没有错卖的商人啊。
  韩煜大清早在浴室里泡澡,放松着在画架前用功了一晚上而僵硬的肌肉。
  闷在温热的池水里,韩煜阖上眼,空中韵馥了柠檬草精油的香气,这精油还是闫柒专用的,闻着这气味,韩煜靠在浴缸的壁里有些昏昏欲睡。
  这半个月来,韩煜自个也累坏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任性了,上一次陪导师去黄土高坡也是四年前的事儿,这次路途折腾的不光有闫柒,还有韩煜自个呢。
  以前的体质再好,也被西藏气候摧残的快成人干了。
  揉了揉干枯的头发,韩煜又挤了点泡沫,身上是够脏的,要好好洗洗。
  刚冲干净身上的泡沫,便听到客厅里有吵闹。
  好像是有人来了。
  韩煜急忙关上蓬蓬头,随便擦了两下,套上衣服,走出浴室。
  发梢还滴答着水,潮湿的拖鞋在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留下一排水印。
  可当韩煜前脚刚跨进客厅,就傻眼了。
  一个美人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画面叫养眼,若是两个美人呢?叫享受?
  ——扯淡!叫做梦!
  而韩煜正在做这个幸福又享受的美梦……
  坐在自家沙发上的陌生男人正在和闫柒说话,那和闫柒和差不多的身形上套了件大衣,韩煜一愣,又仔细瞅了瞅,他妈的那真是貂皮大衣啊!
  光看那成色也知道是美国黑貂啊!
  韩煜顿时有种上前抚摸下貂毛的冲动了……
  视线上移,就看到对方那张比闫柒还妖孽的脸上戴了个黑框眼镜,可能是镜片的作用,这人看起来到没有闫柒身上那股阴冷范儿,让人惊叹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唯一让韩煜留意的是那人及肩的长发,韩煜平时留的便是对于普通男生来说较长的碎发了,他也见过不少艺术家留长发的。
  说实在的,没人能比面前这位留长发还漂亮的男人了。
  真是美人怎么弄都是美人。
  韩煜还在意淫中,就听到俩人的对话,接着韩煜就满头黑线。
  这位脾气看起来不大好美人爆粗口爆的让韩煜有些幻灭,果然没有美梦给自个……
  "操!跑金三角嗑药的也没搞成这鸟样子回来的啊。"
  美人看着气色微差的闫柒说道,而闫柒坐在一边纹丝不动,低头翻看报纸。
  "嘁。老子才去趟泰国回来,完了就你搞成这鸟样的。"美人挑着那对被挡在眼镜后的桃花眼说,"听说你后来还回来找沈显了是吧?你真够可以。"
  "是吗?"
  "你说呢?"
  "泰国那边怎样?"
  "妈的!别跟说那鸟地,难得走大街上晃晃,竟他妈还有人递名片叫我去应征人妖!操!"
  "然后呢?"闫柒继续看报纸,"你是找人轮呢,还是奸人尸?"
  "那他妈的干我鸟事儿。"美人不屑地摆摆手,"二哥帮忙摆平的。"
  "徐哥呢?"闫柒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他不黏你黏你的紧么。"
  "丫在泰国瞅人妖呢!"美人瞪了闫柒一眼,拔了根烟说,"甭跟我扯他,一说我就气。操他大爷的!"
  "这儿禁烟。"闫柒回瞪美人。
  "老子在给你做手术都敢抽。"美人毫不在意地再次摆了摆手。
  余光瞟到一旁的韩煜后,美人脸上立刻换上和闫柒平日一样的温和表情,其速度之快,让韩煜有是自己刚刚眼花的错觉。
  美人笑的温柔说:"你就是韩煜对吧,你好。我是李修,闫柒朋友。"
  "哦,李先生你好。"韩煜上前,正要帮李修也倒杯茶。
  "麻烦了"李修说道。
  "呃、李先生和闫大哥是同事?"韩煜随口问道。
  "哈?"李修微愣,脱口而出"同事?"
  "呃……"韩煜有些尴尬,对闫柒的事儿自己并不太清楚。
  李修见状立即转移话题,笑道:"我与闫柒是旧识,我是医生。"
  "哦。李医生。那个……李医生早饭吃过了么?要不我……"
  "不用麻烦了,我就过来坐会儿,和你租客聊上几句。"
  "那么,该聊的也聊完了。"闻言闫柒放下手中茶杯,对李修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人?"
  "吃个晚饭吧。"李修也笑着对韩煜说,"听说小煜手艺不错。"
  被'小煜'这词儿刺激到的不光有闫柒,还有一旁正在帮人倒茶的韩煜本人。
  李修那低沉倍儿磁性的嗓音,唇齿咬字又特别刻意,当说出'小煜'这两音儿,是够有些撩人心弦的。果然,是个够妖孽的美人。
  "三少,你时差没倒过来呢?"闫柒笑得让人发寒,示意了一下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现在才早上。"
  "闫小鬼,我没学你把眼儿长脑门上。"李修也笑得让韩煜寒碜。
  "那就让眼睛没长脑门上的徐文接你走好不?"
  "成啊,也让你长长见识。"李修拿起茶杯,"你肯定没见过你那个眼长在人妖假胸上徐大哥吧。"
  "要学女人撒泼别再这儿。"闫柒嗤笑。
  话到此,李修表情在瞬间变得有些僵硬,随即唇角的冷笑是越来越大:"闫小鬼,别惹人厌啊。"
  "那么,三少来这儿就别扯不相干的废话了。"闫柒挂着笑,看着李修,纹丝不动。
  再傻,也能看明白面前这两人此刻气场有些不合。
  赶紧的,韩煜退出客厅,保命要紧。

  闫小鬼啊闫老妖啊[改]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韩煜开始修补熬了一夜画出来的作品。
  整幅画有很多地方不尽人意,话说回来,一晚上赶工出来的画,有些差强人意是肯定的,毕竟是大幅画布,又是画人物,绕是韩煜也有些力不从心,偏色、高光、油污,整个画面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矫正。
  果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呢。
  韩煜揉了揉额边的太阳穴,坐在简易的木椅上,拿过油彩开始调色。
  很久没有用到油画颜料了,手感生疏了,画上有些地方的颜料过于厚重了,笔触处理感觉也大不如以前了,一直用丙烯用习惯也不是好事啊……
  韩煜刚把相对铅白来说显得偏冷色系的锌白挤出软管,就听到从门口传来冷不防的声音。
  "你画的闫小鬼,活是想让人扒了他衣服。"
  韩煜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却看到李修叼着烟站在门口。
  脱去大衣的他看一起来比闫柒还要瘦些。
  李修依靠在门边,看着韩煜面前的画,面无表情。
  抛开那些客套下的伪装,韩煜才发现面前这人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冷傲,像是以高位者的角度睥睨审视身边一切。
  自负、唯心主义者。
  这李修给韩煜真正印象,永远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完美如同神般存在。
  那是极度自负人才有的气质,韩煜有些发慌,这种李修给人的感觉太过尖锐。
  韩煜只好继续忙着调色的动作,故作轻松地说道:"呵,闫大哥给人的感觉不就这样么?但那脸来说……"
  "是给'人'还是给'你'?"李修唇角微挑嘲讽道。
  韩煜发怔,看着站在门口的李修,随即又笑笑:"你说呢?"
  "你问我?这不扯淡么!闫小鬼说的没错,你小子是够有意思的。"李修吐了口烟,对着垃圾桶弹了弹烟灰,拿下黑框眼镜,"我审美一般只能实说,你连闫小鬼一半神韵都画不出来。"
  毫不留情地说完后,李修把烟灭了,没等韩煜开口,李修抬头看着画,像是自言自语。
  "至于表象,你画的到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韩煜笑而不语,没去再看李修,避开那犀利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一路上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寄望这次回家能把所有感情全线爆发。
  在矿区,韩煜用最短的时间刻画、寻找、捕捉所有人脸上流露出的情感,挖掘所有每一秒每一帧出现过的细微表情,从跟每个人交流时通过每一双眼睛探寻每一个灵魂。
  在高原,韩煜试图记录下苍茫无垠草原带给自己的所有震撼,那大气而浩瀚的苍穹、坐落有序的山峦带给自己的粗旷却依旧可以发现偶然细腻之处的触感。
  同意让闫柒陪在身边,不过是想通过这些肤浅的举动去看透闫柒的灵魂。
  想要看清楚闫柒一路上每一秒每一刻流露出的感情,深入那自己先前看不透的地方,打破表象面具下的阻隔。
  而这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费,一切都是付之东海。
  闫柒既然不想让自己看到,自己怎么可能奢望去扯下他的面具,审视那里的灵魂?
  也许外人不理解,画家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他们可能会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坐在你面前,从任何角度观察你,直到你不舒服时,情绪焦躁时你的防备会格外脆弱,这时,他们会用种让人厌恶地审视目光,去了解你。
  敲开躯体,剥出灵魂,就是这个道理。
  而一路上闫柒竟然可以做到永远心平气和,韩煜真是败了。
  自己所有的努力还不及闫柒一个不算吻的吻带给自己的触感与震撼。
  全盘皆输,他所戴的面具,自己看不破。
  其实闫柒早已经把局设好,他微笑地站在一边,你可以选择跳或不跳,他不会干涉,他只会从头到尾看着你一步一步的深陷泥潭。
  没人会来救自己。
  李修说的对,自己压抑了那么久,准备那么长时间、所创作出的,不过只要对闫柒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的,而这不都是全部的闫柒。
  "他,我没能力凌驾于他之上。"良久,韩煜苦笑地对李修说道,"我画不出他。"
  见韩煜一脸苦相地面对一开的画布,李修也挺同情这姓韩的小子,可怜的娃给闫小鬼整的……真难为他了。
  李修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说道:"闫小鬼就是变态,怎样?认输了?"
  "你说,他都吊足了我胃口了,我还有认输的余地么?"韩煜笑地越发苦涩,"我心思全砸他身上了,逃不了了。"
  话里,大有破罐破摔之意。
  听至此,李修却勾起唇角,对韩煜笑得极其妩媚。
  虽然'妩媚'这词儿形容一个男人是夸张了点,但韩煜认为这词放在李修身上再适合不过了,韩煜有些招架不住李修那双没眼镜遮挡视线的勾魂桃花眼的眨巴,眨的韩煜心都酥了一半。
  只见李修栖身压过来,唇凑着韩煜的脸颊,温热的吐息全贴着皮肤之上,韩煜有些僵硬向后挪了挪,想摆脱粘在自己身上的李修,这暧昧姿势让他有些不舒服。
  "知道你错哪儿么?不该惹到闫小鬼的底线,太聪明了……不好。"李修几乎快把唇贴上韩煜的唇上了,"当然,你可以找我,如果需要,我让你上也……"
  "李修!"
  诡异而暧昧的气氛全被从门口传来的陌生声音打断,俩人同时往门口望去。
  来人又是韩煜没见过的,单那手臂就让艺术生出生的韩煜望尘莫及,更别说那高大到的出奇的体格。
  来人黑着一张脸,瞪着快粘在一块的俩人了。
  李修小声低咒了句:"妈的!该死!"
  在察觉到李修明显不满情绪后,韩煜还处于被对方死瞪的茫然中。
  就见李修直起身对着门口那人,开口就骂道:"你大爷的,没见着我在调情啊,出去!"
  韩煜发誓看到那张铁青脸部的嘴角肌肉明显一抽,然后才听到他说:"那你至少找个我看的顺眼的么,莫不成你还想学人老牛吃嫩草?"
  "老子有恋童癖干你鸟事儿?滚蛋!别再让我见着你丫!"
  "恋童是吧?"
  "是!老子就喜欢小男生!"
  "……"
  韩煜有些黑线。
  自己是已经快三十的人了……
  对方似乎是没有耐心继续和李修磨叽了,大步走过来,没等韩煜看清,身边就有一阵风呼过。
  接下来的事情绝对超过韩煜的认知了。
  那动作,那姿势!
  李修俯身抬脚的架势和那人轻松侧身就避开了李修劈腿。
  一记凌冽的手刀轻松就被人卸了力道,后仰的腰身曲成匪夷所思的角度躲过弹腿。
  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俩人做出那种动作怎么还不倒地?
  韩煜一阵恍惚……穿越了?
  整个闹剧以李修被人反手擒在背后而告终,那人在对一旁一直目瞪口呆地韩煜丢下句,"抱歉,打扰了。"便架着李修走出房间。
  "操你大爷的!放开!"
  "……"
  "聋了?妈的!放开!"
  "……"
  咒骂的声音逐渐消失于门外。
  等韩煜反应过来时,房间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韩煜摸摸自己脑袋,喃语。
  "没发烧啊……"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后,韩煜把房门再次关上。重新坐回画架前,韩煜指尖抚上画上人的脸。
  蓝到诡异的苍穹下,照应的是纯色的湖面,倒映着染了色的云,暗沉的山峦在后方耸立。
  藏青色风衣,有些苍白的人儿,棱角分明的脸庞。
  画上,唇角带着笑容的闫柒,静静地凝视着画前的所有人。
  那复杂的眼神,胜似温柔,让人失足沉溺于其中。
  欲语还休的唇,未语先启的齿。
  明明只是单纯微笑着,却早已性感的超越了性别。
  这样的闫柒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吧……韩煜如实想着。
  看不破他的面具,撑不破自己的思维,画不出他的神骨。
  面对一开的画布,韩煜厌烦地扯下,扔到一边。
  垃圾、毁坏、扔掉。
  一系列悲观的情绪包裹住自己。
  好失败。

  第八个字母

  韩煜站在闫柒房间次卧阳台上,点烟,吹风。
  此刻,脑海里竟然飘出了李修那句'如果需要,我给你上也……'无所谓吧,谁上不都一样?别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干脆点吧。
  再拖下去,韩煜也没有那个心情了——还要欠他多少?
  当初错把闫柒带回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寒风吹的身体发冷,一等闫柒进来,韩煜就灭了烟,拉开门,回到房间里。
  闫柒洗完澡回来就看到韩煜站在自个次卧阳台上,又难得看到对方抽着烟,刚想张口说什么,就看到他灭了烟走过来,站在闫柒面前,自顾自地问道。
  "你说,能退货不?"
  说完,韩煜也耻笑自己的幼稚,摇摇头,试图打消点最后剩下点的胆怯,伸手,按下墙上灯光开关,微不可闻地说了句,"算了,当我脑抽。"
  '啪嗒'
  吊灯熄灭。
  连同黑暗降临下来的,还有韩煜干燥的唇。
  干燥且冰凉的唇贴在一起,闫柒皱了下眉,明显感到韩煜指尖发凉的温度,刚想推开这样的韩煜,却被对方更加加深了那个吻。
  连带着撕咬的吻,施加者不情不愿的怨气显露无遗。
  闫柒有些不舒服了,舌尖顶开对方缠上来的濡湿,声音低沉的可怕。
  "想清楚了?"
  黑暗中,看不清韩煜的表情。
  "管这干嘛?"
  "我可不想被人落下个用强的印象。"
  "真他妈像在听个笑话。"韩煜的声音有些笑意,"随便你。"
  ——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是你。
  这点,是韩煜的底线了吧,如果不是闫柒,韩煜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一开始被吞噬的。是呼吸。
  像是宣告所有物一样的霸道的吻,炽热的高温被灌进口鼻,韩煜只是皱了下眉头,便松下了防备,推至墙边,手掌滑进闫柒衣衫内,恣意妄为。
  因为不是女人,抱起来,感觉有些怪异,曾经看过无数次的身体,坦呈在自己面前,韩煜还是有些踌躇,松开手臂,试图拉开点两人间的距离。
  接着。韩煜平静地说道:"你来吧,我没玩过男人。"
  闫柒并未指出韩煜的特殊用词,直接拉过韩煜,按在墙上,后背贴上身后的墙壁,舌尖沿线滑下,沿路标记。
  主导权交给闫柒那刻起,韩煜感觉就像置身于一片温暖中,像是要被融化。
  不像女人那样柔美的线条,有时闫柒的骨头咯到自己还显得略痛。
  韩煜不知道怎么自己面对过来的,被压在柔软软絮上,再次闻到那股淡淡清香。有些讽刺,两次闻到都是在闫柒的床上,并且两次都是自愿躺倒。
  吻从唇边移向耳下,有些奇怪的感觉,韩煜不自然的撇过脸,却被闫柒所察觉,原本还只是轻轻添过的舌立即转成用唇齿狠狠地碾过。
  "呜、嗯……"
  韩煜有些别扭的想逃脱那种感觉,却下意识地想要更多,就像有片湿地,一点一点的沦陷在其间,让人逃不了了。
  意识开始飘忽,不记得闫柒前戏做了有多长时间,只知道冰凉的软膏在接触皮肤的瞬间,韩煜打了个冷颤,全身紧绷。
  "……"闫柒停下动作,看着韩煜,刚要抽回手。
  韩煜只是换了个姿势,暗哑着嗓音说:"快点吧。"
  被撑开的瞬间,韩煜收紧了手指,指尖紧紧地抓覆着床单,咬紧的唇溢出了血,冷汗从额头沿着脸部曲线滑落,身体痛的不像自己。
  明明,只是手指就……
  "深呼吸,小煜,放松……"
  闫柒那蛊惑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喃语,而此时的韩煜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难受的要死。
  有只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强迫自己松开咬紧的牙关,没等韩煜明白过来,唇被一片濡湿添过,接着呼吸被褫夺,肺腔像是要被抽空了。
  下身涌去的血液就快要爆发,像是有人在刻意挑拨,脑海中一片真空的空白。
  再次获得空气时,韩煜像获得重生一般大口喘气,连带身体在瞬间放松,接着就是被贯穿。
  "唔!"
  痛的只能发出闷哼。
  弓起身子,冷汗滴下。
  "小煜,放松,你太紧张了……这还只是……开始……"
  这不是受刑嘛!大爷的!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感觉?
  韩煜恍惚中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可那种被撕裂的感觉过于强烈,已经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了,冲撞在四肢百骸。
  闫柒也是痛的要命,那还没完全被扩张地方有多痛,被紧紧钳紧住的自己便有多疼。无法餍足,借着月光,看到身下的人那苍白滴着冷汗的脸,闫柒眯起眼。
  已经是极限了,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想掠夺来的,就在自己身下,正在自己的手里。得不到发泄的快感全卡在那里。
  闫柒咬了咬牙,拉过韩煜的手,让他攀附上自己的背,低下头,啃咬着韩煜耳朵下方的敏感带,把两腿分的更开,手指重新包覆对方疲软的性-器。
  "忍着点,小煜……"
  "啊——!……唔!"
  强行的冲入,放任自己欲望的狠顶。已经忍不住了吧,朝思暮想的、精心算计到现在,为的便是这一刻,可明明已经占有,却无法餍足。
  为什么会这样?想要够多,更多,那种类似崩溃爆发边缘的感觉,想要完全占有……
  "啊啊啊啊,唔!"
  徒然拔高喊叫被对方自行压制,那渐入的、微不可闻的、若有似无的嘤咛,掺入了刻意压抑的闷哼,闫柒停下身下的动作,在看到韩煜终于重新张开紧关的嘴后,勾起不一察觉的笑,又是一猛捣,逼着身下的人抽声喊叫。
  "小煜,别忍着……"
  "唔、嗯……啊!"
  架起腿,放在肩上,深入到极限,俯下身,把将要发出的喊声全部掠过,让他全属于自己。
  背上传来被坚硬抠入的痛感,闫柒毫不在意地低下头,啃咬着光滑肌理分明的胸膛,看着身下人,紧闭着双眼,隐忍着的表情,让他发狂的想要破坏。
  这样的迷恋,输得到底是谁?
  韩煜都没力气呻吟,阖上眼睑,后仰的脖颈被人啃咬出了血。
  从内壁传来的酥麻感在被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下殆尽,韩煜只感觉腰要被折断,连同的,内脏有要被挤到喉咙的错觉。
  "呜……嗯、……"
  背上,全是被对方抓出来的血印,闫柒伸手摸去对方额头上滴下沿着脸颊滑落的汗珠,唇贴在那噙着泪的眼角。足够的润滑并不解决对方从未被开发过的身体,手掌抚上后腰,试图放松自始至终都紧绷的腰肌。
  "太紧了……小煜,呼气……"
  "唔……啊、"
  当最后一声突然拔高的抽吸声被低吼所盖过,韩煜这才在恍惚间睁开眼,那被泪水淹没的视线里,却清楚的看到凤眼里充斥的情-欲还未消退,像头恶极了的狼,誓不罢休。
  神智游离间,唇又被男人所侵入,韩煜迷糊地想:随他了吧……
  双臂恍惚地伸向男人,下意识的攀附上对方的肩膀,好像在索求什么,浑然不知。

  摊牌[改]

  清早,韩煜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
  从后面传来的刺痛有些别扭,但还不至于到难以应付的地步,起码,自个坐起身还能下床走动。
  没敢去看身边的闫柒到底有没有醒来,或者可以说自己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闫柒,这种尴尬的情况一向是韩煜软肋。
  拖着酸软的双腿,韩煜走进浴室关门上锁。
  打开蓬蓬头,随便冲了两下后,便坐到浴缸里,放水泡澡。
  双腿还在打颤,昨天被蹂躏过地方被热水刺激有些发痛,韩煜皱着眉头,里面并没有不适,看来闫柒后来有帮自己做过清洗。
  昨天,闫柒要了自己几次?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抱过来清洗的?
  全都不记得,大脑意识就像被掏空了,零碎的记忆全部拼凑不起来。
  唯一记住的,便是黑暗里,最后一刻的那双凤眼
  ——像狼。
  从瓶子里挤出泡沫放手心,正准备搓揉被汗浸湿的身体,却看到那被人啃咬出的齿印布满胸膛。
  拧眉苦笑,太狼狈了。
  置身于温暖的热水里,思绪一团糟,韩煜有种就这样泡一辈子不出去的念头了。
  走到这一步,只能怪自己了吧,如果当初……算了,早知道的事情,再说,自己早就躲不掉了。
  第一次闫柒看自己的眼神变了那刻起,自己已丧失逃脱的最佳良机了。
  闫柒的确不懂韩煜的思维方式,但他起码抓住了韩煜的弱点,加以利用。
  自己不是不喜欢被过多干涉么?
  那好,他一开始就作为自己的租客和自己相处。
  自己不是想让身边的人都了解自己所喜好的艺术么?
  那好,就算他不能了解,但他可以在旁边支持自己。
  自己不是想要个人体模特么?
  那好,他直接提出来,也不会让自己难堪。
  瞧见没?所有的一切,照顾周全。
  他不干涉也不涉足,仅仅是单纯的欣赏和赞叹,没有恭维也没有客套,也不逾越,就是很平淡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己,让自己习惯这点。
  这算什么?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真他妈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
  起身,走出水池,韩煜站在水池台前。
  被浴室热腾腾的蒸气所蒙上了层薄雾的镜子,什么也看不清,伸出手,抹去那层冰凉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
  韩煜不是傻子,该明白、该清楚的他全都了解,闫柒图什么?还用明说么。
  这么来说,一个天天开着不同轿车的人、穿着全是定做的西装,衬衫和领带全是送出去清洗熨烫,喝茶只认一种,用的传统剃须刀和那价钱让韩煜匪夷所思的剃须膏,更别说那次韩煜无意在商场里撞见闫柒用的牙膏,一套牙齿日常护理产品标价将近一本儿!
  ……这样的人,会去租房住?说出来那真是他妈的没人信。
  韩煜拿起牙膏开始刷牙,发梢还滴答着水珠,打在洁白的水池瓷砖壁上。
  如果说闫柒图点什么的话,或者想和韩煜拉近乎要点韩煜的画,韩煜还有点安心。
  这不是韩煜犯贱,你想啊,不是兄弟不是发小儿的,这么一个贵公子陪你走南跑北的,为了什么?为中国的艺术事业做贡献?扯淡扯出去能忽悠谁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韩煜冷笑,吐掉口中的牙膏沫。
  one night stand,一夜倾情演出。
  可闫柒呢?为了这次的ONS真是下了血本了,少的不提,单这次出门,闫柒砸进来的银子也不下于五位数。不是过家家,你说重来就可以重来的。
  不过花了大价钱就为了和自己滚床单?有钱人的脑子结构也够傻逼的。
  自己长得是不错,那也只是在普通人水准之上。
  在中国,就甭说在中国了,单一北京,找个比自己还漂亮的孩子,多了去了,闫柒干嘛缠上自个?
  自己一不爱男人二又这么大了,皮糙肉粗的,玩孩子这种事儿好歹找个漂亮的、中性的、顺便年龄全在十五岁以下的,哪有找个和自己差不大的死板男人?
  这点很是匪夷所思。
  ……莫非闫柒那丫审美有问题?还是自己哪里刺激到他了?
  韩煜漱干净口中的牙膏后,才拿过一边的毛巾擦着头发。
  算了,懒得去猜测闫柒到底图什么了,反正都成定局了。从小到大,自己何曾这样狼狈过?
  就算最艰苦的时间里也没出过这种状态外的事啊,韩煜不由得苦笑。
  把自己打理的看不出任何迹象后,韩煜这才套上衣服,走出浴室。
  直接走到客厅,把冰箱里的早点拿出热好放在餐桌上,撕下张便签,写了什么贴在碗边,再从工作间拿出一个箱子。
  穿鞋,出门。
  走到小区外,韩煜到报亭买了包中南海,点上,接着挥手打的,坐上出租车。
  一路上听司机的耍贫,韩煜早已走神。
  到师姐家楼下,便对着对讲机按下门铃,说:
  "师姐,我韩煜。借我两天工作室。"
  ————————————
  "人跑了?"
  "没。"
  "吃干抹净了?"
  "是。"
  "那就是躲起来了。"
  "差不多。"
  "哟,什么叫差不多?"
  闫柒看着幸灾乐祸的李修,把纸条一扔,坐一边。
  李修欠身抓过纸条。一看,乐了。
  "'合同到期,如若续约,等我回来'这小子真他妈的有意思!"李修把纸条还给闫柒,"这意思明摆着呢,闫小鬼,你真是的……就别折腾人家了,人又不是羊肉,给你涮来涮去的。"
  李修拿过烟盒,刚要捻烟点上,徐文就从身后给抢走,顺手就扔到房间另一边,李修急了。
  "脑抽去做CT去,把烟拿回来!"
  "禁烟。"
  "禁你妈个头!拿来!"
  闫柒无视眼前这两人在这儿打情骂俏的,揉揉额头说道。
  "找人吧。"闫柒说到,"三少你那边……"
  "不干!"李修立即说,"凭啥?没个子的也想使唤?做梦!"
  "讲价儿!"闫柒咬牙切齿地说道,"随你开!"
  话一出,没人吭声了。
  李修皱着眉头,表情不再像刚刚那样戏虐了。
  眯起眼,唇角微挑,冷笑浮上那漂亮的脸蛋,下颚收紧。
  闫柒知道,这是李修发怒前兆。
  "闫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李修口气颇冷。
  "知道。"
  "知道?知道就给老子乖乖地回家呆着,别他妈在我面前玩这套。"李修走到房间另一角捡起烟,点上。无视闫柒地说道,"滚吧。"
  这时候走人李修便不会再怪罪了。闫柒深知这点,可却没动,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李修,继续说:
  "不过是帮忙找个人。"
  "老子是条子?还是妈妈桑?管你鸟事儿?"
  "现在我手头的人不能动,只有李家……"
  "李家是你养的狗?"
  看着李修越来越来冷的目光,闫柒僵住,最后还是沉不住气的吼出了口:
  "要啥价儿?难不成李家的人手调来收关税?"
  闫柒说完这句话时,不光李修脸色彻底变了,旁边一直在看电视不吭声的徐文也抬头看着闫柒。
  这句话真的把给李修惹毛了。
  扔掉手中的烟,李修平视面前的男人。
  "你小子要是再给我扯一句混话,现就把丫给办了!老子当初让你做主闫家可没想到你为一男人找上我!"
  "那你他妈的就再去找个!闫家人都死光了?"闫柒情绪也颇为激动。
  李修绷紧了下颚,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你再……"
  '啪'
  巴掌瞬间唰在闫柒左脸上,接着是反手,速度之快,旁观的人甚至连李修什么时候出手都没看清。
  '啪'
  到第二下巴掌,闫柒有些站不稳了。
  徐文上前拉下还准备扇下去的李修,绕是自己这身板,也真的抗不下李修那几下,更甭提闫柒了。
  徐文拉过李修,让他先去另个房间冷静下。接着转身看着闫柒,神色严肃。
  "这可不像你,闫柒。"
  "那他妈的什么像我?"闫柒不怒反笑,"被那小子耍着玩才叫我?"
  "一开始,我们都只当你是玩玩。"徐文继续说。
  闫柒点头:"对,开始的确是玩玩。"
  "现在呢?"
  "……"
  没人应答。
  现在呢?算什么呢?
  早上韩煜留那张纸条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可自己还是动怒了,为什么呢?
  徐文见他不说话也不逼问,只是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放到闫柒面前:"这个,里头有那个叫韩煜的人所有接触对象的电话,还有几个监视韩煜行踪的电话,要不?"
  闫柒有些惊讶,转而又哭笑不得。
  "你什么时候也会来这手了?"
  "是李修备份的,放心,里头人手都是生面孔。"
  "……"
  "其实他一早就料到会有这天,没想到的是,你竟向他要李家那边人,你不是逼李修发火么。"徐文看着闫柒,心平气和地说到,"当下情况你也明白,说实话,一开始你住外面我们都不放心,节骨眼上的,李修这边顶的压力也大。"
  "抱歉,我冲动了。"闫柒有些疲惫地服软了。
  "要道歉跟里面那位说去。"徐文点上烟,"把你养大的又不是我。"
  "……"
  "想清楚了,再来拿可以。"
  "……"
  看着面前的手机,闫柒阖上眼。
  自己到底执着什么?不过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小子……但昨天晚上那控制不了的占有欲和发疯般的感觉……到底,算什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到底图什么?
  一开始是玩玩,随后被韩煜吊起了胃口,事情开始偏离正规了。
  一想到刚才那是李修第一次打自己,放以前,闫柒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会把那个高高在上的李修给惹毛了。
  再次睁开时,闫柒已经平静下来。
  "拿么?"徐文举着手机,问道。
  闫柒看着那部手机,没有说话。

  分道扬镳[改]

  韩煜前几日跑到师姐那里,什么也不说的就把自己关在独立的工作间里。
  师姐见着了,就是想问些什么也不好开口,完了,等韩煜忙完了,他终于肯从画架前移开后,师姐这才敢走进房间。
  结果在画架前看到韩煜的新画后,愣住转身问道:"小煜,你什么时候开始走印象派了?"
  "模特适合。"韩煜笑笑没再多说。
  "你这……走擦边呢,写实的去画印象,你也不怕画砸了。"师姐颦起眉头,转头看着正在收拾画具的韩煜,目光锁定在对方脖子上的发紫的吻痕,"出什么事儿了?"
  "没啊。"韩煜收起画笔。
  "……"
  半天,空气像是都被要冻结,压抑的缄默最终被轻不可闻的叹息声打破。
  "唉……"
  "怎么?"韩煜抬头看着突然发出叹息声的师姐。
  "……是上次那男人吧,就是在你家见到的那位,这幅画的模特也是他吧。"
  "嗯。"似乎对师姐知道事情真相并没有太大意外,韩煜只是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
  "别让老师知道了,他恨的,就是模特和画家……你明白的。"
  "嗯。"
  "放心,师姐也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师姐。"
  韩煜笑笑,继续收拾着自己的画具,而师姐看着面前这个小自己两岁的韩煜,无奈了。
  一向都很乖巧的小煜,怎么也会犯这种错误呢!模特和画家上床,本身就是个丑闻,这在业内本身就是敏感话题,现在,对象还是个男人……
  小煜真不想想自己的事儿前途了?画上那明眼人就能看出情感,太露骨了!还有,那个男人……
  算了,多说无益,人各有命,师姐无奈地摇摇头。
  等师姐走出工作间后,韩煜点上烟,站在落地窗边从十二层的高度俯瞰看下去。
  视线里只存在着灰蒙蒙的一片房屋,还有被风沙卷起的树叶。
  ——什么都看见,却什么也看不清。
  离开家已有一周了,时间可以了吧。
  韩煜掐了烟,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眼神聚焦开始涣散。
  摊牌吧。
  跟师姐道谢过后韩煜便从工作室出来,招辆的车就奔回自己那儿。
  站在自家楼下,深吸口气,上楼,拿出钥匙。
  当钥匙插进钥匙孔的瞬间,韩煜就发现不对劲了,施力推开门。
  一切都完好如初,干净到不留一丝痕迹。
  走到熟悉的房间门口,搭上手,拉开。
  房间和最初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人去楼空。
  这下好了,连摊牌时要面对的尴尬都不用。看着手中的画,韩煜挠挠头,算了,这全当给自己留个纪念吧。
  房间里,还弥漫着那股熟悉的香味。
  沁人心脾。

  加塞儿的一章

  伪更是晋江传统,所以,这章我不撤了,顺便你们看完上部很惆怅的情况下,说俩句。
  然后我懒得打那么字,这样,我把和一友人的讨论记录放上来,能解释一下你们的疑惑。
  叉子 13:18:29不过话说回来。韩煜那文你在修改?
  下部还有多少来着脑壳 13:19:19下部,尽量快。
  反正让韩煜见识下另个世界的真相和闫柒真面目,搞定叉子 13:20:15闫柒对韩煜是一见钟情么脑壳 13:20:25不算,后面会说。
  叉子 13:21:19幸好不是。不然我真会给雷焦脑壳 13:21:21……那我自己也会雷的!
  叉子 13:21:41说。
  脑壳 13:21:51每种人有每种人打交道的方式,你在某种特定人群面前耍小聪明或者拒绝,相当你当面对他说'我有戏',就这么简单。
  嘛,闫柒一开始就像逗逗他叉子 13:22:20然后日久生情0-0脑壳 13:22:31不是,没那么恶俗,就还是感兴趣,这没什么情不情的。
  叉子 13:23:11兴趣的话那等到手了没兴趣了就一脚踢开= =?
  脑壳 13:22:31等下,这……这算剧透么叉子 13:23:45差不多= =。我会严格保密的你就当我是另一个你好了,你和另一个你在对话脑壳 13:23:59好吧。
  闫柒人不坏,他一开始只想和韩煜玩玩,后来呢,某人好死不活的躲的那么明显,一开始到最后滚床单后,还是仗着自己的清醒,自不量力的和闫柒玩起了摊牌的戏码能不让闫柒注意么,逃都逃的那么明显。然后类……剧透什么的,我不能说哦。
  后面,闫柒会逼着韩煜给个回答。
  这其实也算闫柒的私心,要么跟我站一起,要么就做只金丝雀,就这样。
  叉子 13:29:32他莫非是想让韩煜自己做决定。
  然后自己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脑壳 13:29:50对啊叉子 13:29:53那娃完全是一狐狸。太可恶了脑壳 13:29:54一开始不就是嘛,就一腹黑。
  闫柒当初也没说韩煜要跟他上床啊,可缠到现在不罢手,还一而再再二三的干预到韩煜创作,为的是啥?
  韩煜就是也明白,自作聪明的玩了一把,他连闫柒都没了解清楚,怎么能可能不触底线?
  所以后来触到闫柒神经了,自作孽啊,不可活。
  回头逃的又那么明显,闫柒不把人抓住才怪叉子 13:31:26幕后黑手是闫柒,他无形的手推着韩煜跟他的步伐走,而表面又像是韩煜自己心甘情愿的样子?
  脑壳 13:31:40对啊【摊手】韩煜自己也说了,后悔把闫柒带回来了叉子 13:32:12太狗血了。韩煜那小子估计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脑壳 13:32:20……我就喜欢狗血操,何止骨头骨灰也得给泡水喝了!
  叉子 13:33:01后妈!
  脑壳 13:33:20我要后妈就让韩煜直接被闫柒绑去做金丝雀,闫柒给他考虑的机会都没有!
  叉子 13:33:01……= =|||||———【多么和谐RP的对话】———

  开春回暖[改]

  开春回暖,转眼三月。
  在去西藏之前,韩煜早已受邀去参加海南那边办的一画展,这回有不少亚洲地区有名的画廊都参加了。
  机会难得,韩煜一早就做好准备,在收拾完行李就去了。
  完了回来后,众人在机场看到韩煜的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丫也太夏威夷了!
  那短袖、那背心——整一透心凉啊!
  其实韩煜下飞机时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这套短裤短袖这行头,在三月北京气候里这跟没穿没差儿。
  结果不出预料,在给北京短暂春天大风一吹,感冒了。
  就在韩煜呆在家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时,又接到个两画展的请帖。一个在宋庄,一个在七九八,这还真够对立的。
  韩煜就挺不待见七九八,所以直接PASS掉,就在都抱着新作奔郊区宋庄时,师姐一个电话CALL来了,让韩煜参加七九八的这一次。
  理由是七九八这次画展是她离开北京前最后的一次画展了。
  由于师姐作为主办方之一,再怎么论人情也是容不得韩煜拒绝了,碍于情面,画展前夕韩煜硬着头皮应了。
  听师姐说,应中国近期3.14西藏的骚乱,整个画展被定为展现中国西部风光。
  既然是不算正式的小画展,韩煜也没多上心,从上次去西藏后画的几幅画里挑了几张能看得上眼的,交给师姐,之后怎么滴韩煜就没再多问,全权交给师姐负责。
  直到画展开幕的当天,韩煜在清早刷牙时看到贴镜子上的便条才想起这件事儿来,一看时间,开幕早过了,韩煜也不敢再耽误,套了衣服,急匆匆地就赶往画展选定的场地去。
  一到七九八,韩煜就没敢走正门,从那走就是给师姐抓的,绕了路,韩煜从偏厅进去后,先在其他展厅转悠了圈。
  一圈下来,韩煜这才时发现这次画展主题多为写实,几个小展厅内也有些其他流派,好几幅画的风格都挺明显,就算不是自己喜欢的那范儿,也真都挺不错的。
  总体来说整个画展的含金量还是可以的,没有让韩煜觉得纯粹是为商业而展出的无聊厌恶感。
  一走进主展厅,韩煜就瞪着大厅内的黄金展位傻眼,当时简直连自杀的心都有。
  主展厅最醒目的展位就是韩煜自己的先不说,展位正中央挂着的那幅画就是韩煜最初给闫柒画的那张!
  他大爷的还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既然画是摆在最抢眼的地儿,吸引来的人自然也是不在少,韩煜冷汗都出来了,特别当不少人站在那画前驻足观看不说还私下商议嘀咕时,韩煜甚至觉得有些烧脸了。
  韩煜赶紧在整个场地里找负责人,绕了几圈才在一偏厅遇着了主办方之一的师姐,没等师姐在忙,韩煜就立即把她拉到一边开口央求道:"那个,师姐,关于我那幅画……"
  没等韩煜一表言语,师姐就风轻云淡地吐着夹了些上海腔调的普通话,玉手一摆,老佛爷范儿十足地说了句:"等着。"就把韩煜晾在一边。
  见此,韩煜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直到下午画展快散场时,韩煜才在自己展位处等到姗姗来迟的师姐。
  哪知师姐一来都不正眼瞧韩煜一眼的,懒懒地拉着调子葱指遥指说:"卖不?"
  "啥?"韩煜还有懵。
  "有四人问你价儿,画嘛,我盘算再挂俩天,没准还有人。"瞄了眼墙上的画,师姐继续说,"画面干净利落无可挑剔、油彩也不错,咱估摸着有个好价儿能卖的,想必小煜你也是下了不少心思保养吧,这样,咱不亏了你,你把低价儿说了,我再帮你抬抬。"
  韩煜听完后一脸崩溃:"别介,师姐,这画是我加塞加错了……"
  "错了?我找你要得可是西藏地区风土人情,你倒好,给我塞张跟女人似的妖精。夹错了?那真是有的你啊。"
  "我错了,我错了,师姐你不能……"
  "你把画扔来,啥都不管的当个甩手掌柜,我就都帮你安排好好的了。末儿了,怎么?爷还有啥不满的?"
  "没!绝对没!我就是……嘿,这几天就忙的,不然绝对自己来弄!"
  "是挺忙的啊,还给随手塞错画了嘛。"师姐戏虐,拿话戳着韩煜,"也对,天天瞅着画当宝贝看,能不忙么。"
  韩煜这回真是哭笑不得:"师姐,您就别再挤我了,成么?"
  逗也逗够了,末儿了,师姐这才让工作人员把画给卸下来,拿牛皮纸包好还给韩煜。
  但在看到韩煜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一点的把画当宝似的抱在怀里时,师姐这才收起戏虐的态度,语重心长认真地跟韩煜说:"小煜,把画卖了吧。"
  "卖?干啥子?我又不缺钱。"韩煜赶紧抱紧了画。
  "没人要抢你宝贝。"看到韩煜那大敌当前的模样,她心里就有些窝火说,"要不卖,估计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你画这个就够争议的了……一男人……"
  幸好韩煜没拿成当初在自己家画的那幅来,不然,她可就得给人拉去拷问了。
  "无所谓,让他们说呗。"韩煜一脸平淡。
  "敢情的!你……"师姐也有无奈,一个偏爱人文自然风景的画家却开始着手从来没有碰过的艺术人体模特,这影响力可不小。
  北京就这么大地儿,这个圈子又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蹲那儿放屁是没人听见,可要你是站人腰上打个喷嚏什么的,那可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当你处在某个点上时,受到各类注视的目光会从四面八方而来。
  画家艺术风格和对象的改变,这种现象好比一天天做法国菜的大厨你让他跑中国来烧韭菜一样搞笑。
  这点,韩煜不可能不知道。
  师姐看着韩煜说:"你知道当下有多少人盯着你么?"
  韩煜却无所谓地说:"盯着呗,再盯我也不卖,他的,全是私藏。"
  "……真搞不懂你。"师姐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最小师弟的想法就没人能摸得清,见状,师姐也只好转个话题,"对了,上次阿柳跟你提过的那件事儿怎么样了?考虑清楚了没?"
  "呃……"韩煜一怔,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抓抓头,"学长说的那个啊……"
  师姐彻底虚软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不组工作室,不入画廊界,不开店面的,"你这样和那些北漂的有什么区别?"
  "诶……我就是北漂出来的啊。"
  这话说的更让人气得吐血,师姐有些微恼:"小煜你想走纯美,这我们知道。但你到底总要有个家底吧!乘我们在北京还能帮你一把的情况下,你就把事儿定下来吧。一张画几千几千的散卖,你要的就是这种生活?你还等到什么时候才明白?你现在有那个能力往高处走你不走,回头没机会了,谁能帮你?小煜,师姐也不想再跟你扯皮了,你也该给自己一靠谱点的决定了。"
  韩煜怕得就是师姐跟自己提这个事儿,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可就是对那些工作室、入画廊这类的事儿没撤。
  这倒不是商不商业化的问题,只是自个真的只想在独自家摆弄那些画具和相机的。
  平时偶尔有钱了,外出逛逛,采个风什么的,韩煜觉得这样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就连创作上,韩煜自个也不喜欢像那些人一样,把自己所擅长的潜心研究下去,当初只是因为喜欢风景才碰巧选了人文写实这一派,能混到出名,那韩煜也纯粹是靠运气。
  要让韩煜干那些自己当老板的活儿,或者要让这样随意惯的韩煜去组自己的工作室和画廊什么的,才是真不靠谱!
  "算了。"见韩煜默不作声,师姐也无意多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抱负,他人顶多也只能给点建议,别的,还是要靠自己想通。
  "那啥子,师姐我先走一步了。"韩煜拿起画。
  "好。可别忘了下个月去上海。"师姐赶紧提醒韩煜。
  "不会忘的。怎么说,都是好不容易才能嫁出去的师姐办的嘛~!"
  "死小子!"师姐恶瞪了韩煜一眼,随机又有些犹豫地吞吐道,"还有,就是有个小姑娘想认识认识你。"
  "诶?"韩煜微怔,"这……"
  韩煜没料到师姐会突然跟自己说这种事儿,真是没个准头儿心理准备的。
  "算了,我推了吧。"师姐无奈地摇摇头,韩煜心思现怎可能会在其他人身上?
  抓着画框指节有些泛白,韩煜立即喊住师姐说:"不用了。把碰头地儿、时间什么的给我吧,我去看看。"
  "你当雇保姆?还看看?"师姐看着韩煜,口气里明显透着不信任。
  "这给咱一百个胆咱也不敢啊,要看,也得先看看咱配不配的上人家对不?诶……话说回来,对方漂亮不?"
  "废话!能比你差么?"
  "哈哈。"

  第一次相亲[改]

  某日中午,上岛二楼。
  靠窗的窗帘被拉上,韩煜有些坐立不安,面前的女人倒是一派轻松。
  "先生不先做下自我介绍么?"
  "周小姐客气了。鄙姓韩,韩煜。"说完,俩人大眼瞪小眼的不吭声了。
  女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韩煜,随后也见怪不怪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
  其实吧,韩煜当来到约定地点时就彻底后悔了。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韩煜对这个世界绝望了,这年龄差距未免太大了吧,师姐还想让我玩光源氏养成计划?
  对方似乎对韩煜的沉默有些失望,口吻颇为无奈地问道:"韩先生,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韩煜老实回答。
  "哦,大我八岁啊。"对方似乎并不意外,看着韩煜没有其他反应后又问,"韩先生个人生活习惯如何?"
  这就传说中的相亲程序?
  韩煜揉揉鼻子很干脆地说道:"抽烟是两周一包,不喝酒,也不赌。"
  "韩先生似乎不爱外出消费?"对方看着韩煜,目光锁定在那件儿多年没碰的正装衬衫上。
  "呃,多数都是用来买创作颜料画纸或者材料了。别的,就旅游吧。"
  "韩煜先生现在的工作是?"对方接过服务生此时端上来的拿铁,放置唇边抿了口。
  "就单创作。"韩煜接过橙汁,在迎上对方有些诧异的目光后解释,"我对咖啡过敏。"
  对方点头不做声,又回到原先的话题:"那韩先生有没有工作室或者画廊,不然,自己的店面呢?"
  "没。"韩煜直接了当,"那玩意儿我玩不来。"
  韩煜言简意赅的程度似乎让对方有些愣神。半天,女人才有些不安地问:"冒昧了,请问韩先生月收入是……?"
  "嗯。"韩煜默算了下,"平均下来,一月五千有吧。"
  "那我容好奇地问一句,韩先生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么?"
  这话就有些噎着韩煜了。
  艺术家,这高帽韩煜到现在都没敢自封过,自己还没那个名气和实力,说成艺术家,韩煜有些别扭了。
  "周小姐客气了,艺术家还称不上,顶多算个在这行业里搞艺术生存的吧。说成什么的家实在是太抬举了。"
  对方问道这里便没再问下去,似乎是第一轮问题完了,韩煜终于也可以喝口水歇口气的了。
  接着就是俩人间令人不舒服极端压抑的沉默,冷场。
  "韩先生,恕我直言可以么?"女人似乎不像刚刚那样的矜持了,直接看着韩煜,表情甚至带了些新奇。
  "呃,您说。"韩煜点点头。
  "您说吧,一男人,长相气质我给优A,不抽烟不喝酒,那啥子,真的,他说的那烟瘾还抽啥烟啊。再者,月收入在五千,不吃不赌不嫖,偶尔外出也是为采风,全为艺术献身的那种。说话态度很礼貌,即便我上来就非常不礼貌地询问个人隐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交流对话言简意赅的让人有些火大,不过,总比有些男人那样故作幽默的开些无聊玩笑好多了。"对方喝了口咖啡,看着韩煜不紧不慢地说,"这样的男人,你认为他是来相亲的么?"
  "……"韩煜有点冷汗,但还是客气地说道,"我没开玩笑的意思,那个,是我有些失礼了。"
  "我也没有那意思,只是……得,容我再问句成么。"对方显然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搞艺术都……呃,我直白点吧,正常人际交流都差成这样?"
  "呃,别人我不清楚。"这问题,好像也有人问过,韩煜摇摇头。
  女人看着韩煜的表情像是在看新大陆,放下手中的咖啡说:"我听人说了,你一幅画都可以卖到几万块,日常平时不算有条理起码也是生活能自理,在业内也有算个小有名气的人了,你……是第一来相亲吧。"虽然是问句,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韩煜点点头:"是的。"
  "瞧,又是这调调,"对方有些无奈,"不过我猜也是,先不说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了吧,就连聊天时主动把话题移向女方都不会,算了,我也没多大承望,当初就是被家里逼急了,才找上你的,结果……得了。"
  韩煜没接话,看着面前的女人,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家里就这么急着把人嫁出去?
  似乎也猜到韩煜的心思,女人坦然道:"被逼着相亲不下于十几次了!老妈一直想把我嫁掉,不是所谓的商界精英就是政界新秀,全是恶心的男人。妈的!上次还有男人问要不要去开房!"
  韩煜冷汗,避免尴尬地喝口水。
  对方看了眼韩煜继续说:"我直说了,你啊,完全不适合我,我们就不搭嘛,你说,你只算个画画的,虽然不穷,也不富吧,我没鄙视搞艺术的意思,可是韩先生,你有那个能力开创自己事业吧?为什么不要?"
  "没那个打算。"
  "那还真不成,你这人真理想,就想在家搞搞创作,有钱就外出玩玩,然后再回来搞搞创作,我说的没错吧。"
  "嗯。"韩煜点点头。
  "那成,我俩是白瞎了一回,不一路的。"对方喝完茶,看向韩煜神情一片坦然,"韩先生,你理想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我倒是有些好奇。"
  对对方抛来的话题有些诧异,踌躇了半天韩煜才说到:"温柔吧,最好有共同语言,没有什么恶习之类的,然后很贴心,在她身边完全可以放松心情。也不需要多富裕,俩人只要,呃、能在一块的话,一起欣赏美景什么的。"看着对方奇异的表情,韩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理想化了?"
  "花前月下,小鸟依人。"女人笑了笑,"韩先生,你真比女人还懂得浪漫。"
  韩煜被打击到无奈地说:"这样不好?"
  "没有。韩先生,很显然我不是你的理想。"女人嫣然一笑,"我一开始以为我会喜欢你,起码你干净到让人舒服,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穿越来的。"
  "周小姐,你夸张了。"韩煜讪笑。
  "韩先生,和你做朋友的话真不错。"女人笑笑。
  "谢谢。"
  然后一阵沉默,女人优雅地品着咖啡,韩煜有些坐不住了。
  抓抓头,这种场面是韩煜最怕的,他就属于那种怕陌人、沟通有障碍、不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挑不出话题的人。
  见此,韩煜也只好硬着头皮,微起身:"那就散了吧,我……"
  "散啥子,饭还没吃呢。"对方直接否定掉韩煜的提议,自顾自的地说:"让人来份套餐吧,韩先生你想要什么呢?"
  "呃。"韩煜一头黑线,又坐回座位上,有些郁闷,"沙茶鸡柳吧。"
  服务生走后,女人看着韩煜,笑得格外灿烂:"那啥,我就叫你韩煜哥好了,聊天嘛,放松放松。你就正好跟我说说艺术家的生活嘛,其实我还没跟艺术家相过亲呢,你得跟我多聊聊,下回再遇到一样的我也有个谱了,不会像今天这样抓瞎了。"
  韩煜有些黑线,点点头说:"好。"
  女人也不客气直接问:"那我先问个一直好奇很久的问题,画家们也有固定的人体模特么?"
  "有的。"
  "那韩大哥有么?签约那种。"
  "没有。"韩煜摇摇头。
  "一直都没有?"对方也有些诧异。
  "我是画山水和人文的居多,不太画人物,偶尔也是为了配合风景才去画人物的。"
  "那韩大哥一次没画人体艺术?"
  韩煜顿了下说:"有过一次。"
  "就画展上那画上的模特对不对?"女人笑着说,"昨天我也过去了,那幅画真的很不错!"
  "谢谢。"韩煜客气地笑道。
  "他现在不和韩先生合作了?其实我还蛮想见见本尊的。"
  "他……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短期合作一下而已。"韩煜觉得身上衬衫有些粘背。
  "哦,这样啊,那韩大哥以后还会找模特了么?"
  "不找了。"
  "为什么?"服务生已经把女人点的简餐端上来,女人叉起一小开松饼,问道。
  "没什么,应时应景吧。"
  "那,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有人愿意给当模特,你愿意么?"
  "愿意的话,另当别论。"韩煜笑笑,不愿再多说。
  "这样啊。"女人也察觉到韩煜有些拒绝这个话题的意思,随即便换了个话题,"韩大哥去过不少地方吧,说说吧,正好等你的沙茶还有一会儿。"
  韩煜有些疲惫笑笑,说:"你想问什么,我说吧。"
  "那成,韩大哥去过西藏吧,说说那里呗。我没去过呢,对于圣土还是有些好奇嘛。"
  真他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煜抽搐着眼角,彻底被面前的女人打败,迎上对方很是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地开始说。
  罢了,就当陪人聊天帮人扫盲吧。

  内牛满面[改]

  送走那位姓周的名媛小姐后,韩大师忒想一展雄风地仰天长啸了。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绝对是打击,被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女人当面指责无能啊,这真是人生一次决定性耻辱。
  韩煜默默地站在上岛门口发呆,直到单薄的外套变得冰凉,风灌进脖子里打了个冷颤后,韩煜这才甩了甩混混沌沌脑袋,随便在路边拎了盒饭,步奔回家。
  到家了,边打开盒饭边看着电视里字正腔圆的新闻联播,坐在沙发上,韩煜开始发呆。
  韩煜自个也很茫然,他的生活当真有那么糟?
  好吧,也许自己一快三十的人还没个固定事业是不求上进了些,可求上进那不是自己的范儿啊。
  让韩煜去分析什么市场行情什么的,那还不如让韩煜跑工地去给人当民工操。
  漫无目的,就这么漂着。
  这是韩煜的终身所想,简单来说随性吧,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然后能把自己的爱好发展到能赚点小钱。
  完了满足了齐活儿了人生别无所求了孤独终老也没有问题的了。
  这也是最理想化的人生。
  吃完饭,韩煜把盒饭扔一边,下意识地走进工作室,可当看到摆满整个工作室的零碎画稿,他头又疼了。
  叹息。
  韩煜讨厌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那真他妈纯属自虐,不要太聪明,偶尔装装傻也没什么的,吃点小亏就当不存在,算计多了也没意思,韩煜以前一直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过日子,可这种情况遇到闫柒后就彻底被推翻。
  不停的去思考闫柒下一步的行动,不停的去思索闫柒每次行动的目的,韩煜这三分之一的人生里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去认真寻思件事儿。
  不得不承认,闫柒带给自己的影响太大了。
  一直都在回避,却反复被唤醒。
  想否认的、想抹杀掉的、反而是记忆里最深刻的。
  从头到尾,再怎么强硬的不认输也是白绕,自己就是傻逼吧,死活还赖着面子不肯承认,自己早在他面前输的连个裤衩都不剩了。
  看着手边一幅幅铅笔稿,不管再怎么推翻再怎么改变,画出来的,全是那再熟悉不过神态,甚至脑海还未有框架时就已经把对象定义为他了,自己心底记住的或者说是下意识存放的,只剩他一人了。
  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却没有任何力气面对。所有的记忆和思路全被困在那段日子里,身心疲惫,
  那种感觉和搁浅差不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卡住了没戏了瞎了要是不解决这辈子是瘫了。
  坐在地板上,手指抚过画布,苦笑。
  以前的韩煜,就快要死了吧。
  上海给韩煜的第一感觉就两字:潮湿。
  韩煜真没见过这么潮湿的城市,烟台青岛什么的都没这么夸张,或者说以前韩煜去那些城市没太注意也没多逗留,但这次来上海韩煜只感觉到太潮湿,听说也是在梅雨期间,身上粘嗒嗒的非常不舒服。
  虹桥机场,那真是什么人都有。
  韩煜听着旁边一群老外操着本来就不普通的普通话说起很别扭的上海话扯淡。
  好比以前韩煜在恭亲王府看到一个外国小男孩,刚想用自己那蹩脚的英语交流下时,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说:"行啊,你拍吧。"
  那叫一个雷。
  在接受旁边那几位老外很怪异的语言抨击下,韩煜倍感中国语言真奇妙,在好不容易把学长盼来了的同时韩煜都已热泪盈眶了。
  "怎么了你?"学长看着韩煜泪眼婆娑的那样儿,一脸迷惑问道,"受人欺负了?"
  "不是。"韩煜拎起行李包说,"我感到祖国语言受人强-奸了。"
  说起来,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学长了,韩煜坐上车子后,就开始和学长扯淡:"学长你近个在哪儿蹲点呢?"
  "九华山,怎么?小样,也想跟来?"
  "成啊,画画肉身菩萨什么的留个念嘛。"
  "画干尸?你真成。"学长耻笑。
  "你还拍干尸呢!"韩煜反驳。
  "我拍的是意境!"
  "我画的是精神。"
  "画啥子精神啊,你不是改人物了么,别凑热闹了。"学长说,"先想清楚吧。"
  "……"
  韩煜张口想说什么,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憋着。
  一路上俩人也没再多说。
  韩煜望着窗外发呆,灰色的道路一片片的在眼前滑过,那些矮小平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挤进高楼大厦之间,这个城市的布局真是奇怪的很。
  正发呆,学长却戳了戳韩煜。
  "怎么了?"
  "没事。"
  没事你给我玩阴沉。学长撇唇,也没再问。
  见车子停在红灯前,韩煜侧过身,一脸严肃地说:"学长,其实吧,有个问题,它困扰我多年了,如今也只有你能给我个明确的指示了。"
  "啥子?"学长看着韩煜,有些迷惑,顿时也明白韩煜意思了。
  他上次也听小程说了,韩煜可能会发展工作室或者什么的,加上这次来上海参加小程的婚礼,到时候定有不少人看中小煜,也是个发展的机会。
  这么多年的感情上,他早有帮韩煜做好准备的意思了,见韩煜这么严肃,学长反而落到一脸轻松,一派轻松地摇摇手,可话还未说完就给韩煜硬生生地打断了。
  "放心,那事儿包……"
  "学长,能说下这玩意儿怎过?我看次晕次的。"韩煜指着车窗外面的六岔路口倍儿好奇的问了。
  学长黑的脸瞪着韩煜,窝在心里那些豪言壮语全气结了,半天才憋出句。
  "红绿灯,看交警,丫小学真他妈白教了!"
  到了目的地,韩煜下车望着酒店大门,一脸痴呆相,接着用特别呆滞的眼神把站在自己身边学长上上下下地瞅了一遍。
  那眼神是人都会被看毛。
  "怎、怎么了?"学长也把自己上上下下地看了半天。
  确定自个毛发没翘眼里没屎扣子没串皮带没反衣服没错鞋面没泥的,真就整一朴素的中国首都人民的榜样,也搞不清楚这是哪儿不顺韩煜眼了?
  "学长,你让我住这里?"韩煜指着酒店前那个牌子上的一排闪耀的星星,当真是金星闪耀,刺瞎了眼。
  "是啊。怎么?"学长也把那星星上下瞅了遍,没问题啊。
  "你数没数错星?"
  "没啊"
  韩煜立即扶额内心却成OTL倒地不起之势,看着学长无奈地说:"五星级!五星级!住半月我还不得把家全典当的搬空?砸锅卖铁我也没这钱烧啊我。"
  相对韩煜的激动,这厢学长却风轻云淡,一脸淡定地甩手,手中捏着一请帖,倍儿大佬范儿的说了,"拿你几幅画送到这里,基本够你住半个月。"
  韩煜苦着脸看着眼前的红本子,欲哭无泪:"你们就不能整块十几平米的小屋子借我短期蹲个点吗?"
  "少废话,来不来?"学长甩了甩本子,"主办方请你们住这儿,真是下血本了。"
  "我……来。"韩煜无奈地接过学长手中的红帖子。
  人生地不熟的寄人篱下的妈的还有的自己选择的嘛?
  转念一想又说了:"诶,我这次没带画来啊。"
  "不用你操心。上次你在北京画展的那些我托小程运来了。"
  "……"
  这都算计好了,就等自己来了,韩煜内牛满面。
  人心叵测啊叵测啊。

  传说中小攻妹妹[改]

  韩煜依旧记得有次自个在无聊时偶然看到篇叫《论蚊子和艳遇的相似性》的博文,里面有句话很让韩煜受益匪浅。
  原话是:'(指蚊子、艳遇)不是一年到头都出现的,每次出现都很突然。'
  这一点韩煜深感认同。
  艳遇的魅力就在'突然'这点上。
  然后就要继续考虑下面的问题了,遇到艳遇时,搭不搭讪?怎么搭?
  这让韩煜很纠结。
  事情发生在韩煜来上海第二天早上到酒店大厅等学长来接自己的空闲时间里。
  当时在大厅的休息区,韩煜看到软椅处有个空位,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接着又随手拿起摆在面前的那份报刊,其实韩煜拿杂志无非也只想打发时间而已,甚至它们还有可能会被韩煜用来打蚊子之类的。
  总之,韩煜拿起报刊后,当然他肯定连手中拿的是美国VOGUE还是北京瑞丽都没分清,就正要对着空位坐下时……
  手机就响了。
  连同手机响起的瞬间还有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这位先生,抱歉,这是我刚……"
  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口音里的台湾闽南腔很重。
  "哦……这您刚坐的位子是吧,抱歉了,我刚没见着,您坐您坐。"
  听到有人说了,韩煜并没太注意,只是把要坐下的屁股一挪,随即便换到座位对面的那位子坐下,掏出手机看学长传来的简讯。
  在看完简讯后,韩煜正准备按简讯上面说地点,赶去拍卖会之前最后一天的画展。
  "先生,呃,我说那份杂志能借我看下吗?"
  结果闹了半天对方盯上只是韩煜手中的那本杂志。
  "哦。成啊,您看您看。"韩煜也不计较,边阖上手机翻盖边递去杂志。
  "谢谢您了。"女人依旧礼貌地说道。
  其实本没什么,只不过韩煜绝对是下意识无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
  一个小小的下意识举动吧,却让韩煜傻了半天。
  韩大师状态来了。
  坐在自己对面的是那个正在翻阅自个刚递去杂志的女人。这点是肯定的与无容置疑的。
  可关键是,韩煜对对方上心了。
  女人大约是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
  唇瓣略薄唇角略翘,额头虽称不上饱满但也没有太扁,有些略长瓜子脸,鼻梁挺鼻头却不高,外眦上挑内眦深陷,有点丹凤眼的味道,其实这并不是特标准的丹凤眼,但就是有着丹凤眼那种韵味,也许是跟化妆有些关系,眼窝微微深陷,肤色也不算太白。
  长发,大波浪打卷儿,松松散散的全披在她身上穿的那件嫩绿色女士衬衫上。
  韩煜是看不出女人所穿衣服的牌子好坏,但毕竟韩煜的审美也在摆在那里,从肉眼可见的衣料质地和衣服裁剪来看,也知道价值不菲。
  湖蓝色长裙和嫩绿色收腰衬衫,卡其色腰带米色皮鞋,搭配很大方,舒服到温柔的淑女装。
  不算惊艳但也够让人过目不忘。
  女生的确称不上什么绝世美女之类的噱头,但单单就往那儿一坐,一个掏出手机看时间的姿势都有说不出的韵味,或者是有心无意地摩挲着无名指上戒指的一个细小动作就够赏心悦目的。
  整个气质上完全符合韩煜作画时的肖像人物审美观。
  大方、柔情。
  这样的人往哪儿一摆都是一副极美的画啊,加个头巾换套服装那可真是风情万种的女郎,说白了,对面这女人可塑性很强。
  太纯粹了,韩煜内心小小地激动一把。
  激动归激动,韩煜也没忘记寻思怎么跟人套瓷。自己可没带名片出来,怎么让人相信自己也是一个问题。
  此时韩煜脑海里的思绪好比那山路十八弯啊十八弯啊,没个准头。
  搭或不搭的问题虽没莎士比亚那个哈姆雷特严重到牵扯到生与死,但也够韩煜有些怯场的。
  反正是搭讪,虽然手中没有相机给自个壮胆,但韩煜还是在挣扎犹豫了几秒自我审定一番后,确定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不良嗜好的印象,就正要上前做自我介绍时,没料对方也注意韩煜半天了,她放下手中杂志和韩煜同时开口说道。
  "小姐,我们是不是……"
  "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这叫啥子?
  调戏……不、不不,搭讪不成反被搭讪?
  韩煜的内心再次扶额撑墙呈OTL倒地不起之势。
  三秒后再次振作起来,韩煜正要继续说如:小姐,请问您有意做名肖像模特吗?或者我叫韩煜,是个搞艺术的,请问您有意做一次我的肖像模特或者给我拍照张吗?诸此之类的话。
  可还没等韩煜自我介绍,美女就立即心花怒放、面露笑靥。
  当然,花儿再怒放也不是对着自个,这点常识韩煜还是有的,或者可说成韩煜没那么自恋。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美女的视线早穿过挡在自己面前韩煜,落脚点是在越过韩煜肩膀后面的某处。
  此刻,韩煜也很理所当然地转过脑袋看看,能让美女心花怒放的是何人。
  转头,看清来人时,韩煜整个僵硬在软椅上。
  那瞬间,好比全身血液都开始凝结,冰寒冷彻骨的温度爬上韩煜脊背,整个心脏开始不负重荷地起搏,有种冷汗在片刻便汗湿了整个衬衫的错觉。
  不是没想过,不是没料过。
  甚至韩煜自己都在脑海里计划了无数遍和某人再次相遇的情形,唯独没料到有这么狗血的情节,堪比韩剧的三流狗血情节,还真他妈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事出突然、措手不及。
  祖国语言果然伟大,八字把韩煜此时的状态表明了。
  而韩煜也找不出别的词形容现在的情况了,当事件突现在自个面前来不及反应的刹那间,韩煜大脑已经当机。
  艳遇果真同一只蚊子般,一巴掌拍下去,疼的不光有蚊子,还有自个发红的手掌和微肿的大腿。
  两边都不倒巧的事儿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真他大爷的没道理啊。
  当美女挽起同样因为韩煜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有些发懵的闫柒,韩煜却已挂起四平八稳的笑容,站起身,热络地说道:
  "闫大哥,好久不见啊。"
  而闫柒也不过是在惊愕了片刻后,便在下一秒就笑得温和:
  "好久不见啊,小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情人相见呢?万一是称不上仇人也称不上情人的俩人相见呢?
  ——那就天南地北的扯吧。
  "闫大哥还是老样子嘛。"
  "彼此,你这是在等人?"
  "是啊,第一次来上海,只有等人来接啊。"
  "那你来上海又是为了……画展?"
  原谅闫柒吧,他是实在想不到有别的理由能让韩煜走出家门了。
  "差不多吧。能在这儿碰巧遇着,谁也没想到呢。"韩煜挠挠头,笑容可掬地对着还黏在闫柒身边的美女说道:"咳,那个你的……不介绍下吗?"
  咳,那个你的……不介绍下吗?
  这个意思同等于:
  咳,那个你的老婆不介绍下吗?
  即使韩煜没把话说的太明白,那意思也明摆在这儿了。
  论请论理的,即便对方只是和闫柒认识或者朋友,韩煜也可以和对方打趣地套个瓷,再者说了,女人右手上的戒指摆在那儿呢,加上她和闫柒亲密举动,韩煜想成那啥也没啥可意外的。
  可等闫柒接下来说完就有问题了。
  "她,我小妹。"闫柒平淡地说道。
  其实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很普通的一句话,而闫柒一开始也没注意。
  可当看到韩煜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和身边美女手中戒指后,闫柒明白韩煜那脑瓜把事情往歪处想了。
  迎上韩煜那同等于:'你是禽兽吗?!''不是吧!这么惊爆!''我操!'之类的视线后,闫柒好办天才忍住快爆发情绪。
  抽搐着嘴角,闫柒平定地指了指美女继续说道:"闫芷。第一次来大陆,人生地不熟。"
  潜台词是:这是我亲妹妹,第一次来到这里,除了我谁都不认识,她不黏糊我黏谁去?你那脑子就别乱七八糟的瞎想!
  此刻韩煜也知道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有些尴尬地说:"这样啊,那成,有时间再聊吧。那我边还有人等着呢。"
  "认识路吗?方便的话,我送你去地点好了。"闫柒淡然地说道。
  "诶,不用不用,你们兄妹俩的,我就不打扰了。"
  韩煜的本意是人家兄妹俩难得聚一次,自个一外人掺和啥子啊。
  可刚刚还没有解除的误会加上韩煜这一句,又开始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瞎了。
  这会儿,韩煜压根没敢去看闫柒那面色不佳的神情,头也不回地赶紧脚底抹油的跑了。
  这次历史性的重逢却以韩煜落荒而逃闫柒板着黑脸而结束。
  前途道路坎坷啊。

  电梯JQ[改]

  韩煜其实这次来上海,只是打算参加师姐婚礼,完了就回北京继续搞创作的。
  但结果给学长硬是下套拉了过来,学长的目的也很简单,把韩煜介绍给这个圈子的更多人。
  要说韩煜有名那只是在北京画界中小范围的,简单来说,韩煜的名气单是创作方面,说道相关事业方面,那是绝对是一张空白。
  只有那些特别对着圈子里艺术家熟悉的人才多多少少听过韩煜的名字,要是纯粹的是玩商业运作的人,那还真是……不用说明,大伙也清楚。
  前文也说了,韩煜的目标是纯美,对于外界什么艺术投资的完全不了解。就算了解了吧,韩煜也不会去涉足,这样来说,某种意义上韩煜很吃亏,现在不像以前,单单搞纯美出名的人几乎是少到可怜。
  说白了,艺术和商业,极度矛盾,说俗了,当了□就别再想立个贞节牌坊。
  韩煜自个也很矛盾,一方面是生计一方面是理想,鱼和熊掌的道理是个小孩子都懂。
  大家见韩煜也在犹豫这事儿,所以就借此机会把他带出来,不说能不能成吧,先让韩煜熟悉一下另个世界的生存模式再说吧。
  韩煜在上海第一天过得很充。
  早上和闫柒打照面儿后,就陪学长去参加画廊展,逛了一圈后,傍晚以'艺术交流'的名义陪学长在酒店里吃饭,吃好喝好的完了后,十二点回到酒店歇息。
  韩煜本以为折腾一次就成了,哪知道第三天清早韩煜还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学长的MORNING CALL就来了。
  "喂?我是韩煜。"
  "知道你是小煜。"学长在手机另端说道,"下午拍卖会,来吧。"
  "……能不去么?"
  韩煜气弱,直觉告诉自己去了可能就会不来了。
  "行啊,没人使唤您。"这回学长倒是爽快,前提不算上接下来的话的话,"我这还有个小型的……"
  "别介!我去!我去!"韩煜连忙接话,"我去还不成么?"
  韩煜的确怕人多吵闹的地方,但这样的交际圈,算来算去还是人多比较划算。
  不说别的,一群人中掺只摸鱼的和几个人中掺只睡觉的,隐蔽性显而易见。
  "对了,来了换套正经点的穿上。"学长继续唠叨,"别套个筒子衫就给我奔来了,穿成那样丫还不如裸奔来的顺眼。"
  "……"
  没必要这么说吧,韩煜拉着脸走到衣镜前,挠挠头。
  咱大力水手的T恤就这么不招待见?(……)
  一到会场,韩煜赶紧找个偏僻的角落里蹲着。
  昨天是拍卖会展出的最后一天,尽管这样,韩煜还是和不少人打过照面了,抱着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的理念,韩煜拿出PSP开始摸鱼。
  他情愿去玩这个脑残烧饼的《PATAPON》也懒得去和人套瓷。
  这真不是韩煜不知好歹,的确是因为太折腾人了,跟走马观花似的和人相互介绍,你要说你有什么作品韩煜还能记住你,而你就一来做艺术品投资的大款,韩煜哪知道哪跟哪的啊,刚说完名字韩煜就可能把人给全忘了。
  一怕引起误会和尴尬,二是碍于学长面子,韩煜又不能逃的太明显,跟人傻笑傻笑完了找个机会借机脱身后,就蹲在一边角落里装雕像。
  结果整个拍卖会就在韩煜塞着耳机听着那些小烧饼们的PATAPATAPATAPON中度过了……完了,韩煜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脑袋又给这玩意洗脑了。
  晚上主办方的宴会也让韩煜颇为无力。
  今天我请,明天你请,后天他请的,请来请去的,韩煜有些郁闷。
  虽说也算是商业交际之一,可韩煜就是不能理解,这请来请去的还不如找家茶社慢慢聊呗,反正你们的目的就是喝酒水加扯淡啊。
  宴会地点就在韩煜临时住的酒店,这倒是免去韩煜晚上回酒店还得打车的情况。
  宴会上,在接受不停的类似于:'哎呀呀,韩XX,我是XX,很高兴能认识你啊。''韩XX,我是XXX,听说你的导师是XX,那真是了不起啊!''啊!这位就是韩煜XX吗?哎呀,真是XXXXXXX啊……'和第N次听到韩先生、韩老师、韩前辈之类的后缀后,韩煜快要口吐三尺鲜血了。
  什么人啊都,用得着这样吗?老子是卖画的他妈的又不是卖花的!
  但面儿上,韩煜还是耐着性子对着所有前来问候的人抽搐着嘴角不停地说:'你好你好''谢谢夸奖''哪里哪里''言重言重'。
  所谓的晚宴也就是大伙不停的自我介绍和他人夸奖相互奉承。
  在时针走了三圈后,韩煜撑不住了,以尿循为由离开一步,下来后,韩煜干脆随便找个旮旯躲起来。
  躲在暗处,韩煜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韩煜感觉自个整个人就像是泡在了葡萄酒里,全身一股葡萄酒的甜腻香味。
  胃里翻涌的也是那些深红色液体,就算是啤酒照那么灌下去他妈的也是会死人的啊!
  ……都说北方人能喝,可也挨不过这群天天泡红酒里的生意人啊。
  韩煜拍了拍自己一直在宴会上不停陪笑而导致持久性抽搐的脸部肌肉,甩了甩因为存手机号码而导致拇指发酸僵硬的右手,抖了抖身上的那件进宴会前还只有十几克却因收名片已增重到一千克那件衣柜里唯一的西装后,韩煜撑不住了,这真是比呆在民工房里还折腾人啊!
  得了,爷先走一步吧。
  就在韩煜要跑人时,发现自己迷路了!
  黑着脸转了半天,在好不容易找着个电梯却发现竟还没按钮。
  韩煜愤怒了!
  在把能问候的祖宗都问候完了后,韩煜看着面前的电梯,泄气。
  光溜溜的电梯楼层表,光溜溜的电梯大理石台面,光溜溜的电梯未开的门,一切都光溜溜的,就差个光溜溜的电梯按键板。
  接下来,韩煜挠着脑袋在附近转了一圈,就没再找着别的电梯了。
  这下,韩煜真傻眼了。
  站在光溜溜的电梯门口半天,有些懵。
  是自己喝高眼神儿不行了,还是走错地儿了?
  不对啊,这就是电梯口啊,安全出口的标志还在这儿呢。
  可他妈电梯怎么能没有按钮?
  没按钮的电梯还能叫电梯么?
  韩煜想不明白不说了加上头也晕的厉害,差点没站稳,单手撑着电梯门才没摔倒。
  这下,韩煜真知道自己喝高了。
  其实只要不是烂醉的人,一开始还是有意识,可就算再也有意识身体还是不听使唤了。
  这不,韩煜发现自己连个电梯都找不着了,这不瞎了嘛。
  就在韩煜找不着北的关键时候,一个天籁之音在身后响起:"先生有什么需要么?"
  瞬间韩煜有种抱着对方痛哭流涕的冲动。
  面前这个小服务生在听完韩煜的解释后,礼貌地对他解释:"对不起,先生,这是专用电梯,不对外开放。"
  "专用?"韩煜花了半天才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再花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对小服务生说,"诶,就是只能从里头打开、按键在电梯箱内、只能从特殊楼层打开、然后给特殊人员用的那种电梯?"
  "是的,先生。"小服务抹了把汗。
  "大爷的。"韩煜愤慨地骂了句后,看着小服务生说,"我估摸着是我迷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儿还挺饶人的,我转三圈愣都是没绕出去,跟鬼打墙似的原地打圈。"
  小服务生更是冷汗,没好意思跟韩煜说,您一个人在后台转了那么多圈能转出去就不正常了。
  "那,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太需要了。我估摸我还醉了,放心,我还到没成泥那一步。那啥子,小兄弟,过来一下,你能扶我去走正常人走的电梯么?这玩意儿太高级,咱用不起。"韩煜单手撑着电梯未打开的门说道。
  "诶。好、好的。"小服务生有些发休地看着韩煜,"我带您去。"
  就在韩煜要直起身时,身后的电梯门突然被打开,韩煜一时没反应过来,加上又醉着在,一头栽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人估计也给门外突然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哎哟哟!"
  "先生——"
  "小心!"
  一阵忙乱。
  好在电梯外的那个小服务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韩煜衣服,才没让韩煜摔的太难看。
  就在韩煜刚要抬头道谢和道歉时,一个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磁性嗓音从天灵盖劈下,瞬间让半趴在地上的韩煜他奶奶立即断了抬起头来的打算。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买彩票、烧香拜佛、看观音求如来、拜耶稣爱圣母、跑火星上月球的,韩煜脑里唰唰地闪过一系列念头。
  所谓孽缘啊孽缘啊狗血啊狗血。
  韩煜已经想不出言语能表达了。
  "先生?"对方看着保持着被吊在半空无比抽搐姿势的韩煜,又问了句。
  而韩煜最终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诡异笑脸,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说。
  "闫大哥,又见面啦。"

  酒真是好东西呀[改]

  靠在沙发上,韩煜甩甩还有点天旋地转的脑袋,就见闫柒端着水杯走来,站在一边把杯子递来。
  "哦。谢谢了。"韩煜点头接过,结果头更晕了,这回连坐稳都成问题更别提拿杯子喝水了。
  闫柒见此,转身从饮水机盒子上抽根吸管放在杯里,问:"你喝了多少?"
  "不清楚了。反正就没停过,那群人太牛了,招架不住。"韩煜靠在沙发上,摇摇手,"怕是喝不下了……"
  "解酒的,不多。"闫柒把插了吸管的杯子到韩煜唇边说:"喏。"
  韩煜囧了。
  不光韩煜,就连闫柒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唇角噙着笑又示意了下韩煜:"别绷着了,赶紧喝吧。"
  韩煜有些郁闷,这么大人了,还被对方当成一小孩子般对待,这终归有些囧人。
  奈何自个醉的又够呛,不得已,认命吧。
  唇间的舌刚要卷住吸管,结果杯子一晃,到嘴边的管子又滑了出去。
  "唔?"韩煜迷茫地看着闫柒,"你手抖什么?"
  "我,手酸。"闫柒的笑容没一丝裂变,但与之不相称的倒是背在身后因收紧五指而发白的骨节。
  "哦,那你放下吧,我自己来。"韩煜勉强地撑起发软的身体。
  "不用了。"闫柒笑得纯良,"就当锻炼了。"
  韩煜狐疑地看了闫柒一眼,有些纳闷,也没再问下去,换了个话题和闫柒有一句没一句扯淡。
  而闫柒那纯良的笑容下,是内心的纠结。
  去他娘的锻炼,纯他妈的找虐。
  当然,这也只能说是自个心甘情愿的自虐。
  喝完醒酒液,闫柒转身把杯子放一边,重新给韩煜倒杯清水,而韩煜靠在沙发上走神。
  游离的目光落在饮水机边站着人,有些移不开了。
  闫柒没变,大体还是那样,剪裁得当的西装见不着一点灰,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完美无缺。
  边看着闫柒的背影韩煜边问了个傻逼到极点的问题。
  "诶。你是总裁那什么董事长吗?"
  "怎么说?"闫柒看着韩煜有些不解,这回自己也搞不清楚韩煜那个脑壳里到底在想什么。
  "小说上不都这么写的么。"韩煜借着酒劲说道,"那啥子,在总裁专用电梯里遇见的帅哥八成都是总裁之类的……"
  "你真喝多了。"闫柒挂着黑线说道,"那不是什么总裁电梯。只是办公区和楼下客房餐饮区相通的员工电梯。"
  "一员工电梯都高级成这样儿。"韩煜扶额苦笑,"……诶,小说不靠谱。"
  "哈哈。"闫柒笑着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到韩煜这身装扮便好奇地问道:"你怎想起来穿成这样?"
  这可是第一次见韩煜穿西装,虽然样式是老了些……一副正儿八经样的韩煜,闫柒有点不适应。
  "唔?"韩煜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闫柒是指着自己这身西装后也颇为无奈地解释道,"还不是给逼的,学长可是拿拍卖会威胁我……"
  果然还是老样子,闫柒无奈笑笑,随口问道:"你这次来上海是为了哪个画展?"
  "不是画展,是拍卖会前期的展示。"韩煜揉揉太阳穴,"说起来,咱开始只是来参加婚礼当伴郎的。"
  "婚礼?"闫柒把杯子递给韩煜,后者接过。
  "嗯,师姐的婚礼,结果被骗了,早来上海几天,就被学长绑来参加这个拍卖会。"
  "你拍卖?"
  "哈,我还没那名头,过来就是跟业内的人打个照面儿混个脸熟的。"
  "难得。"闫柒笑,"想不出来你也参加这种人际交往。"
  "所以说被逼的嘛。"韩煜极为委屈,"我情愿面壁思过也不愿遭这罪啊。"
  闫柒笑笑站起身对韩煜说道:"那你先就在这儿休息会儿吧,我走开一下。"
  "诶?你是还有事儿吧,那我就不打扰了。"韩煜连忙要起身。
  "不碍事的,我出去跟助理说一声,这里没人会来打扰。"闫柒示意韩煜重新坐下。
  "不是,我就……"
  "你就歇着吧。"闫柒哭笑不得,"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是偷跑出来的吧,就别装了。"
  韩煜脸色微僵,闫柒倒是显得极为平淡笑笑就转身离开。
  在一声轻不可闻关门声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整个屋子的灯光被闫柒临走时调成最弱,在昏暗的暖光下,韩煜视线内有些模糊,再也看不清。
  被看穿了。
  面对闫柒太过紧张而显得不自然的表现全被看穿。
  如果不是借着酒劲,韩煜做梦都不敢想象自个还能平静到跟什么都发生过一般和闫柒面对面聊天;如果不是借着酒劲,韩煜压根就是不想在这里呆上哪怕一秒。
  这是闫柒的势力范围,不是自己,这点韩煜太清楚了,也因此,才不安。
  现在跑回去肯定会被学长追问,继续留在这里还得去面对闫柒。
  怎么看,自己都是被折腾份。
  想那么多干嘛呢,人生吃好喝好的过呗。
  实在是懒得去想这些了,韩煜干脆躺在沙发上,阖上眼。
  昏昏欲睡。
  所以等闫柒过了有一小时回来后,竟然发现人还在不说了,并且以心安理得地神情睡着在沙发上。
  闫柒第N次发觉半年不见这家伙还是能把人气吐血。
  走上前,并没有立即喊醒韩煜,闫柒反而沿沙发坐下,一声不吭。
  阖上的眼睑、匀速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凤眼狭长,骨节泛白。
  ——老子白养你十多年!这点克制力都没有,你就别跟我了。
  ——你要是再给我扯淡就别再跟我要人!
  李修不只一次的警告,闫柒自己也明白。
  没有那个只手遮天的能力,那干脆就放弃。
  这样就可以了,陷得更深的话,害得就不单单是自己了。
  房间内一时只存在着微弱的呼气声。
  难得的片刻宁静被清脆的女声打破。
  "哥。"闫芷穿着一袭藕色长裙站在门口说道。
  当思绪被突然被打断时,闫柒头也不抬地说道:"来这做什么?不是叫你在楼上呆着么?"
  "沈叔叔来了。我亲自下楼把人接到会客厅去了。"
  "二少呢?"闫柒站起身,转身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个本子。
  "二叔那边还来没消息,不过女王殿下来的几率比较大。"闫芷走进看着睡着的韩煜,咯咯直笑。
  "有事?"
  "刚听秋姐姐说你在电梯浪漫地把一男人亲自接到休息室来,我好奇地抓人问了半天才知道对方是个醉鬼,还在幻想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奸情呢,结果赶来一看原来只是单方面睡觉,不过……他睡觉的样子真是……哥,你看到人家这没防备的模样就没半点那什么念头?"
  闫柒并未理会,冷淡地说:"我去见沈显,回头人醒了,你让秦助理送回去。"
  "哥你不亲自送人家回去么?"闫芷笑道,"比如公主抱的上车,在众人瞩目之下潇洒地离去之类的啦~然后小受一时感动,双颊绯红、欲语还休、睫掩星眸、罗衫半……"
  "……"
  "哥,别这样看我……我不说了。"
  "……"
  "哥,难道你还记恨前几天我害你被他说成禽兽兄长乱伦妙龄少……"
  "你明天就可以回台湾了。"
  "我错了嘛,哥~"

  婚宴前夕[改]

  醒来,韩煜下意识把手放到头上揉着太阳穴试图消除疼痛。
  从床上坐起拿过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宿醉后,头还有点痛。
  昨天什么时候回客房睡觉的记不大清,印象里好像是在闫柒那儿醒了点后便被人送回房间,结果当自己一进房一见床就倒了上去。
  再没清醒过了。
  韩煜脱下身上的脏衬衫走到浴室洗澡,完了后换上新衣服走出来,顺手把脏衣塞进袋子。
  就在韩煜盘算着,先去学长那里把画拿回来还是先去找师姐犹豫着时,手机就来电了。
  见是师姐打来的,韩煜想都没想就接了:"喂?师姐吧。"
  "是我。小煜你还在宾馆不?"
  "在,师姐你和姐夫在哪儿?"韩煜边打电话边装钱,"我这就来。"
  "不用了。你就酒店大门口等着吧,我和你姐夫开车来接你。"
  "哦,好的。"
  "那你快点吧,我们马上就到。"
  "成。"
  挂了电话,韩煜下楼把脏衣服送到客服处,填完单子付完款就出了酒店。
  一出大门就见到师姐和姐夫在马路边等着了,韩煜赶紧跑过去。
  要说师姐这次婚礼也有意思,要办两次。
  第一次,也就是请韩煜他们来的这场,一晚就结束,来宾多数也是双方的同事、朋友,大伙在酒店吃一顿、助个兴也就完了。
  第二次,是特意为了关照双方家人的。师姐和姐夫从小在北京长大,但老家还是在上海的。
  特别是姐夫,是浦东正宗的原居住地上海人,家族里五脉单传,那可是一定要回老家办的。
  这次办的话那可就复杂了,那是要连办三天的。简单解释下,就是一婚礼需要持续办三天,头两天算走个过场,最后一天,那可是要把男方老家祖宗几代的牌位拿出来当场磕头的。
  加上姐夫是家族里五代单传的长子,其特殊性可想而知,韩煜还听说师姐回头过去拜堂时,还得给现在家族里最长老的太太梳头洗脚的。
  完了,至于还有旁他规矩,韩煜也没多问,但复杂程度也能想象。
  韩煜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办三天的概念,后来给师姐一说,顿时,悟了。
  其实就是连着吃三天。
  那边人传统就是凡红白喜事,全部按天算。一天三顿饭,连吃三天连闹三天的,并听说办喜事绝对不能上没颜色的菜和素菜的。
  鸡鸭鱼这是必须的少说每桌也得来几盘,肘子蹄膀不能少,鸡蛋每桌要凑双,海鲜和龙虾八宝饭绝不能忘。
  不过也是生活水平提高了,以前那会,别说大鱼大肉的了,就连能不能吃到东西都成问题。
  整个婚宴办下来,次点的也要三四万,好的,那就快要到十多万了,并且这还只是光算吃的,旁他的,还没算上。
  听完后,韩煜就是一阵唏嘘,这样吃下来多折腾人呐,三天没半点素菜的,再牛的胃也受不了啊。
  到这里,师姐倒是无所谓地说了:"本身就是个噱头,图的就是喜庆,要不要回头打包一盆肘子给你。"
  韩煜纳闷:"盆?"
  结果就听到师姐平定地说道:"那肘子大的只能用盆装。"
  韩煜震惊了。
  一下午,韩煜和师姐她表妹在陪着师姐姐夫做婚宴前准备忙活,最后赶到婚宴酒店时,韩煜彻底囧翻了。
  "师姐,你在这儿办?"
  "对啊,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我还跟你们跑做甚?
  我就怕迷路才傍着你们的来着,搞了半天白忙活了。
  看着这几天吃住行都离不开的酒店,韩煜估摸着自个和这家酒店不是有缘就是犯冲。
  在陪着姐夫跑到宴会厅的后台做布置时,韩煜又再次见着上次醉酒后带自己找电梯的那位小服务生了。
  没料,小服务生见到韩煜也挺意外,用惊奇地口吻说到:"先生,您又来了?"
  "……是,我又来了,当伴郎来着。"
  "电梯出厅左转啊。"
  "谢谢谢谢。"
  面对众人目光,韩煜有些脸红地揉揉鼻子。心里骂了句:喝酒真误事!
  韩煜见人来的大差不差了,和熟人走了圈照面儿后下楼找师姐去。
  在替师姐站门口接人时,韩煜还拉着多年没见着几次面的姚师兄一吐哀肠。
  说起韩煜这个姚师兄,为人极其人品不说,也是够传奇的。
  小时候韩煜是紧跟着姚师兄入门的,俩人感情自然亲了些。
  加上导师没孩子,也就一直把姚师兄和韩煜俩孤儿当亲身儿子一般对待。
  韩煜小时候很乖巧,当时导师还是独身,韩煜从小就帮着导师做家务,跟着师姐后面学烧饭做菜的,简直就是贤徒良弟。
  而这个姚师兄呢,那是除了正经事儿他什么都干,绝对是属于那种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而导师从小也就没少打过他,可他这人比谁都皮实,再打也那样。
  即便这样,导师还是拿他当宝贝看。
  原因就是韩煜打小那画山水的本事和姚师兄随手挥墨一洒的本领,那可就是导师眼里星光闪闪的好苗子啊。
  可惜,最终韩煜和姚师兄这最被看好的俩娃谁都没继承导师的衣钵。
  一个爱上人文风光投奔油画去了,对从小学来练来的国画硬生生地给放弃了。
  另一个呢,好歹还在国粹艺术这范围内混着,不过却极其人品地选择了冷门的篆刻。
  现在你们可想而知当年韩煜导师那心肝拔凉拔凉的哟。自己那手本事,最爱的俩徒弟是一个也没继承的意思。
  那么,学就学吧,能专研出点名堂,那不也成嘛。
  韩煜倒是乖乖地拿笔画到现在,而这个姚师兄就比较头疼了。
  篆刻篆出点名堂后接着就扔下一句'底儿天的磨石头没意思。'转手又回归了书法。
  在中途没再拜师的情况下,把书法玩出名后,姚师兄又开始得瑟了。
  他在听说韩煜一直爱好人文风景后,好嘛,他也好奇地抱着相机跑黄山住下来了。
  这一住就是五、六年。
  当韩煜国美进修班毕业那年,姚师兄终于抱着相机下山了,把一打照片撩了出来后,轰动了,没过一年,就抱了堆奖项回来。
  一次两次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众人以为他下回又要整什么幺蛾的时候,人家又乖乖地爬回家里重新拿起了篆刻。
  要说这几年他拿出来的作品是少了不少,但回回一拿出来那是必会轰动一时。
  说道这里还有一点,这个姚师兄其实还有个特雷人的名字。
  姓姚名梓,谐音,窑子。
  要说韩煜仰慕这个姚师兄的理由也很简单,人家不刻意去付出也能混成现在这样,五十岁还没到的人都名利双收了,韩煜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加上俩人多年没见,自然聊的开心。
  "小煜近期在做啥呢?听阿耿说你上次跑西藏去了,收获有没?"
  "还成吧,就是时间不够,没呆上多久就回来了,怪可惜的就是。"
  "那不成……咱俩回头整段时间出来,去呆上一段日子怎样?"
  "唉真的?姚师兄你可以?"
  "可以啊,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找你去。"
  "好啊好啊。话说我上次去的时间不对,不然就能拍到藏历四月转经了。"
  "转经,我还曾梦想过亲身体验一把呢。"
  "唉……真的?我也想过要试试呢!"
  "那成,咱俩有时间就……"
  "那不就一句话事儿嘛……"
  俩人正聊的欢,酒店门口有些骚动,俩人一看,原来是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排黑轿车。
  先不说那车有多好,光那阵势就够气派的。
  "这……"韩煜拿过手中的人员名单核对,"师姐的?"
  "你做梦呢,光那一俩A6就要你师姐十顿婚宴的,别说中间的Lexus了。"
  "别说那么专业,你指我都不晓得。"
  "也对,你还指着法拉利说成标志过,那马六你是不是想说是Levi's?"
  "啊?那是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
  "喂。师兄,你说这像不像开黑车来包围大楼的,然后双方人马在顶楼谈……"
  "……侬港片看多伐?"
  "哈哈。"

  还是电梯那个地儿[改]

  刚开始韩煜倒是没在意,估摸着还是哪个商务会谈在酒店里开办呢,来这么多车的,政府官员不可能这么招摇,那肯定就是那些有钱人咯。
  可当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有一面之缘的李修时,韩煜有些惊奇了。
  一身白衣的他在一群黑压压的西装男里格外扎眼。
  但更为扎眼的是帮李修开车门的人,那个身影是韩煜再熟悉不过的了。
  ——闫柒。
  这可真是见识了,韩煜从见过闫柒能为哪个人弯腰屈身地开过门,加上闫柒那毕恭毕敬地跟在李修身后进酒店的样子,韩煜倍感陌生。
  闫柒上次在自己家虽说和李修剑拔弩张了些,可起码不会像今天这样恪守身份的感觉,有种不能逾越雷池半步的态度。
  陌生了。
  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
  "小煜?小煜?"
  "呃。什么?"
  "看什么呢?"
  "没啥,就瞅那白西装毛挺长的。"
  姚师兄看着韩煜望着那群人发呆,戳了戳他的胳膊说:"真没事儿?"
  "没事儿,我能有啥。得了,人也来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韩煜敷衍地笑笑,对姚师兄说道。
  后者看着韩煜半天最终也没多问,一齐走进酒店。
  整个婚宴是在普通不过的进行了。
  但让韩煜呆在充斥着浪漫情调的粉红色空气的大厅里感到有些压抑了,在看到师姐到最后在台上抱着姐夫大哭的时,韩煜那压抑许久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有些事情自己无法左右,只有逆来顺受。
  在每个人六、七岁开始有自己想法的时候,韩煜渐渐明白自己家庭和别人家有些不同,也知道了那时自己所拥有的,并不是自己梦想中、书本上说的那样,但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像小说里那样,主人翁打个响指然后就能换种生活。
  家里没有妈妈,只有个不关心他却喜欢独自呆在房间里的爸爸。
  即便父亲没有再娶也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可看到父亲整天整夜的面对那些雕像时,韩煜十三岁之前的童年全是失望。
  父亲绝对不允许韩煜走进他的房间也从来不做任何解释,所以韩煜那时一直不能明白父亲的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小孩子的梦想再简单不过,自己爸爸可以带自己出去玩,可以帮自己打抱不平,甚至韩煜期冀自己的父亲可以严厉一点,自个调皮时能伸手打自己一顿什么的。
  可是这都没有。
  没有糖果、没有鞭子、没有对话、没有责骂夸奖、没有妈妈、没有奶奶、没有爷爷、没有哥哥姐姐。
  自己该拥有的,什么都没有。
  唯一拥有的血缘的父亲却永远面对的不是自己。
  有段时间韩煜的确是恨透了父亲生命中那些视为珍宝的东西。
  怨念、愤怒、以及想要破坏的欲望。
  韩煜的童年总被这些情绪所困扰,以致至今都无法忘却那时的苦闷。
  直至父亲去世导师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是父亲唯一的朋友时,韩煜知道自己真的变成了同学们口中那些可怕的、没人要的孤儿。
  唯一的,这个是在韩煜童年出现最多的词。
  唯一的房子,唯一的爸爸,唯一的老师,唯一的自己。
  被所有人遗忘的唯一。
  韩煜即便那会儿再有怨言也清楚自己是寄人篱下,不容自己再去任性了,所以乖乖地跟着导师,说不上看人脸色行事,但骨子里还是认定了自己的卑微。
  年纪太小,好像什么事情都开始有点明白,可悲哀的是什么事情自己都做不了,除了像个局外人似的观看,别无他法。
  可当导师带着自己去看了父亲所创作的东西时,韩煜还是被震撼了。
  太小的年纪也许不能明白太多东西,可直击心理的美是让人忽视不了,对于父亲多年来的执念,一直以来怨恨这一切的韩煜总算有点明白了。
  类似飞蛾扑火般,却永远不会放弃的执着。
  认定的、想要的、想要表现的、让人无法理解的痴狂,父亲往日里的专注。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瞬间全部都明白了。
  接着韩煜就是义无反顾地进入了那个世界。
  从小被导师带着,韩煜早把导师当作自己第二个父亲,即便这个父亲比上一个好不了多少。
  可自己在北京最难熬的日子里,是导师陪着自己度过的,金钱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在每一个难熬的夜里,是导师陪伴着,这点来说就足够了。
  导师不算合格教育者,可自始至终都铭告所有的徒弟。
  凡做事,自己吃亏了不要紧,但不能连累的他人。
  既然是社会上的人了,把自己管好了,也就是对社会的最大贡献。
  身不由己的情况谁都会有,不求你们出人头地,但也不要走弯路。
  对得起自己之前,先想想是否会给爱你重视你的造成伤害。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万一是涌泉之恩呢?
  大恩不能言报,可这也是挫骨扬灰也报答不了的恩情吧。
  韩煜呆呆地看着整个宴会,每个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压抑了。
  婚宴散场后,一伙人又说要去师姐新家折腾,韩煜这几天也累了,就没跟着去了。
  可正准备进电梯回客房好好睡觉时,手机响了。
  不得已,韩煜退出电梯,走到电梯外接通电话,虽说现在电梯一般都可以接听,可信号不好也是麻烦。
  "喂?你好。"
  "是我,闫柒。"
  "哦。"突然接到闫柒电话韩煜也有些意外,抬手看一下表,已经十点了。
  "婚礼散场了?"
  说是问句,可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韩煜也没心思跟他扯谎了,随便抓个客服人员就可以问清楚的问题,想想也不是难事。
  "嗯。刚散场。"
  "那你能来趟顶楼的餐厅吗?"
  "有事儿?"
  "请你吃顿饭啊。"
  这口气有些奇怪,韩煜皱皱眉,起码闫柒以前是不会用这种语句措辞跟自己说话的,直接的让人生疑。
  如果是闫柒,肯定会先跟你拐弯抹角地扯点别的,然后再诱导你把他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而不是现在简单明了地跟自己说要请吃饭。
  从第一句就有问题,如果是闫柒,肯定先说……
  韩煜一怔,随即又苦笑。
  自己怎么又开始了,只要一碰到闫柒就不自然地寻思他说的话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意图。
  估摸着闫柒也就是叫自己上去好好谈谈吧,早晚都要说清楚的事情,韩煜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对着手机,韩煜挠挠脑袋,说道:"好啊。"
  "那你上来吧。"
  "成。"
  挂了手机,韩煜重新按下电梯按钮,在等了一会,电梯才下来。
  走进电梯里,韩煜还在寻思着等会怎么面对闫小妖还有怎么和他打太极。
  这点上韩煜没闫柒那丫道行深,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在闫柒面前能打成平手就算运气了,想要占上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不……上来就给他个下马威或者成心裹乱?虽然幼稚点,但是好用啊。
  不过,这套估计对闫柒HP造成损害的几率少之有少。
  就在韩煜天马行空地想象中,电梯突然停下了。
  韩煜抬头看了眼显示版,原是外面有人要往上,可当电梯门打开时,韩煜微愣。
  "韩先生,我们又见面啦。"
  门外女人笑得格外明媚,与之不相衬的倒是她身后那些黑着板儿砖脸的西装男们,杀气腾腾的。
  "呃?闫小姐你好。"
  韩煜对女人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地侧身让她方便进电梯。
  "那个,韩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闫芷站在电梯外面没动,可此时她脸上的笑容让韩煜有些发毛,旁边保镖的手却一直按着电梯按钮,闫柒笑眯眯地说,"这么晚了真是抱歉,但还是要拜托您。"
  "呃。"韩煜真不知道对方在把什么簧,但现在的情况很显然不能让自己做主,于是还是有些怀疑地问道,"那个不知道闫小姐有事儿么?"
  "有事。"闫芷点点头说,"这里不便说明,请见谅。"
  人都这样说了,韩煜还能怎么办?
  虽说是公共场合,韩煜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电梯,一伙人立即把他围住。
  这下韩煜第一次发现自个近一米八的个头竟然显得如此弱小。
  "请跟我来。"闫芷走在韩煜前面带路,笑盈盈地说道。
  于是韩煜算是半绑架半自愿地跟在闫芷后面走了。
  当一伙人到另个电梯前站定,边等电梯复位的闫芷边温柔地笑着对韩煜解说:"韩先生和我大哥认识对吧。"
  "呃,是的。"
  "那么。"闫芷走进电梯后,对韩煜笑了笑说,"有些事情跟韩先生也无需隐瞒了。"
  "诶,别介,您别介。"韩煜直冒冷汗,"不用跟我说清楚,你还是瞒着吧。"
  "韩先生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一点都不好奇。"
  到这种地步好奇杀死的可就不是只猫那么简单了,这可是喘气的都能想清楚的道理。
  韩煜站在冷光灯的电梯里,面对一群黑衣人和笑得格外像闫柒的闫芷,心也是跟着电梯般一点点下沉啊。
  他妈的老子这时候真他奶奶应该去买彩票!中的绝对是头彩!
  "不好奇?"闫芷发笑,"唔,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来着。"
  "那就算了吧,不过这样韩先生可能会有些无聊。"
  "无聊?"
  "当然啦。"
  韩煜这时还不明白闫芷的意思,但电梯门一打开,看到地下停车场内的两辆轿车后,韩煜觉得现在闫芷跟他说自个阳寿快尽了,他都不会再怀疑了。
  只见闫芷走到其中一辆车边站定,转身一笑,用好听的声线对韩煜说道。
  "因为韩先生一路上不听点故事真的会无聊啊。"

  入虎口了[改]

  韩煜被绑架了。
  或者再换个贴切点的形容法,就是韩煜现在被人挟持了。
  车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都是保镖,而韩煜坐在后座上和自个身边的闫芷有句没句的聊天,大多数情况还是闫芷说韩煜听。
  没哪个普通人能在被强行带上车后又被强行绑走并且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地和绑架者笑着聊天的。
  韩煜表面上是冷静地坐在那里,可内心却早已翻腾到想打人了。
  上海韩煜是不熟,可沿途经过几个路牌韩煜全默记在心里。
  车辆在开过黄埔大桥时,韩煜心里一咯噔,这可是去浦东新区了,那就大的没谱了。
  闫芷心情愉悦地转头看着自上车以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看窗外发呆的韩煜,也不阻挠,只是慢悠悠地说了。
  "韩先生好像不大爱聊天?大哥跟我说你时,都说你这人很好接触啊。"
  "你说我听就可以了,闫小姐。"韩煜目光还在路边来回扫视。
  "别叫我闫小姐嘛,好难听的,叫小芷就可以了。其实你叫我阏氏也没关系的,当初沈叔叔手下有个姐姐听到我名字的时候就问我以后找老公是不是要找个叫单于的呢。"
  "……"
  "韩先生,唔,我这样叫你是不是有些隔阂了?那我叫你小煜哥哥好了。"
  "不用了,叫我韩煜就好。"
  韩煜着实被那个台腔味十足的'小煜哥哥'雷出一把冷汗。
  "小煜哥哥多大了?"闫芷直接忽视韩煜的否定,自顾自的说道,"35?36?"
  "……"我有那么显老嘛我?
  "有三十了吗?三十五以上的话那就是属于大叔受的范围……"
  "我才二十八。"
  "啊,还没到三十啊!"闫芷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大叔呢,这样的话……小煜哥哥比大哥小了有三岁呢,不知道会不会有代沟……"
  "……"
  "大哥也真是的,脑袋被门夹了吗?当什么不好去当小攻,那张脸明明就是受嘛!你不觉得那张和女王殿下有的一拼的妖孽脸做攻是浪费资源对不对?并且你和大哥一样高,压他的话,还是可以的嘛!"
  "……"
  "大哥没事干学女王殿下玩什么放手游戏的,真是无聊死了。女王殿下人家是受啊受啊,你一攻学受的手段玩什么放手啊!简直就是颠倒了嘛!还有哇……"
  "我跟你大哥间没代沟,跟你有条河沟。"
  "我们两之间就算是长江、黄河、马六甲都没问题,只要你能和大哥相亲相爱就可以了。"
  "……"韩煜有些气结,"我们不相亲也不相爱。"
  "唔?难道小煜哥哥你真受你程敏师姐婚礼刺激了?想找个女的相亲相爱吗?"
  "什么?"韩煜愣了一下,看着闫芷。
  闫芷却仍旧笑着,立即换了个跟刚刚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说,"我听说小煜哥哥从小学的是国画,可为什么后来不发展国画反而去学了油画呢?当然,我也没有说小煜哥哥那些油画不好看的意思啦,就是好奇。"
  "喜欢吧。"韩煜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故作轻松地说,"个人喜好罢了。"
  "那就有些可惜了,明明小煜哥哥你导师那手画花鸟的本事可是一绝啊,他老人家我也一直很敬仰呢,这么大年纪了,老师和师母还在安徽境内来回跑的采风,真了不起呢。"
  再普通不过的唠家常对话却让韩煜惊出一身冷汗。
  像是有盆冷水从韩煜头顶泼下,从头到脚,冷得彻骨。
  昏暗的车厢内,韩煜侧身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闫芷,和某人极为相似的丹凤眼,标准的鹅蛋脸,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和某人初期的相似。
  ——真不愧是兄妹。
  先是努力地评定心底的躁动,韩煜扯出僵硬的笑容,说:"闫小姐,说实话我……"
  "诶~实话别对我说。"闫芷俏皮的对韩煜眨眨眼,"实话得说给爱听的人,小煜哥哥,你说是不是?"
  韩煜有些哭笑不得:"闫小姐,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怎么说?"
  "你确定没找错人?"
  "没啊!韩煜,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现居北京,老家安徽合肥。"闫芷继续说,"三围需要我报出来咩?"
  "闫小姐,你不用威胁我。"韩煜苦笑,"我现都已被你带出来了。"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直觉告诉我,今晚不带小煜哥哥过来的话,大家以后都会后悔的。"
  "可是我没直觉。还有闫小姐你能解释下吗?车子已经开了有二个小时了。"韩煜抬手看了眼手表,冷静地说道,"半夜三更的,你好歹说清楚,别让我翘辫子了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想保障小煜哥哥的安全才斗胆忤逆我家那口子的意见呀。"
  "你不来接我,我会更安全。"
  "不会啊,相信我,闫芷是不会害小煜哥哥你的。"
  "我也没见过哪个疯子承认自己是疯子。"
  "那他们就还不是真正的疯子。"闫芷笑得格外温柔,"不过呢,接下来可能会让小煜哥哥委屈两三天,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亏待小煜哥哥你的。"
  "我们不熟吧。"韩煜扪心自问,这大半年来能避就避能闪就闪,按理说闫柒也该没心思再跟自己玩下去了啊,舍本的买卖他还想要来几次?
  "当然没有,都说了这次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闫芷对韩煜嫣然一笑。
  五月梅雨天,韩煜只感道一阵冷意。
  当车子终于停下不再开时,韩煜终于有点假踏实地的感觉了,可惜的是,他压根不知道当下是在上海哪个方位的地方。
  接下来面临的情况,韩煜心里又是阵莫名其妙的胆战。闫芷在前面带路,保镖断后,韩煜被夹在中间。走在昏暗的小路上,周围安静的跟荒郊野外似的。
  走在韩煜前面的女人比闫柒那丫还让韩煜觉得恐怖。
  自己来上海不过才一个星期,和她见面的次数里,基本上连几句话都没说到。这点匮乏的时间里也不够自己惹她啊。
  想来想去,韩煜还是不明白,和她这是啥时结下的梁子?
  很显然,闫芷带自己来这儿也有她不愿说的目的,不说一路上她旁敲侧推的提醒韩煜安分守己,别想有的没的,逃跑绝对是做梦。
  单说和她一开始在酒店电梯里见面,她的态度就是再明显不过了,她要韩煜跟她走一趟,甭管韩煜会怎么反抗,人是必须带走的。
  韩煜现在脑海里全部都是些豪门恩怨、家族斗争什么的。
  比如眼前这位闫芷小姐和他哥哥闫柒先生貌合神离,她把自己抓来威胁闫柒玩什么遗产争夺啊股权转嫁啊,狗血点就是杀小三逼亲啊。
  不是韩煜想法太天马行空,而是正常人在被各种版本的狗血电视剧轰炸之下,遇到这种情况,多多少少还会有点那什么幻想意识在里头,就当韩煜自恋了吧,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年头就怕你不自恋,也不能不来点YY。
  韩煜看着小路周边的环境,可惜黑乎乎的半夜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反正都被带到这儿来了,如果要是被绷枪子也是眨眼的事儿,没自己反抗的机会,自己是画家不是警察,她能把自己留到现在,就说明韩煜好歹也算个筹码吧。
  韩煜现只觉得上海的风就从没像今天晚上这样冷过。
  "这是庄园吧,是你的还是闫柒的?"韩煜看着远处别墅,随口问。
  "都不是。庄园是二叔的,平时没人来。"闫芷边走边微笑解说,"路有些难走,抱歉了。这条通往主屋的路是不能开车的。"
  韩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默默地跟在闫芷后面,听闫芷介绍。
  "现在晚上是看不到什么好看的东西啦,不过白天小煜哥哥想在花园里写生的话还是可以的。这里的园艺工人很厉害哟。"
  "路灯为啥不开?"韩煜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开灯好被人拿枪对准脑袋和心脏吗?小煜哥哥你太没警惕性了。"闫芷转过头对韩煜说,"这里全装有红外线,不过放心啦,主屋那边一早就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不然警报早就响彻整个庄园了,那种情形可真是恐怖,以前有一次我半夜睡觉睡的好好的,结果警报全响,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来。"
  "你住这里?"
  "不是啊,都说这里是二叔的房子,我们只是偶尔过来一下的,我来这里的次数一只手五个指头就能数出来的啦,如果这次不是情况危急,谁愿意来这鸟不生蛋、离市区那么远、进出程序还如此复杂的地方啊。"
  闫芷和韩煜还有身后那几个保镖终于走到一个铁门前,停下脚步,闫芷背对韩煜对铁门捣鼓了一会儿,铁门自动打开了,旁边那个类似警卫传达室人员的保安探出头来,对闫芷说。
  "闫小姐,晚上好。"
  "钥匙呢?"
  "回闫小姐,主屋那边有人接您。"
  "大哥吗?"
  "不是,是李先生。"
  "那太好了。"
  "失礼了,闫小姐。这位先生他……"
  "不用。人是我带来的,三叔也知道。"
  "好的,闫小姐。"
  "我们走吧。"闫芷随即转头对韩煜说,"半夜让人久等是十分失礼的。"
  当俩人再走了段路后便能看到主屋灯光了,而身后的保镖也都在此时全退下了。
  "他们……"韩煜回头看着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的西装男们。
  "他们等级不够出入主屋的,等到了主屋那边,你就明白了。"闫芷仍走在前面,"唔,我好像看到女王殿下站在门口了。"
  "谁?"韩煜视力一向差的可以。
  "也就是三叔,我都当他面叫他殿下的,不过私下里喜欢加个女王做前缀而已。"闫芷笑盈盈地说道,见韩煜还是一脸不明白,又说,"就是李修叔叔啊。"
  "哦。"韩煜点点头,"你叫他叔叔?你多大?"
  "我?二十六啊。"闫芷继续笑着说,"女王殿下今年也四十五了。"
  "四十五?"韩煜一脸难以置信。
  "有问题吗?哦,这都忘说了,女王殿下是混血儿,再加上殿下平日保养也好,不说的话你是肯定看不出来的啦。"
  "……"
  你不说,谁能看得出来那张不过才三十岁左右的妖孽脸主人都已四十出头了啊!
  韩煜内心绝望了。
  两人走到主屋阶梯前,抬头就看到李修站在门口抽烟,一脸怒色。
  "殿……"闫芷刚出声就被其打断。
  "你,乖乖回去,我没工夫收拾你。"
  "二叔……"
  "这套对我没用。"
  李修冷冷地看着闫芷,精致脸完全面瘫化。
  闫芷委屈地撇撇唇,不情不愿地掉头走人。
  等闫芷走人后,李修依旧是面瘫脸,神情冷漠机械地说道:"至于你,楼上左手边第三个房间,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那个……"
  "想走是不可能了。"李修掐了烟看着韩煜,神情才有些缓和。
  "这庄园,进了,再出去可就难了。"

  隔阂问题[改]

  闫芷说的没错,这个庄园是够漂亮的。
  站在韩煜他所暂时歇息的房间阳台上,可以看到不远处大片大片繁盛的月季。
  而那天晚上韩煜走过的便是那片大到匪夷所思的私人花园,要不是被李修下令不能走出主屋外,韩煜铁定得出去看看。
  主屋房间很多,不过大多都空着,每天也都有人来定时收拾屋子打扫卫生。
  一日三餐基本上是送到嘴边,只要韩煜开口,就算是深海鲍鱼那些人都能给弄来。
  天天吃好喝好睡好的招待着,就差没给韩煜准备间工作室,让韩大师潜心研究了。
  韩煜突然觉得没哪个人能在被绑票后还能被照顾的如此贴心。
  呆在庄园的这段日子里唯一缺点就是整个庄园忒安静了,每天是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可惜就个没吱声的。韩煜连找个说个话,聊个天人都没,所有人嘴巴就跟缝了拉链似的,不拉开还真不会发出点音儿的,再这种环境下韩煜都快要闷到发霉了。
  至于闫柒那丫的,韩煜到这里来后就没见过,在庄园期间,除了和李修打过几次照面儿,韩煜就只能对着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发发牢骚。
  当某日韩煜半夜正幻想着怎么砍死闫柒那王八蛋的时候,就被扎眼的光给惊醒了,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放大版的桃花眼。
  半夜三更的,韩煜还在睡梦中呢,神志不清地指着李修问:"你……"
  "别你啊我啊的了,快起来!操!"李修直起身,嘴里还叼着烟,"老子是来绑票的不是做保镖的!"
  "……"韩煜终于回过神来,"要走了?"
  "废话!"李修瞪着穿着T恤睡觉还没完全清醒的韩煜,"磨叽啥?快!"
  "哦。"韩煜僵硬地点点头,正要套上自己的裤子时又被李修拦下。
  "谁让你穿这破烂?"李修从旁边衣柜里拽出套西装,甩给韩煜,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说,"穿上。"
  "穿这个……"
  "你是真傻还是假痴?你穿成是喘气的都知道你是谁的给谁看啊?!跑路时哪会有你这样的傻X?"
  "……"
  于是半夜三更的,还在睡梦中的韩煜在被李修逼迫着而自己无法反抗的情况被迫套上一件黑西装后,完了还被扣上墨镜,连推带拉地拽到轿车上,随后李修一个命令下来,韩煜又乖乖地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此时韩煜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大脑还处在深度睡眠时的混沌状态。
  而车厢里空调嗡嗡作响声把韩煜渐渐拉回现实,当车子猛然停在红灯前时,韩煜丝毫没有感到一丝颠簸。好车坐着就是舒服啊,韩煜如实想。
  看着旁边套着同样黑西装的李修,韩煜有些恍惚。
  没有波澜的深色瞳孔盯着前方,长发束在脑后,散落下来的发服帖的粘附在布料上,精致的脸,脸颊曲线弧度堪称完美。
  指间夹着烟,面无表情的,姿态完美的像尊雕塑。
  韩煜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能问个问题不?"
  "问吧。"李修摁掉快吸完的烟头转而又点上一根,"乘我这会儿还有功夫跟你扯蛋的时间里快问。"
  韩煜郁闷了下,最终还是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说,我可能跟你说么?"李修撇着唇,"你脑子是怎配着使的?"
  "……"得了,韩煜真后悔找他问问题了,葛着自己不说,还让人家也不顺心的。
  结果倒是李修反过来问韩煜:"闫柒当初怎跟你说他工作的?"
  "说是服务业。"韩煜回忆后说道。
  "服务业?操!老子还从事边贸交易呢!"李修咧嘴一笑,徐口烟,整个车厢变得烟雾缭绕,"他怎不说他自个还兼职金融业?"
  没话可接的情况下,韩煜选择缄默,安静地听李修漫不经心地说完。
  "具体的,咱跟你一时也没法儿扯清。估摸着,你也可能猜出什么了。咱也其实也没必要瞒你瞒的那么紧,都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也不差这点秘密。我家那边是走私的,完了,闫柒是这边帮我们洗钱的,以前他是咱这群人中唯一有合法身份的,不过这次也被整塌了。"
  先前韩煜也察觉这次他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结果还给猜中了,说:"事情很严重?"
  "不严重的话咱也犯不着跑这么快。"李修盯着手里的烟,"咱们得赶紧出境,不能再拖了。"
  "那闫柒呢?"
  "他?他留下来帮我善后。前几天你没见着他人影原因就在这里,他帮我们铺路忙着呢。"见韩煜不吭声,李修又接着说道,"放心,闫小鬼既然让我来接你走,保证会让你清清白白的出境,免费在海上玩一圈再回来,没人会找上你。"
  "闫柒他不走?"
  "都跟你说了,他留下来善后。"
  韩煜再傻也该清楚第一批走的人和第二批走的人有什么区别。打草惊蛇的全部是第一批,完了,闫柒他再想跑路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韩煜现在有些不是滋味,把闫柒当棋子使那也是他们的事儿,李修他们想怎么样都跟自己没关系,看得出来闫柒是为李修卖命的。
  可这回搭上自己可就说不过去了。
  "放心吧,闫柒这点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李修见韩煜表情有些怪异,便自顾自的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有多少斤两有多少能耐我可比你还清楚,他死不了的。"
  缄默了半天,韩煜才重新开口,与其说在询问李修还不如说在抱怨。
  "他,就不能换个人?"
  李修像也被这问题给问住了,怔了半天,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吭声。
  中国人口那么多,干嘛偏偏整上我?
  还有那个闫芷也是,她以为这算什么?
  浪漫的三流言情剧?女主角因为被男主角'贴心至极'的保护而感动到痛哭流涕,说自己离不开他之类的恶心到掉渣的台词?
  韩煜只感到疲惫,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初结束时韩煜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经够清楚明白了,闫柒也不像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可为什么还能整出这片儿汤的事儿来?被人耍来耍去的,说不生气真是扯淡,韩煜性子再好也该给这群人磨完了。
  不想活得这么复杂,韩煜那点心胸,承载不住。
  "换个?你以为谁都他妈的像闫傻逼一个样的喜欢你这小子?"
  压抑许久的空间里,那种因抽烟过量而导致沙哑嗓音显得格外刺耳。
  昏暗的车厢里看不清李修的表情,不过听他说话口气大概也能想象的出他此时表情一定不咋滴。
  "闫芷是为了她自己和她老公才把你送到闫柒面前,我他大爷的是瞎了眼儿以为你他妈还能理解一下闫柒才听信徐文给闫柒一点空间。结果呢?纯他妈胡□扯淡的事儿!"
  李修掐了烟头,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冷,有点类似冰渣似的刺着人。
  "小子,给我听好了。闫芷送你过来不过是找他讨个人情罢了,你死了,损失……损毛啊!人死了,闫柒他也没后顾之忧了。活了当人情,死了,弱点也消了,皆大欢喜不是?"
  韩煜这会儿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感觉到车厢里空调的温度是越来越低了,刚流出来的汗全被风干,而李修还在韩煜耳边不紧不慢地说着。
  "要是闫柒被你害死,老子不过少个帮手,我他妈人都要跑国外投靠我哥去了,还在乎大陆有没有人手?"最后,李修弹弹烟灰,也不看韩煜,冰冷地说道,"所以你也别把自己当回事儿,闫柒愿意叫我来保你,够意思了。"
  "这么说是我不自量力白眼狼了?"
  "别再我这里撒火,我没闫柒那好脾气。"李修仍旧冷冷地说道,"不然你以为你他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闫柒离开半年,你要是没人保着,你以为自个去趟海南安全?越南那边飞来的人早把你绑走嗑药去了!"说完,见韩煜仍然默不作声,李修重新调整好情绪,点上第三根烟说,"委屈?想拿枪子崩了闫小鬼?要是丫有那本事把他崩了,我给你留个全尸的下葬去。"
  "您真搞笑。"
  "搞笑?你现在不崩了闫小鬼,回头以后再崩可就不是全尸了。"
  "扔海里喂鲨?"韩煜苦笑。
  "哈——你认为到时你还有这待遇?肚子烂通了老子还能让你心脏跳的快活,信么?"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信么,或者说我敢不信么?韩煜苦笑。
  在车子已经快接近码头时,李修徐口烟,薄唇间的烟雾缓缓泻出,"到了。下车吧。"
  韩煜犹豫了一下,看着李修,还是下了车门。
  码头上,俩人迎着风,看着远远准备靠岸的货轮。
  "要说你小子唯一可悲的一点,是闫小鬼太自信了,一次也没好好地跟你坐下来谈谈。"李修掐掉最后一根烟,货轮上的鸣笛声没能掩盖掉李修今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的矛盾点,是你俩隔阂太多了。"

  它叫:杀气[改]

  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韩煜此时站在甲板上,享受着夹杂腥气的海风拂过面颊,双目视线所及之处是难得平静的大海,远处零零散散的渔船漂在海面上,层层涟漪。
  天海一线,星光如同被人不经意地洒在天海间,太阳还藏匿于已有些微微发亮的海平面之下,合着那拥有特殊光晕的美丽苍穹,色彩变幻莫测的薄云,梦幻至极。
  可还没等韩煜安静地欣赏完将要呈现于世人面前的美景,就被身后那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打断。
  "操!你打算傻站那里看海鸟拉X啊!"
  抽搐着嘴角,韩煜颇为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甲板上的李修,口吻无奈地说道:"你就不能也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下日出么?"
  "叫你家闫柒带你去玛莱戈壁上慢慢看去。"
  "……"韩煜更为虚脱地趴在一边,"你说话就不能文明点吗?"
  "老子又不是做央视的!"李修睇视韩煜,"你小子到底在磨叽什么?"
  "……"韩煜艰难地转过身,哭丧着脸,"我晕船啊……"
  见韩煜那蔫样,李修板着脸,大步走上前,没好气地拽过韩煜,也不管后者一副快要死了的表情,一路拉到甲板另端后再一把把他推下船,整套动作干净流畅一气呵成。
  那啥,就跟扔沙袋外加垃圾袋一样帅气无敌。(……)
  在被李修扔到岸上,韩煜立即找个扶栏趴着,一脸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纠结表情,两腿发软地打着颤儿。
  在船上,自己不动还好,要是一旦走动起来……再加上刚给李修粗鲁地拉了一路,那滋味可想而知,欲仙欲死的。
  此刻韩煜把胃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的心都有了。
  李修带着人手一同下船上岸,见趴在扶栏上要死不活的韩煜,点烟鄙夷地走进说道:"丫是八十岁老头?"
  "我正壮年二十八……"
  "那他大爷的上岸了你咋还成半死不活的?
  "……这叫余韵。"
  "操!老子还高-潮呢!"
  "……你说你说话就不能那什么点吗?"
  "少他妈废话!赶紧吐,吐完上车。"李修徐口烟对韩煜说道。
  见从远处逐渐靠近的车辆,韩煜拉松着脑袋向李修央求:"您能让我歇口气成吗?"
  "这不都给你时间吐了吗?快点!现没时间跟你扯。"
  ……这人以前真是个为民服务的医生?不会是专门负责开棺验尸的法医吧……
  李修估计也给韩煜逼急了,见车一来,直接示意从车上下来的保镖架起一边装尸体的韩煜直接塞到车里,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韩煜正要死不活地靠在椅背上,就接到李修从前座上抽来的一打塑料袋,还有李修那事不关己地表情:"吐吧,吐完还有。"
  那表情好比让韩煜尽管撒开丫的吐,吐死了也别操心没人帮收尸。
  韩煜哭笑不得地把塑料袋抓在手里,防不时之需,闭目靠在一边养神。
  半个月以来,自己脚不沾地的跟着李修跑,上船下船,上车下车,没日没夜地赶路,每到一站过来接应的人手也是一批一批的换,所有人全是掐点到,过时误点就得立即赶往另个地点接头,所有车程路线船只航线全是经过计算,分秒不差。
  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韩煜也不想拖大伙儿后腿,可给那货船整的,韩煜实在是力不从心。
  忍住从胃部翻涌上来的异样感,睁开眼,韩煜有气无力地向自上车以来就没再吭过声的李修开口问道:"有烟吗?"
  "……"李修坐在车厢里,并未理会韩煜,他视线低垂,若有所思地拿修长的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车窗玻璃,一下又一下。
  韩煜注意到他那原本就尖细的下巴此时更像是被刀削过般,更别提那深陷下去的脸侧双颊了。一对桃花眼也浮肿的厉害,完全没了当初翦水双瞳眼波流转的架势,唯一未缺失的,便是那双瞳中所含的犀利与锋芒。
  之前有听李修提起过这次来的对头叫苏广和,为了避开仇家,李修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连换了几条路线绕来绕去的,原定是三四天的路程硬是拖了有半个月之久。
  刚想伸手去拍李修肩宽慰两句,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韩煜缩起身子干呕了几声,这才重新停歇下来。
  这整的,没完没了了……
  韩煜边想着边伸手接过身边保镖递来的瓶装水,刚道完谢还没喝上几口缓个气,就迎上李修的视线,一口水卡在了喉咙里。
  那瞬间,韩煜词藻匮乏的,实在是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去形容。
  可那眼神连带李修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放武侠小说里有一好听又帅气的词儿,每回高手出场都高频率出现。
  它叫:杀气。
  韩煜忐忑地咽下口中的水,接着还连被呛了几口,抬起头,表面上仍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迎上李修的视线,而内心却极为纠结。
  自个不过是干呕了几声而已,又没吐出什么马赛克处理后才能看的东西,就算吐了,那咱也没往您坐的那儿吐啊,您也犯不着用杀人灭口的眼神看着我吧。
  韩煜故作冷静但口吻里仍透着小心地问道:"怎么?"
  "……"就在刚韩煜心思百转千回之际,李修已恢复如常,掏烟点上后,对坐在车里的几个保镖说道:"你们,待会开后面那辆车先走。"
  这里要解释一下,这次跑路的接应人员,每回都会开有两辆以上的车来,但李修和韩煜他们一般只做其中的一辆,然后这辆车上除了李修和韩煜,还有三保镖。同李修韩煜坐一排的有一个,前面两驾驶座上还有两个,这是为了安全也是障眼。
  所以,此时李修此话一出,众人惶恐,齐声曰道:三少,万万不可!
  很有当年一群老臣在殿内叩首,对皇座上的皇帝呼喊:皇上,万万不可啊……
  而李修徐口烟,弹弹烟灰不紧不慢地说:"苏广和一路上没动静,而这里又是最后一个关卡,他要是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三少,那你还……"
  "分两批走,也安全。"李修吐出烟,用那副韩煜这辈子学也学不来的气度对众人说。
  "这不行,三少你和韩先生就两个人,这肯定不……"
  "安不安全我说了算。"李修不耐烦地指着刚给韩煜递水的保镖说道,"留他一人来开车,其他人照我说的做。"
  "三少,这……"
  "他妈你们哪来这多废话?"
  韩煜十分清楚也深知自己的能力,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是完全没自己插嘴的份儿,只有乖乖地在一旁继续当雕像。
  车子在一偏僻的停车场停下,周围全是废旧大楼。
  韩煜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到李修消瘦高挑的身形和一群壮汉相比,那差别还真是鲜明,甚至从韩煜所处的角度看去,李修显得格外纤细。
  如不是曾经亲眼见过,打死韩煜也不相信李修是个练家底的。
  回望韩煜,不过是艘破货轮就把他给整趴下了,真是废柴……
  李修还在那里指挥着什么,韩煜转过头,横躺在座椅上,胃部的不适连带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眼皮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模糊。
  头好晕眼好酸人好累我好困啊……
  好想睡觉啊……
  "老子到现在都没喊声累的,你丫倒先睡了?"耳边突然炸响的吼声,让韩煜刚刚存有的睡意消减了三分。
  "别睡啊我跟你说。起来!"李修怒视韩煜,坐在旁边。
  "是是是。"韩煜无可奈何地强打起精神,努力挺直腰杆。头还是昏沉沉的,怎么也清醒不了的感觉。
  好想睡……
  李修翻开烟盒一见没烟,立即掏张票子塞给韩煜,一巴掌拍在韩煜脑壳上:"给我买烟去。"
  "啥?"韩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揉着被李修拍疼了的后脑,呆滞地看着对方。
  "……"李修眯起眼,没等韩煜反应过来,拉开车门,一脚把人踹下了车子,不顾韩煜重心不稳的差点摔倒,仰着下巴命令道:"软中,去吧。"见韩煜还是一脸傻相地站在原地,李修摇下车窗扭曲着那张脸吼道,"你丫的智障就算了,啥时成听障了?"
  "我听见了……"韩煜弱气地说。
  "那还磨叽啥?"
  "关键是,我不识路……"
  "……"坐在车内,李修神情鄙夷地丢下句,"出巷左拐二百米,十分钟,逾时不侯。"
  傲娇受咱得用哄的,女王受咱得用捧的。
  那平凡天然呆呢……?
  指条明路让其自生自灭吧。
  韩煜囧了。
  见着李修那使唤人的神情,自我感觉良好的姿态,气质轩昂的语气,韩煜没缘由地想到闫芷喊李修的那个别称。
  ——女王殿下。
  自负、唯心、毒舌、不留情面、一遇到不对盘的事就翻脸。
  和李修处久了,韩煜也摸清了这人的性子,而这种脾气的人你是得捧着他,不然他一闹起来,管你是谁呢,上帝站他面前也会甩两耳光上去。
  韩煜内心以OTL的姿势对女王殿下五体投地膜拜后,灰溜溜地摸摸鼻子,乖乖地拿好钱转身离开。
  可刚走两步就发觉不对了。
  刚开始只认为是因休息不足而导致的头晕,而现在看来更像是无法抗拒的昏睡感,那种无力的沉重感像是在通过血液蔓延到了四肢。
  好想睡……
  不对了。韩煜停下脚步,身形有些摇晃。自己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李修要买烟何需叫他去?指名道姓要烟的牌子和随口就连贯的说出目的地的距离和详情,与其说是观察入微倒不如说是早就准备好的谎话说辞。
  突然调离人手、故意支开自己、还有现在自己反常的状态、那瓶水、李修的古怪、保镖们轻而易举的就被李修给说服。
  出事儿了……
  韩煜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般,身体重的开始不像是自己的。
  '呯'
  所有恐慌不安的思绪被身后那声再清晰不过的响声打断。
  枪声在整个空旷的场地内回荡,像次爆炸后震耳欲聋的回声,血液在瞬间被冻结。
  李修!
  韩煜撑着已被药剂麻痹四肢大部分神经肌肉的身体,拖着沉重的双腿僵硬地转过身,然后筋疲力尽地勉强站在原地。
  在看到李修脚边的尸体时,韩煜怔住。
  即便是早已能猜到的结果之一,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
  韩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费力地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呼吸困难地抬头看向李修,后者渡着步子缓缓地向他走来,韩煜勉强地扯出个笑容,发干的唇张合着吐出快不属于自己声音的话语:"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的话。李修,现在,能走了吗?"
  韩煜面对突如其来陌生的一切,本能的还是选择了逃避,不想再在这里多停留那么一秒。
  让人恐惧的死亡。
  发生结束都太快。
  没完全放下的枪口重新举到另个高度。
  韩煜看着好像还在冒烟的黑洞枪口,错开角度,迎上李修面无表情的脸,唇间最后的弧度也消失殆尽,冷冽的杀意扑面而来。
  "走?"随着李修再次开口,韩煜开始发觉自己双腿已撑不住此时身体所有重量。看着格外陌生的李修盯着自己说道。
  "下一个,换你了。"
  完全陌生的李修和突如其来诡异的事态发展把韩煜身上仅有的最后一丝力气抽干,双腿丧失所有支撑力地倒下去,就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成了空壳,四肢也是摆设。
  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之前的寒冷与恐惧,让人颤栗。
  李修看着软到在地的韩煜,毫无感情地说:"药效发作了?"
  什么药……?
  韩煜想起身,可发现整个人像个沙袋,没有一点力气,瘫软在地。
  到底……?
  "小煜。"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嗓音,熟悉的人。同做梦般,韩煜快分不清现实和理想间的区别。
  直到被人扶起,韩煜才震惊地并僵硬的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会在这里?李修叫他来的?
  挣扎着,手指根本使不上一点力只好用指甲抠住闫柒衣服面料艰难地开口说:"李修他……"
  "他无所谓,小煜你受伤了没有?"闫柒出乎意料的无所谓态度,"这只是肌肉松弛剂,没大碍。"
  "你还有心思关心他?闫柒,老子真没料到你给我来这手。"李修在不远处说道:"你也够狠,连苦肉计都玩到这小鬼头上了?"
  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内鬼是你我多少还能猜到。我当初还好奇闫芷那丫头怎么会把这小鬼送我这里,现在看来是好让他老公苏广和你勾搭。"
  "不过是替人卖命,李修,我何必为你一人得罪大伙儿?"
  "那是自然。"李修嗤笑,"你也不像那种乖乖听令的人,不过,我唯一没料到的,这个韩小鬼是你内应。"
  我没有……
  韩煜刚想挣扎地站起来解释,可却是徒劳。
  "小煜哥哥是真的不知道哦,殿下,你还真是冤枉他了~"熟悉的女声和称谓,是闫芷。
  "看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小子也是给你们不明不白的利用了一回。"
  "话不能这样说。"陌生的男人声音,韩煜没听过,"三少,你把人绑着不给闫柒,他也只是担心小朋友在你身边的安全性罢了。"
  "别扯淡了,苏广和,说说,你给你你老婆闫芷磕了几个头,她才答应你去说服闫柒的?"
  "这只能怪你子,沿海几条线都抓手里,连手下兄弟的情绪都不懂得照顾。"
  "哈——又个想吃李家饭的傻逼?"
  "教父当初可没说,这里,李姓外的人不能干。"
  "那成啊,你把爷我在床上伺候好了,敢情明个我亲手喂你口汤?"
  耳边那些突然爆发出的吵闹声响,全涌进韩煜脑海里,头痛欲裂。
  他们在说什么?听不懂也听不明白。
  一团糟
  自己什么时候出卖了李修?而又是什么时候闫柒成了内鬼?
  为什么李修对头是闫芷老公?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漏洞太多,串联不起。
  太多的疑问和巧合像是在瞬间把之前所有主观认定的想法全部推翻。
  韩煜还被闫柒扶着,任由闫柒抽调自己别再后腰上的枪。那时还在船上,李修丢给自己说是防身用的。等等……防身?李修?都是内鬼的何必再帮忙?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自己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漏了什么……?
  当耳边重新安静下来时,四周无一人作声,韩煜吃力地抬头睁眼,便看到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李修点着烟,用那冰冷不带感情的沙哑音质说着什么,韩煜花了半天时间才能模模糊糊地听见。
  "十六年前,芝加哥,我记得那天有下雪。"李修吐掉口中回笼的烟,面色平定地继续说道,"知道那是什么吗?"
  "难道三少还想缅怀谁?"苏广和的声音就在韩煜左手边,可自己转头看人的力气都没有。
  "我就说你个猪脑子吧。"李修不紧不慢地掐掉手中的烟,微仰下巴,依旧是以目中无人姿态扫视全场。
  "那是老子把闫家这俩小鬼捡回来的日子!傻逼!"
  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韩煜就听到耳边像是爆炸一般的声音,一时间耳鸣,李修唇角挂着冷笑在说什么,周围嘈杂的声音太多,听不见了。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黏在脸侧,韩煜回过神,刚要移动视线想要一看究竟时,就有只温暖的手覆上自己的双眼前,连同的,脸上黏附的液体也被拭去。
  "小煜,别看。"
  此刻全世界只剩下闫柒一个人的低沉嗓音。
  清晰却遥远。

  大鱼和小鱼的关系

  "留小芷她一个人善后行吗?"
  "她和苏广和还有点私人恩怨要处理。"
  "成,那我便不管了,苏家那边呢?"
  "我全处理好了。"
  "行,不枉老子带这小子在沿海来回折腾,话说回来,你怎让苏广和相信你的?"
  "欲擒故纵,临阵倒戈。"
  "精辟。"
  "谢谢。"
  "徐文那王八蛋呢?"
  "徐哥在二叔那边,他让你回头也去一趟。"
  "干嘛?"
  "二叔那边出了点事儿。"
  "那混蛋关老子鸟事儿?不去!"
  "那女人死了。"
  "谁?"
  "Alina"
  "……死了?"
  "嗯,二叔说了,她毕竟是你嫂子。"
  "操!那个谁!给件衣服,这套没法儿穿了。"
  车厢里闫柒和李修一如平常的对话。
  而与两人平淡表现成对比的倒是自上车以来就保持缄默的韩煜。
  闫柒抬起右手搭上韩煜额头,而后者只是侧脸靠在一边。
  皱起好看的眉,闫柒转头向正在换衣的李修说:"好像发烧了。"
  "吃完那药都这样。"李修头也不抬的说道。
  "药呢?"闫柒把韩煜拉到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这时候你让我上哪儿搞那东西去?"李修点上烟,鄙夷瞪了一眼闫柒,满不在乎地说,"回头上船我在给他打一针。"
  有李修保证,闫柒也就没再过问,小声地在韩煜耳边问:"要喝水吗?"
  韩煜轻微地摇摇头,没睁开眼。
  好累……
  酸软无力,头疼欲裂。
  整个人难受的要死,意识游离间自己被人抬出车子,双脚落地时,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眼前的影像有些像走马灯,一幕幕出现,一幕幕看不清。
  当韩煜终于可以睁开眼思考时,却发现自己被闫柒抬进了浴室。
  "李修说泡澡可以加速血液循环解药发作更快。"闫柒边帮韩煜洗头边说道,手指按压穴位的力度刚刚好。
  泡在温水里,韩煜松懈下奔走多日疲惫不堪的身体,浴室里细细流淌的水声,怡神的精油香气,舒缓并舒适的环境,让人忘了置身何地。
  "还难受?"见韩煜没有说话,闫柒低头,沾湿的发黏在颈侧,有些发痒,"药剂还有段时间才能见效。"
  任闫柒从韩煜身后将他环住,脊背紧贴上对方胸膛。
  突然想到当初闫柒在西藏时对自己说的,你行我就行,现在才明白有多不可理喻。
  追杀成家常便饭,跑路也习以为常,甚至连杀人都是驾轻就熟,完全是另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三观不正,黑白颠倒。
  整件事在李修宣告结束的那刻起,韩煜也看明白了。
  苏广和要扳倒李修,李修也要除了他。
  起先是闫芷来大陆,表面上是帮苏广和来说服李修身边最信任的帮手闫柒;其次是李修沿海逃亡,表面上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杀;最后是闫柒出现,表面上是做了内鬼帮苏广和跟李修翻脸。
  而这一切全是做给苏广和和外人看,私下里他们怀揣的心思,韩煜懒得去知道,也跟本没必要去知道。
  他所了解的,不过是闫芷为了让苏广和看到她是如何送闫柒份大礼讨好这个哥哥的,而李修也需要个让苏广和认为他跟闫柒不合的理由,闫柒也急迫的要一个让苏广和以为能牵制住他的王牌。
  而这些,显而易见的,便是韩煜。
  曾经和闫柒有过发展,后来又被保护的极好,无背景、无身世、绝对不会有第三方插手、不谙世事的韩煜绝对是最佳人选。
  一枚漂亮的棋子摆在那儿,其实根本不需要有多大实际作用,只要让对方以为它是枚要棋就行。看似很重要其实不尽然,事出有变时便直接舍去。
  谁会傻到真为一男人得罪或是伤及自身利益?那是真傻逼了。
  整件事情,没内鬼没帮凶,李修闫柒不过是当年的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初你租房就是为了这个?"韩煜还是觉得有些牵强,找个棋子也犯不着花这么大心思,他还值不起那价钱,到头来,闫柒还是亏了。
  "不是。当初有人来大陆,需要套安全和隐蔽性都极高的房子,找上市面上公开的租房信息也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闫柒帮韩煜冲干净头上的泡沫,"结果只是碰巧遇着你了。"
  "那我还是不明白,我来上海可真是临时决定的,没跟人说啊。"
  "这事儿我也不知道,一切只是凑巧。"
  "……"凑巧你大爷!
  "……是闫芷最先起头的,她把你送来后我和李修也就明白她意思了,加上李修也想把苏家一次性整垮,于是从那时我才开始策划的,临走时,让李修带上你也是我的意思,当时我必须把李修的安全利益放第一位。"闫柒转过韩煜,手从腋下穿过,搂着日渐消瘦的身体,亲昵地吻过韩煜耳际,舌尖卷住耳垂含住,低声。
  "对不起了。"
  韩煜很想笑,此情此景放任何一部电视剧都是那什么煽情情节,女主角悲痛欲绝地指着男主角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连你最爱的人都可以利用你,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任何人为你做事''我爱的男人他爱国家爱子民甚至爱他最爱的小马!'(……)。
  可惜现在这个情况又让韩煜笑不出来。
  这就是闫柒,他每做一件事每考虑一件事情,全部从利益最大化出发。
  闫柒毕竟能力有限,这不是什么小说电视剧,某人大掌一挥,虎躯一震吼声一句'老子不要江山要美人!你们都不要拦我!'
  身处这个世界,那就是身不由己。
  闫柒卖命的对象,除李修没别人。
  "记得李修对苏广和说的吗?"闫柒把下巴搭在韩煜颈侧,"他把我和小芷捡回来的那天,我们的命就是他的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
  而闫柒不过是依附着李修鳍下的小鱼,即便是条大鱼来了,也得礼让。
  是幸运也是悲哀。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必须把李修保住,仅此而已。
  趴在闫柒肩头,颤抖着弓起身子,忍着不适接纳闫柒的进入。
  双腿被分至两边,腿根轻颤,褶皱一点点被撑开。
  自后面传来的酥麻感太过陌生,上次死鱼似的躺在那儿光记得疼了没半点所谓的快感,但这次估计是因药物或者泡澡放松的关系,韩煜彻底的感受到从内壁那里传来的细微变化。
  随着闫柒每一次律动,从尾椎沿着脊背传来的快感越见明显。
  直到开始喘不过气时,韩煜才收紧了搁在闫柒肩头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慢、慢一点……"
  闫柒拉过韩煜,啃咬上对方微张的唇,盯着韩煜紧闭的双眼低沉着嗓音说道:"小煜,睁眼看着我。"
  韩煜眯着眼,在一片乳白色水雾中,看到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像是在猎食爪中之物,逃不开。
  凤眼微眯,额前的发,抿紧的唇。
  这些全和往日里的记忆重叠了。
  "留下来……韩煜,留下来。"闫柒更往深处顶了顶。
  粗重的呼吸,神志不清的意识,韩煜下意识地攀附上闫柒。
  到达巅峰的最后一刻意识消耗殆尽,忘了最后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记忆一片空白。

  盯人紧迫

  被闫柒抱到床上,韩煜终于恢复了四肢知觉,尝试性地坐起身,韩煜睁眼环视整个房间,豪华到让人发指的装潢:大床、家具、装饰,无一处不精致。
  韩煜望着头顶那精美到叹为观止的吊灯,喃语:"这回老子终于明白为毛有那么多资本家了……"
  "……"闫柒走过来听到韩煜的碎碎念后一脸囧相。
  "诶?这不我被子吗?"韩煜低头看着床上的被子,"这……它穿越了还是我穿越了?"
  "谁都没有……"闫柒抽着嘴角,"这些是我早些日子让人送来的,你那堆东西我也让人一并拿来了。"
  韩煜愣愣地点点头:"那我这是在哪儿?"
  "船上。"
  "哈?"
  "嗯?"
  "不是吧!"韩煜吃惊不小,立即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面看,接着就是大叫一声,"我操!"
  "看到什么了?"闫柒走过来,好奇地也往外面看了看,无果。
  "啥都没瞅见。"韩煜认真地说道。
  "……"那你叫什么?闫柒有点抽。
  "这天黑的我啥都瞅不见。"韩煜拉上窗帘转身问,"真船上?我没晕船的感觉啊。"
  "这船你再晕就不正常了。"闫柒把睡衣递给韩煜,"之前那小货船,开的快不说又不稳,不光你晕,是人坐都不适应。"
  "李修他就没反应。"韩煜边穿睡衣边说。
  "他那是硬撑,你没见到他那副憔悴的模样?"闫柒伸手搭上韩煜额头,见他没再发烧便放心下来,"睡觉吧。再晕船我带你去找李修投诉去。"
  "这船是他的?"韩煜正要盖被子睡觉。
  "是李家产业,现归李修管。"闫柒隔着被子帮韩煜按揉四肢,"还麻吗?"
  "不了。"韩煜趴在床上,被单里全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有种在家的感觉,闫柒真是费心了,"就是有点累。"
  闫柒静静地看着阖眼入睡的韩煜,手指穿过那软发,唇浅吻过额前滑下的碎发,贴近耳畔轻声低喃:"累了就睡吧。"
  一夜,闫柒是守着韩煜醒来的。
  睡觉时被人瞪着的感觉极为诡异,可幸运的是韩煜着实太累了,几乎可以说是倒床便睡,闫柒半夜目露狼光他没感觉啊。
  可当第二天一早韩煜睁开眼就看到对瞪大的铜铃眼,这就比较惊悚了。
  韩煜被闫柒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刚那点再睡会儿懒觉的意思全玩完。
  指着闫柒,韩煜惊魂未定地问了:"你咋了你?跟一国宝似的。"
  "……"闫柒哀怨地看着韩煜,后者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韩煜犹豫并试探地继续问了:"我昨晚梦游打你了?"
  "……"闫柒更哀怨了,一把拉过韩煜压在床上低头就是一阵啃咬,"我怕你又给跑了。"
  "这大海上的,我跑哪儿去?跳海喂鲨?"韩煜翻白眼,拍拍闫柒示意让他起来。
  "喂我就够了。"闫柒俯身沿韩煜颈侧啃咬。
  "得了吧。"韩煜红着脸推开某人,下床到浴室去洗漱。刚对着牙刷挤出牙膏,就从镜子里看到闫柒从身后搂住自个腰。
  把韩煜困在怀里,单手撑着镜面,闫柒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把某人雷出一身鸡皮不说,还用撒娇地口吻对韩煜说:"小煜,帮我刷牙。"
  "……那,那个啥。"韩煜表情极为扭曲地说道,"您别我恶心我成么?我脑门上没插避雷针的。"
  "……"气氛全破坏了。
  闫柒也没心思再继续对着要去插避雷针的韩煜调情了,倍儿委屈地拿起牙刷开始刷牙……
  看着身边的闫柒,睡衣凌乱、领口大敞,黑着眼圈还能放电,整一勾魂的妖精,而此时此刻的闫柒不得不让韩煜联想起一人来。
  ——李修。
  这调调、这神态、这气质、这范儿、活是李修另一翻版啊,这神韵俩人是各有千秋。
  一高傲、一伪善、一女王、一腹黑。
  吐掉口中的漱口水,韩煜对着正在刷牙的闫柒问道:"昨晚听你说,你是李修带大的?"
  "嗯。"闫柒点头,也吐掉口中的牙膏沫接水漱口,"打十三岁起便是了。"
  "我说呢……"韩煜若有所思的也点点头,拿过毛巾沾潮洗脸。
  别的不说,单那勾起人来的架势就如出一辙的。
  "你脑瓜里又在想啥?"闫柒心有余悸地看着韩煜,"我差不多都把他当父亲对待,你别又乱想。"
  "我能乱想啥?"韩煜继续翻白眼,拧干毛巾挂好,走出浴室,"当初你俩怎见照面儿的?"
  韩煜这可是真好奇,一妖孽遇到另一妖孽会是怎样的光景?地球磁场那时有何变化?
  "怎么?"闫柒走出浴室,到衣柜里拿出件休闲装就往韩煜身上套。
  "没怎么。"韩煜乖乖地站在原地享受闫柒亲手负责穿衣的服务,"就好奇。不能说?"
  "也不是。"闫柒帮韩煜扣上扣子说道,"他当初先甩了我一巴掌,完了见我没反应,对旁边看戏的二叔说:这小子是块干事儿的料。"
  "……"女王就是女王,韩煜囧了。
  转念一想,当初的情形肯定没闫柒现在说的这么简单,具体的韩煜也没兴趣再追问下去。
  闫柒帮韩煜换好衣服后自己才开始穿,对站在一边研究花瓶的韩煜问道:"早饭是叫人送上来还是怎么?下面也有餐厅。"
  "去餐厅吧。"韩煜还盯着红木家具上摆着的花瓶,捏着下巴反问闫柒,"这玩意儿……是真的?"
  "……不知道。"闫柒实话实说,"客房部不是我负责,没法回答。"
  "哦,那你负责哪部分?"韩煜目光还黏在花瓶上,随口问道。
  "娱乐服务场所。"闫柒拍着韩煜脑壳拉回视线,无奈地说道,"走吧。"
  "哦。诶,你不锁门?"韩煜走出房间。
  "用不着,这里是专层。"闫柒带上门,对韩煜解释道。
  "这船上都有啥子?"韩煜和闫柒走在封顶的甲板上。
  "跟你在电视里介绍的差不多,剧院、酒吧、夜店、赌场、俱乐部、购物中心、大型水池之类的。"闫柒边带着韩煜走到电梯前边按下密码说道,"这里密码只能输两次,你先记录下指纹。"
  "夜店?赌场?"韩煜立即开始联想:资本主义的游轮,有钱人才来享受的地方,印象中老美的那些变态嗜好,所有的一切让韩煜脱口而出,"□俱乐部!?"
  "……"闫柒扶额叹息,"这船是合法经营,全经审批过的,就算有,俱乐部里的小姐们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哦。"韩煜摸摸鼻子,都小姐了还合法,万恶的资本主义,我们要中指鄙视下。
  走出电梯,韩煜见识到那些刊登在报纸杂志上所谓的豪华场景,视线从铺在地面上的精美地毯到头顶上金碧辉煌吊顶,韩煜内牛满面了。
  脚踩着可以称为艺术品的花纹地毯,韩煜每迈出一步都想拿刀砍了自己双脚,叫你亵渎艺术!教你敢践踏艺术!下地狱了,死后绝对下地狱了!
  抱着这个痛苦纠结的心结,韩煜随闫柒来到餐厅。
  吃到一半闫柒临时说有事儿要抽身离开会儿,走人前还特意嘱咐眼珠子就瞪着餐桌台面上精美艺术餐盘的韩煜不要乱跑。
  可等闫柒再回来时,韩煜人还是不见了。
  在同一层转了半天,闫柒才在餐厅外面的观景甲板上看到被一群老外围着的韩煜,走近一打听,原是韩煜见到餐厅外有人在甲板上作画,一时好奇凑了去。
  这里有点需要承认,老外的艺术文化修养素质总体来说的确比国内的高,人家在正太萝莉年代就被老师们拉到博物馆逐个膜拜,甭管能不能欣赏吧,图的就是打小的熏陶和培养。于是,见有老外在这里画画。
  韩大师乐了……
  闫柒听人说了,韩煜跑上去后据说是露了那么两手,对方在惊讶之余拉着韩煜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碍于语言沟通障碍,韩煜拉闫柒留下的人手来翻译,随后俩人便聊起来了。
  中途,对方出于对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韩煜的好奇,问道:你会中国画国画吗?
  结果韩煜就一边说着'我不专业啦''小时候学的''其实很烂的'一边一脸自信外加得意地让人去房里把自己那些看家的东西给搬来。在被韩煜之后笔挂一放、毛毡一铺、私印花脚印一掏的架势震撼到后。
  对方也乐了……
  对方也对着自己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后,结果就在韩煜把宣纸用镇纸压好后,一群老外跑过来围成一团看韩煜起笔。
  闫柒刚想上前轰走那群觑视他家小煜的混蛋们,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耗子伸手拉到一边劝说:"你就让他歇口气吧,人都来了,还怕什么?"
  闫柒看着被困在人群中的韩煜,驾轻就熟地执笔挥墨的架势,脸上还挂着欣喜的笑容。犹豫了,随后吩咐人手去守着韩煜,完了,这才跟耗子来到甲板的另一边,而他选的位置正好还能看到韩煜那边的情况。
  "大哥,用不着盯这么紧吧……"耗子抹了把汗。
  "你懂什么?"闫柒面色不佳。
  "成成成,我不懂,我一糙人哪懂你啊,我就一不识风花雪月的大老粗,我……"在接到闫柒阴冷的目光后,耗子立即收起戏虐,倍儿认真地说,"苏家垮了,苏老爷也跑了。"
  "知道。"闫柒并未有多大反应,反问耗子,"要抓吗?"
  "那就不关咱的事儿了,其实三少一离开大陆,抓人也难了,加上那老头也贼的很。"耗子说,"不过他再出来的机会不大,苏广和又不是他亲儿子,他也犯不着来得罪李家。"
  "徐哥有问过这边的白熊吗?"闫柒眯起眼,"关于大陆这次的事儿。"
  "那群黑鬼肯定撒手不管,印尼那边不用说,小日本也不愿插手。"
  "教父呢?"
  "他?他只在乎钱,大陆这次洗牌他连眼都没睁,全交给下面负责。"
  "谁?"闫柒也隐约地想到人选。
  "还能有谁?"耗子嗤笑,"教父最宠的还不是我们的李三少?"
  "你话多了。"闫柒面无表情地对耗子说。
  "我说的事实,一切安排还得看三少的意思。"耗子示意了下远处的韩煜。
  "……"闫柒视线也落在远处人群中的某一点,叹气,"我还是想让他回大陆。"
  "等吧。指不准我们还要在海上漂他个几年的。"耗子笑着点上烟,"大陆是暂时回不去了,可要说上岸嘛,那还是可以的。有机会把人扔意大利得了,那儿不整一艺术天堂嘛。"
  "这不是重点。"闫柒揉揉眉心说,"我怕他……"
  "怕毛啊。"耗子一脸'你是谁啊''你就一披着腹黑的忠犬吧!'对闫柒说道,"我正好要替徐哥去趟意大利,回头找人帮你看着那小子。"
  "再说吧。"闫柒口吻颇为无可奈何。
  "真搞不懂你。"耗子叹气,"要那小子有徐哥一半魄力就跟你一块干,而你小子要有沈显那流氓一半狠心就把人关起来养着。"
  "可惜,我俩谁都不是。"闫柒舒眉笑道。
  "要给李大爷见到你这矫情的样儿,你准完。"
  "完吧。见到他那刻起,老子就完了。"
  一开始是感兴趣,后来是猎奇,最终纯粹是想去占有。真正输的人是谁?
  把最后一点心交了出去,却打了水漂。这不能怪韩煜,是他太自信,总认为事情太简单,一时忘了对方的想法。之前被告诫了多次,做事必须干净利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就去做足百分之百的准备。
  自己所做的事儿,不能为李家添花无所谓但尤其不能为李家抹黑。
  『记住了,你是李家人,即便你不姓李,那也李家的人,如果不是老子看中你,你现就给我扫大街躺棺材去吧!』
  这些都是李修教给他的,几乎是洗了十六年的脑,根深蒂固。
  就算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李家好,韩煜这事儿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闫柒转过头对正朝船上美女调笑的耗子说:"下一站,人交给你了。"
  "决定了?"
  "决定了。"
  "话说,让他一人呆意大利成吗?"耗子还有些怀疑,"要不我……"
  "不用,有艺术,他在哪儿都成。"
  "那你怎办?"
  "他活着,我在哪儿都成。"
  "疯子。"
  "早是了。"

  闫柒这只腹黑狼

  "你的画不错。"
  当韩煜被一群鸟语夸奖的没半点成就感时,耳边能突然来句母语赞同,那感觉可想而知。
  说实在的,韩煜是有那么点虚荣心的,不然当初韩煜也不会向闫柒那么兴奋地介绍自己的作品,虽然他也明白那时自己不过是对牛弹琴。
  面对在异乡收到别人用母语向自己表达出对作品的肯定时,韩煜甭提有多乐了,灿烂着笑脸,屁颠屁颠地向对方道谢:"非常感谢。"
  对方对韩煜同样报以微笑地说道:"你好,我是卡尔·威尔森,很高兴能认识您。"
  "哦。我是韩煜,很高心能见到你。"
  "抱歉,我有打扰到你们吗?"闫柒挂着微笑从远处走来,身边还有个韩煜没见过的男人,淡色卷发,西装敞穿,没系领带也没扣扣子,双手插西裤口袋,完全是和闫柒相反的调调,给人的感觉也过于散漫。
  "哦,没有。这位是威尔森先生,嗯,我们正在……嗯,聊天。"韩煜用着对于自个来说相当绕扣的社交辞令还有些不大适应,这也完全给人逼的,大伙儿都在正式介绍时,你不能拍着人肩说:这我刚交的哥们,随便称呼,不碍事儿吧……
  闫柒也深知韩煜这点,笑着对韩煜介绍身边的耗子:"他是周浩,他呆在船上的时间可比我长,你跟他去看看吧,我这里还有点事儿。"说完,闫柒又挂着职业性笑脸对威尔森说道,"好久不见,威尔森先生。"
  "好久不见,闫。"威尔森对闫柒报以一笑,又急忙对正要被耗子拉走的韩煜说,"韩先生可否同我们齐去那边一叙?"
  "这就不用了,威尔森先生,我想我们俩之间还有点事情需要细谈。"闫柒客气的代韩煜抢先拒绝,笑容可掬地说道。
  "韩先生,我相信那边的海景你也会喜欢的。"威尔森直接说道,"当然,我也高兴闫你能邀我一同坐下来谈谈。"
  "抱歉了,我替小煜谢过。"闫柒眯起眼,"我想小煜更喜欢去楼下转转。"
  这时耗子即时的在韩煜耳边小声说道:"楼下有艺术品……"
  "威尔森先生,真是非常感激您的邀请。"韩煜以无比流畅的语速说道,"如果有机会,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坐下来交流。"
  当然,是人都能明白,不管什么理由,经过这次闫柒是不可能让韩煜和这个威尔森'有机会'再次见面交谈的机会了……
  "这样的话,好的,如果是您愿意的话。"威尔森微笑着对韩煜点头。
  "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韩煜也点头示意离开。刚转身,便目放精光地看着耗子:"我们走吧,去哪一层来着?"
  "……"耗子有点冷汗,跟领小狗似的把韩煜给带走了。
  等俩人坐电梯到赌场门口时,韩煜却愣住:"不是去……"
  "哎呀,金钱本身就件艺术品嘛,嗨,您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耗子熟练地敲下密码,走进赌场大厅,愉悦地开始向韩煜介绍,"虽然我是不怎么了解,不过这里挂着的,都是真品,画也是从几个有名的画廊和拍卖会上买来的,差不到哪里去。"
  见韩煜开始仔细研究墙壁挂画时,耗子自顾自的说着。
  "闫柒让我带你到下面来,那唯一有挂画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早上这儿也没人,也不会打扰你。话说回来,你会玩这个不?唔,筹码你自己拿,完了晚上过来换钱也成,反正三少他不会在乎这点钱,那边老虎机你可以试试,麻将也有,德州扑克呢?白天没人的话,我来陪你好了。哎呀,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跟你说,万一我误会了怎么办?就算我不误会要是给闫柒误会了怎么办呢?闫柒会杀了我不说,闫芷也会叫李修把我扔下船的,那妮子最恨的就是什么二攻一受的……咳,我是问你,你想玩这个不?"
  "……"(—_—|||)韩煜已是言语不能了……
  "哎呀,我说你别看那些画了,你要的话我叫人拆下来打包送你得了,我在这里好不容易才遇到个能聊天扯淡的人,你别装深沉啊我跟你说,天天面对一群僵尸假笑人皮面具的,我想唠都唠不起来的……大哥,你就出声吱一下吧。"
  此时韩煜真的很想继续冷下去或是真开口'吱'那么一声。
  可最终韩煜也只先沉默了下,然后抬起头看着耗子问:"……这儿归你管?"
  白天赌场少有开放韩煜刚见他是按密码进来的,再者加上一路上也没见人阻拦,韩煜才下此推论。
  "差不多差不多,我现不过是帮人暂时打理,谁叫我人好也好这口呢,要不我们来一圈?别介啊,斗地主也成啊,我现闲的慌哟。"耗子熟练地抽出一组牌洗起牌来,"等闫柒替我接手这船上所有娱乐场所管理后我也得退位了,那时你想跟我玩都玩不了了我跟你说,不过那时晚上你可以让他带你去俱乐部里头看看,当然前提是他能摆脱那个叫威尔森的家伙。"
  见耗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韩煜好奇地问:"闫柒跟他有仇?"
  "仇什么仇啊是爱才……"刹时,耗子脸一僵,有些惊恐地看着韩煜。
  "爱?他们是情人?"韩煜更为好奇。
  "啊啊啊啊啊——你啥也没听到!NEVER!没有!啥子都没有!那些全是你的幻听!幻听!明白了吗?"耗子抓着韩煜肩膀摇晃,内牛满面,"你千万千万千千万万别跟闫柒说!拜托了!老子还想留个全尸去意大利!"
  韩煜满头黑线,不知如何接话。
  "大哥,就算我求您了。"耗子都快叫韩煜祖宗了,"您这是要啥我都能给您弄来,毕加索还是达芬奇?大件儿咱不好弄,小点那还成,想要啥尽管开口,把卢浮宫掀了也成。"
  "不用了……"韩煜抽着嘴角说,"我不说,我真不说。"
  我不说,我真不说,真的。
  可关键是我没答应你不去问啊……
  正所谓近朱者朱那啥子近墨者墨那啥子……
  于是晚上睡觉前,韩煜边翻阅电脑里以前没功夫分类的照片,边漫不经心地向正在帮他整理画册相集的闫柒开口询问:"今早那个威尔森什么的,也是你们一路的?"
  "嗯?怎么这么说?"闫柒转身问,手中的活儿还没停下。
  "好奇啊,狼窝里除了我还有谁也是普通人。"
  "哈哈。他不是,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说?"韩煜急忙接上话头。
  "他……"闫柒突然顿住,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向韩煜,"耗子他跟你说什么了?"
  "哈?"韩煜开始装傻,"他能说什么?"
  "……"闫柒看着韩煜,叹气,转而放下手中的相册走来,"你说你说谎就不能学的像样点儿?"
  "我没说、呃……我没要骗你的意思……"见闫柒步步逼近,最后将自己困在墙壁和他双臂所环出的空间里,韩煜只好打着哈哈笑着说:"有话咱可以好好说嘛……"
  "小煜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察觉吗?"闫柒逼近,看着韩煜,慢悠悠地说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从你才刚说了一句就明白你要说什么呢?"
  "呃,那个……"总不能直接说你我不一等级吧,你都修炼成妖了,咱还刚起步的一小杂碎。
  "小煜,你从未打算问过我的事情,有的,你也只愿意去了解表面。"闫柒盯着韩煜一字一顿地说道,"就连我和李修上次利用你,你也只在了解大概情况后就不愿去再往深处想,我说的对不对?比如说为什么我会陪你去山西?为什么李修会出现在你家?又为什么在后来我有能力抓你回来可却没有?我相信你都想过,可是你却从未亲口问过。"
  看着闫柒此时格外认真且面无表情的脸,韩煜开始试图以僵笑缓和诡异的气氛,但却又被闫柒抢先打断。
  "你连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都不愿过问,你说你会先来问我这边的事吗?"
  "好吧好吧,我承认。"韩煜举双手投降,"周浩他只不过是……"
  "小煜,你还不明白?"闫柒苦笑,颇为头疼地摇摇头。
  迎上韩煜不解的视线,闫柒说:"周浩是什么人?他会无意义的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吗?你从一开时抗拒、拒绝任谁都看的出来,不然闫芷不会不跟任何人说的就把你给绑来,李修也不会当你面杀人,耗子更不会特意找来个什么让你觉得好奇理由好让你向我开口询问我的故事,而这些……"
  闫柒停顿了几秒,看着韩煜。
  "他们所做的一切,全是试探。"
  韩煜现终于明白什么叫哑口无言,思绪空白,呆在原地,同样盯着闫柒。闫柒把话说到这里意思已够清楚了,呼之欲出的真相让人咂舌。
  于此同时那对凤眼里表达出的所有情绪复杂到可怕。
  "李修他们不会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掺和进来,他们在保护我安全和大伙安全的同时,也是在试探我对你的在乎程度,一旦我有所动摇,我可以向你保证,要杀你的第一人绝对不会是我。"
  闫柒唇贴上韩煜额头,随后移至眉越过眼滑过鼻,最后停在唇边,轻声喃语。
  "明白了吗?拉你来的闫芷也好,恐吓你的李修也罢,和你开玩笑有些话痨的耗子也是,甚至连那个你还未认识的徐文,都是在等我不要你后,顺理成章地让你消失。"
  韩煜面色发白,四肢冰冷,双唇甚至有些颤抖。
  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在狼窝的危险,自己这只毫无防备的绵羊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
  只要闫柒有所松动,韩煜相信自己没有任何机会逃跑或求饶。
  要么乖乖做只在闫柒所画的圈地里老实吃草的羊。
  要么,就学着狼一样去吃肉、猎啥、撕咬。
  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来了,要么留在原地,要么走进去。
  没后路可退。
  可是为什么是自己?
  这种事儿到底是怎么摊到自个头上的?
  "你恨我也好,想杀了我也好。随你。"闫柒咬上韩煜微张的唇,"既然认定你了,就没理由容你离开了。"
  只是自私的想占有,仅此而已,没那么伟大的感情也没那些夸张的爱情,纯粹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这说法真让韩煜哭笑不得。
  这算啥?操的!
  全球六十亿人口的你是脑残了还是给雷劈着了?
  一男人、画家、与世隔绝、不谙世事。
  不漂亮也不帅气,更不是什么倾城绝色美人的货色,除了那手画画的本事和还算灵光的脑袋,大伙儿说说,这丫还有什么优点?
  除了做做家务的,韩煜他大小就没别的特长,连脱衣舞都不会跳,也满足不了那啥子别的喜好。
  就这么不靠谱的一人儿这么不靠谱的一事儿,闫柒这混蛋怎么就做出了这么一得瑟的决定?
  你要挑人也得挑个好点的吧,我都快三张的人了,你眼没近视吧?
  说认定我了,不放手了。
  这他大爷的说给谁听谁都不信啊!
  闫柒温柔地抚上韩煜脸颊,覆上微抖的唇,舌尖仔细地扫过口腔中每个角落,吮着发白的唇瓣,离开时稳住微有错乱的呼吸,低声说道。
  "你只要相信我,便够了。"
  于是接下来就是韩煜就被闫柒恐吓的拉到床上温存去了。
  结果在隔日清早,韩大师在吃早饭,闫柒正在看报纸时……
  韩煜:不对!
  闫柒:唔?怎么了?
  韩煜:你昨天晚上还是没解释清楚你和那个威尔森是什么关系……
  闫柒:耗子的话你也信?
  韩煜:对哦……真是这样?
  闫柒:乖。待会我带你去后面甲板上看海去。
  韩煜:真的?
  闫柒:吃完就去。
  韩煜:哦……好的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了……
  翻身之日嘛~那是不可能的!

  结合体

  韩煜下船那天是八月二十六,农历七月七,也就是七夕。
  当突然被告知下一站就可以下船时,韩煜还有些不相信,等到当天闫柒把收拾好的行李递给已被送到码头上的韩煜时,韩煜这才半信半疑地看着闫柒问了。
  "我一个人?"
  "嗯。"闫柒点点头,"剩下东西过几日会让人送去。"
  码头上的风很大,彼此之间的对话很快便随风消逝,无迹可寻。
  这让韩煜不得不拉高声调对闫柒说:"那你呢?"
  "看情况。"闫柒抬手拨开被风吹乱的的发,合着风笑的温柔。
  "不来了?"
  "看情况。"
  "又出事儿了?"韩煜询问。
  "看……"
  "你要再说句看情况我就抽丫了!"
  "哈哈。"
  不知名的港口,却美的不似人间。
  站在这里的闫柒越发越给人不真实的错觉,就像转眼就消失再也不见。
  刚把人抓来,还没在船上呆满半年就被送走。
  韩煜开始怀疑闫柒是不是疯子了。
  末儿了,闫柒也只是对着韩煜笑笑,转身重新回到船上。
  耳边的风越来越大,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意大利的日子韩煜过的很惬意,安心的创作,平静的生活,没什么可操劳的。
  偶尔的,闫柒几个朋友也会定期过来探访,但都未曾逗留。
  住在这里什么也不缺,有钱有房还有女仆帮忙。
  而那个家里孩子都快成年的中意混血女仆大部分工作还是帮韩煜解决一切跟外界沟通时语言交流等相关问题。
  至此,韩煜也基本断了回国的念头,既然闲下来了,韩煜也就盘算着向有关方面申请在附近办家画室的打算。
  反正是不用自己掏钱,也不用担心手续流程,复杂的手续办理程序全权交给他人负责,韩煜就一甩手掌柜的等人办好吧。
  直到等画室开办后,韩煜这才亲自布置和招人打广告。
  随后日子里也有幸的认识了几个合得来的留学生,平时韩煜也会请他们来家里坐坐,当偶尔被问及家世相关问题时,韩煜全打着哈哈搪塞过去,半年下来,打太极的本事倒是渐长。
  一切生活都很悠闲,日常生活其实韩煜没那个女仆也自理,唯一让韩煜犯难的还是国外的速食,味道是不错也方便,可包装袋上的大片大片的英文法文的,韩煜只能看图操作。
  更让韩煜为之郁闷的是他有一次好奇地买了包意大利产的饺子,结果那些饺子简直是无敌啊,拿来做炸弹或者是生化武器都不过分。
  奇怪的调料、奇怪的饺馅、整个饺子都是奇怪的!酸沙拉都能包里面做馅!
  都说东北人最会包饺子,可再怎么包也没这儿的饺子来的弓虽。
  还有那些超市里卖二十欧元一颗的包菜,这哪里是吃菜啊,这是明明是在吃肉嘛……
  虽说不要自个花钱,可韩煜还是心疼,肉痛……
  大概有过了有大半年时间,闫柒才重新出现在韩煜面前。
  见他不说出什么事儿,韩煜想想也懒得问了,反正就这样了。
  随后日子里,闫柒来的便勤了,但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最多多不过一星期。
  逐渐的,韩煜也适应了这种生活,习惯了在自己睡觉醒来或从画室工作回来时,闫柒会突然出现在家里,坐在沙发上喝茶或是跟女仆讨论晚饭。
  有时在各方面情况都允许的话,闫柒也会主动陪韩煜出门采景,或参加美术展,再或是开车陪着韩煜跑郊外放风。
  当某次韩煜不知廉耻地向某人提议搬到巴黎去住着时,直接就被闫柒扔到床上解决。
  当后来闫柒无意间见到韩煜第二次所画的自己时,有些哭笑不得。
  暗色背景,模糊轮廓,简单勾勒,色彩边缘处理也并不讲究。
  整幅画突出的重点全在模特的眼睛上。
  刻意处理的色彩,细致勾画的比例曲线,甚至瞳孔里每层明暗都处理的极为巧妙。
  而整个人物透露出的赤-裸裸□表露无遗。
  画中人想做什么,在做什么,简直是一目了然。
  闫柒看了半天才问:"这就是我?"其实……有点不像那么一回事儿呢。
  "嗯!绝对是!"韩煜十分认定地点头说道。
  好吧,既然韩大师都发话了,咱们也没立场跟着计较了。
  其实韩煜还有些话憋在心里没说呢。
  在他眼里,闫柒这丫的就是一披着各种伪装吃人不吐骨头狡诈万分的狼!
  在意大利生活了有三年时,韩煜又被遣回国了。
  闫柒这丫脑袋绝对给驴踢了!
  事出突然,韩煜一点准备都没有,刚想把闫柒骂一顿,
  结果这次送自己回国的不是别人的,正是当初带韩煜出国的李修。
  那这时韩煜再有什么怨言那也不敢在女王殿下面前造次了。
  于是一路上韩煜乖巧地向女王殿下询问事宜,可李修面对韩煜问的所有事情全说'不知道'或'回去你就知道了'回复,当问及闫柒的情况时,李修也是一句不冷不热的'他在忙'顶了回去。
  憋到最后,韩煜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他……是不是那啥了?"
  结果却引来李修一串白眼:"他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
  "那你啥也不说的,这不是让人误会来着嘛。"
  "他现在很好很乐观,有问题?"
  "没、我一点问题都没,就是好奇,他到底在忙什么?"
  "忙他该忙的事儿。"李修双手插在口袋,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说,"走吧。"
  "哈?"韩煜拎着行李一脸呆滞,"走哪儿?"
  "走你该走的地儿去。"李修淡然地说道,"他不会再脑抽地找你去了,"
  "什么意思?"韩煜诧异地看着李修。
  "话面意思。"李修说,"这是我和他约定的。"
  "什么约定?"韩煜追问。
  "丫哪来那么多十万个为什么?"李修鄙夷地看着韩煜。
  "那他就什么也都没说?"韩煜还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回来了。
  "有啊。"李修撇撇唇,平静地说,"他说了,你自由了。"
  "……"韩煜懵了,"没了?"
  "没了。"
  李修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开,丢韩煜一人傻站在首都机场长达三分钟的发呆时间。
  把自己抓来,又千方百计地花心思下套,接着又逼自己睁眼看清那个原本不应该自己涉足的世界。
  先威胁,再恐吓,反复告诫。
  完了,韩煜以为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地时,闫柒他又变卦了,一句话丢来让人把韩煜送回国来了。
  骗来,关着,再放开。
  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人?
  可韩煜必须得承认,被放出牢笼后没人会不激动。
  兴奋,是最终反应。
  久违的生活,久违的一切,重生般让人高兴。
  联络上久未联系的姚师兄,在聊了几句后,韩煜随口找了个借口敷衍自己失踪三年的问题,接着俩人便约好去西藏。
  依旧是那些坐落在高原上的嵽嵲群山,草原上飞驰奔跑跳跃的生物。
  纯净到让人想大声呼唤远处和那大气磅礴雪山交汇于云海的苍穹。
  远离东部,这里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土,如同那些乌托邦般,让人流连忘返。
  人类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
  跑了雅鲁藏布江与尼洋河交汇处的林芝县,去了三大修行地之一的青朴,见了藏历三月的祭山仪式,走了藏历四月的转经路。
  学会了和藏民简单的交流,明白了那些老人对你伸舌头是出于最大的尊重,学会了怎么三口一杯的喝下青稞酒,先双手接,再用一只手的无名指弹三下,喝一小口,加满,再喝一小口,加满,三次过后最终全部喝完。
  当在纳木错看到沿途转经的藏民时,韩煜内心被压抑许久的情绪还是达到了顶峰。
  恐慌,是后来反应。
  人不见了,没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早已开始学会习惯的人、事、物,一下子全部复位。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保留着那些好似不存在的记忆。
  回到起点,失去方向。
  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完全没概念。
  原以为这些只有在禁锢环境下才存在的不安已侵占到整个人。
  没目标没理想,整个人都渐渐荒芜,这种想法让人如此恐惧。
  失去了闫柒,自己还剩什么?
  起初三礼拜是逼着自己进入那个世界;
  船上三个月是让自己明白所处的立场;
  意大利三年是潜移默化地教自己学做只笼中鸟。
  离开那里,回到过去,现在看来却如此可笑。
  没了闫柒,自己还有什么?
  一无所有,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关头,在一切都按他意愿的那样步入正规时,他又亲手打开笼子,说:你自由了。
  计算的太过精准,软硬兼施。
  开始是伪装后的接近,然后是一点点撕下伪装时用的面具,让你把他整个人都看清。
  他的生活、作风、手段,乃至整个人所处的世界。
  全盘托出,无需隐瞒。
  他给不了什么承诺,所以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无关爱情,要走要留,全取决于你自身的决定。
  他不要强求,也不会硬来,即便想要占有,他也不会说口,闫柒他只会站在他应该站的位置,摆好一切,等你毫无反抗之力时最后的投怀送抱。
  愤怒,是最终反应。
  他就料定老子逃不开了!
  这他妈的混蛋王八蛋下三滥!
  韩煜愤怒了!
  韩煜的小宇宙爆发了!
  韩煜化身哥斯拉奥特曼赛亚人SUPERMAN草泥马河蟹芙蓉姐姐春哥成了结合体!(……)
  看着自己住了有五年空了有三年多的大房子,韩煜忍泪打电话给中介公司。
  闫柒,你这王八蛋就给老子等着吧!
  于此,全文就……唉,你问我最后那个结合体是什么?
  我操!那种堪比异性的东西老子怎可能知道?
  哦?你真要知道?
  那你去问正要跑意大利砍人的韩煜去吧,亲娘我要睡觉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