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敛眉》困倚危楼

 《敛眉》作者:困倚危楼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第一章
  深秋,落叶满地。
  一身灰衣的年轻男子独自站在假山后头,一边埋头清扫那满地的树叶,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南边——没有,北边——也没有,只剩下东边和西边没有找过了。不过是个魔教而已,干嘛弄得神神秘秘的,连地牢在哪里都找不到?实在可恶!"
  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小跃。"
  "啊,"林跃吃了一惊,连忙收敛心绪,堆出满脸笑容来,朗声应,"张大哥,我在这里。"
  说话间,只见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扛着把大扫帚朝他走过来,嘴里叼了半块大饼,含含糊糊的问:"小跃,你今天又起得这么早啊?真是勤快。"
  "嘿嘿。"林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应话。
  那男子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干活虽然重要,但中午可别错过了吃饭的时辰。"
  "嗯。"
  "我先走啦,你好好扫地吧。"
  "是。"
  林跃重重点一下头,笑容天真无邪。
  直到目送那姓张的男子离去之后,他才恢复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将这害人不浅的魔教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没错,他就是武林中常见的奸细。
  千方百计的混进这魔教中来,又委屈自己假扮扫地小厮,为的就是打听他爹的下落。可惜他在这里扫了半个月的地,却连地牢的影子都没寻到,如今还剩两个方向没有找过,不知究竟会在哪里?
  东边是几道石门,西边是一片密林……唔,还是先往西边走吧。
  想着,林跃也将那扫帚扛到了肩上,四下里环顾一番,然后偷偷摸摸的朝西边的密林走了过去。
  据说此处是魔教禁地,他扫了这么久的地,还从来没有踏足过,如今一探之下,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原来穿过那密林之后,便是一汪碧潭,再过去则是几间小屋,门前栽满奇花异草,环境甚是清幽。
  林跃瞧得呆了呆,正猜测那屋里有没有住人,耳旁却突然响起一阵哗哗的水声,紧接着就见一道人影从潭水中立了起来——先是乌黑柔软的长发,然后是白皙光滑的裸背,最后是纤细动人的腰肢……
  怦怦。
  林跃只远远望了一眼,就觉口干舌燥、手脚僵硬,整张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快点!
  掉头离开!
  他心里这样喊着,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开视线,眼睁睁瞧着潭中那人拍动水花,缓缓转过了身来。
  咦咦?胸是平的?
  ……男人?
  林跃稍稍松了口气,但看清那人的面孔之后,一颗心却又狂跳了起来。
  分明是精致惑人的五官、清秀俊美的容颜,那一张脸却惨白惨白的,唇上毫无血色,黑眸更是幽深得吓人,隐约透出森森鬼气。
  林跃的手指抖了抖,背后腾起阵阵寒意,简直不能确定,站在面前的究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抹幽魂?
  就在他打算转身逃跑的当儿,水中那人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我……"林跃结巴了半天,才想起扛在肩上的扫帚,连忙取下来挥了两挥,道,"我是扫地的!我每天从早到晚的干活,皮又粗又老,一点也不好吃!所以你千万不要吃我。"
  他急得汗也出来了,那一副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模样实在可笑。
  但那立在水中的男子却好似视而不见,只轻轻问一句:"扫地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小心迷了路。"
  "左转之后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出口了。"那人抬起手来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黑眸又暗了几分,雾气蒙蒙的,"此处是教中禁地,以后不要再来了。"
  林跃忙不迭的点点头,直到此刻才发现,面前这人说起话来极为古怪。嗓音低沉沙哑,调子又轻又慢,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断气似的。
  他明明应该转身逃开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种天气,你在外头洗澡不冷吗?"
  言下之意,其实是想问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但那人却并不答话,只淡淡扫他一眼,重新沉入了水底。
  果然是鬼!
  而且还是一只水鬼!
  林跃顿觉双腿发软,将手中的扫帚随便一扔,掉头就跑。
  他一路跑出了那片树林,又一路跑回了平日扫地的假山旁,身体却还是抖个不停,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口,简直就像随时会跳出来一般。
  直到张峰走过来喊他吃午饭,他才稍微回了神,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馒头,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张大哥,你有没有进过西边那片树林?"
  张峰浑身一震,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忙道:"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可能跑去那个鬼地方?"
  "那地方很危险么?"
  "当然,凡是进去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的。"
  闻言,林跃忍不住又发起抖来,喃喃道:"果然……水鬼是要找人替命的……"
  可怜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救出他爹,就要先命丧黄泉了。
  林跃越想越觉得委屈,表情幽怨的哀悼自己的英年早逝,张峰则奇怪的瞪他一眼,道:"什么鬼不鬼的?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哎?那树林里不是住着一只厉鬼么?"
  "错啦,那里住的是人。"顿了顿,面容略微扭曲,眼中露出惧意,"一个会要人性命的美人。"
  "啊?杀手?"
  "笨蛋。"张峰无可奈何的瞪大眼睛,伸手弹了弹林跃的额头,一字一顿的说,"那个人……是教主大人的男宠。"
  第二章
  "喔,原来如此。"林跃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但随即又蹙起眉来,问,"为什么教主的男宠这么厉害?"
  "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张峰忍不住又敲了敲林跃的额头,道,"当然是因为教主醋劲很大,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的男宠。谁若是瞧见了林中那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跃本就恨魔教之人抓了自家老爹,此刻更是心中有气,不禁脱口道:"那教主实在欺人太甚了!"
  "啊?小跃,你又在胡说什么?"
  "呃……"林跃这才醒悟到说错了话,连忙啃一口手中的馒头,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说。"
  "教主大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张峰神色古怪的望了林跃几眼,特意加一句,"尤其别踏进那片树林。"
  "嗯,我明白。"
  林跃连连点头,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水鬼"的艳丽容颜——漆黑如墨的眼瞳,毫无血色的薄唇,确实是俊俏得很。
  难怪教主这么宝贝他,连瞧也不让别人瞧一眼。
  早知道那人不是鬼怪的话,就该多在那林子里磨蹭一会儿,多跟他说几句话的。
  林跃一边想,一边抬眸朝西面的树林望了望,然后飞快地红了脸,低着头继续啃馒头。吃过午饭之后,他原是想换个地方扫地的,但猛然想起自己把扫帚扔在了那片树林里,根本干不了活。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取?
  答案其实清楚得很。
  林跃却好似受了某种魔力的吸引,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再次悄悄迈开双脚,一步步走进了那片树林。行到碧潭前一看,只见那"水鬼"已从池中走了出来,身上裹一件黑色的长衫,头发仍旧湿漉漉的滴着水,鬼气逼人。
  林跃便觉胸口再次狂跳起来,明明害怕得要命,视线却完全粘在了那个人身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去。
  而那人见着他后,脸上却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只冷冷问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我……"林跃面色微红,又结巴了好一会儿,才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扫帚,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抱住,"我是来捡这个的!"
  闻言,那人淡淡扫他一眼,始终面无表情:"既然捡到了,那就快走吧。"
  "喔。"
  林跃嘴上应得爽快,双腿却偏偏动不了,挣扎许久,才终于转过了身去。但刚走出两步,便又不管不顾的折了回去,鼓足勇气念出一长串话来:"我刚来这里半个月,是专门在园子里扫地的,大伙都叫我小跃。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定定望住他看,不答话。
  林跃于是叹了口气,将怀里的扫帚抱得更紧一些,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哪知他走了几步之后,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又听见那声响越来越吓人,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林跃吃了一惊,回头一望,才发现那黑衣男子竟已跪倒在了地上,双手紧捂着胸口,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起来,模样极为恐怖。
  "喂,你怎么啦?"林跃连忙冲过去扶住他的肩膀,问,"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进屋休息?还是应该去请大夫?"
  那黑衣男子垂着头,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的说:"不要碰我。"
  "啊?"
  "你难道不晓得……我是什么人吗?"他抬了抬手,却使不出力气来,费了好大的功夫,也只推了林跃一把,声音嘶哑的问。
  林跃的脸便又红了,讷讷的应:"当然知道。"
  "那还不快放手?"
  "你病得这么厉害,我怎么能丢下不管?我当然知道你是教主的男宠,也知道教主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凡是见过你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林跃说着说着,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声音更是微不可闻,"可是,我一见到你心里就觉得喜欢,忍不住想跟你亲近。"
  林跃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那黑衣男子却听得极为惊讶,略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他瞧。隔了许久,方才闭一闭眼睛,恢复成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轻轻的说:"扶我到潭边去。"
  "啊,好。"林跃虽不明白他为何改变主意,心中却是一喜,连忙动手将人拉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走至潭边。
  那黑衣男子这回倒没有直接跳进水里,仅是弯了腰,慢慢俯下身去,将整张面孔都沉进了水中。
  林跃在旁看得心惊肉跳,估摸着真正的水鬼也不至于如此恐怖,几次犹豫想逃,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乖乖在旁等着。
  片刻后,只听水声哗啦一响,那人终于抬起了头来,大口喘气。他满脸都是水渍,面容依旧惨白,眼眸更是幽幽暗暗的,鬼气森然。
  林跃吓得冷汗直流,既是惊愕又是恐惧,双腿发软、动弹不得。他先前是舍不得逃,现在却是想逃也逃不动,只得干笑几下,颤声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眼睛眨啊眨的,眸底含了水雾,一副怕得要命的表情,模样实在可笑。
  那黑衣男子瞧得呆了呆,果然嘴角一弯,微微笑了起来。
  "你不是想问我的名字吗?"
  "呃,是啊。"
  "我姓徐,"他抬手将颊边的乱发拨至耳后,嗓音低低哑哑的,眼角眉梢尽是妖冶之色,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徐情。"
  第三章
  林跃心头一跳,几乎看痴了过去。半晌才回过神来,偷觑徐情几眼,喃喃低语道:"这名字很好听。"
  顿了顿,又面红耳赤的加一句:"你笑起来真是好看。"
  他话一说完,徐情便收敛了笑容,眼底泛起寒意,凉凉说一句:"你可以走了。"
  林跃也觉得自己不该在此地久留,但双腿软绵绵的,完全不听使唤,视线更是牢牢粘在面前的男子身上,根本舍不得移开。
  所以他非但没有听话的离去,反而更往前凑了凑,张嘴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把头埋进水里?"
  闻言,徐情仅是冷冷睨了林跃一眼,抬手擦拭面上的水渍,分明懒得搭理他。
  林跃便又觉心口狂跳起来,身体一阵发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水鬼的某种仪式,吃人前先洗一把脸?我皮粗肉厚的,真的一点也不好吃啊。"
  徐情听了他这一番话,当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勾动嘴角,轻轻哼道:"哪个说过要吃你了?唯有这寒潭里的水,方能压下我体内的毒。"
  "啊,原来如此。"林跃大大松了口气,眸中几乎闪出光芒来,无比兴奋的嚷,"你果然是人不是鬼!"
  徐情却不应话,只斜斜望着他看,薄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林跃再次脸红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非要浸在冷水里才能治?你的脸色这么差,想必也是因为中毒的关系?你这病找大夫看过么?有没有好好吃药?"
  他气也不喘的问出一长串话来,徐情却好似听耳不闻,完全不肯应声。
  林跃于是又问一遍。
  徐情这回终于有了些动静,甩一甩袖子,慢吞吞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那几间石屋走去。
  林跃的双腿仍是软的,起不了身,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喂,你身上既然有病,就该好好找个大夫治一治才对。"
  徐情脚下微滞,轻轻咳嗽几声之后,忽然转回了头来。
  "反正死不了人,治不治有什么差别?何况……"他面容惨白惨白的,眼中隐约露出嘲讽之色,嗓音嘶哑至极,"死了反倒干净些。"
  话落,手一扬,跌跌撞撞的走进屋内,"砰"的甩上了房门。
  林跃被那关门声震得心头一荡,明知那"水鬼"可怕得紧,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他。想他究竟中了什么毒?想他独自呆在屋里有没有犯病?想他这么冷淡的性情,怎么竟成了教主的男宠?想……
  想来想去,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那片树林。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跃依然日日早起扫地,四处打探他爹的下落,脑海里却翻来覆去的浮现出徐情的身影。结果他地牢尚未找着,那树林倒是去了一遍又一遍。
  几乎每次去的时候,徐情都湿漉漉的浸在那寒潭中,面容冷淡,鬼气森然。
  林跃虽然觉得害怕,却总忍不住同他亲近,即使惹来白眼无数,也非要跟他说上几句话才肯罢休。
  如此几回下来,徐情被他缠不过,纵使满脸不悦,也偶尔会应几句话。
  某日天气极好,林跃到处逛过一圈之后,又跑来树林里缠人。徐情刚从水中站起来,一面懒洋洋的穿衣裳,一面开口问道:"你不是扫地的吗?怎么整日往这边跑?不用干活啦?"
  林跃眨眨眼睛,使劲扬了扬手中的扫帚,理所当然的应:"在假山旁扫地也是扫,在这里扫地也是扫,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地方平常无人踏足,更应该好好打扫,否则你一个大美人却坐在垃圾堆里,像什么样子?"
  他在魔教中扫了一个月的地,习惯成自然,竟随口捏出一篇扫地经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表情极为认真。
  徐情听了差点被他逗笑,好不容易才板住面孔,淡淡的说:"你若是不怕死的话,就尽管继续扫下去吧。"
  "我早已经打听过了,教主最近在闭关练功,已经许久不曾露面了,所以暂时取不了我的性命。"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扫帚抬高了些,透过扫帚柄偷偷的盯着徐情看,小声道,"而且,就算当真有什么危险,我也照样会跑来见你的。"
  面前这男子的相貌虽然俊美,面容却惨白如鬼,十分吓人。加之动不动就剧烈咳嗽,时不时要跳进水里泡着,实在跟鬼怪没什么两样。
  但林跃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是时时刻刻的想着他,一天不见他便觉闷得慌。此时见他不应自己的话,也只是苦笑着摸摸鼻子,自言自语的说:"听说见过你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却一直活到了现在,运气可真是不错。教主大人的醋劲这么大,连见也不让别人见你一面,想必是极宠你的吧?你、你是不是……也一样喜欢他?"
  话落,直勾勾的盯住徐情看,眼眸黑黑亮亮,深怕他又不回答。
  哪知徐情这一次的反应竟大得出奇,原本就苍白的面孔愈发阴沉了几分,身体微微发着抖,眼神如冰似雪,寒意逼人。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是恨他入骨的。"说话间,轻轻喘了喘气,将那咳嗽声硬压了下去,咬牙切齿的喃,"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才好。"
  第四章
  说到那个杀字的时候,徐情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某处,拳头紧紧握着,全身抖个不停。而后终于低头咳嗽起来,双眸却仍是大睁着,神情恍惚,面容狰狞。
  林跃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伸手抚了抚他的背,柔声劝道:"你身体不好,千万别随便动怒。"
  可惜徐情丝毫也不领情,狠狠瞪了瞪眼睛,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林跃便叹一口气,苦笑几声,继续轻言软语的哄慰道:"都是我的错。早知你会这么生气,我就不该提起那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教主的!"
  "无恶不作?你晓得教主干过哪些恶事?"
  "当然!"林跃原本想说自家老爹就是被魔教之人抓走的,但最后却还是改了口,道,"我就算再笨,也看得出你被他害得很惨。"
  "是啊,"徐情惨然一笑,声音低低哑哑的,有气无力的念,"我这一辈子,全都毁在他手里了。"
  见状,林跃顿觉胸口窒了窒,实在是心疼得紧,忍不住又去扯他的袖子,义愤填膺的嚷:"那个色老头真是太可恶了!就算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该强抢民男,硬是将你关在这里啊!若非我武功不济,这会儿早已经跑去跟他拼命了……"
  林跃越说越起劲,徐情则是听得错愕不已,慢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教主是个老头子?"
  "啊?呃,我听说教主武功高强,十多年前一手创下了这魔教,想必年纪已经很大了吧?"
  "……"徐情瞬也不瞬的盯住林跃看,面上的表情甚是奇特,隔了许久才收敛情绪,淡淡的开口说道,"教主生肖属虎,今年不过三十二岁,一点也不老。"
  "哎?这还不算老啊?"闻言,林跃想也不想的反问了一句。
  徐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面色阴阴沉沉的,极为古怪。片刻后,却突然嘴角一弯,嗤的笑出了声来,断断续续的喃:"对你而言……倒的确是老得很了……"
  一面说,一面抬手遮住了半张脸孔,直笑得再次咳嗽起来,也不肯停下。
  他本就是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此刻边笑边咳嗽,更显得形容狼狈,十分骇人。
  林跃呆呆在旁立着,一头雾水。
  他虽然跟徐情相处了半个多月,却丝毫也不了解对方的心思,分明前一刻还冷若冰霜、恨意满满,怎么下一瞬就大笑不止了?
  他究竟……在笑什么?
  林跃连问几遍,也不见徐情回答,最后只得闭了嘴,一声不响的盯着他瞧。
  等了好一会儿,徐情才终于止住笑声,微微喘了喘气,似笑非笑的睨林跃一眼,道:"你若是扫完了地,就快点离开这里吧。教主虽然是个老头子,脾气却大得很,若是见了你的面,可绝对不会饶你性命。"
  说着说着,又莞尔微笑起来,转身走回了屋里。
  林跃情不自禁的跟了两步,定定的望住那背影看,虽不知道徐情为什么要笑,却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自己究竟生了什么毛病?
  下落不明的老爹尚未寻到,就先在这儿大发花痴,实在该打。
  想着,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扛着扫帚走出了树林。一路上,边走边琢磨他爹究竟会被关在哪里,正出神间,忽听背后有人唤了一声:"小跃。"
  "咦?啊啊!"林跃吃了一惊,连忙握紧扫帚乱挥,嘴里大喊道,"我一直在这里扫地,什么坏事也没干!"
  喊到一半的时候,猛然想起刚才那声音耳熟得很,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来身后立着的年轻男子相貌清秀、浅笑盈盈——正是他哥哥林沉。
  "大哥,"林跃想也不想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林沉的胳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沉四下里望了望,确定附近并无旁人之后,方才笑道:"爹一直下落不明,你这臭小子又离家出走,我当然得来这边找人啊。"
  那语气轻轻软软的,含了万般宠溺。
  林跃不觉往他身边靠了靠,问:"大哥你是怎么混进魔教中来的?他们该不会也让你扫地吧?"
  "当然不会,我是负责挑水砍柴的。"
  "啊?那岂不是比我还辛苦?竟然让堂堂的武林盟主干这种事,简直……"林跃越想越气,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林沉却只是笑笑,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而后伸手摸了摸林跃的头发,问:"你在魔教中呆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爹的下落?"
  "没有啊,这魔教像个迷宫似的,我四处都跑遍了,却连地牢在哪里也不晓得。"
  "喔?"林沉皱了皱眉,眯着眼睛问,"你整天跑来跑去的,从来没有惹人怀疑?"
  "当然,你弟弟我机灵得很,怎么可能被人识破?"
  "也没有遇上什么怪事?"
  林跃心头一跳,立刻想起了徐情苍白的面孔,但他犹豫片刻后,却只干笑道:"……没有。"
  "是么?那可真是古怪。"
  "哎?什么意思?"
  林沉垂了垂眸子,悠悠的说:"我们从前始终寻不到魔教的踪迹,如今却这么容易就混了进来,而且教中戒备松散,连你一个扫地的都可以四处乱跑,难道不奇怪吗?"
  "可能是因为教主正闭关练功,所以才没什么守卫吧?"
  "但愿如此。"林沉轻轻叹了叹,道,"怕只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大哥?"
  "呵,"林沉望林跃一眼,忽的微笑起来,眼角眉梢带几分羞涩腼腆的味道,眼神却是极坚决的,"没关系,就算当真是个陷阱,我也多得是法子……将计就计。"
  第五章
  林跃全身一震,背后猛然窜起寒意。
  他这个大哥虽然武功高强,性情却温顺得很,永远都是一副温柔沉静的模样。但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是笑颜灿烂,就越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定是那个姓李的无赖害的!
  林跃想来想去,最终把所有过错都归罪到了某人身上,若非那家伙死缠住他大哥不放,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事来。
  所以,惟有尽快找到他家下落不明的老爹,才有办法甩开那个无赖。
  因了这个缘故,林跃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安分了不少,乖乖跟着他大哥打探消息,再没有跑去徐情那边。
  但不过数日功夫,便受不住相思之苦,又偷偷溜进了那片树林。
  放眼望去,只见徐情仍像平常那般浸在水里,眉头微蹙着,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纵使见了林跃,也只翻一翻白眼,完全懒得搭理。
  可偏偏林跃一见着他就觉得欢喜,忍不住走过去缠住他闲聊,废话说了一堆又一堆,还动不动就脸红几下,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徐情则始终板着面孔,唯独提起那十恶不赦的教主时,才会有些反应——要么咬牙切齿,要么纵声大笑,实在古怪至极。
  林跃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深怕说错了话,正茫然间,忽见徐情神色一凛,瞪大了眼睛盯住前方某处。他连忙调转视线望过去,耳边却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就见一个黑衣人从树林里跳了出来,手中长剑挥舞,直直朝徐情袭去。
  刺客?!
  为什么要杀徐情?
  林跃怔了怔,虽然觉得困惑,身体却先动了起来,急急冲上去救人。
  但他的武功明显不及那黑衣人,手边又只有一把大扫帚,打斗片刻之后,很快就落了下风,节节败退。
  林跃没有办法,只得转了头朝徐情大喊:"快逃!"
  哪知徐情竟似听而不闻,依然这么静静的立在水中,黑眸幽幽暗暗的,眼底无悲亦无喜。
  林跃给他气得要命,愈发招架不住那黑衣人的攻势,只稍一分神,手臂上就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痛得哇哇大叫。
  徐情却始终毫无反应。
  即使眼看着利剑朝自己刺过来,他也只冷冷的瞪大了眸子,不躲不闪。
  林跃远远瞧见了,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住,一时间急中生智,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住了那黑衣人的腰。
  饶是如此,徐情的脸颊还是被剑尖擦了一下,鲜血直流。
  而那黑衣人则轻轻哼了哼,猛然出掌推开林跃,随后足下轻点、收剑回身,几个起落之后,已然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林跃喘了喘气,惊魂未定的软倒在地上,完全不明白那个黑衣人是来干什么的。刺杀弱不禁风的徐情?还是……
  他回想起那人的武功路数,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尚未来得及深思,就被徐情颊边的血渍吸引了注意力。
  "痛不痛?"林跃平常是不敢接近徐情的,这会儿却大着胆子摸向他的脸颊,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躲?故意找死么?"
  徐情闭了闭眼睛,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抬手梳理那湿漉漉的长发,凉凉的应:"是啊,死了反倒更好些。"
  "你……!"林跃一动怒,手上的伤口便痛起来,哎哟叫唤几声之后,苦笑道,"这么说来,岂不是我多管闲事了?"
  徐情淡淡扫他一眼,竟当真点了点头,冷声道:"我可从来没让你救我。"
  一边说,一边取过衣裳来穿上了,低低咳嗽。
  林跃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气呼呼的嚷:"你讨厌我不要紧,但至少应该爱惜自己的性命啊!下回再遇上这种事,应该马上逃跑才对。还有,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吃药?怎么在寒潭里泡了这么久,反而越咳越厉害了?"
  徐情不应话,只继续低了头咳嗽,咳着咳着,嘴角甚至还淌下了血来。他却只满不在乎的抬手一抹,双眼茫茫然然的瞪视前方,气若游丝的念:"这条命……有什么值得爱惜的?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这个真正该死的却还活着,多么可笑。"
  说话间,苍白的面容逐渐扭曲起来,黑眸幽深似水,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实在是恐怖万分。
  林跃当然是觉得害怕的。
  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几步,伸手挥了一拳过去。
  徐情冷不防被他打了,登时错愕至极,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林跃亦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但丝毫也不后悔,仅是直直与徐情对望着,一字一顿的说:"寻死觅活可简单得很,随便一剑就能了结性命。但你自个儿倒是逍遥快活了,那些喜欢你的人却怎么办?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只一心求死的家伙,不过是懦弱无能的胆小鬼罢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头头是道,徐情则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竟哑口无言。隔了许久,方才扯动嘴角,近乎嘲讽的笑笑,哑声说:"没错,我从来都是个胆小鬼。更何况,这世上早已没有喜欢我的人了。"
  他五官原是生得极俊俏的,但因为重病缠身的关系,整张脸瘦削得吓人,双眸更是空洞无神的,模样与鬼怪无异。
  但林跃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越看越是着迷,一颗心怦怦乱跳着,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徐情冰凉的手,脱口道:"谁说没有的?我……我喜欢你。"
  第六章
  話落,兩個人皆是一愣。
  徐情直勾勾的盯住林躍看,眼底暗光流轉,神色極為複雜。
  林躍則立刻紅了臉,望也不敢望他一眼,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地還沒有掃完,先走一步了。"
  一邊說,一邊轉身欲走,但那只手卻不聽使喚,仍舊死死抓住徐情不放。
  他於是臉紅得愈發厲害,動手將指頭一根一根的扳下來,然後低了頭,逃也似的往樹林外跑。走出幾步之後,又回頭朝徐情望了望,特意叮囑道:"你身體不好,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話還沒說完,就先被石頭絆了絆,砰得摔倒在地上。
  背後傳來徐情壓抑的低笑聲。
  林躍掙紮著爬起身,可再沒膽子回頭看他了,只苦笑著敲敲自己的頭,徑直往前走。行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受傷的手臂隱隱作痛,連忙扯下衣袖來包紮傷口。
  結果剛叫了幾聲痛,耳旁就響起一聲輕笑。
  林躍神色一凜,連忙扭了頭四處查看,壓低聲音道:"姓李的,我知道你在附近!快點給我滾出來。"
  "哎呀呀,小弟你的耳力真是不錯。"說話間,只見樹影晃了晃,一身黑色勁裝的俊美男子慢悠悠的轉出來,笑道,"好久不見。"
  "剛才的黑衣人果然是你。"林躍非但不跟他打招呼,反而沖過去抬腳就踢,惡狠狠的嚷道,"李鳳來,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李鳳來眯著眼睛笑笑,手中的折扇搖啊搖的,偏頭應道:"沒有啊,我不過是想見識見識英雄救美的好戲罷了。"
  "你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小弟你嘴上吵著要救人,其實卻天天跑去見美人,剛才還奮不顧身的和我打架。嘖嘖,你大哥若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
  "不許告訴我大哥!"頓了頓,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眸子,道,"我跟樹林裏那個人沒什麼關系。我、我只是第一眼見著他就覺得喜歡,忍不住常常跑去見他……"
  "喔,原來是一見鍾情。"李鳳來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笑嘻嘻的說,"就像你大哥當初那樣,只一眼就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胡說八道。"林躍瞪了瞪眼睛,又踢他一腳,氣呼呼的問,"你跑來這邊幹嘛?剛才為什麼裝刺客嚇人?"
  "當然是為了救人啊。你大哥急著打探你爹的下落,我怎麼好袖手旁觀?"
  "救人和裝刺客有什麼關系?"
  李鳳來嘿嘿笑一笑,手中折扇幾乎遮住半邊臉頰,嗓音又低又軟,甚是惑人:"林中那人既是教主的男寵,想必對教中的事務熟悉得很吧?你只要能騙得他的信任,還怕尋不到你爹的下落?聽說教主最近正閉關練功,你恰好可以趁虛而入。何況你剛才救人時表現得這麼英勇,肯定沒有問題。"
  林躍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隔了許久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不覺面色大變,一陣青一陣紅的,煞是好看。
  "我們正道中人,怎麼能幹這麼無恥的事情?"
  "不幹?你這正道中人,還不是假裝掃地的混進來了?"
  "我……"
  "而且,你既然是真心喜歡對方的,就不能算是欺騙人家的感情啦。"李鳳來一個勁的搖晃扇子,眉目瀟灑,態度風流,"你演了這一場戲之後,既能救回你爹,又能抱得美人歸,何樂而不為?"
  "……"林躍實在極痛恨李鳳來這副模樣,卻偏偏說不出話來反駁,只得死死瞪住他看。
  李鳳來則依舊笑顏燦爛,輕輕轉動手中的折扇,道:"如何?我說得很有道理吧?雖然我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不過你不用道謝了,叫聲'好哥哥'給我聽聽就成了。"
  說著,伸手去挑林躍的下巴,語氣輕薄至極。
  林躍氣得臉都白了,重重踩他一腳,咬牙切齒的罵:"無賴!"
  然後甩了甩袖子,轉身又跑回了樹林。
  李鳳來的那番話當然是極有道理的。
  不過……
  不過,他無論如何也幹不出那種事來。
  一見鍾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罷,反正他就是喜歡徐情。既然喜歡那個人,哪裏有聯合別人騙他的道理?
  但若對徐情說出真相的話,又恐怕影響救人的計劃。
  林躍想來想去,只覺進退兩難,不知不覺間,又走回了那寒潭邊。但徐情卻不在水中,反而是石屋裏隱隱傳來咳嗽的聲音。
  林躍以前從來沒有進過那間屋子,此刻因為心神恍惚的關系,竟信手推開房門,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屋裏漆黑一片。
  只隱約可見一張桌子和一張床鋪,實在是簡陋至極。
  而徐情正躺在那張床上,身體微微蜷縮著,咳個不停。他見著林躍之後,也只懶洋洋的抬一抬眼睛,啞聲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林躍張了張嘴,根本不知如何應話才好。
  說剛才那個刺客其實假的?
  還是說,自己其實是混進魔教的奸細?
  無論哪個都不妥當。
  他眼睛眨了又眨,拳頭握了又握,最後只上前一步,認認真真的說:"我喜歡你。"
  徐情聽得愣了一下,冷冷哼道:"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我是真的喜歡你。"林躍又重複一遍,忽的傾身向前,彎腰親了親徐情的臉頰,然後飛快地退開去,一字一頓的說,"既然你不喜歡那個教主,那麼幹脆跟我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第七章
  闻言,徐情自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神色古怪的盯住林跃看。隔了许久,方才低低咳嗽几声,反问:"我凭什么跟你走?"
  "就凭……"林跃抓了抓头发,一直一直垂下眸去,小声道,"我喜欢你啊。"
  徐情仍是咳嗽,嘴角却往上一弯,现出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道:"喜欢这两个字,你今天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林跃窒了窒,面红耳赤,一时无语。
  徐情眸中便又添出几分异色,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捏住林跃的下巴,哑声问:"我现在这副模样,有哪里值得你喜欢?"
  他本就面容惨白、气息奄奄,再加上黑瞳如墨、眼神幽暗,瞧起来几乎与鬼怪无异,确实吓人得紧。
  林跃却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过去,红着脸应:"我也不晓得。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一见你便觉得开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据说这个就叫做一见钟情,不知是真是假?"
  顿了顿,好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啊"的喊出声来。
  "听说苗疆那一带有种蛊术,能够迷惑别人的心神,你该不会也懂得那种妖术,然后对我下了蛊吧?"
  一边说一边眨眼睛,语气极为认真。
  徐情听得怔了怔,秀眉一展,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你是当真呆得这么厉害,还是故意装傻逗我开心,嗯?"
  林跃茫然的摇摇头,果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反问:"我刚才说的话……很可笑么?"
  "算了,"徐情摆了摆手,重新躺回床上,继续笑,"就当你是真心喜欢我的,而我也愿意跟着你走,可是,你要如何救我出去?"
  "哎?"
  "这魔教中机关重重,纵然是武功高手,也未必能够来去自如,何况你一个扫地?"
  "我可不是普通的扫地小厮,其实我……"其实他出身武林世家,他大哥是武林盟主,这次乔装打扮混进魔教,就是为了救人的。
  然而这番话却不能说出口来,只能咬一咬下唇,强迫自己噤了声。
  徐情却好像对此极感兴趣,眼波流转间,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你怎么样?"
  "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徐情也不追问,只意味深长的笑笑,道:"不说就算了,反正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教主的对手。"
  "那个教主当真如此厉害?"
  徐情转了头望向别处,眉眼含笑,悠悠的说:"教主身长八尺,貌若钟馗,杀起人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天生力大无穷,而且不爱使兵器,就喜欢徒手勒人脖子,被他活活勒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林跃全身一震,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脖子,颤声道:"你整日陪在这种人身边,岂不是吓也吓死了?"
  "无所谓,"徐情仍是笑,肩膀微微发抖,"我早已经习惯了。"
  林跃却只当他是在害怕,心底无端端生出一股豪情来,猛地抓紧了他冰凉的右手,鼓足勇气道:"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的。"
  徐情倒是呆了一下,回头与他对望,问:"教主这么厉害,你不怕么?"
  "当然怕啊。"林跃使劲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但我无论多么害怕,也会为了你去拼命的。"
  他黑眸亮晶晶的,隐约含着水雾,却偏要装出一副英勇无畏的神情来,实在可笑至极。
  徐情这回却笑不出来了。
  他仅是蹙了眉盯住林跃看,眼底神色变幻莫测,时而惊愕时而迷茫,最后则恢复成一片冰凉。
  "教主真正可怕的地方,还不止如此。"
  "啊?还有什么?"
  "他为了成为武林高手,练了一门最最阴毒的邪派功夫,还把几位正道大侠抓回来当他练功的药引……"
  林跃大吃一惊,脱口就问:"那几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应该还活着吧。"
  "你晓不晓得他们被关在哪里?"
  徐情斜斜睨林跃一眼,眸中泛起寒意,唇边却含了笑,张嘴应道:"我……"
  刚说了一个字,便浑身发抖,猛烈咳嗽了起来。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问:"你怎么啦?毒又发作了?"
  徐情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蜷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口,嘴角甚至慢慢淌下血来。
  林跃自是慌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问:"怎么办?应该找大夫还是应该喂你吃药?"
  徐情瞪了瞪眼睛,伸手往门外一指,气若游丝的骂:"笨蛋。"
  "啊,寒潭。"林跃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将人搂进了怀里,抱着他冲出门去,不管不顾的跳进了那一汪碧潭之中。
  砰。
  一时间水花四溅。
  徐情原本还咳个不停,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但在那水中浸了片刻后,气息竟慢慢平复了下来。
  反倒是林跃被那潭水冻得牙齿打颤、嘴唇青紫。
  徐情见了,便又瞪他一眼,问:"你又没有中毒,跟着跳进来干什么?"
  "我、我一时情急,就直接抱着你跳进来了。"
  "既然冷成这个样子,为何不爬上去?"
  林跃面上红了红,软声道:"……你一直抓着我的手。"
  徐情吃了一惊,立刻甩了甩手,恶狠狠的将林跃推了开去。但是隔一会儿,却又嗤的笑出声来,伸手抚摸林跃冰凉的脸颊,轻轻的念:"呆子。"
  话落,头一偏,缓缓吻上那同样冰冷的唇。
  第八章
  林跃眨了眨眼睛,只稍微挣扎一下,整个人就僵住不动了,乖乖的任他亲吻。直到徐情退开去之后,也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表情,后知后觉的红起脸来,问:"为什么亲我?"
  徐情拨了拨湿漉漉的长发,似笑非笑的应:"你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总是喜欢喜欢的嚷个不停,叫我怎么能不动心?"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跃却毫不起疑,一下就"啊"的叫出声来,脸红得愈发厉害,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连胳膊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
  徐情好像极喜欢他这反应,忍不住勾唇浅笑,伸手揽过他的腰,一把将人推出了寒潭。而自己则趴在潭沿大口喘气,似乎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已经用尽了全身气力。
  林跃这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的去拉他的手,问:"咱们现在这样……算是两情相悦么?"
  "当然。"
  闻言,林跃的眼底顿时泛起盈盈水光,先是直勾勾的盯住徐情看,然后凑过头去,飞快地亲他一口。
  徐情怔了怔,不觉笑出声来,然而刚笑了两声,便又开始蹙眉咳嗽。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些,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样?"
  "没事。"
  "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何非要寒潭的水才能压得住?"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仅仅是无药可救而已。"
  "这么严重?"林跃心中一动,简直恨不得扑过去抱住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连声问,"你当初是怎么中的毒?被人暗算?"
  徐情哼了哼,近乎嘲讽的笑笑,自言自语的低喃:"我自己吃下去的。"
  "啊?"林跃一时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徐情缓缓垂下眸子,又恢复成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凉凉的应:"反正又解不了这毒,你何必多问。"
  林跃这会儿已渐渐大胆起来,情不自禁的往徐情身边靠过去,表情认真的说:"那可不一定。我大哥的朋友认得一个相当厉害的神医,据说那人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医术非常高明。我亲眼瞧见某个无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但在他的救治之下,不出几个月便又活蹦乱跳了。所以,等咱们逃出魔教后,马上就去找那个神医,兴许能治好你的病。"
  林跃越说越起劲,徐情却只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对啦,等治好了你的病,我们再一起回扬州。你久居西域,大抵没有去江南玩过吧?扬州城可比这边繁华多了,街上人来人往,实在热闹得很。到了夜里,更是华灯齐放,丝竹大盛。到时候,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去游湖……"
  说着说着,林跃自己竟嘿嘿笑了起来,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将来的幸福场景,面上尽是甜蜜的笑容。
  徐情却瞧得心头一窒,猛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唇,低低的说:"够了。"
  "啊?"
  "你全身都湿透了,不冷么?快些回去换件衣裳吧。"
  "喔。"
  林跃呆呆应一声,却哪里舍得离开?仍旧跪坐原地,视线黏在徐情身上,片刻不离。
  徐情却望也不望他一眼,只缓缓阖上眸子,一点点沉进了那冰凉的水中。
  林跃依然舍不得走。
  他情愿冻得浑身发抖,也硬是要在旁边守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再三确定徐情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才恋恋不舍的走出树林。
  回了屋才发现林沉和李凤来竟然都在。
  林跃原先是不肯跟李凤来联手骗人的,但这会儿一心想着救出徐情,竟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此事,打算见机行事、尽力而为。
  李凤来见他终于开了窍,自是开心得很,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嘻嘻的教他风流手段。把林跃气得举了扫帚追着他满屋子跑。
  林沉则心事重重的坐在旁边喝茶,一再叮嘱林跃不许冒险。
  林跃当场是满口应下了,但到了第二日就将这番话抛之脑后,又不管不顾的跑去纠缠徐情了。
  徐情始终是那副老样子。
  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浸在水里,动不动就咳嗽几声,说话的时候也是病恹恹的,毫无生气。性情更是喜怒无常,明明前一刻还在微笑,下一瞬却立刻板起脸来瞪人。
  可林跃偏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见不着的时候心心念念,见着的时候又脸红心跳。无论徐情是否冷眼相向,他都一见面就觉得欢喜,不由自主的想要微笑。
  结果林跃实在陷得太深,连跟他一起扫地的张峰都看出了些端倪,某日在吃午饭时拍拍他的肩,问:"小跃,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咦?"林跃刚好因为思念徐情而心不在焉,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应,"没有啊。"
  张峰自然不信他的话,皱了皱眉,又问:"你扫地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究竟跑去哪里了?"
  "我……哪里也没去啊。"林跃吞吞吐吐的,一味敷衍。
  张峰便不再追问下去了,只是望他一眼,叹道:"你稍微贪玩点倒没关系,但是……千万别踏足西边那片树林。"
  "唔。"
  "你刚来没几个月,根本不晓得教主大人有多么可怕。"
  "哎?怎么说?"
  "咱们的教主从前也是个世家公子,出生名门正派,学得是上乘武功,原本在江湖中是大有可为的。但他后来却喜欢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为了那个人欺师灭祖,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在中原武林再无立足之地。而那个男人达成目的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另觅新欢去了。"
  "啊……"
  "不过教主大人毕竟本事不小,非但一手创立了这魔教,而且还将背叛他的旧情人抓了回来,一刀一刀活活给剐了。当时那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不知多么吓人。"
  第九章
  说话间,面容稍稍扭曲一下,果然露出些恐惧的表情来。
  林跃也跟著抖了抖,不由自主的抱紧胳膊,一时只觉毛骨悚然。他早知道那教主冷酷无情,却料不到竟会如此狠毒。徐情被他当男宠囚禁在树林里,想必受了不少折磨吧?
  正想著,张峰又伸手拍了拍林跃的肩膀,叮嘱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虽然只是传言,却也可见教主有多麽心狠手辣。你若是爱惜性命的话,就千万别踏足西边的树林,免得犯了教主的忌讳……"
  "嗯,我明白。"林跃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仍旧一心记挂著徐情。
  结果吃过午饭之後,张峰才刚刚离开,他便又偷偷摸摸的往那树林跑去了。
  不是不害怕的。
  若不小心被那大魔头撞见的话,自己大概会死得很惨吧?
  但只要一想起徐情那苍白病态的面容,他心底就无端端的涌现出万丈柔情来,即使明知有千难万险,也硬是要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於是,林跃就这麽一边发著抖,一边往前迈开步子,比平常多费了好些功夫,才走到那寒潭旁边。
  徐情这日倒并没有浸在水里,仅是套了一件青色长衫,懒洋洋的坐在门前看书。那眉目精致若画,那五官清秀动人,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林跃只望他一眼,就觉胸口怦怦乱跳起来,习惯性的口干舌燥。
  这麽漂亮的人……竟然也喜欢自己呢。
  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林跃原本对那未曾谋面的魔教教主存了几分惧意,但此刻却什麽也不怕了,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徐情的腰。
  徐情不闪不避,始终是那淡淡的表情,问:"今日怎麽来得这麽晚?"
  林跃整个人都扑在徐情身上,先是望著他脸红了一阵,然後才开口应道:"我刚听人讲了个故事。"
  语毕,也不等徐情发问,就把张峰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徐情眯了眼睛,静静在旁听著,不动声色。只那一双眸子幽幽暗暗,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潭,隐约透出寒意。
  说到教主是如何虐杀那个旧情人的时候,林跃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肩膀,面上流露出些许惧色。
  徐情眼尖,一下就瞧破了他的心思,勾唇浅笑道:"教主平日喜欢活活将人掐死,唯独对付某种人的时候,才会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剐下去,折磨得对方生不如死。"
  "哎?哪种人?"
  徐情眸色转深几分,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吐字:"有胆背叛他的人。"
  闻言,林跃胸口猛然一颤,感觉面前这人的神色实在古怪。
  平静的……近乎可怕。
  他心底阵阵发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情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说:"怎麽?怕了?你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挑高眉毛,道:"否则,日後若是给教主撞破了你我之事,咱们可都难逃一死。"
  林跃又是一阵心惊,这回却丝毫也不犹豫,将徐情抱得紧紧的,高声嚷道:"我不怕!只要还剩一口气在,我就定会护你周全。即使最後敌不过那个大魔头,能够跟你同生共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一边说一边发抖,明明怕得要命,却还硬是装出豪气凛然的语气来,眼底雾气蒙蒙的,模样煞是可笑。
  徐情自然笑出了声,右手一下下轻拍林跃的背,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很有些失神的味道。隔一会儿,忽然身体僵了僵,轻轻的说:"教主,你出关了?"
  林跃大吃一惊。
  他原本是将头埋在徐情怀中的,这会儿竟猛地跳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往前一挡,屏息以对。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动静,一眼扫去,发现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身後则传来徐情的闷笑声。
  林跃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面红耳赤的转回头,气呼呼的说:"你又逗著我玩儿。"
  徐情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悠悠的说:"嗯,你果然是真心的。"
  林跃瞪了瞪眼睛,继续脸红。
  徐情便伸出胳膊去拉住他的手,正色道:"其实,教主的性情虽然狠毒,却并没有可怕到这种地步。他纵使武功再高强,也还是有弱点的。"
  林跃心中一动,忙问:"什麽弱点?"
  "你将来若是想杀他,只需拔出剑来,狠狠朝这个地方刺过去……"说著,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眼神瞬间变得茫然起来,喃喃的念,"就什麽都结束啦。"
  话才刚说完,便又开始剧烈咳嗽了。
  林跃吓得不轻,连忙凑过去替他顺气,道:"你也说了教主武功高强,只怕我还没拔出剑来,就已先被一脚踢翻了……哎呀,你别激动!杀杀杀,我一定杀!"
  他虽然柔声哄劝,徐情却全不理会,只失魂落魄的睁大眼睛,胡乱说一些疯话,紧接著又将手指塞进嘴里,重重咬下。
  林跃见徐情这副模样,料想他定是在那教主手中受了许多折磨,一时心疼不已,情不自禁的将人搂进怀里,轻轻吻了过去。
  失神的双眸,苍白的脸颊,微颤的薄唇……一路吻至白皙的颈项时,才发现徐情早已镇静了下来,正直勾勾的盯住自己看。
  "呃,抱歉……"林跃心头一跳,脸红得厉害。
  徐情却仍是那麽望著他,隔了许久,方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微不可闻的叹一句:"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没道理不要,对不对?"
  话落,眼角往上一挑,扯出万种风情来,实是动人至极。
  第十章
  林跃呆了呆,还没弄清那句话的意思,就已被徐情牢牢吻住了。冰凉甜蜜的气息窜进嘴里,他闷闷叫了两声,身体却异常柔顺,软软的倒入徐情怀中。
  徐情便顺势搂住他的腰,一路吻了下去。
  先亲一亲湿润的眼眸,接着再啃一啃白皙的脸颊,最后重新覆上那柔软的薄唇,强硬的撬开紧闭的牙齿,长驱直入,肆意蹂躏。
  林跃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根本无法反应,只好乖乖的任他亲吻。
  唇齿相交,极尽缠绵。
  隔了许久,徐情才慢吞吞的退开去,大口喘气。
  林跃心头一凛,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嚷道:"你身体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寒潭里浸一浸?"
  说话间,作势就要扶他起来,动作极为熟练。
  徐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掐住林跃的腰,在他耳边吹了吹气,哑声说:"确实该换个地方,不过,你只消扶我去床边就成了。"
  那面色依然苍白若纸,幽暗的眸子里却染上了淡淡□□,瞧得人面红耳热。
  林跃自然红了脸,低着头不出声。
  他虽然性情单纯,却也明白徐情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并非不想跟那人亲近,只是……徐情身体这么差,万一到了床上又吐起血来,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怕我体力不济?"徐情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斜斜睨一眼过去,张嘴在他颊边咬了几口,仍是那低低哑哑的嗓音,"只要你肯乖乖听话,自然不成问题。"
  林跃这回连耳根都红了,但果然听话得很,小心翼翼的挽住徐情的手臂,扶着他走进房去。
  屋内始终幽黑一片。
  两个人摸索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坐下了,在那黑暗中静静对望。
  徐情气息不稳,依旧喘个不停,眼角眉梢却有情意流转,轻轻的唤:"小跃。"
  林跃顿觉心神激荡,忍无可忍的扑了上去,喃喃念道:"徐情,徐情,我喜欢你……"
  一边说一边撕扯那人单薄的衣衫,指尖微微发着抖,完全不听使唤。
  徐情见他这副模样,不觉嫣然一笑,手上稍稍使劲,抱着他往床上滚了一滚,然后重重的将人压在身下,低头就吻。
  "唔……"
  林跃感觉手脚轻飘飘的,全身都软了,唯独胸口越跳越快。他笨拙的回应那激烈的亲吻,心底模模糊糊的想,怎么徐情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力气却偏偏大得很?
  正恍惚间,忽觉下身一凉,原来裤子已被徐情扯去了,胯间悄然挺立的硬物更是落入了温暖的手掌中。
  林跃全身一震,几乎想从床上跳起来,但手脚却被死死制住了。
  "乖,别怕。"徐情在他耳边轻轻哄诱着,那只手则开始上下捋动起来,灵活的手指时轻时重的揉捏着,一会儿随意抚弄,一会儿又恶意按压。
  "嗯……不要……"林跃无意识的呻吟出声,脑海里空白一片,根本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随着那淫靡的动作挺动腰身。
  徐情却不肯放过他,尽情玩弄了一番之后,竟然俯下身去,将那硬热的□□含进了嘴里。
  "啊……"林跃低呼一声,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只使劲踢了踢两条细长的腿,眼底雾气蒙蒙的,一片湿润。
  徐情听了这甜腻动人的声音,自是更加卖力的吞吐起口中的□□来,唇齿并用,动作轻柔。他眼角微微往上挑着,目光流转间,带几分妖娆媚色,实在是惑人至极。
  林跃初识□□,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刺激?当下咬了咬牙,全身一阵抽搐,猛地射出了白浊的液体。
  徐情低低咳嗽几声,笑。
  他故意慢吞吞的舔去唇边残留的白液,重新压到林跃身上,似笑非笑的问:"如何?喜欢么?"
  林跃脸红得厉害,心口怦怦跳着,扭了头不看他。
  徐情便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咳,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搂住他的背,问:"你身体吃得消吗?"
  徐情不答话,仅是眯着眼睛笑了笑,突然趁机抬起他的一条腿来,手指摸索着挤入股间的细缝,毫无预兆的刺了进去。
  林跃捏紧拳头,张口欲叫,却被徐情用唇堵住了,只能"呜呜"的呜咽几声。
  徐情一边细细亲吻,一边在那炽热的甬道内□□转动,手指也逐渐增加到了两根、三根……直到怀中的身体不再紧绷,才停下来喘一口气,转而去啃咬他胸前的两点殷红。
  "啊……啊啊……"林跃仍是低低的叫,声音却愈发柔媚起来,既甜蜜又痛苦。
  徐情于是微微笑一笑,抬高林跃修长的双腿,让自己火热的欲望抵住那柔软湿润的□□,狠狠插入。
  林跃自然又大叫起来,不断重复徐情的名字,双眸大睁着,已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了。
  "乖,我在这里。"徐情凑过头去,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下身却猛烈□□着,一下又一下,横冲直撞。
  林跃已经完全陷入失神状态了。
  身体最羞耻的地方包裹着男人的硬物,虽然疼痛,却又隐隐传来奇特的快感,令人头晕目眩、呼吸紊乱。
  他情不自禁的仰了仰头,双腿缠上徐情的腰,迎合起那蛮横的侵犯来。
  徐情好似极喜欢他这反应,低头在他额上亲了又亲,故意将人摆弄成各种姿势,翻来覆去,激烈撞击。
  迷迷糊糊间,林跃忍不住又想,怎么徐情的体力竟这么好?再这样下去,恐怕先吐血的会是自己吧?
  反反复复的折腾了许久,徐情才终于缓下动作,张口重重咬住林跃的颈子,在他身体里彻底爆发了出来。
  第十一章
  林跃茫然的睁大眼睛,感觉到灼热的液体射进体内之後,不由得害羞起来,使劲挣扎。
  徐情连忙把人压住了,伏在他身上低低喘气,哑声道:"别乱动,信不信我再来一次?"
  林跃吓了一跳,脸红红的望住他看,眼底水光盈盈。
  徐情便笑了笑,低头亲吻他的眼睛,气息仍有些不稳:"逗你玩儿的,我可没力气啦。"
  话落,果然从林跃体内退了出来,顺势往旁边一倒,静静的躺在了他身侧。
  林跃抬眼望过去,发现徐情的面容比平常苍白了许多,薄唇毫无血色,眼底也带了淡淡倦意,果然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他心中一动,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直接扑过去搂住了那人的胳膊,柔声问:"累了吗?你快好好歇一会儿。"
  "没事。"徐情懒洋洋的笑,手指一下下拨弄著两人交缠的发丝。
  明明已经困得很了,但就是不肯闭上眼睛,非要一个劲的盯住林跃看。
  林跃怔怔与他对望著,回想起先前的柔情蜜意来,不觉又红了脸。片刻後,却突然张口问一句:"那个大魔头……从前也是这样欺负你的吗?"
  他想徐情的身体这麽差,如何吃得消这种折腾?实在叫人心疼。
  哪知徐情竟放声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林跃的脸颊,故意挑高眉毛,反问:"你怎麽知道是他欺负我,而不是我欺负他?"
  林跃呆了一下,讷讷的应不出话来。他面孔一直发烫,黑眸眨了又眨,最後一头往徐情胸口撞过去,使劲磨蹭。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喔。"
  "以後我们俩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嗯。"
  "但你必须一直一直喜欢我,不准变心。"
  "哈……"
  徐情抬手摸了摸林跃的发顶,始终笑个不停。
  虽然那笑声中时不时夹杂几声咳嗽,林跃却觉动听得很,忍不住连心底也泛起了柔情,恨不得跟身边这人一生相守下去,再不分离。
  他这样想著,果然往徐情身边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亲他一口,道:"其实,我前日虽然听你说了喜欢,却始终觉得害怕。直到今日才相信,你果然是真心待我的。"
  说著说著,竟低低笑了起来,眉眼含情,一副极甜蜜的模样。
  徐情瞧得呆了呆,霎时间手脚僵硬。
  他原本是对著林跃笑的,这会儿却似大梦初醒一般,幽黑的眸子里逐渐漫上寒意。
  林跃却是浑然不觉,只顾著一个人傻笑,时而戳戳徐情的胸口,时而又去拉徐情的手。
  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冷得吓人。
  林跃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徐情正直勾勾的盯住自己看,那眼神既似惊愕又似恐惧,实在是诡异至极。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问:"你怎麽了?"
  徐情不答话,只依旧这麽望著他看,眼底神色变幻莫测。
  林跃一头雾水,想了想,又笑:"我一直说个不停,吵得你睡不著觉了,对不对?你快睡吧,我保证再不出声了。"
  话落,果然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乖得要命。
  但徐情的双眼仍然瞪得大大的,面容惨白惨白,鬼气森森。
  可惜屋里实在太暗了些,林跃根本瞧不清那神色,他怕影响到徐情休息,因而强忍著痛楚爬起身来,轻手轻脚的穿衣起身。刚刚走到门口,便又依依不舍的折回身,低头在徐情颊边亲了亲。
  那一吻落下时,徐情单薄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
  林跃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他素来性情迟钝,根本没功夫留心这些,很快便转身出了门。
  身体依旧痛得很。
  可他一想起徐情苍白的面孔、豔丽的笑容,就感到心底满满的尽是情意,只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幸福的时刻。
  谁料他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房间後,却见李凤来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林沈则默默的坐在桌边喝茶,面容沈静如水。
  林跃纵使再笨,也瞧得出此时气氛不对。
  "大哥,"他快步走过去,抓住林沈的胳膊晃了晃,问,"出什麽事了?"
  林沈喝了口茶,不答话。
  倒是李凤来摇一摇扇子,眯著眼睛应:"咱们刚打听到消息,魔教教主快要出关了。"
  "啊……"
  "我跟你大哥这几日费了好些功夫,才终於寻到地牢的大致方位,可惜来不及打探里头的机关,只能……"
  "只能硬闯了。"林沈慢条斯理的接一句,神情自若。
  李凤来却将扇子一收,弯下身去搂住他的腰,柔声道:"我的轻功比你好些,到时候还是我去吧。你乖乖在外头等著,不许冒险。"
  "李凤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还不曾跟你退隐山林,逍遥快活呢,怎麽舍得就这样死了?"一面说,一面嘻嘻笑起来,在林沈耳边轻轻咬一口。
  若是平时见了这场景,林跃定会气呼呼的冲上去将两人分开,但这会儿却只怔怔立著,一言不发。
  不清楚地牢里有哪些机关,就硬闯进去救人,实在是危险得很的。但若继续拖延下去,等那大魔头出了关,恐怕更加凶险。
  而且,他还得想个法子将徐情一并救出去才行。
  林跃握了握拳,犹豫再三之後,终於还是一转身,重新朝那树林走了过去。他心里想著,徐情身为教主的枕边人,兴许会知道地牢中有哪些机关,即使什麽都不知道,也是时候……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了。
  第十二章
  林跃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费了好些功夫才重返竹林,走进那间石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暗得厉害。
  只隐约瞧得出徐情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熟睡。
  林跃怕吵醒他,便轻手轻脚的在屋里转了几圈,想找支蜡烛出来点一点。哪知寻了半天,竟什麽也没发现。
  屋子里这麽黑,难道徐情平常都不点蜡烛?
  正疑惑间,忽听床上传来些动静,某道低沈嘶哑的嗓音缓缓响起:"你在找什麽?"
  林跃吓了一跳,立刻认出那是心上人的声音,於是猛地往床头一扑,牢牢抱住徐情的腰,问:"你醒了?身体怎麽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话一说完,首先想起的是自己身上的酸痛,不由得又红了脸。
  徐情却不答话,只伸出手来,一下下抚摸林跃的背,气息平平稳稳的,显然已恢复正常了。
  林跃便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静静听那心跳声。
  隔了许久,才听徐情轻轻的问:"怎麽又跑回来了?"
  林跃"啊"的叫了一声,终於从那甜蜜的气息中回过神来,道:"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徐情并不问他想说的是什麽,仅是转头朝窗外望了望,悠悠的叹:"今天月色真好,不如咱们去外边走走吧。"
  林跃呆了一下,有些发怔。
  徐情平日总是蹙著眉头,一副病恹恹又喜怒无常的模样,这会儿却沈了沈眼眸,面容出奇的平静。
  ……实在古怪。
  但林跃一心一意的喜欢著徐情,自然他说什麽就是什麽,乖乖跟著他走出了门去。
  外头果然月色极美,只是风有些大。
  林跃怕徐情著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来给他披上。
  徐情似乎呆了一呆,转头冲林跃笑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林跃差点又看痴过去,好不容易才想起正经事,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混入魔教的目的说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徐情的神色,深怕惹他生气。
  哪知徐情面上竟毫无惊讶之色,从头到尾,唇边都挂著浅浅笑容,好似早料到林跃会说出这麽一番话来。
  甚至,简直像是一直在等著林跃说出这些话。
  林跃敲了敲额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转而问徐情一句:"我骗了你这麽久,你怎麽不生我的气?"
  徐情只是笑,低低的应:"我早就知道你身份有问题了。一个普通的扫地小厮,哪里有这麽大的胆子勾引教主的男宠?"
  林跃顿时面红耳赤,使劲瞪他。
  徐情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叹著问:"然後呢?你想要地牢的机关分布图?"
  "是啊,听说教主就快出关了,再不行动可来不及了。你晓不晓得地牢里有哪些机关?"
  "当然,我跟了教主这麽多年,什麽事情不晓得?"
  "真的?"林跃眼底立刻闪出光芒来,紧紧握住徐情的手,笑道,"太好了,这样就能顺利救出我爹了。"
  徐情也跟著笑起来,轻轻"嗯"一声。
  林跃眨了眨眼睛,突然倾身向前,在徐情颊边亲了一口,然後又迅速的退开去,红著脸说:"等救出我爹之後,我便来找你,咱们一起走。"
  "……我?"徐情指指自己的胸口,眼底掠过茫然之色。
  "当然,我说了要救你出去的,怎麽好丢下你一个人?等离开魔教之後,我们就……"
  话才说到一半,徐情就突然伸了手,一把将林跃搂紧怀里。
  他眼神迷迷茫茫的,眸底似蒙了层水雾,声音更是哑得厉害,似有若无的叹:"你不会回来的。"
  "啊?"
  林跃一时有些迷糊,没听清他说了什麽,刚想开口发问,徐情便已松开了怀抱,转身朝那石屋走去。
  "我屋里就有地牢的机关图,我拿给你。"他面上表情淡淡的,眼神幽深似水,无人能懂。
  林跃乖乖跟在後头,只觉徐情今日格外的古怪。
  特别的喜欢叹气。
  却又特别特别的温柔。
  那如水一般的目光望过来时,他忍不住面红耳热,连心头……都泛起刺痛。
  尽管有种种古怪之处,但林跃终於还是顺利拿到了那张机关图。
  他累了一整天,将东西拿回去交给大哥之後,便沈沈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起来,才知道林沈跟李凤来彻夜未眠,已经将救人的计划布置妥当了。
  因为魔教教主随时都有可能出关,因而行动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後。
  这三天里,林跃仍旧一有空就去缠住徐情,一再叮嘱他好好照顾身体,三天後的夜里等自己来救人。
  徐情总是淡淡的点头答应,有时被缠得急了,便也不耐烦起来,干脆狠狠亲过去,以吻堵住林跃的嘴巴。
  三天的光景一晃就过去了。
  直到行动的那个晚上,林跃才发现来了不少江湖人士,连大名鼎鼎的秋水庄的少庄主也现身了,是个极俊俏的青年,长身玉立,傲气十足。
  瞧这势头,要闯进地牢去救人,应当不难。
  林跃总算是松了口气,想著他爹那边有这麽多人照应,便多分了些心思到徐情身上,琢磨著一会儿要如何趁乱把人救出来。
  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他的心上人是那个大魔头的男宠,一不留神,可就小命不保了。
  林跃的功夫素来只是平平,但一想到徐情,便觉身上涌出使不完的劲儿来,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万万难不倒他。
  第十三章
  魔教的地牢里果然机关重重。
  但靠了林跃的那张机关图,这一群武林人士竟顺利闯进了地牢,几乎没费什麽功夫,便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侠救了出来。
  其中当然也包括林跃的老爹。
  林跃先前听说魔教教主拿抓来的几位大侠练功,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这会儿见他爹神采奕奕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父子的感情并不算好,但毕竟分离多年,如今劫後重逢,倒是难得的父慈子孝。
  林跃一心只顾著跟他爹说话,没什麽心思注意周遭的状况,直等到一行人冲出牢去,才发现外头乱成一团,四处火光冲天。
  他自是吓了一跳,忙问:"怎麽回事?"
  林沈转头去看李凤来,李凤来则朝秋水庄的少庄主望了一眼,最後那神气又漂亮的青年朗声笑道:"不过是放了几把火而已,魔教的妖孽竟然敢欺负到我秋水庄头上来,自然该给他们点教训。"
  "这样恐怕会把敌人引过来。"
  "这个叫做声东击西,反正人也已经救出来了,快撤就是了。"
  李凤来跟那青年意见不和,稍稍争论了几句,林跃则是听而不闻,只一个劲的朝西边树林张望。
  那地方……好像也著起了火来。
  徐情该不会有危险吧?
  他一颗心怦怦跳著,只想快些赶去徐情身边,奈何左手被他爹紧紧拽著,怎麽也甩不脱。而他大哥亦关切的望过来,柔声道:"小跃,魔教的妖人已经被引过来了,一会儿难免一场恶斗。你武功稍微弱了些,记得跟在我身後,千万不要乱跑。"
  "可是,我还有些事情……"
  "什麽事?"
  "这……我……"
  林跃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吞吞吐吐间,已经跟著大夥走了老长一段路,离那树林越来越远了。
  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於耳。
  魔教教徒从四处赶过来,一心阻拦他们的去路。
  林跃在这漫天的火光中犹豫了一下,终於把心一横,使劲踩了他爹一脚,趁著松手之际,掉头就跑。
  徐情徐情徐情徐情……
  他一心一意的念著这个名字,拼命往前。
  同样有人跳出来阻挡他的去路,他不管不顾的拔了剑,挥手便砍。但刚一催动真气,就觉胸口传来一阵闷痛,手脚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奇怪。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麽会突然失了力气?难道……
  林跃反应虽然钝了些,却也立刻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是中毒了。他内力完全使不出来,剑术发挥不到三成,自然只能且战且退,重新被逼回了父兄身边。
  而那些正道人士也个个开始毒发了,有的惊愕有的骂娘,顿时乱成了一片。魔教妖人则越聚越多,很快就将众人围困了起来。
  林沈倒是平静得很,始终是那悠然浅笑的模样,沈声道:"是陷阱。"
  "对方早知道我们今日的行动,所以提前在地牢里下了毒。"李凤来也仍旧笑嘻嘻的摇著扇子,慢慢握住了林沈的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林跃瞧得呆了呆,马上想起他的徐情。
  若这计划早已被魔教的人知晓,那麽会不会牵扯到徐情?那人不懂武功,身体又差,岂不是比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身体酸软无力,却一直握紧手中的剑,暗暗打定主意,即使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要冲杀出去。
  纵使没那个本事救出徐情,再见他最後一面,亦是好的。
  正走神间,忽听远处传来喧哗之声。
  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魔教教徒,突然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齐齐跪倒在地,朗声道:"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林跃心头一凛,遍体生寒。
  魔教教主出关了?
  据说那个大魔头武功高强,恐怕连他爹也不是对手,如今众人又身中剧毒,是否还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而徐情呢?背叛了教主的徐情,又会被如何处置?
  林跃全身发抖,终於觉得害怕了。他瞪大眼睛,遥遥的朝那个方向张望,眼见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只隐约可见他身材瘦削,黑衣黑发,气势慑人。
  林跃的手抖个不停,黑眸大睁著,几乎忘了呼吸。
  这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他曾经摸过那柔软的黑发,曾经抱过那单薄的身体,曾经吻过那温热的薄唇……即使隔了千山万水、千秋万代,他也绝对认得出他来。
  但此时此刻,林跃却情愿自己不认得。
  他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时候。
  害怕瞧见那熟悉的面孔。
  害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害怕……所有恩爱缠绵都是假象,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骗局。
  林跃面色苍白,紧紧咬著下唇,简直恨不得当场便死了。可他偏偏什麽也干不了,只能一动不动的呆立原地。
  恍惚间,那个人终於走到了面前来。
  火光照亮他俊美的侧脸,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依旧漂亮得令人心动。只是眼神比从前凌厉许多,依稀带几分阴狠之色。
  ……毕竟是魔教教主呢。
  林跃模模糊糊的想著,瞬也不瞬的与那人对望。
  四周嘈杂得很。
  但是天地之大,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隔了许久,林跃才嘴角一弯,慢慢扯出一抹笑容来,轻轻的唤:"徐情。"
  声音又柔又软,分明就是向情人撒娇的调子。
  徐情便偏了偏头,冲著他笑。
  那笑容亦是极熟悉的──眼睛微微眯著,嘴角上扬,带些许嘲讽之意。
  而那嘲讽的对象,应当就是他林跃吧?
  他这麽笨,竟然轻易相信了他的伪装。
  非但付出一片真心,还将正道人士全引了过来,给他一网打尽。
  哈!
  林跃几乎想要放声大笑,但刚刚张嘴,就觉体内气血翻腾,心底窜起一阵奇异的刺痛。他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喉间的血腥味,艰难吐字:"机关图是真的?"
  "嗯。"
  "可是你在牢里下了毒?"
  "没错。"
  "你……就是魔教的教主?"
  徐情闭了闭眼睛,点头。
  "原来如此。"林跃又笑笑,忽然神色一变,抓紧手中的剑,咬牙冲了过去。
  第十四章
  这一剑是直直刺向徐情胸口的。
  奈何林跃全身无力,还未碰著徐情的衣裳,就已被轻易制服了。
  "为什麽骗我?"他不能使剑,便干脆拳打脚踢,狠命咬过去,"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不对?你故意给我机关图,引大夥入这陷阱,是不是?你……"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最後这一句话,林跃竟问不出口。
  或许是答案太过明确了,反而没那个胆子去确定,只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徐情看。
  徐情则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动手抬起林跃的下巴来,冷冷淡淡的反问:"先骗人的……是哪一个?"
  林跃震了震,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无语。
  是他先假装扫地小厮混入魔教的,後来也一直以这身份接近徐情,直到数日之前,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
  "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他喊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黑眸亮晶晶的,眼底满是热切的情意。
  "喔?你所谓的真心是什麽?将我这男宠从魔教救出去?"徐情冷笑一下,将唇凑至林跃耳边,低低的问,"那麽,你此刻根本不该站在这里吧?"
  话落,转头朝西边树林的方向望了望。
  林跃也跟著望过去,只见那地方烟尘滚滚,早已陷入了一片火海。
  奇怪。
  别处的火都已经被扑灭了,怎麽只有那边烧个不停?
  他茫茫然然的眨了眨眼睛,还未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就听见徐情低沈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一直等你到最後一刻。"
  说著,面上微微露出些懊恼的神情来,抬手遮了遮脸颊。再次放开的时候,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眼眸幽深似水,寒意逼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许久才明白那句话里的意思。
  他一直在等著他!
  他确实亦是喜欢他的!
  手指抖了抖,张口就想解释:"我没有打算爽约,只不过被我爹拉著,始终脱不了身,後来又毒发了,根本闯不过去……"
  林跃结结巴巴的说著,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徐情却只是冷笑。
  "够了,到此为止。"他闭了闭眼睛,轻而易举的夺过林跃手中的长剑,神色是前所未见的冰冷,"你该知道,背叛我的人会有什麽下场吧?"
  林跃一下没了声音。他当然听说过许多关於魔教教主的传言,既血腥又可怕,每一样都足以吓得人动弹不得。但此时此刻,他竟什麽也想不起来,只清楚知道立在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自己倾心爱恋的情人。
  没错,不顾一切爱上的那个人,这会儿正拿剑指著自己。
  锋利的剑刃逐渐逼近,很快就架到了颈子上。
  林跃颓然的垂下眼,突然有些想笑。
  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徐情根本不信他。
  如何才能让那个人相信?
  掏出自己的心来给他,他可肯要?
  恍惚间,剑刃已经贴住了皮肤,颈间一片冰凉,徐情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但那握剑的手竟慢慢发起抖来。
  林跃吃了一惊,抬眼看时,发现徐情也正定定的望住自己。那水一般的黑眸里波澜起伏,含情含恨,既似爱恋至深,又似仇恨入骨。
  他心头跳了跳,脱口就叫:"徐情……"
  徐情神色一凛,好像突然从迷梦中惊醒了过来,面容苍白如鬼,咬牙挥剑。
  那一剑从林跃胸口划过,在衣衫上拖出一道斜斜的口子,却根本没伤他半分。反而是徐情自己脚下一软,踉跄著後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教主!"惊呼声此起彼落。
  林跃也吓得不轻,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伸手就去扶他。
  结果徐情瞪了瞪眼睛,抬手便是一掌。
  林跃的功夫本就不高,此刻又没有内力护体,自然受不住这掌力,当下重重摔了出去,在地上连滚几圈才停住。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痛呼出声,只瞧见徐情飞快地背过身去,望也不望他一眼。
  "小跃,你怎麽样?有没有受伤?"是他大哥林沈的声音,低低软软的,永远这麽温柔。
  但实在隔得太远了,一点也不真切。
  林跃张了张嘴,只觉胸口疼得厉害,连出声应话的力气也没有。饶是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仍旧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盯住徐情看。
  ……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怎麽依然叫他神魂颠倒,连视线也挪不开去?
  "教主,这一群正道人士该如何处置?"
  "全都抓起来,关回地牢。"
  "是。"
  那熟悉的低沈嗓音响过以後,便有人走上前来,将林跃从地上拖了起来。
  胸口又传来阵阵刺痛。
  林跃却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目光始终缠在徐情身上。
  眼看著他摇摇晃晃的朝前走,一步一顿。
  眼看著他抬手往唇边抹了抹,手背上黑黑红红的一片,尽是血渍。
  林跃耳旁嗡嗡作响,心头一下下抽搐著,体内亦是气血翻腾。他刚想开口唤徐情的名字,就觉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阴影沈压下来。
  一片黑暗。
  第十五章
  林躍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手腳軟綿綿的,全身都泛著疼。胸口痛得尤其厲害,也不知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還是因為徐情……
  光是想到徐情這兩個字,他便直覺地勾唇微笑,但隨即憶起昨夜發生的一切,心頭迅速的冰冷下去。
  他喜歡的那個徐情,已經不在了。
  現在的徐情,是囚禁他爹的魔教教主,是引正道人士落入陷阱的大魔頭。
  他與他,從來誓不兩立。
  林躍苦笑著閉一閉眼睛,終於徹底清醒過來,轉了頭四下張望。
  原以自己會被關進牢房的,誰料此刻竟是躺在臥房的床上,身上還蓋了柔軟的棉被。屋內的擺設並不華貴,但打掃得幹淨整潔,絲毫也不像囚禁俘虜的地方。
  不過……
  林躍望了望兩只手腕上纏繞著的鐵鏈,微微歎氣。
  畢竟是階下之囚。
  正恍惚間,忽聽房門被人推開了。
  林躍心頭一跳,以為來的人是徐情,但抬眼望去時,瞧見的竟是個陌生男子──那人同樣是一襲黑衣,長長的發隨意束在腦後,薄唇微微抿著,隱約含笑,但雙眼上卻覆了條黑色布帶。
  這人的眼睛……看不見麼?
  這樣想著,卻見那人端著只藥碗走了過來,步履平穩,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已經醒了?正巧藥也剛剛煎好,快點趁熱喝了吧。"那人一邊說,一邊在床頭坐下了,拿勺子舀了藥遞到林躍嘴邊。
  那聲音溫溫軟軟的,令人如沐春風。
  林躍呆了呆,並不喝藥,只是張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怎麼?"那人似笑非笑的彎起薄唇,嗓音溫潤如玉,"你進出那兩間石屋這麼多回,卻連我這個主人也不認得?"
  林躍仍是怔怔的,隔了好一會兒才"啊"的叫出聲來,脫口道:"你才是教主的男寵!"
  那人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悠悠的說:"我姓程,教主平日都喚我雙銀。"
  那笑顏溫和動人,實在好看。
  林躍卻只覺胸口漸漸抽痛起來,一片冰涼。
  其實昨晚就有些疑惑了,只是當時太過混亂,根本來不及細思:既然徐情便是教主,那麼傳說中的男寵又是何人?
  現在,總算是見識到了。
  原來,他跟徐情之間並不只隔了正邪之分,也並不僅僅是一場誤會這麼簡單。
  從一開始,他就走錯了路,遇錯了人。
  林躍習慣性的扯動嘴角,卻連笑一笑的力氣也沒有,只仰了頭瞪住床頂看,一動不動。
  程雙銀也是極有耐性的人,右手一直端著那只碗,柔聲道:"吃藥吧。"
  "……"
  "這藥若是涼了,效果可就差多了。"
  "……"
  "你受的傷雖然不重,但總得吃了藥才能好。"
  "……"
  "唉,"程雙銀歎了歎氣,忽道,"看來只能讓教主來喂你吃了。"
  林躍聽見這句話後,神色竟是一凜,抬了眸朝門口望去。
  片刻後,那房門果然開了。
  一身黑衣的徐情緩步踱進來,雙手負在身後,面容冷若冰霜。
  林躍原本是一副不言不語的乖順模樣,可一瞧見那朝思暮想的臉孔,整個人便激動起來,掙紮著想坐起身。奈何雙手被鎖在了床頭,動彈不得,只能睜大眼睛瞪住徐情看。
  徐情亦靜靜回望過來。
  兩個人視線交纏,好似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般,天地間再容不下其他人。
  最後還是林躍先開了口,咬牙問道:"我爹和我大哥呢?你有沒有傷他們?"
  聞言,徐情的嘴角抽了抽,表情奇怪的扭曲一下,竟不答話。
  林躍心頭大驚,隱隱泛起不祥的預感,顫聲道:"你究竟把他們怎麼樣了?"
  又是一陣靜默。
  過了許久,才聽徐情輕輕的應:"暫時沒有死人。"
  林躍這才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擔心起來,問:"為什麼不把我跟他們關在一處?"
  徐情面色僵硬,好似在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隨後上前幾步,抬手按了按程雙銀的肩。程雙銀笑笑,識趣的站起身來,默默退至一邊。
  徐情便在他原先的位置坐下了,手一伸,輕輕捏住林躍的下巴,低聲道:"我早說過的,膽敢背叛我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
  林躍眨了眨眼睛,一時有些茫然。
  所以,徐情將他單獨一人關在房裏,又特意派了男寵過來喂藥,就只是為了折磨他?這樣的折磨,未免也太優渥了些。
  正邪之分暫且不提,男寵的事也先放到一邊,至少,他該讓徐情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對。於是深吸一口氣,認認真真的將昨夜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我沒有背叛你!我對你從來都是真心的……"
  "真心?"徐情好像極討厭這兩個字,一聽就要皺眉頭,眼神更是冰涼冰涼的,"如果有一個人,只見過短短幾次面,就跑來纏住你不放,口口聲聲的說喜歡你,你信不信他?"
  林躍呆了呆,說不出話來。
  徐情冷笑一下,接著說道:"如果又有一個人,跟刺殺你的人串通起來,假裝為了保護你而受傷,你信不信他?"
  林躍窒了窒,啞口無言。
  徐情仍是笑,眼底掠過狠厲之色,續道:"如果還有一個人,嘴裏說著喜歡你,實際上卻帶了一幫人來殺你,你信不信他?"
  "不是……我其實……"林躍心頭痛得厲害,拼命地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徐情所言的全是事實的。
  但又分明只是一場誤會。
  他要如何告訴,自己從來都是一片癡心?
  林躍急得臉色發白,徐情卻只是勾了勾嘴角,放聲大笑起來。他越笑越開心,最後連嗓子都啞了,才漸漸止住笑,輕輕吐出兩個字來:"我信。"
  "哎?"
  "我從前……"他目光溫柔似水,面容卻是猙獰可怕,一字一頓的說,"確實信過這麼一個人。"
  第十六章
  话落,手指轻轻抚上林跃的脸颊,目光茫茫然然的,似乎透过他望向遥远的某处。
  林跃呆了呆,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从前听过的传闻。
  据说,教主就是因为被情人背叛,才会性情大变,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的。如此一来,想要徐情相信自己,真是难上加难了。
  林跃心中暗暗叫苦,却仍旧不肯放弃,挣扎着解释道:"我千方百计的混紧魔教,为的是救我爹出去,更加没有串通别人骗你。"
  他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大堆,徐情却仿佛听而不闻,仍是那么望过来,哑声道:"我弟弟若是还活着的话,也该跟你差不多年纪了,他小时候特别可爱,总喜欢黏着我不放。我爹娘也都是极和善的人,平日里总是吩咐我好好练武……"
  说着说着,徐情脸上的迷茫之色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扭曲的冰冷神情,咬牙切齿的喃:"鬼迷心窍的人是我,引狼入室的人也是我,为什么死的却偏偏是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说话间,手指一点一点缠上林跃的颈子,慢慢收紧。
  林跃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觉此刻的徐情异常可怕——那一双眼眸里满是血丝,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简直就是个疯子。
  但是,依然喜欢他。
  比起死亡来,更加担心的是,如何将徐情从这痛苦中救出来?
  真的,光是瞧见他皱眉头,就已觉得心疼了。
  疼痛到无以复加,只能张了张嘴,轻轻的唤:"徐情……"
  徐情听见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后,全身猛地一震,好似突然从迷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立刻松开了双手。
  "小跃!"他望一眼林跃颈上的淤青,脱口就叫,但随即面色大变,急急转开了头去,剧烈咳嗽起来。
  林跃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性命,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视线一片模糊。只隐约瞧见徐情的身体不断发抖,一边咳嗽,一边低低的念:"不要信他不要信他不要信他……"
  笨蛋,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林跃心里这样叫,却偏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望住他。
  片刻后,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程双银慢慢走上前来,摸索着抓住了徐情的手臂,柔声道:"够了,教主。你是打算死在这地方么?"
  "咳咳,"徐情抬手抹了抹嘴角,似乎又在吐血了,满不在乎的应,"死了最好。"
  程双银偏头浅笑,嗓音又轻又软:"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徐情的激动情绪压了下去。
  只见原本咳个不停的男子渐渐平复了呼吸,面上的狰狞表情也收敛许多,淡淡扫了林跃一眼后,起身就走。
  程双银紧紧挽住他的胳膊,亦步亦趋。
  林跃眼见他们两人如此亲昵,胸口自是刺痛不已,张嘴,终于叫出了声:"徐情!"
  徐情脚步一窒,却没有回头。
  反倒是程双银转回了头来,准确无误的朝向他这一边,意味深长的笑一笑。
  而后就是"砰"的关门声。
  林跃咬了咬牙,感觉胸口酸酸涩涩的,闷得厉害。纵使刚才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也及不上此刻痛苦。
  明明不该吃醋的。
  他跟徐情的误会都尚未解开呢。
  但就是忍不住牙根泛酸,气得要命。
  把他当成从前的旧情人对待,死活不肯信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跟个男宠纠缠不清,实在可恶!
  林跃本就受了内伤,刚才又差点被活活掐死,生了一会儿气之后,便觉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后来是被一阵怪声吵醒的。
  转头望望窗外,天仍是黑的,似乎正是半夜时分。
  而他的双手也依旧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只能听那怪声越变越响,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某种压抑着的低微呻吟,断断续续的,既似痛苦至极,又似欢愉万分。
  而那又轻又软的嗓音也很特殊,听过一遍就绝不会忘记。
  是程双银!
  林跃心头一跳,掌心里渗出了冷汗。
  他虽然迟钝了些,却并非笨蛋,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声音近在隔壁,分明就是故意叫给他听的。
  原来,徐情竟是打算这样折磨他。
  暧昧的声响不断传进耳里,林跃失神的瞪大眼睛,面容惨白,全身发冷。
  他一心一意的喜欢徐情,认定总有一日能将误会解释清楚,无论被怎样对待也不害怕,唯有这种酷刑……绝对无法忍受。
  "啊……啊……"隔壁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仿佛近在咫尺。
  林跃死死咬住下唇,拼命被扯动被铁链锁住的双手。只差一点点,便能捂住耳朵了,但他竟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
  胸口一下下抽搐着,这么疼。
  所谓万箭穿心,恐怕也不过如此。
  他什么也不愿听,什么也不愿想,脑海里却偏偏浮现出许多回忆来。徐情微笑的样子,徐情蹙眉的样子,徐情笑着说喜欢的样子。
  徐情徐情徐情。
  早在数日之前,徐情才跟自己欢爱缠绵过,可是现在……
  从前的柔情蜜意,到了此刻,尽成穿肠毒药。
  林跃闭了闭眼睛,恍恍惚惚的想,徐情当真是喜欢自己的吗?他若曾动过真情,怎么舍得如此折磨自己?
  他定是恨他入骨,才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
  脸颊上冰凉冰凉的,全是水渍。
  手腕已被铁链磨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来,嘴里更是又苦又涩,弥漫着浓浓的血味。
  而那可怕的声响却仍在继续。
  林跃忍无可忍,终于高声大叫起来,拿自己的声音盖住隔壁的暧昧呻吟。他双眸空洞无神,只不停重复徐情的名字,一遍遍的喊:"我是真心的!"
  ……真正声嘶力竭。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徐情便推门而入。
  他手中端着个药碗,原是想喂林跃吃药的,哪知走到床边一看,竟被吓了一跳。
  放眼望去,只见林跃仍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双手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但那清秀的面孔却是惨白一片,黑眸无神的大睁着,嘴角甚至还淌下血痕。
  短短一个晚上,他竟像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徐情的手抖了抖,差点打碎药碗。
  有那么一瞬,他简直以为林跃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慌乱,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触林跃苍白的脸颊。
  ……仍是温热的。
  他松一口气,但随即又板起脸来,动作僵硬的把碗递至林跃嘴边,冷冷的说:"喝药。"
  林跃的表情恍惚了一下,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原本黑亮的眸子此刻却是雾气蒙蒙的,声音嘶哑的吐出一句话。
  徐情听得不甚清楚,又把头凑近一些,才听见他说的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仿佛已经问过许多遍了。
  但这一回的语气特别平稳,隐隐约约间,却又似带了某种凄厉的痛楚。
  徐情胸口一紧,熟悉的疼痛立刻袭上心头,激得他面容扭曲、呼吸急促。喜欢这两个字一直在嘴边打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很快又被他硬压下去,强迫自己回忆那个晚上。
  火烧个不停。
  他独自一人站在寒潭边,静静等待。
  明知道林跃不会来的。
  他一早已知晓那青年的身份,也打定主意将他当成棋子,趁这机会把正道人士一网打尽。虚情假意,却差点动了真心。沉迷其中的时候,他恨不得当真只是个男宠,就这么跟着林跃私奔了,再不回头。
  可惜林跃终究没有来。
  熊熊烈火中,他直等到最后一刻,险些葬身火海。
  如此想着,徐情逐渐恢复了淡漠如水的表情,抬手捏住林跃的下巴,冷笑道:"你跟我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闻言,林跃全身一震,眼中雾气顿时消散,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还有什么好问的?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还有什么……好爱的?
  只这么一句话,就足以打碎他的心。
  有些想哭,但已流不出泪来。
  有些想笑,但嘴角僵硬万分。
  最后只得维持这样一副神情,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徐情瞧得心疼起来,不耐烦的皱一皱眉,唤道:"林跃。"
  毫无反应。
  他便晃了晃手中的碗,又道:"喝药。"
  依旧没有动静。
  现在算怎么回事?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所以装疯卖傻吗?
  徐情深吸几口气,不觉动起怒来。
  他明明有千百种法子折磨林跃的,却偏偏连伤他一下也不舍得,反而好吃好喝的把人养在房里,还费尽心思替他疗伤。
  如今自己尚未发作,这阶下囚倒先闹起脾气来,是在可恶!
  越想越气,便干脆张嘴喝了一口药,然后俯下身,狠狠吻住林跃的唇。
  唇齿交缠。
  黑糊糊的药汁顺势流进了林跃嘴里,他毫不挣扎,任凭徐情亲了又亲,勉强喝下一些药,剩下的则从嘴角淌下去。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毫无生气的表情。
  徐情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伸手在林跃跟前晃了晃,发现那眼眸空空洞洞的,根本映不出自己的身影。
  ……简直像是失了魂魄的傀儡娃娃。
  徐情又有些心慌起来,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那个结结巴巴的向自己解释的林跃。即使明知是假话,他也爱听。
  但他不能在林跃面前显露心思,林跃不出声,他便也不理不睬,随便把药碗一放,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
  隔壁就是程双银的房间。
  徐情推门进去,一眼就望见程双银端坐在桌旁,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教主,"徐情尚未说话,程双银已抬起头来微笑,"伺候那小子喝过药了?"
  徐情轻哼一声作答。
  程双银便又笑笑,手中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问:"决定怎么处置他了吗?"
  徐情默然无语。
  "胆敢背叛教主的人,从来只有一个下场,怎么这回竟拖泥带水起来了?"程双银沉吟片刻,一边下棋一边说,"除非……你对他动了真情。"
  徐情面色丕变,立刻叫起来:"胡说八道!"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处置他吧。"顿了顿,似笑非笑的勾动薄唇,声音温柔如水,"教主若下不了手的话,我随时可以代劳。"
  话音刚落,徐情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道:"你敢?!"
  那脸色苍白如鬼,那表情狰狞恐怖,实在骇人。
  然而程双银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一味浅笑着,柔声道:"你如果真心喜欢那小子,就该试着相信他说的话。"
  一阵静默。
  徐情终于冷静下来,脸色却愈发难看了几分,哈哈大笑:"我的心早已死了,怎么还会有真心?要我信他,更加不可能!那些过去,我怎么忘得掉?"
  嘴里这样说着,人却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一心记挂林跃刚才的怪异模样,忍不住又想去看看他。
  屋里重新恢复寂静。
  程双银微微一笑,随手抓起几枚棋子,继续下棋。隔一会儿,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蒙在黑布下的双眸,轻叹出声。
  怎么忘得掉?
  即使伤口早已愈合,但那疼痛犹在。
  看来,那两个人要走的路,依旧长长漫漫。
  第十八章
  徐情走出程双银的房间之後,自然又跑去看望林跃了。一会儿喂他吃饭,一会儿又喂他喝药,放著正经事不干,反而找尽借口腻在他身边。
  然而,林跃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原本明亮的眼眸又深又暗,原本含笑的嘴角僵硬无比,整个人茫茫然然的,毫无生气。无论徐情对他说些什麽,全都没有反应。
  徐情盯住林跃望了一会儿,胸口又泛起闷来,疼得厉害。自己不过打了他一掌而已,其他什麽都还来不及干,怎麽就摆出这副心灰意冷的表情来了?
  莫非……又是他的新把戏?
  不要信他!
  不能心软!
  徐情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冷酷的神情,再次对林跃冷嘲热讽。
  "事到如今,你就算装疯卖傻也没用了。胆敢背叛我的人,全都只有一个下场。"
  "我从前喜欢过的那个人,演技甚至比你还差,结果我却还是信了他。别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
  罗罗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林跃却仿佛听而不闻,甚至没有抬眸望他一眼。
  徐情几乎要被气死了。
  真不明白自己把这家夥关起来做什麽?
  杀也舍不得杀,打也舍不得打,难道就这麽供著不成?
  越想越气,最後只得冷著一张脸拂袖而去。但第二天一早便又来了,继续想尽办法逗林跃说话。
  什麽样恶毒的言语都说出了口,最後还拔出剑来抵住了林跃的眉心,但林跃始终是那无动於衷的样子,眼眸空洞至极。
  徐情终於败下阵来。
  他挫败的发现,自己已经改变了折磨林跃的主意,只一心希望他快点恢复正常。然而明明使尽了手段,林跃却丝毫没有反应。
  时间过得越久,徐情就越是心浮气躁,慌乱之中,总算想出了一个法子来。先是挥剑斩断林跃手腕的铁链,然後再伸手拽住他的头发,一把从床上拖下来。
  林跃重重摔在地上,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并不喊疼,仅是眨了眨漆黑的眸子,面上无悲亦无喜。
  徐情瞧了他这模样,自己倒先心疼起来,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勉勉强强的把人拖至门边。然後俯下身去,强迫林跃抬起头来与他对望,咬牙切齿的说:"你以为装出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就能逃过一劫了?别忘了,你爹他们可还在我的手上。"
  林跃全身一震,迷茫的面孔上逐渐露出惊恐之色。他太久没说过话了,嗓子哑得厉害,颤声问:"你想怎麽样?不要伤他们!"
  徐情见他说话,自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怒意汹涌。
  自己费了那麽多功夫,他却始终不理不睬,而拿那些武林人士一威胁,他便立刻有反应……孰轻孰重,高下立分。
  "怎麽?总算肯理我了?"徐情冷笑一下,恶狠狠的瞪住林跃看,语气生硬,"可惜,已经迟了。"
  话落,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房门,张嘴就喊:"赵悠。"
  "属下在。"一身黑衣的男子轻飘飘的从屋顶上落了下来,直接跪倒在徐情脚边,头垂得低低的,瞧不清面容。
  徐情又望林跃一眼,嘴角往上挑了挑,笑容豔丽至极,轻轻吐字:"你现在就去把地牢给烧了。"
  "啊?教主……"黑衣男子大吃一惊,连声音都变了调,头却一直垂著。
  "还不快去!"顿了顿,面容微微扭曲,特意加一句,"记住,关在里头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逃出来。"
  "是。"黑衣男子领了命,转身就走。他轻功高得惊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跃则软软的瘫在地上,全身发抖。
  刚才的那番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徐情光是折磨他还不够,连他的家人朋友,也要统统烧死。
  他以为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
  他以为不看不听,便能逃避所有痛苦。
  结果徐情根本不肯放过他。
  曾经倾心爱恋的那个人,非要逼得他走投无路,方能甘心。
  林跃的身体抖个不停,黑眸里终於染上了情绪,但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被禁锢在床上太久,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挣扎著爬到徐情脚边去,断断续续的说:"都是我的错,我从前不该骗你,後来更不该背叛你。你随便怎麽折磨我都行,放了他们吧……"
  一边说,眼角一边淌下泪来。
  这麽害怕。
  徐情轻轻哼一声,好似极满意这反应。他讨厌林跃先前的模样,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他都要面前这人眼里只映著自己。
  想著,一把将林跃推倒在地,狠狠压了上去。
  林跃毫不放抗。
  他只睁大眼睛,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地牢的方向。
  "求求你,放了他们……"林跃不断重复这句话,但无人理会。
  徐情轻易撕开他的衣裳。
  地牢那处腾起浓浓烟雾。
  徐情强行分开他的双腿。
  地牢那处闪现点点火光。
  徐情一挺腰,毫无预兆的进入他的身体。
  ……火光冲天。
  林跃的泪水已经止住了,他张嘴大叫"不要",却被徐情的唇舌牢牢堵著。他挣扎著往前挪动,却被徐情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火热的利刃贯穿他的身体。
  远处的火越烧越旺。
  林跃耳边嗡嗡响著,视线模糊,全身麻木,竟连丝毫痛楚也感觉不到了。
  火光中有他挚爱的人。
  是他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他们。
  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嘴里又漫上浓浓血味。
  爹……
  他实在是个不孝子,明明是来西域救人的,结果却跑去跟仇家谈情说爱。
  大哥……
  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这个大哥,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练成一身绝世武功,好好保护他。
  还有李凤来……
  他虽然总是无赖无赖的骂,其实也并非那麽讨厌他。
  "啊──"
  笑著笑著,林跃忽然惨叫出声。
  眼前人影晃动,尽成火海。
  第十九章
  ……疼痛入骨。
  林跃恍恍惚惚的睁大眼睛,感觉灵魂似乎抽离了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但他偏偏还活着。
  心爱的人都已死了,只他一个人活着。
  此时此刻,才真正了解徐情从前的痛苦。
  多么可笑。
  他明明是想将徐情救出来的,结果自己却反而跌入了相同的噩梦中。
  如果不曾喜欢过就好了。
  如果没有付出真心就好了。
  如果……
  徐情仍旧压在他身上施虐。
  不过地点已从门口换到了床上,林跃终于瞧不见那片火海了,视线能及的,惟有徐情那张俊美的面孔——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眉头永远紧蹙着,嘴里不断吐出最最伤人的话语。
  "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大家都是逢场作戏。"
  曾经那么喜欢。
  如今……又爱又恨。
  汹涌的恨意袭上来,林跃闭了闭眼睛,挣扎着挪动右手,最后一把抓住摆在床头的药碗,狠狠砸碎。
  "砰!"一声脆响。
  沉浸在欲望中的徐情一下清醒过来,有些惊讶的望住他,问:"你做什么?"
  林跃不答话,仅是握紧手中的药碗碎片,用力朝徐情刺过去。
  徐情愣了一愣,虽然险险避过,颊边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心中惊愕不已,急忙制住林跃的双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响起低低哑哑的嗓音。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林跃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却干干涩涩的,再流不出泪来,一字一顿的说,"否则,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定会取你性命!"
  他双眸再不似先前那般空洞无神了,反而幽深若水,染满恨意。
  徐情瞧得心头一跳,感觉身体某处奇异的疼痛起来,不由自主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林跃刚刚获得自由,便猛扑了上去。他身体软绵绵的,手边又无利刃,只好张嘴咬住徐情的颈子,死命用力。
  一阵剧痛。
  徐情这才明白,林跃果然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他心头又跳了跳,连忙把人压回床上,飞快地动手点住了林跃的穴道。
  但林跃虽然动弹不得,眼睛却直勾勾的盯住徐情,嘶声道:"无论失败多少次,我也会杀了你!"
  一面说,一面竟勾动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那眼底藏了无边恨意,实在疯狂得可怕。
  是了,他哭不出来,所以只能笑。
  徐情终于从林跃体内退了出来,静静的与他对望,一言不发。
  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林跃。
  即使是知晓自己身份的时候,即使是挨了自己一掌的时候,林跃也不曾露出过这种表情。
  既扭曲又绝望。
  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
  不知怎地,徐情的手指竟发起抖来,他甚至不敢看林跃此刻的眼神。于是伸出手去,慢慢覆住了林跃黑亮的眸子。
  林跃仍旧在笑,咬牙切齿的喃:"不是我死就是你死,你还是快些杀了我才好!"
  说话间,嘴角渐渐渗出血来。
  徐情耳边嗡的响了一下,胸口发闷。
  真是奇怪。
  流血的人明明是林跃,怎么却连他也跟着心疼起来?
  疑惑间,身体已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缓缓吻住林跃艳红的薄唇。
  满嘴血味。
  林跃微微僵硬一下,立刻咬他。
  徐情便又觉得疼了。
  好似有人拿刀子一下一下的割他的心,并不十分疼痛,但伤口的血汩汩流出来,永远没个尽头。
  酸涩至极。
  徐情浑身一震,猛地松开了林跃,望一眼满屋的狼藉,掉头就走。
  他面容惨白,步履不稳,快到门口的时候还给门槛绊了绊,差些跌倒在地。但他不管不顾,只一个劲的往前走,好像走得越远,就越能逃开那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他用最狠毒的法子折磨了林跃,但是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全身发冷。
  比起这个一心杀他的林跃,他更喜欢从前那个爱笑爱脸红的青年,即使明知是骗局,他也更情愿回到那个时候。
  徐情独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却还是折回了原处。他全身抖个不停,竟连推开房门望林跃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转而走进了程双银的房间。
  程双银正坐在桌边喝茶,一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微笑。"教主。"
  徐情并不答话,只踉跄着往前几步,然后顺着墙沿软软倒了下去。
  程双银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摸索着握住他的手,问:"教主怎么啦?毒又发作了?"
  徐情摇了摇头,感觉体内气息紊乱,张嘴,却偏偏吐出无比熟悉的两个字来:"林跃……"
  "哎?那小子又惹教主生气了?"
  "他要杀我。"真奇怪,光是说出这个事实来,就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疼痛不已。
  程双银则微微笑了笑,语气温柔似水:"教主不是一直认定他在骗你么?正邪不两立,他既然不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么现在要杀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徐情闻言一怔,整张面孔都扭曲了起来。
  没错,早该料到这结局的。
  他既然已经迎来了注定的背叛,怎么如今见到林跃恨意满满的眼神时,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即使明知是假的,也舍不得伤林跃半分,只想听他继续辩解下去,听他一遍遍的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错了!
  真正想说这句话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原来,他根本……
  根本早已对林跃动了情。
  第二十章
  明知林跃不会回来,却偏要在火海里等他。
  明知林跃背叛了自己,却舍不得伤他分毫。
  明知是虚情假意,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深陷下去。
  一切的一切,在在说明他早已喜欢上了林跃,只是从来假装无动于衷,直到此时此刻,才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思及此,徐情顿觉全身发冷,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低低的喃:"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怎么办……"
  他一遍遍的问下去,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竟带了一丝颤意。
  林跃原本就是怀着目的接近他的,如今更是恨他入骨,而他却偏偏喜欢上他,怎么办?!
  他如今是一教之主了,他早已练成绝世武功了,但到头来……怎么还是要为情所困?纵使天下无敌,也依然逃不过情之一字。
  想着,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
  程双银连忙伸手拍了拍徐情的背,小心翼翼的替他顺气,柔声道:"还能怎么办?一刀杀了那小子,不就成了?"
  他唇边微微含笑,语气当真温和似水。
  徐情却听得浑身一震,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咬牙道:"不可能。"
  ,"教主忘了从前是如何对付背叛之人的?"程双银往后退了退,面上仍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徐情不理他,只硬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立起身来,转头朝门外走去。
  "教主,"程双银始终是那笑盈盈的模样,似有若无的叹气,"现在若不杀他,将来死的恐怕是你自己。"
  徐情脚步一顿,却不回头,只抬手按了按胸口,悠悠吐出几个字来:"无所谓。"
  话落,大步向前。
  身体仍是虚弱。
  而最痛的地方,便是他的心。
  早在头一回遭到背叛之时,就已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任何人了,谁料十多年过去,竟又重新落入这个轮回。
  林跃林跃林跃……
  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觉浑身剧痛。
  徐情本就舍不得折磨林跃,如今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更是急忙煎了药、打了水,跑回房去替林跃治伤。
  幸而林跃早已昏睡过去,用不着对上那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但光是那满身的伤口以及满地的狼藉,就够让人心惊肉跳了。
  徐情帮林跃擦拭身体的时候,双手也持续不断的发着抖。他表情一片茫然,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怎么办?
  又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怎么办?
  这么喜欢林跃,怎么办?
  ……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结束痛苦的方法,其实再简单不过。
  可是徐情却突然舍不得了,他一把抱住林跃单薄的身体,轻轻靠上去,无比贪恋那温暖的体温。
  林跃睡得并不安稳,被他这么一抱,立刻就醒了过来。瞧见徐情的那一刻,习惯性地露出笑容,但随即抿住了唇,幽暗的眸子里燃起浓浓恨意。
  曾经多么爱,如今就有多么恨。
  不在乎被利用,不在乎被欺骗,甚至不在乎徐情喜不喜欢他。但是杀父杀兄的仇,怎能不报?
  一面想,一面便张了嘴凑上去,对准徐情白皙的颈子,狠狠咬住。
  手脚动弹不得。
  身边并无利器。
  于是只好靠这最原始的方法,死命的咬下去。
  徐情这一回竟没有躲避,反而将林跃搂得更紧些,轻轻的说:"小跃,你再像从前那样骗骗我,好不好?"
  嗓音又低又哑,语气难得这样轻柔,完全忽略了颈间传来的剧痛。
  但林跃根本听不见。
  他只奋力的咬下去,感觉嘴里满是腥甜的血味,眼前更是血红一片,耳边不停回响着几个字:杀了他!
  林跃虽然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却也只咬下了徐情一块皮肉来,终究没能取他性命。而徐情竟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硬是抱着林跃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更是忙着喂他喝药吃饭。
  可惜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林跃始终是同样一种反应——表面上瞧来平静至极,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尽一切法子攻击徐情。
  牙齿,指甲,床头的尖锐物品……他甚至试过一头撞向徐情的胸口。尽管没有说出口来,眼底却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杀意。
  徐情没有办法,只好不断地点住林跃的穴道,趁着他熟睡的间隙,抱住那瘦弱的身体躺上一躺。
  如此僵持了数日之后,某天林跃从昏睡中醒来,发现眼蒙黑布的程双银竟然坐在床头。他心中恨着徐情,自然连这男宠也一并恨上了,狠狠瞪过眼去。
  可惜程双银瞧不见他冰冷的目光,仅是微微笑了笑,伸手在林跃脸上一阵乱摸,叹道:"你的相貌也不过如此,真不知教主为何这样着迷,竟是死活不肯杀你?"
  林跃呆了呆,道:"他不过恨我骗他,故意折磨我罢了。将来不是他死,便是我死。"
  "喔?你不怕死?"
  林跃瞪大了眼睛,面容甚是狰狞,毫不犹豫的说:"我只怕杀不了他!"
  "好。"程双银闻言,竟击了击掌,莞尔一笑,"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摸索着塞进林跃手里。
  林跃怔了一下,万分惊讶的问:"为什么?"
  程双银偏了偏头,笑容温柔动人:"老实说,凭你的本事,就算有了匕首也绝对伤不到教主。但教主若知道你这么一心杀他,自然不会再饶你性命了。我不过是瞧你不顺眼,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第二十一章
  林跃听得呆了呆,一时有些恍惚。
  程双银则笑眯眯的站起身来,道:"刀子已经在你手里了,究竟要不要动手,你自己决定吧。"
  林跃全身一震,立刻倔强的咬住牙关,紧紧握牢手中的匕首,一字一顿的说:"我非杀了他不可!"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即使明知没有赢面,也定要赌上一赌。
  "这么急着送死吗?也好,正巧省了我许多麻烦。"程双银好似极满意他这个答案,薄唇一勾,悠悠笑了笑,转身就走。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又只剩下了林跃一人。他大睁着双眼,有些失神的望向床顶,右手仍旧死死握着那把匕首。
  冰凉冰凉的触觉。
  再过不久,他就会将这利刃刺进某个人的胸口。
  但徐情的功夫比他高了这么多,最后命丧刀下的,肯定会是自己吧?
  思及此,林跃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扯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很快就又能见到老爹和大哥,他从前不肯听话,干了这么多蠢事,定要好好道歉才是。而且……而且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徐情了。
  无论爱过恨过,通通烟消云散。
  林跃闭了闭眼睛,明明在笑,眼角却逐渐湿润起来。
  正走神间,忽听外头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跳,连忙收敛情绪,将那匕首藏尽了袖子里。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大步而入。
  "你醒了?"对上林跃的视线时,徐情竟习惯性的闪避了一下,道,"肚子饿不饿?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林跃前几天都对这样的问题不理不睬,这日却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应:"不饿。"
  徐情听多了他恨来恨去的话语,此时听见这毫无意义的两个字,竟也觉得欢喜。呆怔了一会儿之后,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低的唤:"小跃……"
  话才刚说出口来,就觉颈上一阵刺痛。
  ……果然又被咬了。
  徐情苦笑一下,尽量忽略那剧烈的痛楚,双手仍是抱着林跃不放,并且低头亲吻他柔软的黑发。
  林跃啃咬一阵之后,便松开了牙关,在徐情耳边低喃道:"我恨你!"
  徐情手指微微发抖,但是并不应话,只一路亲吻下去。
  林跃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又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你!"
  徐情依然毫无反应,仅是以吻堵住了林跃的唇。
  两个人虽然各怀心思,这一吻却是难得的温柔缠绵。
  徐情甚至因此动了情,忍不住去解林跃的衣裳。而林跃亦不挣扎,任凭徐情重重压上来,从头到尾,都只紧紧护住手中的匕首。
  屋内很快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
  徐情一手轻抚林跃单薄的胸膛,另一手则一直往下探去,很快就侵入了那干涩□□的甬道,轻轻□□起来。
  "唔……"林跃咬了咬唇,闷哼出声。
  短短一瞬间,过去的许多画面从眼前掠过。
  初次见面的时候,满身是水的徐情从寒潭里冒出来,吓得他拔腿就跑;徐情边笑边说喜欢的时候,他激动得心头乱跳,几乎忘了今夕何夕;两人在又黑又暗的屋子里缠绵时,他甚至以为时光会就此停留,从此地老天荒、再不分离……
  啧,非要到最后这一刻,才晓得曾经多么喜欢他。
  想着,眼角终于淌下泪来。
  徐情连忙低头吻去林跃的泪水,同时抬高他的脚,强硬的进入了他的身体。
  灼热的硬物在体内□□起来。
  林跃仰了仰头,修长的双腿环上徐情的腰,忘情的叫出声来。手中的匕首却越握越紧,脑海里嗡嗡的响成一片: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喜欢他……
  "小跃,"徐情一面撞击林跃的身体,一面亲吻他的脸颊,眼眸幽深如水,低低的喃,"你是我的。"
  话落,猛烈□□了几下之后,尽数释放在了林跃的体内。
  他喘了喘气,刚刚退出来,就对上了林跃的目光——那眼底依然满含恨意,但嘴角却略微上扬着,竟然在笑?!
  徐情心中一惊,紧接着就见寒光一闪,林跃已然扬起了右手,尖利的刀子直刺他的胸口。电光火石间,徐情有千百种法子避开这一刀,但他却不躲不闪,反而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一心求死了。
  如今只要一刀下去,便能结束所有的痛苦了吧?至少,不会再瞧见林跃含恨的双眸了。
  他喜欢林跃。
  所以,就让心上人如愿以偿吧。
  这样想着,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睁眼,竟见林跃伸手抱了上来,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声音又绵又软,温热的气息近在耳边:"徐情,我喜欢你。"
  徐情全身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林跃已松开了手,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既温柔又甜蜜,眼底波光流转,尽是深情。
  徐情却只觉浑身发冷。
  他视线一点点移下去,清楚看见那把匕首插在了林跃的胸口,幽幽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满眼鲜血。
  徐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头迅速的泛起痛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林跃则软软的倒进他怀里,面上仍带着那虚幻的笑容,眸中水雾蒙蒙的,气若游丝的念:"怎么办?我明明说了要报仇的,结果却还是下不了手。我这么坏,爹和大哥一定不肯要我了……"
  第二十二章
  话还没说完,眸中的光芒已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徐情呆了呆,顿觉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伸手抚摸林跃的脸颊,很轻很轻的唤:"小跃。"
  毫无反应。
  他又低头去看那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耳边嗡嗡作响,不断重复林跃先前说的那句话:我喜欢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林跃曾经说过多少遍?
  从前在那片树林里,他一遍遍的跑来找他,红着脸说喜欢。
  后来真相大白,他一掌被他打伤,却仍旧坚持说喜欢。
  如今他匕首在握,明明可以取他性命,却还是说喜欢。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林跃喜欢他,所以手中的利刃刺不下去,反而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小跃……"徐情抱紧林跃的身体,终于叫出了声,一时只觉指尖冰凉、浑身发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跃跟他,从来都是两情相悦。
  可是他怎么竟不肯信他?
  林跃说多少遍喜欢,他便无情的否定多少遍。冷嘲热讽,费尽心思,非逼得林跃恨他不可。
  十多年来,他一直陷在过去的噩梦之中,痛恨世间没有人真心待他。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却被他……亲手毁掉了。
  徐情喘了喘气,心头痛得厉害,人却渐渐清醒起来,张嘴大叫:"赵悠!快去找大夫过来!"
  一面说,一面牢牢握紧林跃的手,掌心相抵,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的传了过去。
  他练得是邪派功夫,又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根本不晓得有没有用处。只是想到林跃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想到他前一刻还活生生的躺在自己怀里,怎么舍得就此放手?
  "小跃,不要死……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全都相信……"徐情低头亲吻林跃的额角,声音发颤,"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一定想见你爹跟大哥,对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地牢是空的!我那天只抓住了你一个,其他人早已跑光了……"
  说话间,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就听房门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徐情连忙回头去看,却惊见来人并非赵悠和大夫,而是一个相貌俊美的陌生青年。那人一身锦衣华服,手中折扇摇啊摇的,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态度风流。
  徐情怔了怔,随即想起这人是当日立在武林盟主身边的男子。但他是如何闯进来的?莫非教中出了什么变故?
  "赵悠!"徐情脑中一片混乱,连叫几声之后,才想起赵悠去找大夫了,根本不在身边。他自认武功不会输给面前这男子,但此刻却没有打架的心思,只牢牢抱紧林跃,继续输真气给他。
  既不管来人有何目的,也不管教中出了什么事,只一心一意的想着林跃。
  生死关头,竟完全不把敌人放在眼内。
  李凤来瞧得好笑,摇着扇子上前一步,道:"教主大人,差不多该把我家小弟还给我了吧?"
  徐情随手扯过床单来裹住林跃的身体,把人抱得更紧一些,毫不理会。
  李凤来没有办法,只好折扇一收,出招去点他的穴道。
  徐情这才空出一只手来与他拆招,另一只手则始终与林跃相握,丝毫不肯放松。他一心两用,真气又大半耗在了林跃身上,自然很快就落了下风,接连挨了好几掌。
  饶是如此,也依然紧紧护住怀中之人。
  李凤来嘴角抽了抽,叹道:"喂喂,你若现在放手的话,我家小弟倒还有得救。否则,不死也给你害死了。"
  "什么?你能救他?"
  "云峰山的段神医是我老朋友,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吧?活死人,肉白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神医……"徐情将这两个字喃喃念一遍,顿时有些失神。甚至连李凤来拍过来的手掌也不躲避,硬生生接了一掌,整个人立刻软倒在了地上。
  李凤来"啊"了一声,后悔这一掌打得太重了。
  徐情却毫不在意。
  他虽然单膝跪地,身体摇摇欲坠,却仍将怀中的林跃护得好好的,目光如水般望住那精致的容颜,轻轻的说:"救他。"
  李凤来呆了呆,这才发现徐情紧咬着牙关,表情微微扭曲,眼神却温柔至极,既深情又恐怖。
  "救他。"徐情又重复一遍,脸色发白,好似光说出这两个字来,就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凤来点点头,连忙把林跃从他怀里接了过去。
  徐情这才松一口气,眼直直的望着林跃,唇边刚扯出些笑意,嘴里就涌出大量的血来,"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死了?!
  李凤来眨眨眼睛,刚想抬脚去踢,就又见一人推门而入。
  程双银眼蒙黑布,摸索着走进屋来,问:"出什么事了?教主……?"
  "刚晕过去了。"李凤来折扇一转,笑嘻嘻的说,"我家小弟这个笨蛋,竟然拿刀子扎自己的胸口,结果害我费功夫跟教主打了一架。"
  闻言,程双银竟难得的变了脸色。隔了好一会儿,才抿唇微笑起来,软声道:"果然够笨。我只当教主会心甘情愿给他刺一刀,没想到……他也一样。这把匕首虽然是特制的,只能伤及皮肉,但我恐怕教主功力高强,在上头涂了不少麻药,你最好赶快找大夫替他医治。"
  "嗯,多谢程兄出手相助。"
  "教主为了这小子神魂颠倒,连教中事务也都荒废了,我自然得想办法将他送走。"顿了顿,笑,"而且能让李公子欠我一个人情,这笔买卖实在划算得很。"
  李凤来便也跟着大笑起来,一边抱了林跃走出门去,一边说:"我只当教主大人武功高强,料不到,真正厉害的却是程兄你呢。"
  程双银听后并不反驳,只抬手按了按覆着黑布的双眸,无声浅笑。
  第二十三章
  林跃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面前是最最熟悉的温柔笑颜。
  "大哥?"他嗓子哑得厉害,心情却极激动,"真的是你?你一直在地府里等我?爹在哪里?我干了这麽多蠢事,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他断断续续的说下去,又哭又笑,结果额头上很快就被扇柄敲了一记。
  抬头,只见李凤来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懒洋洋的说:"笨小子,好好的嚷什麽嚷?你还没死呢。"
  咦?
  林跃呆了呆,伸手去摸他大哥林沈的掌心,果然是温热的。
  大哥活生生的坐在面前,没有死?!
  他一时激动,挣扎著想坐起来,结果牵扯到胸口的刀伤,马上又倒了回去。
  "你们都没死?"林跃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茫然,"地牢明明被烧掉了,怎麽会……?"
  林沈笑著替他盖好被子,柔声道:"其实,我们当天夜里就已经逃出魔教了。只不过你当时昏了过去,又被那教主抱著,实在救不出来。我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带著大家先走了。後来虽然一直想办法救人,但魔教守备森严,根本闯不进去。"
  "没错。"李凤来点了点头,在旁附和道,"你大哥在外头守了半个多月,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连床也不给我上……"
  "咳咳。"林沈转头瞪他。
  李凤来嘻嘻一笑,立刻改口道:"幸好我轻松卓绝,人又聪明,最後终於想法子救你出来了。"
  林跃听得一愣一愣的,始终有些迷茫:"可是我明明刺了自己一刀,怎麽会没有死?"
  李凤来朝林沈使个眼色,笑说:"忘了我有个神医朋友麽?多亏他妙手回春把你治活了。我费了这麽多心思救人,总该叫一声好哥哥了吧?"
  林沈则伸手摸了摸林跃的脸颊,目光盈盈的注视著他,轻叹道:"都是大哥的错,害你受了这麽多苦。"
  林跃心头一荡,温温软软的情绪扩散开来,忙道:"错的人是我!我干了这麽多蠢事,害你跟爹担心了。我以後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你们生气。"
  说到动情处,眼眶又红了起来。
  闻言,林沈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试探著问:"包括……忘了那个人?"
  林跃怔了怔,不说话。
  胸口隐隐作痛。
  是因为受伤的关系,还是因为徐情?
  他闭一闭眼睛,深吸几口气,低低的应:"正邪不两立,何况那个人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以後再也不会想他了。"
  话刚说完,心底的那个声音便又响起来,叫嚣著说:喜欢他!
  林跃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把徐情的身影赶出脑海。
  就算喜欢又怎麽样?这份心意永远无法传达过去,而且,还有这麽多阻碍挡在眼前。
  喜欢他。
  忘了他。
  在林沈的细心照料下,林跃的伤势很快就好转了起来。
  他虽然经历了这一场磨难,性情倒没什麽变化,身体一痊愈,便又蹦蹦跳跳的四处乱跑,眼眸亮晶晶的,笑颜灿烂。
  这段时间,那个相貌俊美的秋水庄少庄主一直呆在扬州。林跃不可避免的跟他见了几次面,後来晓得那人名唤沈若水,虽然瞧起来傲气十足,功夫却同他半斤八两。
  两个年轻人岁数相仿,武功相若,而且又志同道合──都很讨厌李凤来那个无赖,时常凑在一块大骂。骂著骂著,竟然就此成了至交好友,有空时便一起在扬州城闲逛,美其名曰"行侠仗义"。
  这日春光大好,沈若水又来找林跃玩儿。
  林跃正闲著无聊,自然高高兴兴的同他出了门,一路东走西逛,玩得甚是开心。只是想到他爹正为了大哥跟李凤来的事大发雷霆,总难免有些担心。
  不料沈若水竟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叹上几口气。
  林跃知他心思,忍不住问一句:"还没跟你师兄和好?"
  "哼,"沈若水不耐烦的撇了撇嘴,道,"那家夥竟然跑去教林家小姐功夫,打死也不理他了。"
  "咳咳,"林跃摸摸鼻子,忍不住提醒道,"林家小姐今年只有十岁。"
  这醋吃得也太没道理了吧?
  谁知沈若水竟眼睛一瞪,认认真真的说:"现在虽然只有十岁,可保不准将来会不会喜欢上他。我认识师兄的时候还不过七岁呢,结果还不是给他骗上手了?"
  "……"林跃窒了窒,一时无语。
  沈若水也不愿多提这事,只干脆挽了林跃的胳膊,继续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走著走著,林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尽管走在热闹的人群里,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缠在自己身上,极不舒服。
  他於是频频转头张望。
  怎知不看还好,一看就出了事情。
  ……又瞧见一道酷似徐情的身影。
  这几个月里,他动不动就会眼花,时常以为自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没错,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但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徐情。
  然而那个人远在西域,怎麽可能出现在扬州?
  心里这样想著,却还是挣脱了沈若水的手,转身追上那道身影。
  明知只是太过想他,明知只是自己眼花,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像从前的许多次那般,一直一直的追上去。
  "徐情!"
  他大叫,但是环顾四周之後,全部都只是陌生人。
  果然,又是错觉。
  第二十四章
  林跃喘了喘气,一时只觉体力尽失,几乎便要软倒下去。好不容易才勉强撑住了,垂著头往回走。
  他答应过爹和大哥乖乖听话的。
  他说过要忘记那个人的。
  不该想!
  不要想!
  不能想!
  他一遍遍的在心底对自己说,手脚却不听使唤,失魂落魄的走了一阵之後,突然改变方向,猛地朝河边冲过去,双手在桥栏上一撑,作势便要往下跳。结果什麽都还没干成,就见旁边斜斜的冲出道人影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那人轻功卓绝,只几个起落,就轻轻巧巧的将林跃带离了河边,然後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林跃早有准备,连忙死死扯住那人的胳膊,一下绕到他身前去,睁大眼睛瞪住他的面孔,咬牙道:"果然是你。"
  果然正是徐情。
  几个月不见,他的气色仍然没有好转,面容惨白惨白的,神情寥落、黑眸幽暗。即使在大太阳底下,也显得鬼气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但林跃却觉他实在漂亮得很。
  满满的柔情从胸口溢出来,怎麽看怎麽喜欢。
  喜欢他。
  即使被伤得这麽深这麽重,即使找尽借口想尽法子,也还是忘不了他。
  林跃一边叹气,一边与徐情静静对视,隔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你怎麽会来扬州的?"
  "没什麽,就是想来看看。"
  "为何故意躲著我?"从前模模糊糊瞧见的那些背影,果然都是徐情吧?
  徐情却不答话,目光极轻柔的望向林跃,嗓子哑得厉害:"你现在过的很好。"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竟似带了几分苦味。
  林跃怔了怔,点头微笑:"是啊,我最近很听爹跟大哥的话,再没有闯出什麽祸来。而且每天都乖乖练武,功夫可比以前强多啦。昨天刚学了一套新剑法……"
  说著说著,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直直的盯住徐情看,问:"你怎麽样?"
  徐情仍旧不答话,只缓缓抬起手来,似乎想触一触林跃的脸颊。但只伸到一半,就又飞快地收了回去,很轻很轻的说:"对不起。"
  分明有千言万语的,最後说出口来的,却偏偏是这一句。
  林跃立刻觉得胸口泛起闷来,摇了摇头,又笑:"从前的事,我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好得很,希望你也能好好的,别再整日皱著眉头了。"
  顿了顿,重重咬一下唇,伸手在徐情眉间一点,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总有人是真心待你的,那位程公子……就极喜欢你。"
  徐情神色一凛,忽然抓住了林跃的那只手,牢牢望住他看,一字一顿的说:"真心喜欢我的人,确实有过。"
  他黑眸中光芒流转,眼角眉梢染了妖娆风情,甚是动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一时无语。
  仅仅分别了数月而已,怎麽竟似隔了一辈子那麽长久?光是这麽望上一眼,就好像会一直沈溺进去,再逃不出来。
  恍惚间,却见徐情缓缓松开了手,低声叹道:"可惜,已经被我亲手推开了。"
  林跃心头一窒,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来。
  徐情则转了头望向别处,面上神情稍微扭曲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平平静静的说:"他来找你了。"
  啊?谁?
  林跃眨了眨眼睛,回头一看,才知是沈若水找了过来。
  "啊,我差不多该走了。"他低了低头,嘴里虽这样说著,双脚却似黏在地上一般,怎麽也不肯动。
  徐情更是沈默至极,就这麽静静望著他,眼眸又深又沈,真正柔情如水。
  林跃简直不敢正眼瞧他,深吸一口气後,终於转了身朝沈若水的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
  从来没有走得这样艰难过。
  明明是喜欢他的,为何竟要转身离开?
  回头吧。回头吧。
  不管是爱是恨,不管会不会受伤害,不问前因不问後果,就这麽转回头去,为了心爱之人……再奋不顾身的赌上一回!
  林跃手指抖得厉害,几乎就要停下脚步,却忽听徐情在後面唤:"小跃。"
  他心头狂跳不已,立刻就回了头,面上扬起笑来。
  徐情也跟著笑笑,轻轻咳嗽几声,道:"我很快就会离开扬州了。"
  林跃心下一沈,有些呆怔。
  徐情接著说道:"所以,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在扬州城里逛一圈?"
  "哎?"林跃仍是愣愣的。
  徐情以为他不愿意,强装出来的笑容便敛了下去,眼中雾气蒙蒙的,柔声道:"你从前答应我的。"
  语气又轻又软,竟似委屈至极。
  闻言,林跃顿时"啊"的叫出了声。
  他想起来了。
  当初缠住徐情不放的时候,他曾兴高采烈的描述过扬州城的美景,白天人来人往,夜里华灯齐放。他还说要牵著徐情的手去游湖,两人一起放烟花吃糖葫芦。
  那时多麽甜蜜,误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误以为……能够就此地老天荒。
  哪里料得到,全部都只是骗局,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哪里料得到,他与他,竟只有这麽一日的缘分。
  想著,林跃的胸口又隐隐刺痛起来。他连忙抬手按了按,低声对自己说:只是旧伤发作了而已,不疼。
  然後偏了头望向徐情,微微的笑,道:"好啊,明日一早,你在城外的竹林等我。"
  第二十五章
  徐情一听,眼中立刻又燃起了光芒,那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简直叫人不敢逼视。
  若非沈若水越走越近,林跃根本舍不得离开。即使勉强转了身,也忍不住频频回头,恋恋不舍的走出了徐情的视线。
  徐情始终静立原地,直到林跃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轻轻叹了叹气,面色重新灰败下来,甚至比方才更苍白几分,整个人摇摇欲坠。
  手上传来微微的刺痛,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指甲深陷在掌心里,早已染了血。
  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吧?
  他恐怕又瞧见林跃眼底深沈的恨意。
  数月前的那一天,他被李凤来一掌击倒在地上,昏迷了好几日才清醒过来。然後也不管伤势有没有痊愈,一路赶来了扬州,远远的……瞧著林跃。
  没错,分明近在咫尺,他却连面对面跟林跃说一句话的胆量也没有。只能悄悄呆在一旁,眼看著林跃逐渐康复起来,又笑又跳,高高兴兴的挽了别人的手出门玩乐。
  林跃若不曾遇见他,应该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
  所幸,现在也还不迟。
  从头到尾,错过的就只有他自己。
  徐情於是独自一人逛遍了扬州城,瘦西湖、二十四桥……凡是林跃曾经描述过的地方,他都一处一处的走过去,想象两人手牵著手,一人一口糖葫芦。
  那些幸福,几乎唾手可得。
  却偏偏被他亲手毁了去,到头来,只剩下一日的缘分。
  这样想著,胸口猛地抽痛起来。
  但徐情似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低低咳嗽几声,转身,一步步朝城外走去。
  他跟踪林跃的这段时间里,见林跃去过那竹林几次,知道那地方有一间小小的竹屋,便干脆走进去坐下了,静静等待。
  约好了明天一早见面的。
  徐情却连觉也不愿意睡了,就这麽默默坐著,手指一下下敲击桌面,瞧著窗外的天色由亮转黑,又由黑转亮。
  很快就能见著林跃了。
  但是见了面後又能怎样?两个人相对无言的逛完这一圈、过完这一天,然後天涯海角,再不相见?或者,他仍旧像个影子死的跟在林跃身边?
  应该放手的。
  早在林跃将刀子扎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刻,所有爱恨便都已烟消云散了,他怎麽还是执迷不悟?
  早已见过林跃跟那秋水庄少庄主的亲昵模样了,怎麽见了他的面,还是心跳得厉害,藏也藏不住那满腔情意?
  徐情想得太过专注,竟连天亮了也不知觉,直到外头响起了散乱的脚步声,才猛然回神。他耳力极好,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来的绝对不止一人,而且个个武艺不弱。
  大清早的,应该不会有这麽多武林人士跑来这偏僻的地方闲逛吧?
  除非……
  徐情手一抖,感觉体内气血翻腾,勉强支撑著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向外张望。
  一眼就瞧见个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腰佩长剑、眉目宛然,既神气又漂亮,正是那秋水庄的少庄主。其余的人则不怎麽认得,大抵都是江湖上所谓的侠义人士。
  徐情目光一扫,一张脸孔一张脸孔的看过去,最後却并未发现林跃的踪影。
  呀,他竟不来。
  就连见自己最後一面,也不肯麽?
  徐情扯动嘴角,有些失望的叹口气,而後推开房门,负著双手走了出去。他一身黑衣,面容苍白,瞧起来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但那精致的眉眼间透著妖娆之色,黑眸沈沈暗暗的,竟是满脸肃杀,气势逼人。
  沈若水看得呆了呆,率先上前一步,朗声喝道:"魔教妖人!你从前欺负小跃不够,如今竟然还敢缠著他不放?我今天定要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徐情神色平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轻轻的问:"是他找你来杀我的?"
  "没错。"
  "他今日不会来了吗?"
  "当然,小跃才不愿再见你这大魔头。"
  "好,"徐情深吸一口气,眸底始终无波无澜,甚至还勾唇浅笑了一下,道,"你动手吧。"
  语气淡然,神情自若。
  一群江湖人士见了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不禁怀疑有什麽陷阱在後头等著,反而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沈若水暗骂一声没出息,腰间长剑出鞘,头一个冲了上去。
  徐情不躲不闪,甚至连个招式也不摆,只这麽定定站著。他目光飘飘忽忽的,好像穿过眼前这一群人,望向了心心念念的某处。
  就在这危急关头,众人忽听得一声清啸,一个黑衣青年不知从哪里飞奔过来,几个起落之後,直直挡在了徐情身前。轻功之高,实在匪夷所思。
  "教主,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速速离开为好。"那黑衣青年面上毫无表情,手中长剑抖了抖,杀意凛然,"属下替您断後。"
  "赵悠,你先回客栈吧,不必理会这边的事情了。"徐情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倦怠至极的模样。
  "教主?!"赵悠当然知道他家教主神功盖世,但前段时间旧伤未愈就跑来了扬州,根本不能随意动用真气。而且,他这影卫哪里有丢下主子先走的道理?
  但徐情虽然表情淡漠,态度却极坚决:"回去。"
  "可是……"
  "你不听我的话了?"徐情脸色又白了几分,眼神凌厉,表情骇人,"还不快走。"
  赵悠立刻跪了下去,咬牙道:"属下遵命。"
  随後身形陡然拔高,就像出现时一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那群江湖人士被这场闹剧弄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是怎麽回事。
  徐情却闭了闭眼睛,慢慢微笑起来,在心中默念一遍林跃的名字,眸底情意流转,甚是动人。
  若是为了那个人的话,他随时都可以……陪上自己的性命。
  第二十六章
  眼皮跳个不停。
  林跃来来回回的在屋里走了几遍,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心神不宁。
  是因为没有去竹林赴约的关系么?
  昨日明明答应了徐情的,但今天却偏偏去不了。
  怪只怪他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昨天傍晚一回家,就被他大哥瞧出了端倪。他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后,大哥并不出言阻止,只那么幽幽的望着他,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即使没有说出口来,林跃也晓得他大哥心中是怎么想的。正邪不两立,更何况徐情从前这样伤害过自己,他怎么好执迷不悟,再去见那个人?
  一想到大哥温柔沉静的目光,林跃的心便软了下来,纵使再怎么心烦意乱,也没那个本事跨出门去。
  眼看着日头逐渐偏西,离约定的时辰越来越远了,林跃忍不住咬了咬牙,软软的趴倒在桌子上。
  徐情若等不着他,明日就会离开扬州了吧?
  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既然明知道前头没有路,见了也只是徒增相思,倒还是不见为好。
  这样想着,林跃的指尖却抖个不停,抬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唤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徐情。
  徐情……
  "砰!"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怪响。
  林跃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发现一个黑衣人竟然破窗而入,直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黑衣人面容俊秀,瞧起来年纪尚轻,眼神却冰冰凉凉的,手中长剑寒芒凛冽。
  刺客?!
  林跃自知武功不济,连忙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的问:"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静立原地,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应:"属下是教主身边的贴身侍卫。"
  "啊,"林跃呆了呆,立刻脱口道,"你就是赵悠!"
  徐情当日放火烧那空地牢的时候,叫的就是这个人的名字。可他既然身为侍卫,为何不好好呆在徐情身边,反而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道……
  "徐情是不是出事了?"
  "林公子今日没去赴约。"
  "啊,我……"
  "教主一直在竹林等着,然后就被一群正道人士围攻了。"
  "什么?!"林跃大吃一惊,想也不想的扯住了赵悠的衣领。
  赵悠眸中掠过异色,面上却仍是那冷若冰霜的表情:"果然不是林公子的主意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顿了顿,猛地叫出声来,"莫非徐情以为我想杀他?"
  "属下不敢随便揣测教主的心思。不过,属下原本是可以护着教主先走的,教主却坚持要留在竹林。"赵悠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剑,手指关节隐约泛白,"教主神功盖世,旁人根本伤他不着。但他若是一心求死的话,就只有林公子你一人能够救他了。"
  话落,直勾勾的盯住林跃看。
  原来他根本不相信林跃会找人围攻徐情,一路寻来此处,为的就是找林跃出面救人。
  然而林跃此刻神情恍惚,根本听不清赵悠说了些什么,只惨白着一张脸,自言自语的低喃道:"他在等我。"
  徐情一直在等着他。
  当初在火海里,徐情等他到最后一刻。
  如今被正道围攻,徐情却仍旧在等他。
  怎么自己总是摇摆不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叫那个人失望?
  正因为他这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从前才会跟徐情擦肩而过吧?
  想着,呼吸逐渐困难起来,双手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就这么一头冲出了门去。
  视线一片模糊。
  林跃一心一意的往前跑,只想尽快赶到徐情的身边去,甚至没功夫理会赵悠有没有跟上来。可惜还未出大门,就迎面撞上了他大哥林沉。
  "小跃,你上哪儿去?"
  "……"林跃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低下头去,很轻很轻的说一句,"大哥,对不起。"
  然后什么话也不解释,继续往前冲。
  岂料刚跨出门去,就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沈若水今日仍是一身锦衣华服,容颜秀丽,傲气十足,笑盈盈的唤:"小跃。"
  林跃额角抽痛,一边走一边说:"若水,我今日有要事在身,没功夫陪你玩儿。"
  "我可不是天天来找你玩的。"沈若水摆了摆手,眨着眼睛说,"我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刚替林盟主办成一件大事,你猜猜是什么?"
  林跃一心记挂徐情,实在懒得多管闲事,"嗯嗯啊啊"的敷衍了几句,越行越远,却忽听沈若水在后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今早带人去了城外那片竹林,抓住了魔教的那个大魔头。"
  闻言,林跃倏地顿住脚步,愕然回头。
  "你说什么?"
  "就是从前欺负过你的魔教教主啊,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给生擒了。本来我是想杀了他替你报仇的,可惜林盟主说定要抓活的才行。"
  林跃听得浑身发冷,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颤声问:"他现在在哪里?"
  "早已送进你家水牢了。"沈若水勾了勾唇,笑道,"我让手底下的人先来复命,自己则去街上逛了圈,买了些吃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话还没说完,林跃就已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宅子里。
  竟然是他大哥找人去围攻徐情的!
  没错,徐情在竹林等他的事情,他只告诉了大哥一人,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这一回……又是他害了徐情。
  恍惚间,已经行到了水牢门口。
  林跃极少踏足这种地方,光闻到那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就已觉得身体僵硬了。待他一步步走进去,见着了被关在牢里的那个人后,更是胸口剧痛,遍体生寒。
  徐情的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水中,双手被粗长的铁链吊着,凌乱的黑发几乎遮住脸颊。他身上的黑衣早已破败不堪,除了各种刀痕剑痕之外,还染有点点暗红的血迹。那面容更是苍白如纸,眸子微微垂着,根本瞧不出是生是死。
  第二十七章
  林跃手脚冰凉,好不容易才向前迈了一步,轻轻的唤:"徐情?"
  原本一动不动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视线相遇的那一刻,眼中立刻闪现光芒,虚弱的微笑:"小跃。"
  林跃指尖发颤,慢慢伸出手去,一点点抚上了徐情的面孔。
  那脸颊冰凉冰凉的,嘴角处还有几道伤痕,瞧起来甚是狼狈,徐情却仍旧冲他笑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林跃浑身一震,终於叫出声来:"不是我找人去杀你的!我只是没有赴约而已,我……"
  "我明白。"徐情偏了偏头,张嘴在林跃手指上咬一口,微微喘气,"你若是想杀我的话,当初就可以动手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咦?那你为什麽不跟赵悠一起逃走,反而要留在竹林等死?"
  徐情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林跃看,唇边带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软声道:"我想再见你一面。"
  他面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瞧起来病恹恹的,眉眼间却蕴了几分妖冶风情,实在动人至极。
  ……一如初见。
  林跃呼吸窒了窒,恨不得冲过去将人牢牢抱住,奈何被铁栅栏挡著,只能僵硬的伸直手,一遍遍的唤:"徐情徐情……"
  眼底雾气蒙蒙的,嗓子哑得厉害。
  他从来只当自己笨得紧,不料徐情竟然也是一样,甚至比他还要痴上几分。
  怎麽舍得不爱?
  怎麽舍得……不再相见?
  林跃吸了吸鼻子,努力伸手轻触徐情脸上的伤,问:"痛不痛?"
  "一点小伤。"
  "这牢里可阴冷得很。"
  "忘记我从前常常浸在寒潭中吗?区区水牢,根本算不了什麽。"
  林跃听他提起从前,不由得浮想联翩,有些怔怔的说:"若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那时完全不晓得徐情的身份。
  那时误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可以白首偕老。
  那时甜甜蜜蜜,根本没有这麽多痛苦。
  见了林跃这神色,徐情心头亦是一阵激荡,忍不住又偏头亲吻他的手指,低声道:"你喜欢的话,倒也容易得很。我以後便乖乖当你的男宠,好不好?"
  林跃心头跳了跳,一时哭笑不得。隔了半晌,方才恋恋不舍的抽回手,道:"你等著,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嗯。"徐情半阖著眼睛,一副吃力至极的模样,却还是竭力冲他微笑。
  林跃胸口一紧,再不敢多看下去,立刻转身就走。
  徐情是被他大哥找人抓回来的,所以林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向大哥求情。如果不成功的话,再去寻一柄利剑来,毁了牢房硬闯出去。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虽然模模糊糊的闪过许多主意,但无论走哪一条路,都可能跟他大哥决裂。
  不过此时此刻,林跃根本顾不了这些,除了徐情之外,其他什麽也没功夫去想。
  他一个劲的往前跑,结果一不小心,在拐角处与迎面而来的某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好痛。"那人摇了摇扇子,连声哀叫。
  "李凤来!"林跃呆了呆,脱口就叫。
  "怎麽?原来是小弟你呀。"李凤来永远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说,"干嘛跑得这麽急?"
  不待林跃回答,又自顾自的击了击掌,恍然大悟的说:"喔,对了,听说你的老相好被沈若水抓住了?你一定是赶著去救人吧?"
  若在平日,林跃定会被他这轻薄的态度气个半死,这会儿却像见著了救星般,一把扯过李凤来的衣领,道:"你武功好得很,一定能把人从水牢里救出来!"
  "啊?"
  "帮我去救人!"
  "这……"李凤来折扇一展,缓缓遮住半边脸颊,黑眸转了又转,似乎非常惊讶。
  林跃亦回过了神来,闷闷的说:"你本来就是站在我大哥那边的,怎麽可能帮我?"
  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打算继续往前走。
  不料李凤来竟低低笑起来,道:"要我出手相助也不是不成。"
  "什麽?"
  "只要你肯叫一声好哥哥给我听……"
  话音未落,林跃已咬了咬牙,张口叫道:"李大哥。"
  然後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低头,目光灼灼的说:"救他。"
  李凤来一脸错愕。
  隔了许久才道:"他当初求我救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神情。你们两个虽然笨了些,倒真是天生一对。"
  林跃听得一头雾水。
  李凤来也不多言,只扯了他的胳膊重回水牢。
  他们俩人这一来一去,并未耽搁多少时间,哪晓得回到地牢一看,却发现徐情已被人从水里放了出来,正软软的倒在地上,一条胳膊满是鲜血。
  而林沈则握了剑立在一旁,面上神色平静,正欲再挥出第二剑。
  林跃吓得肝胆俱裂,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了林沈的手臂,连声问:"大哥,你做什麽?"
  "废了这魔教妖人的武功,省得他日後再为祸武林。"
  "废他……武功……?"
  林沈点点头,又道:"我已打算半个月後召开武林大会公审这魔头了。"
  说话间,再次举剑朝徐情的左手挥去。
  林跃神色一凛,想也不想的上前几步,毫不犹豫的护在了徐情身前。
  "大哥,手下留情。"
  "小跃,你这是做什麽?"
  "大哥,"林跃的手微微发抖,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一字一顿的说,"我喜欢他。"
  喜欢到可以忘了前尘往事。
  喜欢到可以不顾正邪之分。
  喜欢到即使救不了他,也愿意陪他同生共死。
  第二十八章
  闻言,林沈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手中长剑抖了抖,道:"正邪不两立,这个人可是魔教教主。"
  "我知道。"
  "你忘记他从前是如何伤害你的了?"
  "我记得。"
  "那你还要喜欢他?"
  "没错。"林跃点点头,仍是那坚定不移的语气,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他。"
  不会再犹豫不决,也不会再摇摆不定了,无论前方有多少难关,他都会陪徐情并肩走下去。
  ……喜欢。
  为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管要奋不顾身多少回,他都无所谓。
  "执迷不悟。"林沈叹了叹气,一贯温文沈静的表情消失不见,扬声问,"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杀了?"
  林跃一动不动,仍是这麽护在徐情身前,嘴上虽然没有应话,眼神无比坚决。
  林沈於是眯了眯眼睛,手腕一翻,手中长剑直刺他肩头穴道。
  林跃不闪不避,闭目等死。
  嗤!
  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林跃睁眼一看,这才发现面前竟然横著一只血淋淋的手,正牢牢握住那锋利的剑刃,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
  他瞧得呆了呆,回头,正对上徐情温柔含情的黑眸。
  原来徐情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摇摇欲坠立在林跃背後,一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垂在身侧,另一只原本完好的左手则替他挡了剑。
  林跃惊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又泛起那剧烈的痛楚,脱口叫道:"徐情!"
  徐情整个人几乎软倒在他身上,却仍是虚弱的笑笑,努力举起那受伤的右手来。可惜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後只好干脆放弃,以唇代手,在林跃颊边亲了亲,问:"有没有受伤?"
  笨蛋!
  流血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怎麽竟反过来问他?
  林跃张了张嘴,声音却完全哽在了喉咙里,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徐情大口喘气,又往林跃身边凑近几分,哑声道:"小跃,还记不记得我从前说过的话?你若是想杀我的话,只需朝我胸口刺一剑,就能结束所有痛苦了。"
  "我怎麽可能取你性命?"
  "我明白。"徐情眨了眨眼睛,继续亲吻他的脸,"我那时觉得生无可恋,无论死在谁手里都不在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除非你要我死,否则……我定会陪你一起活下去。"
  他虽然面容苍白、气息奄奄,眼底却有光芒流转,动人至极。
  林跃只觉耳边轰的响了响,心头大跳。
  他指尖微微发抖,一点点握住了徐情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胸口疼得厉害,呼吸间尽是刺鼻的血腥味,但却从来没有这样甜蜜幸福的时刻。
  只要情意相通、两心如一,还有什麽样的坎儿过不去?
  林跃扯动薄唇,几乎要笑出声来,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徐情也跟著笑,下一瞬,眸中突然光芒大盛,用内力震断了林沈手中的长剑。
  林沈刚才只顾著听他们说话,料不到有此一招,连忙後退数步,摆好了应战的架势。
  徐情则用受伤的右手揽紧林跃的腰,仅凭一只左手与林沈过招。他身受重伤,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模样实在狼狈不堪,眉眼间却偏有一股妖娆之色,目光灼灼,气势逼人。
  数招过後,林沈已然瞧出了端倪,沈声道:"你靠著仅存的内力逼出这一股劲道来,恐怕很快就会油尽灯枯,性命不保了。"
  "谁说的?"徐情长笑一声,神色温柔的望了望怀中之人,道,"我今日定会带小跃离开这里,陪他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白头偕老。"
  林沈听得皱了皱眉头,眸中波澜起伏。
  一直晾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凤来见状,不由得展颜而笑,摇著扇子插进了他们当中。
  "哎呀,林大盟主,你是废人武功废上瘾了吗?差不多也该收手了吧?"说著,故意冲林沈眨了眨眼睛,折扇一挥,轻轻巧巧的扯住他的胳膊,顺势将人抱了个满怀。
  "李凤来,你……唔……"林沈话还没说完,已被他的唇堵住了嘴巴。
  李凤来一边努力的亲下去,一边朝呆在原地的徐情摇了摇扇子,示意他们快些逃跑。
  徐情与林跃对视一眼,连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便携手逃出了地牢。
  李凤来则牢牢将林沈搂在怀里,直吻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开去。
  林沈深吸几口起,张嘴就说:"小跃……"
  "已经逃了。"李凤来伸手在他颊边捏一把,问,"怎麽?舍不得?"
  林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那两人是真心相爱的,无论将来遇上什麽事,肯定也难不倒他们。"
  李凤来扇子一展,哀叹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小弟从魔教救出来,结果你又简简单单的把人送了回去。"
  "小跃的人虽然回到了这里,心却不在此处。"林沈又恢复那温和平静的表情,悠悠的说,"我这个当大哥的,怎麽舍得见他难过?"
  "可是你刚才那出戏演得这麽逼真,万一小弟不肯再见你了怎麽办?"
  "这个嘛……"薄唇一抿,笑,"我自然多得是办法。"
  "是是是,你想做的事情,哪一样办不成?"呜呜,只可怜了他这个跑腿的。
  林沈与李凤来边说边走出了牢房,远远望见沈若水一头扑进了某个白衣男子怀中,扬起头来笑道:"师兄,这回林盟主交待的事,我全都照办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白衣男子拍拍他的头,笑容中满是宠溺,"师弟好乖。"
  "那你以後不会再教林家小姐武功了吧?"
  "……"
  第二十九章
  林沉说得没错,徐情确实是靠了仅存的内力才逼出那一股劲道来的,因而刚刚逃出林府,整个人就不支倒地,再也动弹不得了。他浑身是伤,右手的伤势尤其严重,手臂软软的垂在身侧,样子极吓人。
  林跃平日总是慌慌张张、笨手笨脚的,这会儿却难得的冷静起来,连忙在附近的客栈开了个房间,一面吩咐小二去找大夫,一面动手给徐情上药。
  包扎了一阵伤口之后,却渐渐困惑起来,皱着眉头低喃道:"奇怪,这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为何每一剑都避开了要害?"
  难道是他大哥手下留情?
  可是大哥口口声声嚷着正邪之分,那模样……可一点都不像会心软。
  徐情此刻力气用尽,身上隐隐作痛,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就被林跃的嘀咕声吵醒,微微喘气道:"你大哥定是故意的……"
  "哎?"
  "他明明多得是机会取我性命,却偏偏等到听见了你的脚步声才动手,肯定是为了试探我们。"
  "试探什么?"
  "试一试……"徐情眨了眨眼睛,笑,"我们是否真心相爱。"
  林跃听得呆了呆,迅速脸红。
  他虽然已跟徐情心意相通,但听见情情爱爱这几个字时,仍旧有些不太自在。而且,他大哥素来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怎么可能故意演戏骗他?
  哎呀,定是李凤来那个无赖想出来的坏主意!
  哼,还白白被他骗去了一声"李大哥"呢。
  林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见徐情伤势并不严重,自然松了口气,有功夫去琢磨其他事情了。大哥多得是机会杀害徐情,却偏将人活捉了回去,后来又当着自己的面废他武功,难道当真是故意的?
  他思来想去,心中一片混乱,直到小二请来了大夫,方才集中精神照顾徐情。
  徐情虽然失血过多,却果然没有性命危险,治过伤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林跃坐在床头,一守就是整整两夜。
  第三日中午,他正坐在床前发呆的时候,却忽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林跃以为是小二送饭菜来了,急急跑去开门,哪知见到外头立着的那个人时,却是愣了一愣。
  细长的眼,薄薄的唇,极普通的五官……怎么瞧怎么眼熟,似乎曾在何处见过。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从前替他大哥治过病的神医段奇。
  "段神医?"林跃又惊又喜,连忙侧身把人让进屋来,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上次见面的时候,林跃就觉这段神医的脸色又黑又臭,模样极恐怖,而今日一见,更是比从前僵硬了许多。只见他大大咧咧的跨进门来,不耐烦的哼哼了两声,道:"还不是姓李的找我过来救人的!"
  他只想守着自家那座仙山,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奈何李凤来那个混蛋,完全把自己当手下使唤,动不动就找他治病救人。
  实在可恶。
  段奇心中有气,走起路来也砰砰作响,三两步行到了床边,坐下来替昏睡中的徐情把脉。
  林跃呆呆跟在后头,这才明白是他大哥找神医过来救徐情的。
  呀,大哥果然最最宠他。
  至于那个姓李的无赖……唔,还是自动忽略吧。
  林跃见段奇一边把脉,一边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心惊起来,小心翼翼的问:"段神医,他的伤不要紧吧?"
  "皮肉伤而已,普通的大夫就能治好。"
  "可是,他已经昏迷整整两天了。"
  "那是因为他内力耗尽,再加上体内毒素四处流转的关系。"
  毒?!
  林跃听到这个字,才想起徐情素来是身中剧毒的,当初日日浸在寒潭内,就是为了压抑毒素。而现在……毒发了吗?
  心头一紧,忙问:"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为了练成绝世武功,故意服下剧毒之物,以此逼出强劲的内力来。"段奇又哼一声,笑容满是嘲讽,"真是不要性命。"
  原来,徐情竟是这样才中毒的。
  他是为了报仇,才一心练成绝世武功的吧?
  林跃从前根本不知这件事情,如今听了之后,又是一阵心疼,急急问道:"这毒能不能解?"
  "说过多少遍了,我可是神医啊!活死人肉白骨的那种神医,怎么可能连这点小病也治不好?"段奇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
  他这大名鼎鼎的神医被人当小厮使唤也就罢了,竟然还一个个质疑他的医术,净找些没有挑战性的小毛小病塞给他治。
  林跃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的问:"意思是……你能治好他?"
  "废话!"段奇忍无可忍,干脆把林跃推出了门外,取出药箱中的银针来,专心关在房里施术救人。
  林跃在外头痴等了一昼夜,才见段奇推门而出,板着脸说一句"好了",背起药箱就走。林跃朝那远去的背影道了几声谢,急急冲回房间去看徐情。
  一眼望去,只见徐情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睛已经睁开了,目光流转,一双黑眸熠熠生辉。
  林跃大步上前,刚走到床边,就双腿一软倒了下去。他也不站起身来,就这么跪坐在床头,摸索着去抓徐情的手。
  十指紧扣。
  他们历经多少磨难才走到这一步,从今往后,自然再不分离。
  "小跃,"徐情轻轻唤他,声音嘶哑,"你在水牢里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好不好?"
  "哪句话?"
  徐情不答,只这么望定他,黑眸幽幽暗暗的,尽是情意。
  林跃的脸便又红起来,慢慢把头凑到徐情耳边去,一字一顿的喃:"我喜欢你。"
  第三十章
  话一说完,徐情眼里就漾出蒙蒙的雾气来,好似一汪碧水,幽幽暗暗,无比动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情不自禁的往他身边凑过去,呼吸莫名急促。
  徐情则牢牢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小跃,等我的伤好了以后,咱们就去把扬州城逛一遍,好不好?"
  "嗯。"
  "然后,你愿不愿意跟我回西域?"
  林跃点点头,却又马上顿一下,猛地想起某件事来,道:"西域?我若跟你回去了,那位程公子怎么办?"
  "程双银?"徐情皱了皱眉,有些错愕,"关他什么事?"
  "他这么喜欢你,你们又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无关?"林跃握紧拳头,光是想起那一夜听见的暧昧声响,就觉得胸口剧痛。
  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然忘不掉。
  徐情却是越听越迷糊,一头雾水的反问:"我跟他算哪种关系?"
  "他、他不是你的男宠么?"
  闻言,徐情的面孔奇怪的扭曲了一下,咬牙道:"我跟程双银?怎么可能?"
  "可是传言都说,西边那片树林里住着教主的男宠……"
  "你也说是传言了,怎么当得了真?"徐情伸手在林跃额上点一下,道,"何况,你当初闯进树林之后,见着的人是谁?"
  林跃眨了眨眼睛,讷讷的应:"教主本人。"
  "那不就成了。"
  林跃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可是,我那天晚上明明听见……"
  "听见什么?"
  "唔……"林跃结结巴巴了半天,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把那一夜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徐情弄明白来龙去脉之后,面上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总算明白林跃当时为何会不言不语、模样古怪了。紧接着却又嘴角抽搐,沉声道:"程双银那个混蛋,又随便在房里胡来!"
  "咦?那天晚上……不是你?"
  "当然。"徐情这回干脆凑过头去亲了林跃一口,道,"我那晚在寒潭里浸了一夜,天刚亮就去替你煎药了。"
  "所以说,程公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男宠?"林跃一时转不过弯来,仍是有些怔怔的。
  徐情觉得他这模样呆得要命,却又偏偏无比可爱,忍不住亲了一口又一口,连话都懒得回答了。
  林跃不躲不闪,自顾自的喃喃道:"可我当初问程公子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驳?"
  "喔,"徐情脸色一变,拖长了声音道,"这么说来,程双银是故意的?"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突然弹了弹手指,张嘴念出一个名字来:"赵悠。"
  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一道毫无起伏的淡漠嗓音:"属下在。"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
  "知道该怎么办了?"
  "属下明白。"
  "去吧。"
  徐情一挥手,外头就传来一阵沙沙的风声,并不见任何脚步声。
  林跃呆归呆,到底还是听出了些端倪,忙问:"你让赵悠去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去问问清楚,程双银那夜是不是故意叫给你听的。"
  "如果是的话……"
  "那就给他点教训。"
  "程公子不是坏人。"
  "我明白。"徐情揉了揉额角,轻轻叹气,"就算他坏到十恶不赦,我也绝不可能动手对付他。因为这世上若没有程双银,我就活不下去。"
  "咦?"
  徐情仍是叹气,视线遥遥的落在远处,哑声道:"那家伙就好像另一个我自己。当初我刚刚遭人背叛,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简直恨不得一死了之,却恰好遇上程双银。他那时的情况跟我一样,不,甚至比我更惨上几分。"
  林跃眼眸一转,猜测道:"程公子也曾遭人背叛?"
  "他从前感情用事,非但因此失去了亲人,还赔上一双眼睛。"
  "啊,"林跃吃了一惊,问,"程公子的眼睛是被他情人害成这样的?"
  徐情摇摇头,黑眸沉沉暗暗的,竟有几分诡异之色,轻轻的说:"是他自己亲手毁掉的。"
  "什么?"
  "他恨自己有眼无珠,误信仇敌,亲手把双眼挖了出来。"
  "……"林跃听得浑身发抖,背后泛起阵阵寒意。那程公子瞧起来斯文无害,说话更是和和气气的,怎么竟这么狠?
  徐情见他神色,忍不住笑了一下,连忙把人搂进怀中,道:"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没什么好怕的。后来我跟程双银相互扶持,在西域创立魔教,早已把大仇给报了。"
  "嗯。"林跃点头轻应,默默靠倒在徐情的胸口,听那怦怦的心跳声。他光是听完程双银的故事,就已觉得心惊肉跳了,不知徐情的故事,又是怎样?虽然不曾开口问过,却隐约能猜到一点。
  为了练成盖世神功而服下剧毒。
  短短十几年内,一手在西域创下魔教。
  手刃昔日的旧情人,报了大仇。
  这些事情说起来轻描淡写,实际却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
  林跃突然有些难过起来,怨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十年,无法在徐情最痛苦的时候保护他。同时又庆幸,虽然迟了些,但到底还是遇见了他。
  有机会握着他的手倾诉情意。
  有机会……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想着,果然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徐情秀丽的双眉。隔了一会儿,仍觉得不够,干脆往床头一坐,俯下身去亲吻他的额头。
  缠绵缱绻。
  柔情万千。
  第三十一章
  徐情可不知林跃的心思,只是被他这么亲着,就觉口干舌燥起来,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哑声道:"我身体尚未痊愈,你别胡闹。"
  林跃呆了呆,顿时面红耳赤。
  虽不敢再亲吻下去,却又舍不得离开徐情身边,便默默的在床头坐定了,直勾勾的盯住他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的,实在可爱。
  徐情心头一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隔一会儿,又去摸摸他的头发。手掌四处游走,就是不肯从他身上挪开。
  林跃被逗得笑起来,低头在徐情前额一撞,正正经经的说:"你身体还没好呢,快点睡觉。"
  "嗯。"徐情点头轻应,果然乖乖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情的身体康复得极快,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体内的毒也没再发作过。
  林跃不由得将那段神医夸了一遍又一遍。徐情刚开始还点头附和,后来吃起醋来,便干脆用吻堵住他的嘴。
  他们两人一面养伤,一面手牵着手将扬州城逛了个遍,从前的海誓山盟而今兑现,当真如梦一般。
  等到徐情的身体痊愈之后,林跃便偷偷跑去林府同他大哥道了别,然后跟着徐情回了西域。他们这一路上自然又是游山玩水,原本两个月的路程,硬是拖了三个月才走完。
  结果刚回魔教,徐情就被程双银请去喝茶了。
  数月不见,程双银仍是那斯文俊秀的模样,双眸上覆着黑布,唇边浅笑盈盈,一个人坐在桌边执棋沉吟。听见徐情进门的脚步声,也只微微一笑,抬头道:"教主别来无恙?"
  徐情走到桌边坐下了,自己动手斟了杯茶,反问道:"你气色差了许多,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闻言,程双银竟是神情一变,牢牢捏住手中的棋子,沉声道:"教主究竟对小悠说了什么,害他接连几个月不肯理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说了说……你某天晚上故意叫给林跃听的事情。"
  "原来如此。"程双银嘴角微微抽搐,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偏头笑道,"你明知小悠脸皮薄得很,却又故意命他来找我对质,难怪会惹得他闹别扭了。"
  "赵悠晓得你利用他干这种事,而且什么声音都给林跃听了去,不生气才怪。"徐情弯了弯嘴角,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虽然无法对视,但这么静静坐着,倒也有几分僵持不下的味道。
  最后还是徐情叹了叹气,先开口问道:"你很讨厌林跃?"
  "普通而已。"
  "为什么故意离间我们?"
  "因为他兴许会害死教主你啊。"
  "即使我喜欢他,你也要反对?"
  程双银静默片刻,忽然嗤的笑出了声来,道:"现在不会了。"
  "哎?"
  "他当初明明可以取你性命,却偏偏把匕首扎进了自己胸口,光凭这一点,我就不好意思再拆散你们了。"顿了顿,手中棋子终于落到了棋盘上,展颜轻笑,"因为一个笨一个蠢,实在是天生一对。"
  "程、双、银!"徐情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的名字来,眼神凌厉,模样骇人。
  可惜程双银什么也瞧不见。
  他依然浅浅微笑着,重新捻起一颗棋子来,道:"教主在扬州使得苦肉计真是不错。"
  "什么?"
  "我都听小悠说了,你明明多得是机会逃走,却故意给正道人士抓去折磨,弄得狼狈不堪,还差点废了一条胳膊。啧啧,林跃若知道真相,不知会怎么想?"
  徐情面容一僵,立刻威胁道:"什么也不准对他说!"
  程双银始终是那笑嘻嘻的模样,软软的应:"教主若不给些好处,恐怕封不住我的嘴。"
  "……"徐情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奈何怎样瞪眼睛,程双银都无动于衷,最后只得败下阵来,道,"赵悠对不对?我这就让他休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每天都得陪着我。"程双银慢条斯理的加一句,手中棋子又落在了棋盘上,笑容甜美,温柔动人。
  "随你高兴。"徐情摆了摆手,连茶也不喝了,飞快地站起身,掉头就走。
  他刚被程双银摆了一道,心中有气,但走到半路上想起林跃的时候,胸口竟不由自主的柔软起来,等到走回林跃暂住的厢房时,已经又是笑容满面了。
  "小跃。"推门而入,光是叫出这个名字来,心底便是一阵甜蜜。
  林跃等人等得百无聊赖,此刻见他回来,自然蹦蹦跳跳的扑了上去,问:"你去见过程公子了?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
  "喔,那我明天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徐情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一把将林跃抱进怀里,道:"打招呼可以,但他说出口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能信。"
  程双银那家伙狡猾得要命,难保不会使出什么手段来陷害他,嗯,有备无患。
  林跃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情觉得他这呆呆的模样万分可爱,不由得凑过头去亲了一口,然后牢牢握住他的手,挑眉而笑。因为体内剧毒已解的关系,徐情的面色不似从前那般苍白,但眉目间风情依旧,这么笑一笑,着实是妖娆万分。
  林跃瞧得呆了一下,胸口顿时怦怦乱跳,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起烫来,连面孔也红了大半。
  徐情便扯动嘴角,在他莹白如玉的耳垂上咬了一咬,低笑着问:"我说了要乖乖当你男宠的,如今人已送上门来了,你要不要?"
  第三十二章
  林跃本就已经面红耳热了,听完这句话后,更是双颊发烫,只顾牢牢抱住徐情不放。
  徐情便笑了笑,不再逗他,直接低头吻了过去。
  唇齿交缠。
  即使早已亲吻过千百遍,却还是因为这甜蜜的缠绵乱了呼吸。
  林跃喘了喘气,迷迷糊糊的任徐情吻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半搂半抱的拖到了床边。直到徐情动手脱他的衣服,才猛然回过神来,道:"外头天还亮着……"
  "无所谓。"
  "那个……赵悠……"
  "啊?"
  "他一直是守在门外的吧?会不会听见?"
  徐情听得呆了呆,一下笑出声来,宠溺的亲吻林跃的额头,道:"放心,他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说到不该这两个字的时候,徐情暧昧的眨眨眼睛,手掌一路下滑,轻轻握住了林跃胯间的□。
  林跃浑身一震,"啊"的叫出声来,手脚立刻变得软绵绵的,再无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徐情于是俯下身,故意用牙齿咬开他的衣带,一点点将他身上的衣裳解开来,但瞥见林跃胸口的伤痕时,目光却是一顿。
  明明不是伤在自己身上,心底却也会跟着泛疼。
  每看一次,便要多痛一回。
  徐情叹了叹气,目光如水一般,慢慢低头舔吻林跃胸口的伤痕,右手更是略微使劲,上下捋动,辗转揉捏。
  "啊……啊啊……"林跃低低叫出声来,仰了头,双眼失神的望住床顶,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徐情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空出来的左手牢牢扣住他的手指,柔声道,"我在这里。"
  说话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林跃脸上。
  林跃又闷闷叫了几声,黑眸里雾气蒙蒙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好乖。"徐情嫣然一笑,再次吻住他的唇,在那湿软的口腔里肆意索取,引逗着那灵巧的舌随自己纠缠。
  直吻到林跃喘不过气来了,才略略退开一些,同时抬高他的一条腿,让自己硬挺的□抵住了那柔软的□。
  下一瞬,炽热的硬物狠狠贯穿了林跃的身体。
  "呀……"林跃陡然瞪大眼睛,双手攀住徐情的肩膀,张嘴在他颈子上咬了一口。
  微微的疼痛反而刺激了徐情。他双眸沉沉暗暗的,眼底情潮涌动,双手扣住林跃的腰,在那湿热的甬道内一下下抽动起来。
  林跃此时早已神智不清,不由自主的分开双腿,随着徐情的动作起起伏伏,大口喘气,意乱情迷。
  徐情一面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面将唇凑至他耳边,低低的喃:"小跃,我喜欢你……"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真正似水柔情。
  林跃便在这低哑的嗓音中迷失了心神,双腿微微痉挛起来,挺腰射出了白浊的液体。而压在他身上的徐情亦是神色一凛,使劲□几下之后,在他体内宣泄了出来。
  ##########
  徐情为了林跃的关系,在外头耽搁了好几个月,教中事务多半荒废了。如今既然回了西域,自然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不过陪了林跃半个多月,便带着赵悠出门去了。
  林跃一个人到处闲逛,实在百无聊赖,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找程双银玩儿。
  程双银虽然对林跃无甚好感,见着他时,却始终是那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非但亲手泡了茶,还取出棋盘来同他下棋。
  林跃出身武林世家,对琴棋书画之类的并不精通,因而下几盘棋就输几盘棋,一路输到了傍晚时分。
  眼见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林跃逐渐心不在焉起来,频频转头朝窗外张望。
  程双银虽然瞧不见他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了然的笑笑,问:"在等教主回来?"
  "哎?"
  "放心,教主大人武功高强,出不了什么乱子。"偏了偏头,薄唇微微勾起,悠然浅笑,"何况有我家小悠在旁护着,更加不会遇上危险。"
  "啊……喔。"林跃点了点头,一阵脸红。
  真是奇怪。
  不过分离短短一日,怎么就思念起那个人来了?
  而且这相思之情如此明显,竟连一个盲眼之人也能瞧出来。
  林跃低头咳嗽几声,终于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转移话题道:"当初多谢程公子借我匕首。"
  "有什么好谢的?我可是存心害你呢。"
  "但若非出了这件事情,徐情也不会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程双银嗤笑一声,道:"那是因为你笨得厉害,竟然将刀子扎进了自己胸口。"
  闻言,林跃又脸红一下,问:"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不会伤害徐情?万一我当初一刀朝徐情刺过去,而他又不躲不闪……"
  "有什么关系?"程双银双手交叠着托住下巴,并不提那匕首被动过手脚的事情,只盈盈笑道,"反正死的人又不是我。"
  言语温和,神情自若。
  林跃却听得背后一寒,手指微微发抖。
  正惊讶间,忽听外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林跃心中一动,面上立刻扬起笑来,起身开了房门,一头扑进徐情怀中。
  "回来了?"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闲着无聊,跟程公子下了会儿棋。"
  "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呃……没有……"
  他们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另一边的程双银也站起身来,柔声唤道:"小悠。"
  话音刚落,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便从屋顶飘然跃下,快步走到程双银身边去,冷冷的说:"今日风大,你衣服穿太少了。"
  "没关系,"程双银手一伸,摸索着抓住赵悠的胳膊,笑嘻嘻的应,"你抱抱我就不冷啦。"
  赵悠窒了窒,毫无表情的面孔上掠过一抹暗红,但随即恢复如常,看看徐情他们,又望望程双银,终于伸展手臂,松松的将人搂进了怀里。
  "肚子饿不饿?"
  "有一点。"
  "今晚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全部都喜欢吃。不过最好有鱼香肉丝,葱爆虾仁……"
  说话间,两人已搂搂抱抱的转进了隔壁房间。
  林跃呆呆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一直红啊红,道:"这两人真是甜蜜。"
  徐情便在他颊边捏一把,笑:"有什么好嫉妒的?咱们又不会输给他们。"
  说着,牵了林跃的手往外面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之后,一路朝西边行去。
  那片树林在从前的大火中已经烧毁了,如今重新种上了一片竹林,再过去则是他们两人相遇的寒潭,以及……两间新造的木屋。
  林跃瞧得眼前一亮,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徐情则抓起他的手来亲了亲,道:"以后你就住这里,好不好?"
  "咦?这不是程公子住的地方吗?"
  "我拜托他让给你了。"
  "啊……"
  "如何?喜欢吗?"
  "嗯。"
  "太好了,这么一来,以后传言就成真了。"
  "什么传言?"
  "这地方……"徐情转而吻了吻林跃的脸颊,眨眼睛,眉目间尽是妖冶风情,"住着教主的男宠啊。"
  ~END~
  终于写完了
  因为最近比较忙的关系,这篇的速度慢了许多,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