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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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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浅 魇黄昏(下)》狐弄

月清浅 魇黄昏  作者:狐弄
作者:狐弄
番外一 寒烟
  番外一 寒烟
  
  寂寒烟出生便成了孤儿,因为他娘亲在生了他之后就死掉了,而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的爹是谁,更不要说长什么样子。
  
  一般这种半妖的孩子大多是妖魅惑了人类的女子所生,所以被当做是下贱之物来对待,不是被抛弃山野喂了野兽,便是卖给有钱的人家当稀罕物来豢养。
  
  寂寒烟算是其中比较命好的一个,他被抛弃在山野之中引来了狼群的窥视却因为他自身所带的妖气而令群狼不敢靠近,大哭了三天几乎力竭而死之时,一头刚刚丧了幼子的母狼鼓起勇气靠近到他的身边,用自己的奶水救活了他,并从此成了他的保护神。
  
  寂寒烟刚学会爬,并学会跟其他狼崽抢地盘的时候,便被偶入深山狩猎的少年纪韬发现了。纪韬觉得这个"小狼崽子"挺好玩的,便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府邸,不但给他起了名字,还找了厉害的人教寂寒烟习文练武,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寂寒烟对纪韬始终抱有感恩的心情,甚至曾想过要以一生报答纪韬的"教养之恩",当然这种想法直到他被沉挽救了之后才起了变化。
  
  寂寒烟对沉挽救他的事挺感激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纪韬的忠诚,所以当他被派到沉挽身边当暗桩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但是相处的久了,他就觉得沉挽这个人挺有趣的,不熟的时候他觉得沉挽满沉稳的,满聪明的;但是一旦他把你当朋友了,那可爱直白的小孩子性格便表露无遗,恨不得连偷吃点心这种事都要拉着你一起去做。
  
  寂寒烟觉得跟沉挽在一起的这几个月过的很开心,比他过去活的这二十多年都要开心,虽然沉挽做的许多事在他看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他却不会因此而讨厌沉挽,反而更想呆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也是因为这种心情,使得他不惜两次与高贵的仁主大人相对抗。
  
  其实寂寒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喜欢沉挽,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一直这么呆在沉挽的身边,一直陪着他……可惜,沉挽毕竟是仁主大人名义上的影君,而他所想的不过只是"非分"二字。
  
  寂寒烟对自己说,不要紧,就算只是陪着他也好。
  
  谁知,真正的影君回来了。
  
  寂寒烟听了之后首先想到的是沉挽会难过,他想要是沉挽难过,自己该好好的安慰他?还是只安静的陪他不说话……但是他没想到沉挽只是很冷静的要他陪他吃饭。
  
  沉挽不说话,寂寒烟也不说话,但是却忍不住看他。
  
  "你看什么呢?"沉挽抬头就瞧见寂寒烟在看着自己,于是将刚刚夹在筷子中的菜放在寂寒烟的碗里。"吃饭,看我做什么。"
  
  "那个……那人回来了,你……"寂寒烟低头吃饭,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难过么?"
  
  "那人?"沉挽举着筷子想了又想,才明白寂寒烟说的那人是近玄,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呢。"难过什么,毕竟我师兄才是正牌的影君啊,我不过就是代替而已。"
  
  "但是……"寂寒烟想说,但是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寒烟,"沉挽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接口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的,这里是属于师兄的地方。"然后他想了想问道:"寒烟,你想不想跟我去惑界?"
  
  寂寒烟没想到沉挽会要带他一起走,惊讶的同时心中充满了柔软的酸涩。
  
  他想跟沉挽一起走,现在的沉挽已经不是法界的影君,他可以不再顾忌他的身份,也可以不再压抑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他不能走,他还欠着纪韬的恩,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那样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对沉挽说:我报了恩,就去惑界找你。
  
  沉挽离开法界的那天,寂寒烟便从潇湘阁回到纪韬那里复命。
  
  "寒烟啊,你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尤其是非分之想这种事……"很明显的纪韬是知道寂寒烟在潇湘阁是如何作为的,所以这语气中告诫的意味甚重。
  
  "寒烟知道。"寂寒烟回答道,目光垂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了算了,虽然仁主大人没对你的作为发下什么不满,不过你以后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毕竟有些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纪韬对自己的这个心腹侍卫也还是有些重视的,否则以他八面玲珑的处事手腕,早已将寂寒烟捆上坤天宫受审了。
  
  "是,寒烟告退。"寂寒烟施礼退下。
  
  之后的日子过的平淡而无趣。寂寒烟每天依旧按照在潇湘阁的习惯,早上看书,下午练刀,只是早上看书的时候身边少了沉挽的唧唧歪歪,下午练刀之后也不会再看到睡眼朦胧的沉挽倚坐在门槛冲着他傻笑。
  
  寂寒烟有的时候挺想念跟沉挽一起喝酒的日子,便会自己弄上点酒啥的坐房顶上喝,偶尔还会拿出沉挽送他的佩环出来瞧瞧,瞧完了之后就觉得更加郁闷了。
  
  纪韬自他从潇湘阁回来便再也没派他出过任务,对他的事也是不管不问,就好像完全忘记有他这么一个下属似的。寂寒烟知道这是纪韬为了避嫌,才将他软禁了起来。只是他没办法报恩,就没办法提出离开的请求,所以只能呆在纪韬的府邸中一日一日的挨着。
  
  后来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空界为了抓一个魔和一个妖毁了两座两界桥的事,然后没过多久就是诡界冥王大婚的事。寂寒烟听了这个事后没露出啥反应,只是回去喝了一夜的酒,然后又拿出沉挽送他的佩环看了又看,发出了一声叹息。
  
  如果当初他跟着沉挽离开,那么现在站在沉挽身边的人会不会是他,还是说早在沉挽酒后吐真言喊出陆峥的名字的时候,自己便该断了这份没有结果的念头。
  
  非分之想,终究只是非分之想。
  
  那么撇去这非分之想,这一生是否还有可能再次跟在他的身边……
  
  -完-
  
  
作者有话要说:寒烟好久没出来了~~来来来,给大家露个面~
番外二 小狐狸的反攻计划
  之一
  
  早上醒来,小狐狸趴在他家老公的身上,欣赏他家老公睡梦中的俊脸,于是反攻的贼心顿起。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办过正经事了,但是色心贼胆这种东西似乎并不会因身体状况而有所收敛,何况他早已觊觎他家老公的身子很久了。
  
  今天一定要成功!小狐狸暗自发誓!!
  
  于是,在确定他家老公还没醒来的前提下——
  
  先来个轻轻的亲亲,他最喜欢他家老公的嘴唇了,虽然看起来薄薄的,颜色也是淡淡的,亲起来却非常的柔软,口感极好。
  
  再来个轻轻的摸摸,顺便脱掉碍事的衣服。他家老公的身材真好,肩宽腰细小腹平滑,看着养眼,摸起来舒心……真是让人越看越想流口水(喂)。
  
  小狐狸的爪子摸啊摸的,从胸口一直滑到他家老公的腰上,然后习惯性的抱住……哦,不对,这个时候怎么能浪费时间在抱腰上,反正腰什么时候都可以抱嘛,他家老公又不在意这个。于是爪子开始向下,刚要摸上他家老公的裤腰,便被一双手给按住了。
  
  "沉挽……"低沉的声音自小狐狸的脑袋顶上响起,小狐狸的额角立刻挂下了一条黑线,他明明是小心翼翼的动作嘛,怎么还是把他家老公弄醒了。
  
  失策啊失策……小狐狸心中叹息着,随后抬起头,用自认为最真诚的目光望着自己老公,可爱状道:"陆峥,你让我一次好不好?"
  
  "让你一次?"陆峥问。
  
  "你让我占一次上位好不好?"小狐狸继续可爱状道,然后眼睛睁大了三分,目光朦胧了七分,又加了十二分的电力。
  
  "你要在上面?"陆峥继续问道。
  
  小狐狸猛点头。
  
  "可以。"陆峥很好说话。
  
  结果……小狐狸没有吃到他家老公,虽然他在上面。
  
  事后陆峥说:沉挽,原来你喜欢骑乘啊。
  
  之二
  
  小狐狸坐在演武台旁的高台之上,陪着他家老公观看台下军士的操练。小狐狸其实对演武这种事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但是他喜欢看他老公出席演武时的那身行头,那紫金冠黑鳞甲穿戴在他家老公的身上真叫一个好看,把他家老公的英武气质完全衬托了出来,真是威风凛凛萧飒四方。
  
  小狐狸的眼珠子在他家老公的身上转来转去,心想着怎么才可以将这个冰做的美人吃进自己的肚子里……然后眼珠转了又转,一个主意上了心头。
  
  "陆峥,"小狐狸偷偷拉住他家老公的衣袖撒娇。"我也想下去玩玩。"
  
  陆峥看着他,想了一下才点头。
  
  小狐狸雀跃而下,心中一阵得意……嗯嗯,一会就在交手中假装受伤吧,他家老公历来疼他见他受伤了一定会心疼,然后他提出的要求就可以……小狐狸笑的实在是奸诈。
  
  跟小狐狸过招谁敢真的打啊,不过是摆摆样子给主上看,几招下来那与小狐狸对手的魔将脑门子上的冷汗就跟绕着诡界跑了一圈似的,旁观者甚觉可怜。
  
  小狐狸又对了几招后,忽然向后一跳,假装自己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歪就向台下摔了下去。小狐狸算计着自己如何摔下去才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假装受了伤,谁知人落下去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掉进了他老公的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峥责怪道。
  
  "没注意到嘛……"小狐狸假装惊魂未定,心中甚是懊恼,就差一点啊。
  
  被小狐狸这么一折腾,陆峥也没心情看演武了,于是抱着小狐狸直接回府。
  
  "陆峥陆峥,我不舒服……"小狐狸赖在自家老公怀中不出来,身子扭来扭去。
  
  "是不是刚才吓到了?"陆峥心疼小狐狸,于是直接抱小狐狸到床上。
  
  "陆峥,我心慌……"小狐狸眨眼装可怜。
  
  "那,我陪着你吧。"陆峥抱着小狐狸安抚道。
  
  "陆峥,我要安慰……"小狐狸眼中尽是水气,红润润的嘴唇微微撅起。
  
  "你要什么安慰?"陆峥问道,在小狐狸的嘴上香了一下。
  
  "你让我主动一次好不好?"小狐狸绕到了正题上。
  
  "你要在上面?"陆峥又问。
  
  "不一定,但是是主动的那一个。"小狐狸知道在上面也不见得是主动的那个。
  
  陆峥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小狐狸立刻收起一切伪装,将他家老公往床上一推,顺便拉上了屋内的帘帐。
  
  结果……小狐狸这次不但没吃到他家老公还累的半死。
  
  事后陆峥说:主动的那个也不一定就是攻。
  
  之三
  
  今天陆峥要在外面忙一整天。
  
  一大早起来,沉挽便开始执行他昨天晚上便在肚子里拟好的计划——他今天要做个既勤奋又乖巧的好宝宝,然后让他家老公高兴,他家老公一高兴就会答应他任何的要求,那么他就可以如愿的抱得美人身了,嘿嘿嘿嘿。
  
  于是小狐狸早上起来先收拾好房间,然后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吃了早饭后又去他家老公的书房认真的写了三十张鬼画符一般的字(这一点其实不能怪小狐狸,谁让诡界的文字看起来就像鬼画符)。
  
  吃了中饭小狐狸开始认真的读他家老公给他准备的四界通史之类的东西,看到下午又在院子里练习拳法,然后晚饭前带着家里的大白二黑三花等出门遛遛。(大白二黑三花都是小狐狸给陆峥屋子里的那些雷兽起的名字,因此陆峥决定以后他家要是有孩子,名字绝对不让小狐狸起。)
  
  吃过晚饭之后,陆峥终于回来了,小狐狸殷勤的帮他家老公脱袍子,又倒茶又按摩的……活脱脱的一个乖巧小媳妇。
  
  "陆峥陆峥,我今天有很乖哦。"小狐狸一边帮自家老公揉肩,一边开始请功。
  
  "哦?"陆峥不动声色的喝茶。
  
  小狐狸将今天在家的表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边说边偷看他家老公的表情,见他家老公似乎很满意,于是便将软绵绵的身子往他家老公的背上一靠,讨赏道:"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那你想要什么?"陆峥笑着问道。
  
  "什么都可以么?"小狐狸的眼中冒起了贼光。
  
  陆峥想了想答应了。
  
  "让我上你一次。"小狐狸这次没有转弯抹角,省得他家老公故意歪解他的意思。
  
  "嗯……好吧。"陆峥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了。
  
  小狐狸连声奸笑,把他家老公连拉带拽的拖上了床,捏着他家老公的下颌就吻了下去。
  
  结果……小狐狸再一次的失败了。
  
  事后陆峥说:沉挽,你又没说今天就要领奖。
  
  之四
  
  "陆峥!我今天决不放过你!!!!"小狐狸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几步就到了他家老公的面前。
  
  "哦?"陆峥正在看军情的折子,对小狐狸的大吼反应的有点慢。
  
  "我说我今天晚上就要领奖!!还有你要是敢再忽悠我,敢不认账,我就再也不理你,我就要回惑界去!!"小狐狸拍着桌子大叫,表情严肃之极。
  
  "今天晚上?"陆峥见小狐狸似乎真的有些怒了,便只好正色以对。
  
  "对,就是今天晚上。"小狐狸坚决道。
  
  "过了今天晚上便不可以了?"陆峥淡声问道。
  
  "对!过了今天晚上就不算数了!!"小狐狸更加坚决。
  
  陆峥低低的叹了口气,态度立刻缓和了下来,柔声道:"你别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
  
  "不过?"小狐狸追问道。
  
  "不过,这种事对我来说毕竟是第一次,你要先让我一次,然后我便让你……如何?"陆峥的态度极好。
  
  小狐狸想:以前一个晚上做个两三次还能睡半宿呢,就算自己让陆峥一次,自己还是有时间好好的……嘿嘿……于是,小狐狸欣然同意。
  
  结果……小狐狸半夜睡着了,累的。
  
  事后陆峥说:其实一次也可以时间很长的。
  
  之五
  
  "啊啊啊,长鸢啊!!!"小狐狸飞扑进刚刚进门的长鸢怀中哭的异常可怜。
  
  "啊……怎么了?"长鸢被小狐狸这动态这表情吓了一跳。
  
  "哇哇,陆峥他欺负我……"小狐狸继续小媳妇哭坟状。
  
  "哦?他怎么欺负你了?"爱好八卦事业的长鸢好奇道,陆峥对小狐狸的疼爱那是有目共睹的,真不知道这个欺负是怎么来的。
  
  "他欺骗我的感情……"每次答应让我上他,结果都食言……小狐狸继续哭哭啼啼,后面那句没好意思说出来。
  
  "吓!"长鸢心想,这个可够得上是四界的爆炸新闻了。
  
  "所以我要报复他!!"小狐狸怒火熊熊。
  
  "啊,你要爬墙?!"长鸢的思维转得比较快,跳跃了……
  
  "不,不是。"小狐狸黑线,这个长鸢啊……
  
  "那你要怎么报复他?"长鸢思维转回正常模式。
  
  "我要压倒他!!!"小狐狸豪气干云,然后可怜状拉了拉长鸢的衣角。"长鸢,看兄弟这么可怜,你就不准备拉兄弟一把?"
  
  晚上,小狐狸准备了一桌小酒小菜,并偷偷的将从长鸢那里拿来的药倒进酒壶里,然后拉着陆峥陪他喝酒。
  
  "你今天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陆峥看着小狐狸比以前殷勤百倍的替自己倒酒布菜,心中甚是疑惑。
  
  "嗯,我不小心摔坏了你书房里的那个什么瓶子。"小狐狸才不会给陆峥起疑心的机会,这一次他可是真真正正的有备而来。
  
  "哦,不要紧。"陆峥并没有多想,接过小狐狸倒来的酒喝下。
  
  不一会,小狐狸就发现他家老公的反应变得有些迟缓,原本白皙细致的肌肤已经多了几分红润,冰冷摄人的眼眸也仿佛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比平时多添了几分柔媚之色。小狐狸暗自咽了口口水,趁势将自家老公几欲软倒的身子搂进怀中,听着对方逐渐急促的喘息声,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这次终于要得手了……长鸢!!你就是我地救星啊!!!
  
  "沉挽,我觉得有些不对……你那酒里是不是……放什么东西了……"陆峥的头埋在小狐狸的怀里,每说几个字都要喘息一会,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折磨。
  
  "没什么啦,不过是一点迷药加一点催情的药嘛,不会伤了你的身子地……嘿嘿嘿嘿。"小狐狸用手摸着他家老公的身子,想着他家老公那冷傲俊美的脸蛋情动时妩媚的样子,而这低沉冷漠的声音则会在他的耳边难以压抑的呻吟喘息,就觉得自己心中那原本就不多的征服欲望完全被激发了出来,激动的连手指都开始发抖了。
  
  "你!"陆峥露出有些气恼的神情,但是很快便因为身体的强烈不适而败下阵来。"随便你怎么吧,只是……快一点。"
  
  "嘿嘿嘿嘿。"小狐狸见他家老公终于服软了,便也不再多等,万一让他家老公忍的时间长了伤了身子,可就是大大的不值得了。
  
  于是,脱衣服,上床,吹灯,拉帘子……
  
  (遥远的空界,长鸢的府邸传出一声大叫:"糟了,我忘记把迷药给小美人了!!!")
  
  结果……不用说了吧,小狐狸不但没吃到他家老公,反倒被他家老公借着药物之力好好的折腾了一个晚上,然后三天没下床。
  
  事后,长鸢再次去见陆峥。
  
  陆峥:上次的事做的不错^^
  
  长鸢:我没想帮你,我是真的忘记了- -|||||||
  
  陆峥:那你下次继续忘记好了^^
  
  长鸢:(狐狸小美人会恨死我的TT……)你就那么不想让狐狸小美人反攻一次?
  
  陆峥:也不是,不过……
  
  长鸢:哦??
  
  陆峥:我比较喜欢看他反攻不成的样子,很有乐趣^^
  
  长鸢:……(良久,长叹……狐狸小美人啊,不是兄弟无能,实在是你家老公太狡猾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纯属搞笑~~
25-1
  五年后 前仁主住所的门前。
  
  舒明献独自一人负手站立于紧闭的宫门前,面无表情的望着覆盖于匾额之上的黑色丧布,布上积落的灰尘和雨水的污迹早已掩盖了它所代表的肃穆和深沉的悲哀,只剩下萧瑟的寂寞在这初冬的暮色中黯然神伤。
  
  舒明献的师傅,也就是前仁主大人于两年前去世了。那时他正在空界与非攸商议联合对抗诡界的事宜,接到师傅病危的禀报便急冲冲的赶回探望,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师傅已经因病体沉重而多次陷入昏迷之中,只是他那时候公务繁忙并未放在心上,而将照顾师傅的事交给了近玄。
  
  也许不是因为公务的事才疏忽对师傅的照顾吧,在他的心里似乎一直在躲着什么……在师傅去世的前一年,他就发觉师傅有些奇怪的行为。
  
  比如,师傅会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里自言自语,但是听那语气又像是在跟谁聊天。而且还会将他与近玄认错,经常会很亲热的拉着近玄的手,讲过去的事情,还会指着他对近玄说"你不要相信他"、"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之类的奇怪言语,这令舒明献很尴尬……其实,舒明献知道那些话是师傅想对他说的,只是师傅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的徒弟。
  
  有些事情想来还是伤感的,师傅毕竟是他这一生最亲近的人,即使后来师傅的许多做法令他不能苟同,但是那并不会影响他对师傅的敬爱。然而从他即位仁主之责后不过短短三年半的时间,他这个曾经最亲近的人便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至今仍在心头萦绕不去的身影,只是……
  
  "晚间天气寒了,要多注意身体。"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一厚重温暖的斗篷便披在了他的肩上。
  
  "近玄,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与诡界开战了?"他没有回头却用略带迟疑的声音询问着身后的来人。
  
  "你在迟疑……因为沉挽的关系么?"近玄低声问道,放在他肩头的手指帮他将身上的披风弄的平整起来。"我以为在你的心里四界之主的位置更为重要呢……"
  
  四界之主,统帅万物……任何有野心的人都很难不觊觎这个令人心动的位置,舒明献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他却不认为仅凭自己法界的力量就可以得到其他三界的认同,尤其是那向来与之水火不容的诡界。
  
  诡界以强大的战力凌驾于其他三界之上,其次便是以人数众多国土面积广大著称的法界,空界和惑界历来是半隐世的状态存在着,所以不被重视。
  
  舒明献原本也没太将诡界放在眼里,毕竟千年和平将原本血腥的历史都掩盖在一片繁华之中,令人看不清什么叫做真实,而舒明献又是年轻气盛之人,骄傲的人眼中哪里容得下别人的存在。
  
  然而陆峥在空界的两番屠杀,两界桥前相会时那冰冷的一刀都无疑在宣誓着诡界的强悍,诡界的强大不仅在于魔族的善战,还在于他们有个更加嗜血善战的帝王。只这一项便让向来高傲的舒明献自愧不如,何况心中一直忘不掉的那人也投入了仇敌的怀抱,这也成了舒明献心中无法对人述说的一块心病。
  
  为此他难过过,借酒消愁过……但是当他酒醒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下的仇恨之火。
  
  他是高高在上的法界仁主,他不需要难过和后悔,所以失去的就要自己亲手夺回来。他要以四界之主的姿态出现在那人的面前,让那个直白的看不清现实的笨蛋知道谁才是他应该选择的人。
  
  "嗯,我不该迟疑。"舒明献轻轻拉住近玄的手,眼中尽是信任与坚定。"近玄,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你会与我一同进退吧?"
  
  "是的……我主。"近玄微微垂下头,语气依旧恭敬且顺从。
  
  诡界 南部将军府议事厅
  
  南部将军魅姬翻开诡界冥王刚刚递给她的南部军略部署以及资源配置图,在军资储备的那一张上仔细的看了看,又打开附带的类似表章一般的详细清单,忽然问道:"主上,这军资储备上的表格清单可是冥后大人的主意?"
  
  "嗯,他说这样比较浅显易懂。"陆峥不动声色的喝茶。
  
  婚后的头一年沉挽还是一副玩心很重的小孩子心性,陆峥对他宠爱有加倒也不管束他。等到沉挽实在无聊了便找到一些其他三界的史书来看却发现许多书上面都有记载关于陆峥的事。他对陆峥的事自然感兴趣,于是不断的找相关的史书来看,到后来则发展成霸占了陆峥的书房,每天钻进去看书打发时间。
  
  在这期间,陆峥发现了沉挽除了看书过目不忘的另一个才能,这小狐狸性子虽然很直,但是心很细,尤其对核查配给一类的细致工作特别有耐心,当然前提是他必须睡饱了。所以,陆峥便时常将一些军需配置方面的事情交给沉挽来做。
  
  "确实……"魅姬淡淡的应道,冷艳绝丽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冥后大人这'枕边风'吹的还是很有用的。"
  
  "魅姬,你也会说冷笑话。"陆峥不动声色的将差点喷出来的茶又咽了下去。
  
  "冥后大人接触诡界政务也有几年了,主上何不请他一起参与军事议政?"魅姬将配置图收好,忽然问道。
  
  "他不喜欢。"陆峥漠然道,其实这其中还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沉挽太辛苦。
  
  魅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心想:主上啊,舍不得就直说嘛。
  
  这时,厅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庞然大物奔将进来。"魅姬,魅姬……"那人才喊了两声,便发现坐在上位的陆峥,于是表情立刻变得扭捏了起来。"属下参,参见主上。"
  
  "免了。"陆峥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在场的两人,一个冷艳逼人面沉似水,一个魁梧壮硕面带扭捏,心想自己若继续再待下去,这魅姬大概还不要紧,恐怕恶赭这只壮熊就要先憋死了,算了算了还是不看戏了,回去瞧瞧自己那只小狐狸吧。
  
  于是,冥王大人轻咳一声,摆驾回府。只留下一对冤家在那里做无声的战争,一会儿你瞪我一眼,一会儿我委屈的看回你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先发一章新的吊吊胃口吧,这两天妖孽都是很晚才能回家,不一定有时间日更了~
先在这提前说一下了,嗯,算是请假吧~~呵呵~不过不要扣工资啊><
25-2
  陆峥回府先去书房,一进门便瞧见那人躺在门旁新安置的软榻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就那么翻开着毫不在意的压在肚子上,丝毫不怕压紧了睡着不舒服。伸手轻轻移开压在沉挽肚子上的书,陆峥将搭在软榻靠背上的外袍盖在沉挽的身上,虽然诡界的四季变化并不明显,但是就这么随意的躺着也会容易生病的。
  
  手指熟练的理顺沉挽睡乱了的红发,陆峥注视着情人睡着时的可爱表情,眼中的冰冷渐渐被几丝温柔所取代。
  
  这五年来,沉挽早已褪去了当初青涩稚嫩的模样,原本并不出众的容貌越发的艳丽起来。细长的眉斜挑入鬓,柔美中添了几分英气,暗红色的眼眸仿佛被水汽所侵染,半眯着的时候总是带着勾人心魂的朦胧媚意,再配上一张红润柔软时时带笑的唇,令人见了怕是想不动心都不行。
  
  "才几年就变得这般勾人了,我又怎么舍得带你出去给别人看。"陆峥低低的笑着,手指在沉挽白嫩滑腻的脸蛋上轻轻的抚摸着。
  
  "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的功劳。"沉挽忽然开口道,并顽皮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陆峥,眼中并没有初醒时的朦胧,很显然这小狐狸只是在装睡。
  
  上了小狐狸的当,陆峥倒也不恼,便拿了小狐狸的名言来用。"既然我的功劳这么大,可有什么奖励?"
  
  "有有,"沉挽坐起身,指了指身后桌案上摆放整齐的军需储备资料,以及魔族新进将领的详细资料。"那个,我已经弄完了,你自己看吧。"
  
  "不错不错,有进步。"陆峥走到桌前翻看了一下将领的资料,确实已经被整理的整齐明了,甚至有的上面还有特别的注释说明该人的特殊之处,果然沉挽对账目核对和资料整理方面很有天赋和耐心。
  
  "嘻嘻。"沉挽笑嘻嘻的趴在软榻的靠背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过,随后他又不解的问道:"陆峥,我看过魔族新进分配到各条黄泉道上的将领名单,为什么佰单将军的配将比其他两位将军的要少呢?"
  
  "因为他手下的将士不只是魔族一方,还有一部分是鬼族的将领。"陆峥回答道,并对小狐狸的细心感到满意。
  
  "鬼族?!"沉挽略显诧异,在他的认知里面陆峥是灭鬼族而立的诡界,而且以陆峥那性子估计就算对方不被他灭族也一定会被赶到诡界最偏远的角落自生自灭去了,怎么可能会任用为官?
  
  "鬼族毕竟曾是与人族交战万年的强大族群,怎么可能真的被灭族呢……"陆峥看出了沉挽的想法,轻叹一声说道:"当年我设计杀了鬼王,并迫降鬼族时也曾动过灭族的杀念,但是鬼族在诡界分布极广,人数众多……我怕斩草不除根会徒留祸患,便将大部分的鬼族迁往诡界的东部,与魔族区分开来。"
  
  "东部?……那么佰单将军他与鬼族是什么关系?"沉挽倒是不笨,那鬼族与魔族可是有仇的,陆峥肯定不会随便派一个魔族去管理那鬼族所在的东部,想必那东部将军佰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管理鬼族便是与那鬼族有所何渊源。
  
  "佰单就是鬼族现任的族长,被我杀掉的鬼王是他的父亲。"陆峥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一开口就让沉挽听的一惊。
  
  沉挽几步到了陆峥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道:"什么?!你说他是你仇人的儿子,那你还敢用他?"
  
  "为什么不敢?他若不肯为我所用,我又怎么会留他鬼族到今天。"陆峥淡淡一笑,将这等阴谋算计生杀予夺之事说的个轻描淡写。他还记得,当年那鬼族少年跪伏于自己脚下时,面上是何等的不甘与……悲伤。
  
  "那你就不怕他会背叛你么?毕竟你与他可是有杀父之仇。"沉挽不无担心的问道,身子软软的靠进陆峥的怀里。
  
  "如果一个人想要背叛你,就算你有恩于他也是一样会被背叛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被自己的仇人背叛,至少心里不会太痛苦。"陆峥搂紧了沉挽,刻意压低的声音让沉挽在初听到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即使重生,即使经过千万年时间的洗刷依然抹不去背叛的记忆,世人皆说诡界冥王嗜血好杀、冷漠无情,又有几人知道那冷漠无情是因何而来,嗜血好杀又是源于怎样一种痛苦的记忆。
  
  "陆峥……"沉挽轻轻的唤着情人的名字,伸出双手紧紧的环住了陆峥的身体。"过去的事情就忘记吧……不过,你要记得,你的身边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知道。"陆峥托起沉挽的下颌轻轻的吻着他的唇,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随后取出一封信交给沉挽,并说道:"这是你师尊派人送来的。"
  
  "哎,给我的?"沉挽接过信打开一看,笑道:"我师尊竟然送请柬过来,不会是他这棵老树要开新花了吧。"
  
  "又不是喜帖。"陆峥无奈笑道,心想这小没正经的连他师尊的玩笑都开,不过想来也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师傅出什么徒弟。
  
  "啊……原来是师尊要过寿辰了,奇怪,他都多少年没办过寿辰宴,不会是最近手头紧了,想骗点钱花花吧。"沉挽看着请柬上只写了陆峥的名字,不满的撅了撅嘴。"竟然不写我的名字,不去不去……"
  
  "当然没有你的名字,你哪个时候见到师傅过寿还要专门请自己徒弟的。"陆峥觉得自家这小狐狸的想法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搂着又亲了一口。
  
  "反正他不写我的名字,我就不给他贺礼……嗯,当年他把我和师兄卖了个好价钱,我还没向他要钱呢,这次绝对不给他买礼物!!"沉挽一提到钱的问题上,当真是铁公鸡转世,琉璃猫附身。
  
  唉,难怪沉挽在整理账务方面的能力那么的出色,恐怕跟他这间歇性的财迷个性分不开吧……有钱程度仅次于法界小仁主的诡界老魔头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番。
  
  深夜 东部将军府邸
  
  东部将军佰单正站在书房的桌案旁,对面的墙上悬挂着象征着鬼族神灵的图腾挂像。望着那对于鬼族来说最神圣的神灵图腾,他却只是神色漠然,鬼族曾有的辉煌早随着千年前的那最终一战烟消云散,活下来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过是在卑微的屈服中苟延残喘。
  
  紧闭的房门微响了一声,一条黑色的人影便从那开启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并随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族长大人。"那人单膝跪于地上,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呈给佰单。
  
  佰单没有言语,接过信打开来看了看,便将其放在烛火上燃着。看着信纸逐渐在火焰中消失,佰单平静的眼神忽然一颤,但是很快他便掩饰住了神色的变化,只是冷冷的对那人说:"这事我答应了……不过时间需再定。"
  
  那人立刻应了,躬身施礼,转身便出了书房,一来一去悄无声息。
  
  目光转向桌案上放着的一把造型古朴的黑色匕首,佰单的心中忽然对那记忆中的美好过往甚是怀念,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不甚懂事的孩童,而陆峥则是鬼族最强悍的战神,他的父王曾经拉着他的手站在高高的神台上问他想要什么人做他的老师,年幼的他当时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居于众鬼族之首的陆峥。
  
  "我要做像他一样的人,我的老师也只能是他。"那一刻,稚嫩的童音在神台上响起,同时也让他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然而,纷争鹊起,狼烟肆虐,往事不堪回首。
  
  曾经敬仰的,想要超越的人如今却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恐怕他究其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得到那人真正的信任,何况……佰单的目光重新转向墙上的鬼族图腾,战败的耻辱即使压抑了千年仍无法得到平息,只要稍稍被触动便会在血液中逐渐燃烧沸腾起来,然后痛不欲生。
  
  "老师……陆峥,你给与鬼族的耻辱我一定会加倍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就多一点吧~
26-1
  对于去惑界的事,沉挽其实并不太赞同,现在各界表面上是一团和气,背地里都在为备战做着小动作。他师尊过寿,肯定不会单独请他们诡界一家,万一在惑界跟其他两界不对眼的人碰上了怎么办?按理说惑界属于中立地带,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界主在惑界的地盘上明着生事,但是很难说不会在暗地里做些什么。
  
  陆峥闻此言只是淡淡一笑,说沉挽有些多虑了,便是有那不长眼的暗地里生事又如何,正巧没借口开战呢。何况真要是在惑界的地盘上动起手来,搞不好还可以引出那一直闭关不出的惑界幻王,说起来他也有千多年没见那人了。
  
  沉挽依旧是不放心,只是又说不过陆峥,他心里也明白,若真是一对一的动起手来,这四界之中恐怕还没有人是陆峥的对手,但是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陆峥见沉挽撅嘴不言语,知道这小狐狸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便哄着说那就带着恶赭一起去吧,他是西部将军,有个什么事情也方便调度西部驻军接应。
  
  沉挽想想便同意了,毕竟自己师尊的寿辰不去不好,而陆峥说这一次其他两界也会派人去贺寿,明着贺寿,暗地里也是想要拉拢惑界。据说法空两界在暗地里已经联合了,如果再连惑界也被拉拢过去,那么诡界就会被完全的孤立,这形势可就危机了。
  
  "如果惑界支持了法界,我们该怎么办?"沉挽准备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既不想诡界被孤立,也不想惑界卷进四界之争,但是世上没有那么完美的事。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陆峥问道,并合上了手中看了一半的书。
  
  "我不知道,我会觉得很麻烦。"沉挽头痛的敲了敲额角。
  
  陆峥轻笑,将书本放在沉挽的面前,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着上面毫无关系的几处词语给沉挽看——隐忍不发,查其弱点——攻其不备,各个击破。
  
  沉挽抬头看了陆峥一眼,赞叹了一句:"算你狠!"
  
  "过奖,不过……有些事终究是人算计不到的,所以还是随机应变的好。"陆峥坐到沉挽的身边,拿起茶壶似要倒茶,却又停住了动作,神色间骤然阴冷。
  
  沉挽瞧了他一会,觉得他这动作挺累的,便忍不住问道:"又想到什么了,走神走的这么厉害?"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陆峥轻叹了一声,又将茶壶放了下来,然后问沉挽:"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打住,别说那不吉利的。"沉挽翻了个白眼,然后故作深沉的说:"虽然说深谋远虑可以防患于未然,但是还未开战便先言败,可是会影响士气的。"
  
  "有理,"陆峥笑着捏住小狐狸的鼻子,"娘子,夫君受教了。"
  
  "唔要叫唔良子……"没鼻子小狐狸抗议道。
  
  法界 潇湘阁
  
  近玄将写好的字条封在一截细小的竹管内,又拿了软蜡封住了竹管,然后在蜡封的表面施加了特殊的法咒,如此一来除非是懂得这咒语解法的人亲自来解开蜡封,否则就算是将这竹管敲碎也无法得到里面的内容。
  
  封好封口后,近玄又小心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将那竹管交给了一直在旁等候的一个人。这人从近玄开始写字条的时候便一直候在一旁,但是若你没有特别留心他的话,便完全不会注意到屋子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人将竹管信收好便立刻退了出去,这期间没有与近玄做任何的交谈。
  
  "近玄!"舒明献从微敞着的门外闯了进来,表情略显焦急。"我也要去惑界!"
  
  "嗯?"近玄用略显困惑的目光注视着急冲冲而来的舒明献,语气温顺而恭敬。"昨日不是商议过由我代您去惑界为师尊贺寿么?"
  
  "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舒明献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因为心情过于激动而变得急速的心跳,故作平静的说道:"你毕竟是我的影君,你师尊的寿辰我理当亲自前去……何况,此事还关系着我们能否顺利与惑界联合……"
  
  "如此……主上先将政务交托于纪韬代理可好?"近玄并没有对舒明献的要求提出反对,他早就知道舒明献一定会跟他去惑界的,因为师尊的寿诞,那个嫁去诡界的小笨蛋也要回来参加的……想到这,近玄在心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已经交代了,嗯……"舒明献说了半句,又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躁了,若是被近玄看出自己的想法,恐怕会惹得对方不高兴,虽然近玄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什么。于是,连忙拉着近玄的手说道:"最近总是忙着,也没时间好好陪你,今晚你跟我回坤天宫吧?"
  
  "今晚,恐怕……"近玄为难的看了一眼堆积在桌案上还未处理的折子。
  
  "我说今晚就今晚,你也别忙了,现在就跟我回坤天宫。"见近玄并没有依往常般的顺从答应,舒明献忽然觉得很是新鲜,这让他想起了一直与他对着干的沉挽,于是心情大好的他也不管那案子上的事物有多紧急,拉了近玄便往外走。
  
  "是。"近玄应着,眼中难掩无奈,只是走在前面的舒明献并没有看到。
  
  惑界
  
  对于诡界的夫妻俩个,这惑界熟的就跟进了自己家的后花园,两人都没从崆鸣山山下的正门进入,直接在半山腰上打开了黄泉道。嘱咐过恶赭随时注意惑界方面的动静以便应对,沉挽便扯着陆峥上了山。
  
  说是上山贺寿,但是看两人的脚步也不甚着急,毕竟五年没有回来了,沉挽对崆鸣山风景的思念明显比对他师尊要多的多,一路上看看这边,瞧瞧那边,跟游山玩水似的,直磨蹭了两三个时辰才进了山上的正门。
  
  抓了个小师弟询问师尊所在,得知正在正厅招待法、空两界的贵客。沉挽对陆峥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不动声色的从侧门逛进后厅去了。
  
  "真是,躲着躲着门口堵着,我还以为那两界的'贵人'早该来了呢,怎么也是今天才到,真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沉挽郁闷极了,走着还忍不住嘟囔几句。
  
  "你若不喜欢,我们就先回去,过几日再来?"陆峥对小狐狸历来是一个字"宠",又哪看得了他这般不高兴。
  
  "别那么麻烦了,我们不见他们就好,我师尊在正厅招待他们,我在二厅专门招待你。"沉挽嘿嘿一笑,伸爪子抓住了陆峥的手腕。
  
  沉挽所说的"二厅"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于是,陆峥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明媚的阳光,犹豫着说:"这天还早着呢,不方便吧。"
  
  "我自己的房间有什么不方便?"沉挽撅着嘴,用妩媚的小眼神勾呀勾的,就差没加上一句"来嘛,来嘛"。
  
  "好吧,既然娘子你这么主动……"陆峥淡笑,见周围无人便揽住小狐狸的腰。
  
  "都说不要叫我娘子了。"沉挽继续撅嘴,不过这一次却是昂着头的,那意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不过,还没等陆峥吻上他那撅着的小嘴,这好事便被一群闻讯赶来的师弟师妹给打断了。
  
  沉挽在崆鸣山的时候代替他师尊教导师弟师妹们修习拳法,所以跟师弟妹们的关系混的那叫一个铁。他跟陆峥去了诡界一走就是五年,师弟妹们听说他回来了又哪可能放过他,便一传二,二传四的聚在了一起来看望他。
  
  我就说不方便吧……看着被一群面带喜色的小妖围在中间郁闷的想要撞墙却又不得不保持笑容的小狐狸,陆峥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咩……妖孽更新缓慢ING~
26-2
  傍晚的时候,惑界师尊派人来请陆峥,沉挽不喜欢那些走形式的礼仪规矩,便留下陪着师弟师妹们一起吃晚饭。这群小狼崽子原本因陆峥在场还收敛着许多,这师兄的夫君一离开,便各个现了原型,一个接着一个的给沉挽敬酒,饶是沉挽的酒量不错,也差一点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师弟妹们灌到桌子下面去。
  
  "唉,这帮孩子可真是要命。"沉挽借着去茅房的机会终于从屋子里逃了出来,不过到了外面一见风这酒劲就上了头,歪歪扭扭的走到后院的山亭旁便再也撑不住了,寻了那亭子的栏杆便依了上去。
  
  山亭的一侧是花圃,另一侧是一片小池,小池之上有浮桥与之相连。那浮桥说是浮桥其实是由一排巨大的盘型莲叶组成,周围又有多只莲花立于桥畔,当真是"花为栏杆叶为桥"。池中莲花朵朵,却不是睡莲,即使到了夜间也开放的盎然,花间的水露在明亮的月色映衬下犹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柔软的花瓣上泛着点点华光。
  
  "良辰美景奈何天啊……"沉挽倚着亭柱栏杆,醉眼斜睨着只有在夜晚才可以看到的静怡美景,唇旁露出一抹略带妩媚的甜笑。"陆峥啊陆峥,你我真若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倒不如就舍了那身外的名利,扰人的富贵……随我入那山间,寻那幽静安逸去吧。"
  
  "唔……"沉挽才美妙了一会便觉得那酒劲又上来了,轻轻抚着翻腾不已的肠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果然是喝多了,还是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吧。"
  
  舒明献的好心情在看到陆峥走进前厅时便烟消云散了,偏偏陆峥进门后只与惑界师尊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完全将法界和空界的来人当成了空气。一时间正厅内的气氛压抑的几乎要掉出冰碴来,只苦了身为主角的惑界师尊,当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将这三方的别扭关系给掰直了。
  
  舒明献瞧了瞧独身一人的陆峥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近玄,才恍然觉出似乎少来了什么人。这次四界齐聚崆鸣山虽说是为私人祝寿,但也算是个半正式的四界高层聚会,沉挽既是惑界师尊的徒弟,又是诡界的冥后之位,怎么可能不来参加呢,除非是……他也曾听近玄说过沉挽盗取引魂珠之事,想来陆峥再怎么喜欢沉挽也无法心无隔阂吧。
  
  于是,舒明献对陆峥的第一句话便是:"据说冥王与冥后夫妻恩爱,怎么只有冥王大人一人前来呢?莫不是……传言言不符实?"语气中总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陆峥冷笑,用词倒是难得的亲近。"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待不待见的人他历来是眼不见为净。"只是这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哼……舒明献瞪了对方一眼,却无言反驳。沉挽曾与他做代理影君之事四界皆知,所以陆峥这句话中的暗意便是傻子也能听的出来。
  
  忽觉有人在轻轻的拉扯他的衣袖,舒明献转头一看却见近玄在向他微微的摇头,那意思就是在告诫他不要在这里与陆峥起争执。舒明献吃过陆峥的亏,这一次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如果真跟陆峥动起手来,吃亏的定然是自己,只是这心里实在是窝火,便甩脱了近玄拉扯着的衣袖,借个理由出了正厅。
  
  谁知出来走了一会他便后悔了,因为他是第一次来崆鸣山,出来的时候又没带个人跟随,于是很不小心的在这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错综复杂的庭院中迷了路。依照舒大仁主的脾气秉性,找人问路这种丢脸的事他是不屑于去做的,何况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随便出来瞎逛悠,就算他想遇到个人都不太容易。
  
  其实按照白日里的记忆,正厅应该是在正南方的位置,不过舒明献一想到回去便又看到陆峥那张冷漠的脸,那看似冰冷实则暗藏嘲讽的眼神简直就是故意在向他挑衅,惹得他恼怒不已,恨不得不顾身份环境当场就跟陆峥开战。
  
  "那个混蛋!"舒明献一拳打在身旁的树身上,惊飞了一只躲在树上休息的夜鸟。然后他便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以及那句慵懒至极的"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嗯?花墙的那边似乎有人……舒明献有些好奇,这崆鸣山上的妖怪们还满有情调的,这么个晚上还跑出来赏月么?而且那人的声音实在是有些熟悉啊,他在惑界认识的人不多,怎么可能会听到熟悉的声音……想到这舒明献心中一动,不会是他吧。
  
  缓步走到花墙月门的阴影下,舒明献看见了月光下那依在山亭栏杆上的身影,双眼不禁慢慢的睁大。五年不见,那人的个子已经比之前高了许多,但是身型仍是略显单薄,被一袭朴素的白袍裹了个紧致,凸显出柔圆的肩头和细瘦的腰肢。那艳丽如血的红发仍如当初般半梳半散着,只用发钗随意挽好,只是披散下来的部分却短了许多,只及那人肩背的一半。
  
  舒明献知道那头发的事,所以在看到的时候也是难免心中一痛。若不是为了得到引魂珠,当年他又怎么舍得伤了他。
  
  肌肤白皙犹如当年,只是初见时那毫不出众的浅淡眉眼如今却好像被人用瑰丽的色彩重新描画了一遍,变得鲜艳而精致,再配上唇畔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虽然那人一直闭着眼睛在享受那撩人的妩媚月色,但是舒明献却觉得那人若是将眼睁开,恐怕连月色都要失了光彩。
  
  沉挽……舒明献低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刚想抬脚向那人走去,却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那人雪白前额上的紫色火焰。
  
  那是那人身为诡界冥后的身份象征……
  
  舒明献盯着那紫色的魔痕,只觉得心里火烧一样的痛。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的那人,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远隔千里。那本该属于他的人爱上了别人,并为了那个人变得如此的美丽,而对他却连见都不愿再见上一面。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放他离开,即使那人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又有何妨……对,他就应该像当初对待近玄一样,断了他想要离开的翅膀。妖法高强的近玄又如何,当年那般的不甘愿现在不也回到了他的身边?若不是有那诡界的陆峥碍事,难道他还得不到这个小小的狐狸精。
  
  沉挽啊沉挽,我舒明献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沉挽正在闭目养神,脑子被酒气熏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本来想等陆峥来找他,后来又觉得陆峥恐怕不会很快回来,便想先回去,谁知这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正迷糊着,便忽然感到有一双手从身后摸上了他的腰,随后身子也被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那人低声问道。
  
  "嗯?!"沉挽迷迷糊糊的没有睁开眼睛,反而将一双手缠上了那人的肩膀,因为那人身上的气息是他所熟悉的。"你回来了,唔……"
  
  陆峥瞧着怀中快醉成一滩泥的小狐狸,忍不住挑了挑英挺的眉,说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嗯……不多,一人三碗。"沉挽赖在陆峥的怀里,笑嘻嘻的说道,只是舌头有些不好用。
  
  "嗯,不错,再来半坛子,你这醉狐狸算是腌好了。"陆峥无奈道,抱着沉挽坐在山亭内的石凳上,将沉挽倚在栏杆时被弄皱的衣服重新拉好。
  
  "那你要不要尝尝味道哦?"小狐狸眯着一双勾魂醉眼,伸手捧住陆峥的脸"叭"的亲上了一口,然后露出一副白痴的表情。"啊……当初我们在月下喝酒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一个美人放在我身边百十来年竟然没有被人拐走,难道是老天爷便宜我的?"
  
  "喂……沉挽,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吧?"陆峥去拉小狐狸的爪子,眼神却不经意的往墙边的月门处扫了一眼。虽然小狐狸喝醉的媚态欣赏起来是非常的赏心悦目,不过他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分享。
  
  "不要,这里月色好……"沉挽喝醉了就喜欢缠陆峥,而且缠的陆峥一点脾气都没有。"你知道么,我那时候就在想:好吧,既然老天爷要便宜我,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又搂着陆峥亲了几下,并且那小爪子的下一个动作就是……
  
  陆峥的反应很快,沉挽的手还没摸上他的领口便被他一把抓住反背在身后,然后空出一只手扶住沉挽的后脑,在小狐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唇堵住了小狐狸那张红软软的小嘴。当然在亲上之后,他还没忘记向花墙月门的方向投去了冰冷的一眼。
  
  小狐狸立刻便老实了下来,趴在陆峥的怀里亲啊亲的,并在适当的时候伸出小舌头纠缠住陆峥,绵绵连连的没完没了,完全不知这个地方除他们两个之外还有看热闹的人。
  
27-1
  舒明献一脸阴沉的推门进屋,跟随在身后的近玄虽然沉默不语,但是眼神中却带着嘲笑的意味。近玄找到舒明献的时候正瞧见陆峥抱着沉挽离开,先看那两人之间的亲密动作再瞧了舒明献那僵硬的脸色,近玄便知道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对于这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舒大仁主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好的。
  
  舒明献一想到沉挽坐在陆峥怀里撒娇的模样,便觉得肚子里起了一把邪火,而近玄又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温柔模样,让他想发火都没个理由,于是这火气只能憋在肚子里闷着无处发泄。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本想冷静一下心神,但是之前所见的情景就像故意与他找茬似的,总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近玄,那事你最近办的怎么样了?"冷静不下,便想找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
  
  "回主上,那事已有眉目,只是还需静待时机。"近玄忙走到近前低声道。
  
  "还要等?!"舒明献的声音立刻高了起来,心中的邪火借着不满的情绪一起发泄出来。"现在我们两界联合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么一个人?你就那么怕他,他就算是修罗魔神转世,又能杀个多少人!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扛过千军万马!!"
  
  "主上,陆峥并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我们若想要算计于他也要防着被他算计去。"近玄连忙解释道,若不是这一次有了一个可以封锁陆峥退路的帮手,就算是法、空、惑三界联盟他也不会轻易去动那诡界的陆峥。见舒明献依旧有些气愤不平,近玄知他这是在借口发泄之前所受的怨气,便缓和下声音说道:"主上可知当年陆峥讨伐鬼族之事?"
  
  "不就是他带着魔族打赢了鬼族么……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能带兵打仗也不代表他就成了神仙。"舒明献面有不满,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陆峥,偏偏沉挽爱上了陆峥,而近玄提起陆峥来也是敬畏三分。
  
  "主上有所不知,陆峥确实带着魔族攻打鬼族,不过真正杀鬼王逼降鬼族却都是他一人所为。"近玄心想若不是被他知道了这个内幕而借故推迟,恐怕几年前舒明献便要对诡界开战了,其结果很可能是惨败。
  
  "怎么可能……"舒明献的火气被近玄这一句话便给压没了。
  
  "主上,这种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近玄见舒明献冷静了下来,便轻轻牵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你何必太过着急?"
  
  "可是……"舒明献听近玄这么一说表情缓和了许多,只是想到沉挽与陆峥那般亲密的样子,真怕再迟些时候,连那小小狐狸都能生出来了几窝。
  
  明献啊明献,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强也没用。可惜你终究是看不懂这一切,你就好好的做梦吧……近玄在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平静如常,并开口说道:"主上,还是谈谈关于惑界的事吧,听我师尊的意思……"
  
  窗外,天空的明月被一片薄云所阻挡,失去了原有的光华。渐起的夜风也将屋内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完全掩盖了过去,只剩下如群魔乱舞一般的树影在无声的跳跃扭动着。
  
  陆峥一晚上没睡,前半夜被酒醉的沉挽缠住折腾,后半夜诡界又来了紧急公文需要他批示,直忙到了早上才休息,可是还没睡上两个时辰又被沉挽给摇醒了。睁开眼正和小狐狸那双原本细长现在瞪得溜圆的红眼睛看了个对眼,于是脑子里的那点睡意就全没了。
  
  "陆峥,你昨天见到我师兄了?他和那个麻烦的小仁主一起来的?"沉挽的红眼珠瞪起来还是蛮有气势的。
  
  "嗯。"陆峥不明白沉挽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沉挽趴在陆峥的身上开始耍赖。
  
  你昨天醉的跟烂泥似的扶都扶不起来,我就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陆峥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趴在身上的沉挽拉起来塞进被子里卷成了春卷,他则准备继续补眠。不过想了想,他又将沉挽从被子里扒了出来,问道:"你怎么一大早就问这个,出什么事了?"
  
  "唉,说来话长啊……"沉挽忽然脸红了起来,低下头钻回被子里。
  
  "简略说。"陆峥又把沉挽扒了出来。
  
  原来沉挽昨天喝酒喝多了,晚上又缠着陆峥折腾了半宿,到了早上肚子里的食物早就消化空了,直觉得这肠胃饿得火烧火燎的痛。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在桌子上摸来茶壶就灌了半壶凉茶进肚,谁知这一下子反倒觉得更饿了,于是只得强打起精神准备摸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说来也巧,沉挽摸去厨房找吃的,半路上竟然碰到了舒明献。五年不见舒明献倒是比当初刚即位的时候略显成熟,不过那高傲冷漠的眼神却没有什么改变,而且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阴霾。
  
  沉挽本着"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虽然现在立场不同,但是礼貌还是应该有的"的原则,主动与舒明献打了声招呼,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连个声都没吭。
  
  这人是怎么了,难道是睡觉的时候被我师兄踹下了床?怎么一脸的晦气……沉挽虽然还有点宿醉的头晕,但是心里却很是清明,想的还挺多。不过既然对方不准备搭理自己,沉挽也没那好心情给对方好脸色,于是决定继续自己寻找食物的目的。
  
  "你……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没想到沉挽一转身,舒明献却忽然开口了。
  
  沉挽回头看了舒明献一眼,心想:我饿的快吐了,脸色好才怪。不过这一想到吐,胃里的凉茶便又翻腾了起来,沉挽努力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就吐了。沉挽蹲在地上吐出了肚子里的水又干呕了半天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于是再抬起头看舒明献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比自己的还难看。
  
  "看什么看……"沉挽心中很是不满,他吐的那么辛苦,这个人却一脸阴沉的杵在这里看他的热闹。
  
  "你……"舒明献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抓沉挽的手腕。
  
  "你干什么?!"沉挽连忙后退躲开了舒明献。
  
  "我要查查你的脉象。"舒明献的语气有些急躁,不过再次伸手的时候又被沉挽躲开了。
  
  "查什么脉象……"沉挽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于是连舌头都有些不好使了。"你,你,你……"
  
  "你吐的那么厉害,我不过是想看你是不是……"舒明献的话说到一半,脸色更加难看,那眼中的阴狠之色瞧得沉挽心中一惊。"哼,你倒真是爱他啊。"
  
  "是不是与你何干,爱与不爱又要你管。"沉挽最不喜欢舒明献说话的这种语气,所以他的语气也难听了起来。
  
  "与我无关……好个与我无关,当初我师傅说你跟诡界不干不净,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才从法界离开便与那惑界的魔头混在了一起……你倒是风光了,在我法界当不成影君倒在诡界做了冥后,真对得起你这狐狸精的本性。"舒明献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难听的话不假思索便砸了出去,只是这话说完以后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沉挽一声不响的听他说,原本有些惊愕的表情渐渐的平静下来,然后连妩媚的眼都蒙上了一层寒意。"我本也不曾想做你法界的影君,当初也不过是代替师兄,所以你我之间毫无关系可言。"
  
  "沉挽,我……"舒明献似想解释什么,却被沉挽给打断了。
  
  "既然你认为我当初离开法界的事让你困扰了,我可以道歉……不过,我与陆峥乃是真心,做了诡界的冥后也不过是想与他在一起,"沉挽说着,故意用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甚至可以为他生下孩子。"
  
  听了沉挽的话,舒明献的脸色一片惨白,只是沉挽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丢下一句"失陪"便转身离开了。
  
  沉挽讲完之前发生的事,便发现陆峥一声不吭的盯着他的肚子,于是好不容易恢复白皙的脸蛋又烧了起来,抓起被子就往陆峥的脸上蒙,嘴里还嚷着:"你看什么看!又不是真的怀上了,我那是饿的!!"
  
  陆峥知道沉挽说的是事实,不过看小狐狸一脸气恼的抓狂模样还真是有趣呐。于是拉着沉挽的手笑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可是记住了,到时候可要兑现啊。"
  
  "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沉挽立刻开始装糊涂,然后迅速钻进被子里。
  
  陆峥笑了一下,也不准备继续欺负他,便也想随着一起睡下,谁知沉挽却又忽然坐了起来,一字一句一本正经的说:"我忘记了……我还没找到吃的东西呢……"
  
27-2
  终于用过了早饭,两个人商议了一下,陆峥准备去见沉挽他师尊顺便试探一下惑界师尊对于惑界立场问题的看法。沉挽则比较无聊了,闲闲的逛去后山找他的那几个哥们。说起来有些事还真是凑巧,要不是青狼金雕他们几个不在,沉挽又是百无聊赖的忽然想到去后山的小溪里抓鱼,恐怕有些事的结果就会走向不同的一面。
  
  沉挽蹲在溪边用竹竿戳鱼,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并不大还模模糊糊的,不过以沉挽的耳力至少能听出说话的人是两个,其中的一个还特别的熟悉。沉挽历来好奇心重,于是纵身上树并隐身于枝叶间,远远的向声音飘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似有两人自不远处缓缓行来,其中一人蓝发飘扬,沉挽即使不仔细看也知道那人是谁,所以他好奇的是另一个。另一人颇为诡秘,沉挽努力看了那人许久都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因为那人的身影完全被一团黑气所掩盖,朦朦胧胧的倒有些像是半夜里出来吓人的鬼影子。
  
  沉挽心中暗自奇怪,见两人说话时仍很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便猜想这两人一定是在谈论着什么机密的事,不过那两人只行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位置距离沉挽藏身的数目仍旧有些个距离。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听的不慎真切。不过,令沉挽更觉得奇怪的是,那个一直看不清样貌的人的声音,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听到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鬼鬼祟祟,绝非善类。"沉挽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只模模糊糊的分辨出"黄泉道"等几个词,不由得有些恼怒,殊不知他自己现在趴在树上偷听的样子更不像好人。
  
  不过,那人与他师兄提起黄泉道什么的,莫非那人是来自诡界的?诡界的人怎么跟他师兄搞在一起了,一定有问题啊……沉挽暗红色的眼珠转了又转,琢磨着要不要再靠近一些时,那两人却一起离开了。
  
  见那两人离开,沉挽也没了抓鱼的兴趣,于是绕了另一条路回了山上。
  
  回去见了陆峥,将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陆峥说这件事暂时不能透漏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而且也不能确定那看不清面目的人就是诡界中人,所以他叫沉挽多加注意。
  
  沉挽应下了,又问陆峥:"你与我师尊谈的如何?"
  
  陆峥淡笑,回答道:"你师尊真乃一老狐狸。"
  
  沉挽撇嘴,然后也笑着道:"你别埋汰我们狐狸,我师尊那是一条成精的老泥鳅,奸猾损坏样样俱全。"
  
  "是啊,不过好在还算识时务。"陆峥揽着沉挽的肩,说道:"估计在我们和法空两界没论出个胜负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摆明意见的。"
  
  "那就是要中立了?"沉挽问道。
  
  "中立也好,省得打的乱七八糟的,你该心疼哭鼻子了。"陆峥笑道,顺便在沉挽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胡说,我才不会哭呢。"沉挽撅嘴,然后往陆峥的怀里一靠,懒洋洋的说道:"既然事情都打探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你怎么比我还急?难得回家一趟,你就不想多住几天?"陆峥抬掌在沉挽的脑门上轻拍了一下,继续道:"难怪你师尊都骂你是小没良心的。"
  
  "现在不是时机不对嘛,真要是四海升平、安民乐业的好时候,我也不想这样啊……我还想等着这次的事完了之后,回来这边找个幽静的地方好好的住一阵呢。"沉挽无奈道,他也想多住几日,但是一想到那麻烦的法界小仁主也在这山上,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沉挽,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陆峥沉吟着道。沉挽是在这山中长大的,山中无日月,宁静安乐、逍遥自在才是沉挽一直过着的生活。
  
  "也不是啊,只要和你在一起,过什么日子都无所谓啦。"沉挽立刻回答道。山中日月再好,身边要是没了喜欢的身影,也是会很寂寞的……不过,沉挽想的是如果陆峥能和他一起隐居山野就更好了。
  
  陆峥瞧着开始神游并露出傻笑的沉挽,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于是低声道:"如果这次我们能得胜,我便……"
  
  这话刚说了一半,便来了人打扰。
  
  西部将军恶赭有急事来禀报,说是诡界最高山的山脚下忽然崩坏开裂出一条巨大的深谷,几乎将整个诡界一分为二,而后诡界其他的大小山峰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崩裂,大地则一直处于震动中。因此恶赭与魅姬商议后不得不来惑界请陆峥回去商议对策。
  
  陆峥闻言略显惊讶,不过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对恶赭说:"你先派人将散居平民转移到城内加以保护,另外暂时关闭东、南两方的黄泉道,并让人去查一查这山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部佰单将军因为鬼族的祭典之事日前便回了极东之地,一时恐怕联系不上……"恶赭犹豫着说道。
  
  "不要紧,尽量想办法联系他吧……这山崩地裂闹的这么厉害,恐怕他在鬼族那边也会知晓。"陆峥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
  
  恶赭领命,正要退下,却又被陆峥叫住,低声嘱咐道:"这事尽量不要让外界知道……我稍后便回去。"
  
  待恶赭离开,陆峥才转首看向从听到消息便开始收拾东西的沉挽,说道:"沉挽,你不要回诡界,先在惑界住几日。"
  
  "为什么?"沉挽不明白陆峥的意思。
  
  "诡界那边的情况现在还不稳定,你若是与我一起回去,我会担心你的安危。"陆峥低声安抚道。其实陆峥早在听恶赭提到那山峰崩裂之时便想到恐怕是自己那埋在山下的半个元神出了问题。
  
  虽说无情者动情则死,但是这也太快了一点吧,才不过短短的五年时间……陆峥心中叹息,这件事他实在没办法说与沉挽知道,但是他又不能让沉挽与他一同回去,这万一他控制不住那诡界的崩塌之势,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但是我不回去,我会担心你啊。"沉挽见陆峥的神色有些愣怔,便拉着对方的袖子柔声道。
  
  陆峥拉过沉挽的手握住,找了一个借口。"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嗯,我不让你回去其实还有别的原因……现在这事儿其他几界还不知道,如果我们就这么急急匆匆的走了,法空两界的人就会起了疑心。"
  
  "嗯,这倒也是……如果被他们知道,恐怕该对诡界不利了。"沉挽想了想,觉得陆峥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在这里拖住他们,你回去要小心。"
  
  "我知道,等那边处理好了,我就派人来接你回去。"陆峥说着,揽住沉挽的肩膀在他额前的紫焰上轻轻吻了一下。
  
  陆峥离开惑界以后,沉挽平日里除了躲着那麻烦的法界仁主之外,便是去孝敬他师尊。
  
  虽然陆峥说他师尊"还算识时务",但是沉挽可不这么认为,回想当初他师尊可是没打算要拉拢诡界。虽然那时候惑界是与诡界交好的,陆峥又与他师尊是朋友,但是这也不代表两界之间的关系就能稳固的长久下去。
  
  沉挽觉得他师尊是条没立场的老泥鳅,而他师兄则不是个省油的灯,尤其是当他发现他师兄会以各种理由去找他师尊谈天时,便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哼,想靠软磨硬泡打动他师尊,他才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天气啊~实在是应该出去踏青啊……
28-1
  沉挽天天的去孝敬他师尊,帮他师尊端茶倒水啊,捶肩捏背啊,真是孝敬个不得了。惑界师尊觉得自己这小徒弟几年不见不但模样比以前俊俏了许多,还真懂事乖巧了不少,心想这嫁人以后就是不一样,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这难得的孝敬。
  
  惑界师尊结交的朋友其实不少,除了其他三界上层的某些人,还有许多三教九流的人士以及海外仙山的隐者。沉挽孝敬他师尊,也帮着他师尊招待其他各种类型的客人。
  
  小狐狸虽然性格直白了点,但是脑子灵活,待人热情,又因为模样漂亮讨人喜欢,倒也结交下了不少的人。虽然空界与法界联盟了,但这次空界派来的人却并不是非攸,沉挽倒是懂得什么叫"对事不对人",与那空界来使相谈甚欢,让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空界什么时候又与诡界勾搭在了一起。
  
  这一点不但惑界师尊没想到,连近玄也没想到。其实以近玄一贯温平顺和的处事态度,他也是个很容易与人相处的人,不过现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法界仁主,这与人相处起来就麻烦了许多。
  
  真不如独自回来的方便。
  
  近玄瞥了坐在上首的舒明献一眼,心中只觉得有些无趣。这人从落座之后,眼神便一直有意无意的往对面沉挽那里扫,而沉挽则是故意的不理会他,还更加故意的与周围其他的客人谈笑风生,亲热的就好像一家人。
  
  近玄见舒明献端在手中的酒杯抖了三抖,知道这人面色虽然还在保持着平静,不过这心里的火恐怕快要压不住了,便连忙伸手去接过舒明献手中的酒杯,并低声道:"主上,您醉了,要不要去休息?"
  
  舒明献看了近玄一眼,也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心中虽仍是不爽却也不好在这公开场合失了他这法界仁主的架子,遂将手中的酒杯交与了近玄,客气话也不说一声便离开了。
  
  近玄哪敢让他一个人走,放下酒杯便跟了上去。
  
  惑界师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犯着合计,随后将小徒弟拉到自己的身边。"沉挽啊,你跟那法界仁主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弄清楚?"
  
  "我跟他没关系,师尊您别操心。"沉挽乐呵呵的回答道,他知道舒明献看不惯他与别人关系好,所以他就是故意要气气那自以为是的家伙。"不过……您要是真想操心,还是操心一下我师兄和他的关系吧。"
  
  "嗯?你师兄和他关系怎么了?不好么??"惑界师尊诧异道,他没看出那两人相处的有什么不好啊,而且以那高傲的法界仁主的脾气,也只有他那温和的大徒弟才能凑合吧。
  
  "好与不好,不是别人能说的……他们自己知道。"沉挽若有所指的说道,他师兄那么敏锐的一个人不会看不出舒明献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纠缠不清的猫腻,但是他师兄却全然没有表现出来,沉挽怀疑他师兄不是喜欢那人到了可以容忍一切的地步,就是心中有了别的算计。
  
  反正以他自己的个性做参考,如果陆峥的心里还有个别人的话,他可是受不了的。
  
  "师尊啊,您看这热闹的寿宴多好,要是能一直都这么热热闹闹和和气气的多好。"沉挽没大没小的搂着他师尊的肩膀笑道。"一个安静和平的惑界多好。"
  
  "你这小没良心的又想说什么?"惑界师尊一听沉挽这语气便觉得这小狐狸是话中有话,遂压低了声音喝问道。
  
  "我知道我师兄找您谈过四界之争的事,他想拉拢您与他们结盟共同对付惑界吧?"沉挽也压低了声音,语气是难得的一本正经。
  
  "你……你觉得师尊我会答应他么?"惑界师尊果然是老奸巨猾,并不直接回答沉挽的问题,反倒试探沉挽对他的看法。
  
  "您会不会答应他我不知道,不过我只是想跟您说,如果四界真的争起来,咱这惑界还是不要参合进去的好,您总不会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沉挽跟了陆峥五年,别的没练出来,被陆峥"设计"吃亏的经验倒是长了不少,说话也学会了什么叫转弯。
  
  "沉挽啊,你在威胁你师尊么?"惑界师尊面色如常,心里却不禁合计了起来。沉挽虽然是他的徒弟,但现在也是诡界的冥后,而且看他与陆峥之间的关系,这话就算不能完全代表陆峥的意思,也八九不离。
  
  "徒弟我哪敢,不过就是想求师尊您三思而后行……毕竟,这纷争一起,便没个尽头,不如那脱身在外,逍遥自在的好啊。"沉挽笑的恭敬谦顺,不过下一句话却让他师尊心中起了算计。"听说这四界之争历来都是以年头久著称,就不知道那年轻气盛的法界仁主大人能不能撑到战争的结束哦。"
  
  人类寿命不过百十来年,而那四界之争却不一定是百十来年就能结束的,谁又能预料那纷争之后的世界是谁主宰?一边是短寿的人类,一边是长生的魔族,哪一方才是长久的靠山……惑界师尊瞧着身旁笑的露出一排锋利小白牙的小徒弟,心中的念头犹如风中的稻草一般摇摆凌乱。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都说这半夜三更的是偷情约会的好时候,沉挽倒觉得此言差矣,因为他觉得半夜三更也是个听墙根的好时候。不过沉挽可不觉的自己听墙根是个丢脸的事,要怪还是得怪屋子里的那两个人声音太大,将他的好奇生生的勾引起来不听不罢休。
  
  沉挽原本以为那两人在争吵,听了一会才觉得应该只是一个人在发火儿,另一个人则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才插上几句,还都是劝解的话。虽然沉挽被他师兄算计过,吃过他师兄的亏,但是沉挽还是觉得,以他师兄那人品跟了那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的小仁主还是赔了。
  
  听了一会也没有听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听到那法界的小仁主在屋里翻来覆去的说沉挽今天在寿宴上有多气人,沉挽听的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怕被人家发现便忙轻轻的溜开了。往不远处另一边的房顶上一蹲,他自怀中摸出半包从寿宴上顺来的五香花生米,自顾自的嚼着。
  
  不多时,对面的房门轻开,沉挽见他师兄走了出来,他怕被他师兄发现就迅速的躲到屋脊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对面的动静。
  
  就见他一向沉稳冷静的师兄好似在想着什么,愣愣的站在门口出神,直到身后屋子里的灯火熄灭了才醒过神来并转身离开,不过那方向却并不是他师兄自己的卧房,而是崆鸣山的后山。
  
  沉挽甚是好奇他师兄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后山上去做什么,难不成是与上次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家伙见面?嗯……这可得跟去看看,也许可以探听出点什么门道来。
  
  跟着近玄一路下了崆鸣山的后山,又向更深远的地方行去。近玄似乎真的有些心事,被沉挽一路跟踪下来竟也没有发觉,只是自顾自的向前急行。沉挽则更加诧异他师兄的古怪行径,这一直向前可就要到了惑界幻王隐居的那片禁地了,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沉挽想不明白便只能跟着他师兄向前,然后他们进了那片在这惑界中不许任何人私自进入的地带,并向那隐藏在幽暗密林深处的高大宫殿而去。
  
  从进入这片禁地之后,沉挽的脑子里便不停的在进行着猜想,他发现近玄似乎对这附近的环境很是熟悉,在这漆黑的连方向都分不清的密林之中行进竟完全不受阻碍。
  
  这里是不许随意进入的禁地,而他的师兄不但进入还对这里很熟,那是不是说明他师兄与惑界的幻王有着某种关系才可以经常的到这里来?还是说其实是幻王有意支持法空两界,才不只一次的召他师兄来此?哎呀呀,这后一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对他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说实话,沉挽不喜欢打架,好好的过日子多好,干嘛非要争来争去的,多没意思……不过,小狐狸虽然不喜欢打架,但也不许别人没事找事的欺负到他们的头上。
  
  沉挽脑子里想的混乱,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慢下来,总是以不被近玄发现又不至于跟丢了的距离尾随在近玄的身后。谁知他师兄本来是向着宫殿的方向去的,半路上却又转向了右侧的密林。
  
  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沉挽略微迟疑,便又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他便发现他师兄在密林中一处并不算开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于是沉挽也停了下来并藏身于一棵树后。之后近玄停在那里片刻,便缓缓的走到那空地上一个很小的土堆前,怔怔的看着那土堆,良久后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然后弯下腰将土堆上的杂草一点一点的拔了个干净。
  
  沉挽仔细的打量着那个小小的土堆,凭感觉他猜这大概是一个坟墓。不过那坟前并没有立什么墓碑,所以沉挽无法猜测那里面埋的到底是谁,还有他师兄这大半夜的跑来这里扫墓也够的上是一件怪事了。
  
  只这思量的片刻,沉挽再看近玄的时候坟前便已经不见了师兄的身影。沉挽心道不好,他师兄必定是发现了他的行踪,结果他转身想跑时却迎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你这不安生的小笨蛋,晚上不睡觉跟着我做什么?"近玄紧紧的抱住妄图挣脱的小狐狸,语气依旧是温柔的,只是唇边扬起一抹邪魅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觉得,妖孽现在写的舒TX,已经与妖孽当初设想的舒TX相隔十万八千里了……
这是为什么捏……难道娇生惯养的孩子就一定会变成专横跋扈的人么……远目……
28-2
  沉挽忧郁的想什么叫自投罗网啊,自己这就是身体力行了一回。不过脸上却露出了堪称甜美的笑容,故意对他师兄眨了眨眼,说道:"那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看不出来么?"近玄挑眉,这小狐狸变狡猾了。
  
  "正要看出来的时候,却被你这一吓给吓忘记了。"沉挽心想你兜圈子,我也兜圈子,傻子才相信你这大半夜出来只是为了扫墓。
  
  "那真是抱歉了。"近玄轻笑,几年不见这小狐狸在与人应对方面长进了许多,也有趣了许多,只可惜这小狐狸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师兄不用客气。"沉挽不动声色的想从近玄的怀里挣脱出来,虽然以前他腻在师兄的怀里会很安心,不过现在这个怀抱则只会让他不安。"既然师兄还有事情,师弟我就不打扰你了,咱们回见。"
  
  "嗯,慢着。"近玄松开环住沉挽的手臂,却又抓住了沉挽的手腕,笑道:"这里你不熟悉,还是我带你回去吧。"
  
  "不敢劳烦师兄。"沉挽甩手。
  
  "看你这语气,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近玄紧握不放。
  
  "沉挽哪敢……你我各为其主,当年误信与你也不过是沉挽太过天真。"论妖力,沉挽绝不是近玄的对手,甩不脱桎梏也只得罢手,只是眼神中的妩媚已覆盖上了一层冰冷。
  
  近玄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脸上却依然是温柔如常,道:"当年那事确实是我利用了你,不过对你也有好处不是,至少让你知道了那魔对你的心意。"
  
  "那我还真得感谢师兄的好意了。"沉挽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那就免了,不过……"近玄靠近沉挽,伸出手指抚上沉挽额前的紫色火焰,笑道:"你们真是恩爱的让人嫉妒呢,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那魔会不会疯掉?"说着,手指掐住沉挽的咽喉,只是没怎么用力。
  
  沉挽神色一凛,他知道近玄有这个能力,但是他却不信近玄敢下这个手。
  
  "怕了?"近玄见沉挽不做声,遂笑的有些戏弄的味道。
  
  沉挽摇头,伸手拉开近玄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道:"不怕,你不会杀我,因为我活着比死了更有利用价值。"
  
  "此话怎讲?"近玄拖着沉挽的手,带着他缓缓的往密林外面走。
  
  "没话可讲,反正你也不会杀我。"沉挽淡然道。
  
  "那我来讲,你若活着至少可以牵制住两个人。一个是那老魔,他对你用情至深,你若有了意外,他必然会为你报仇,到时候这四界之争就不只是争了,无论是有牵连的、无牵连的,有害的、无辜的恐怕都不会幸免于难……陆峥的嗜血在四界之中若说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近玄依然笑的温柔,即使说出此一番于他不利的言论来,也不曾变了半分颜色。
  
  所以,若是要想在四界之争取得胜利,这最大的隐患必须第一个铲除。
  
  "你倒真是了解他的为人,这一番言论说的我听了都有些骇然。"沉挽撇了撇嘴。
  
  "那另一个人便是那要命的主子,你活着的时候他因为得不到而嫉妒,你若死在了我的手里,恐怕我的好日子就没的过了,这人在处事方面还有些不够成熟,但是在报复他人的方面,简直就是……"说到这里,近玄却没再继续,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沉挽一眼。
  
  "说了这半天,你都在说别人,那么你呢……你想杀我么?"沉挽望向近玄,一双暗红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密林中闪烁着微光。
  
  近玄猛然将头转开,停了一刻再转回来的时候,又是那一脸温柔的笑意。"我怎么舍得杀你,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随后,他将身子靠近沉挽并在他耳边继续说道:"就算毁了所有人,我也要留着你的命,因为……"
  
  "因为?"沉挽追问道。
  
  "因为快到家了。"近玄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扭头看向密林外的崆鸣山。
  
  沉挽翻了他一眼,知道师兄是不准备继续说了,便也懒得再追问下去。离开密林一直回到崆鸣山的住处,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分手时近玄松开了沉挽的手腕,淡笑着说道:"有空可以来找我喝酒,不过下一次若再跟踪我,可会要打肿你屁股的。"
  
  沉挽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只是撇嘴道:"你那酒我可是不敢请了,你有时间还是管好你那要命的主子吧,小心后院起火。"
  
  "这话可有深意,我也同样送给你好了。"近玄的眼中浮起一丝沉挽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近玄的身影消失在花墙之后,沉挽还在考虑着师兄那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寿辰过后的第二天舒明献便和近玄回了法界,而其他各界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只剩下沉挽一个人留在崆鸣山,每天帮着他师尊指导师弟妹们的修行。陆峥离开已经有十天,沉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的着急,就怕陆峥会出什么意外。
  
  这期间青狼君与金雕云霄来看望过他两次,三人依旧是喝酒叙旧,唯一的遗憾就是麻将三缺一始终没打起来。沉挽担心着陆峥,喝酒的时候都走神的厉害。青狼君因此对金雕云鹏笑称沉挽得了相思病,结果被沉挽一爪子拍在桌子底下。
  
  又过了月余,就在沉挽等的有些抓狂,差一点就准备跑去空界找长鸢打听情况的时候,陆峥终于派人来接他了,不过来的却不是西部将军恶赭而是东部将军佰单。
  
  "属下奉主上之命来接冥后大人。"沉挽在陆峥的府邸与佰单见过不只一次,不过自从他知道佰单与陆峥之间的恩怨之后便一直觉得这人在陆峥身边挺别扭的。
  
  "陆峥他怎么了?"沉挽别扭归别扭,脸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主上他……他一切安好。"佰单说这话的时候多少犹豫了一下,引得沉挽轻挑细眉。
  
  沉挽岂会听不出那话中的犹豫,陆峥过了这么久才派人来接他,恐怕不只是因为诡界情况不稳定,只怕是他本身出了什么事又不想自己知道吧,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当面去问好了……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们即刻启程。"
  
  "佰单将军……"跃下黄泉道时,沉挽唤住正准备离开的佰单,眼神中含有几分异色。
  
  "冥后大人有何吩咐。"佰单垂头无视对方眼神中的异常,心中却禁不住起疑。
  
  "不,没什么,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沉挽停了停,然后笑道,眼中的异色早已被一片清明所取代。
  
  待佰单告辞离开后,沉挽那双妩媚的细目才微微眯了起来,并覆上一片寒意。这个人的声音似乎……这个人恐怕不简单啊,需要多加注意才好。
  
  循着额上魔痕中微妙的牵连,沉挽并未向府中其他侍卫打听,便已感知到陆峥应该是在天魔血池的方向。在沉挽的记忆中,陆峥只有在元神与身体无法契合的时候才会来到天魔血池,那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守卫天魔血池的侍卫们见是沉挽回来了,便纷纷上来请安。沉挽摆了摆手,问他们陆峥进去多久了?侍卫们回答说大概有三天。沉挽脸色一变,便急冲冲的冲进了高墙之内。
  
  陆峥依旧如往常一般站立于血池正中,直到沉挽走到近前才转过身子。沉挽仔细的瞧着这月余不见的人,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之外,也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站立于池边向陆峥伸出了手,说道:"过来。"
  
  陆峥见沉挽的脸色不善,想必自己这边的事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遂轻叹了一声,走向沉挽的方向,并在拉住沉挽的手的同时用力将沉挽扯进自己怀里,笑道:"月余不见,见面就臭着一张脸,莫不是在怪我接你回来晚了?"
  
  "岂敢,反正你也不想我。"沉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双手却紧紧的搂住陆峥的脖颈。"你给我坦白,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哪有出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陆峥一手环着他的腰背,另一手已经熟练的解了他的腰带,并探入衣襟之内循着那敏感的部位轻轻的抚摸着。
  
  搞定这小狐狸的最简单办法,便是让他没精力想事情。
  
  "你,你先给我交代清楚,再……再……"沉挽搂在陆峥脖子上的双手顿时松下了几分力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媚起来。他与陆峥已经月余没见,这身子被陆峥如此一撩拨立刻便有了反应,恼的他只能羞红了脸却也无计可施。
  
29-1
作者有话要说:战争无能啊……
战争无能啊……
战争无能啊……  "你想要我交待什么?"陆峥笑着将沉挽压倒在血池旁,沾染了魔血的手指在沉挽白皙细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妖异的艳红。
  
  "当然是,当然是……"沉挽努力撑起半个身子,用手指勾住了陆峥的脖颈,下一刻却难以自抑的吻住了陆峥的唇,就连唇瓣磨蹭的动作也带着几分难耐。
  
  陆峥见小狐狸被自己撩拨的差不多了,便也静下心来以舌来夺回主动与沉挽纠缠,手渐渐的滑下沉挽的胸腹,伸进他的大腿内侧开始一点一点的开拓某个只属于他的地方。沉挽"嗯嗯"的哼着,身体里的火烧的他辛苦万分,偏偏陆峥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真要急死他了。
  
  "才月余不见,你这小狐狸竟急成这个样子。"陆峥故意取笑道,但手上的动作却仍是不急不忙。
  
  沉挽哼了一声,不满道:"是啊,谁让我想你想的紧……不过看你倒是一点也不想我。"
  
  陆峥心想,我不想你就不会与你在这魔族禁地做这种事,原本还是担心这小狐狸的身子月多没做会容易受伤,才勉强忍耐着将前戏做足,结果倒成了他的不是……心中有些无奈,手上的动作也重了许多。
  
  "不够不够……"沉挽张开双腿夹住陆峥的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陆峥被他催的无奈,只得说道:"那你一会可不许喊疼。"说罢,也不等小狐狸点头,便将手指抽离了沉挽的身子,换了正主进去。
  
  "呜呜,陆峥……轻一点……轻一点……"下身骤然传来被异物胀满的痛感,令沉挽忍不住缩起了身子,连声音中都带了哭腔。他现在甚是后悔自己刚才催着陆峥快点了,早知道会痛的这么厉害,他就算是被火烧死也不逞这个强。
  
  这个难伺候的少爷啊,哭成这副样子还以为是他强迫了他……陆峥轻笑,不过还是放缓了律动的速度,并安抚似的吻着小狐狸的眉眼,然后是撅着的唇。
  
  不过两人毕竟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小狐狸才一会便适应并放松了下来,然后又不怕死的催着陆峥快点,直弄的陆峥哭笑不得,心想以后一定要让这不知死活的小狐狸彻底的吃一次苦头。
  
  折腾了好半天,沉挽终于缴枪投降呈死鱼状摊倒在地。陆峥怕他受寒,便将他紧搂在自己的怀里并用衣物将他裹好。
  
  "嗯……陆峥,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休息了一会,沉挽挺起身子将自己贴住陆峥,一双手从衣服中伸出来不安分的在陆峥身上摸来摸去。
  
  陆峥皱眉,抓住那一双到处点火的毛爪子,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给他听,难道要他直接对他说:他可能会死,因为他爱他?
  
  "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你不要这么为难。"沉挽睁开眼睛,原本便妩媚的双眼中仍残留着情魅之色,却又有着几分了然的清明。
  
  陆峥长叹一声,然后在沉挽的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嗯,那我就去把你找回来。"沉挽眨了眨眼,笑容甚是单纯。
  
  "如果找不回来呢?"陆峥淡然问道,心里却有一丝抽痛。
  
  "这个问题比较有难度,你得让我想想。"沉挽将头倚在陆峥的胸口,微微合上眼睛听着陆峥平稳的心跳。良久,他才缓缓的说道:"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跟你去。"
  
  唉……陆峥听了沉挽的话,却只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虽然他猜到沉挽会这么说,但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在他死了以后,沉挽会忘记他……或者……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好好的活着永远不与他分开。
  
  "沉挽,这次四界之争结束后,我便不再做这诡界的君主,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好么?"陆峥抚着沉挽的红发,低声问道。
  
  "嗯……"半响,沉挽才应了一声,看样子似乎已是半睡半醒之间。然后在陆峥以为他真的睡过去之后,又喃呢了一句:"何时开始呢……"
  
  三个月后,四界之争于法、诡两界当先开启,而空、惑两界则作壁上观。
  
  陆峥命魅姬与恶赭分别看守通往空界和惑界的黄泉道并监视对方的情况,虽然惑界师尊公开表示不愿插手四届之争的中立立场,但是身为惑界最高领袖的幻王并未表明态度,便不可对其放松警惕。然后,他派遣东部将军佰单做前锋与法界将军武略倪战对峙,两军在阵前交锋了两三次均未使用实力,都只是在互相试探着,单看哪一边先沉不住气。
  
  沉挽想去战场观战,但是陆峥以他的安危为借口不许他去。沉挽软磨硬泡了几日未果,决定带上家里的几只雷兽以遛弯为名,偷溜去战场瞧热闹,不料还没等计划实施,陆峥忽然又改口要带他去战场了。
  
  "你呆在我身边总比你私自跑去看热闹要安全的多……"对于沉挽的疑问,陆峥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沉挽眨了眨眼,立刻扑到陆峥的身上,在脸上猛亲了一顿,笑道:"陆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
  
  "哦?!"陆峥瞧着沉挽笑的模样就知道他后面还有话,于是洗耳恭听。
  
  "我迟早会找长鸢要一包药打掉你这个虫子。"沉挽说完后半句转身就要逃,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被陆峥按在床上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第三天,沉挽终于如愿以偿的跟着陆峥上了战场。
  
  其实沉挽想要上战场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看热闹,陆峥当初命佰单为先锋的时候,沉挽就提出过异议,问陆峥为什么要让佰单当先锋,要是鬼族阵前倒戈怎么办?陆峥就说,这个也是要提防的,不过放在自己眼前看着总比较好一些。如果留他们在后方,一旦有个什么动静,咱们就连后路都没有了。
  
  沉挽虽然觉得陆峥说的有理,但是他又不放心陆峥的安危。那一次在树林中偷听的结果让他确定了一件事:鬼族绝对与法界有勾结。只是现在他没有真实的证据,就算说与陆峥知道也不能治鬼族的罪。
  
  黄泉道开启于法界的边境,与法界的军队相隔三里有余。沉挽与陆峥站在黄泉道上,佰单率领诡界大军驻扎于黄泉道下,与三里外的法界军队对峙。
  
  "沉挽,无论战事如何,你都不可离开黄泉道。"陆峥忽然侧过身子低声道,并将一柄魔气四溢的锋利匕首塞进沉挽的手中。
  
  "嗯?"沉挽不懂陆峥的意思,却将那匕首收进衣袖中。
  
  "无论战场上胜负如何,守好黄泉道就是守住了退路,如果鬼族想要趁此时机谋逆,那么他们的目的必然是毁去黄泉道。"陆峥说完最后一句时,双方的第一回合较量便开始了。
  
  沉挽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的场面,交战之初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血腥,几乎都是很有步骤的列出阵势,前进后退皆有一定的规律。法界那边开场的是箭雨阵势,人族若论体能和咒法皆不如鬼、魔两族,但是数量众多是他们的优势,数以千计的利箭借助强弓战弩之力冲上天空,又带着"嗡嗡"的破风之声激射而下。
  
  诡界这边,佰单望了一眼激射而来的箭雨,却并未显出慌张,只下了一声命令,便有一排如巨人一般的大鬼自军中走出,将手中比城墙还要高的巨大盾牌斜插于诡界军队之前,眨眼间便在诡界军前架起铜墙铁壁的屏障。
  
  "人族的强弓战弩确实是个好东西,远战时非常的有优势……而鬼族与魔族皆擅长近战,等双发短兵相接时便可看出优劣了。"面对如暴雨雨点一般落下的箭矢,陆峥冷静的评论着敌我双方的优弱。
  
  "如果对方不靠近,只是一直在射箭该怎么办?不能总躲着吧?"沉挽老实的站在陆峥身边,箭雨射不进他们所在的黄泉道。
  
  "这倒是个问题……"陆峥笑道。"不过,这么大规模的箭雨阵势毕竟坚持不了太久……"
  
  果然如陆峥所言,待到第三回箭雨过后,人族的军队便已经开始发起了进攻。两方军队这一次交锋已不再是互相试探性的进攻,而是真正的血腥屠杀,一交手便有数百人丧命于战场之上。
  
  沉挽虽是第一次上战场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等血腥的场面,虽然他并不喜欢杀戮血腥,但是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将士厮杀的喊叫声却让他平静的心神渐渐的起了涟漪,继而连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29-2
  
  鬼族以力大著称,军中巨人一般的大鬼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挥舞着粗大的棍棒将阻碍其前进的人族士兵砸死砸伤无数,就连骑着战马的重甲骑兵也不能与之相抗衡。而魔族则以诡异轻灵的攻击为主,移动速度极快,敌方往往还未察觉其气息之时,便已经身首异处。
  
  眼看着此战的胜负已经慢慢倾向于诡界一方,人族的阵营中忽然传出一阵低沉的号角之声,紧接着三支骑兵队伍自人族阵营中冲突出来,如三把锋利的刀刃直插进混乱的战场之中,将完整的战局瞬间分隔成四个部分,接着这三支大的队伍又分成六只略小的队伍继续在战场上冲杀,将诡界的军队冲的乱成一团。一时间,诡界军队首尾难接,险险落入了被动。
  
  "人族善阵法,这阵脚都被他们的骑兵队冲散了,对我方可是不利。"沉挽注视着战场上的动态,又瞄了身旁并未露出丝毫表情的陆峥一眼,继续道:"莫非你还有杀招没使出来?"
  
  "双方都有保留实力,他们有速度见长的骑兵队,我方也有让他们跑不起来的法子。"
  
  陆峥话音刚落,骤然响起的呼啸之声便引起了沉挽的注意,接着战场上狂风大作,卷起的沙石尘土将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土黄色。那些受过训练的战马受到这般惊吓皆狂嘶不已,疯狂跳跃,前蹄高扬,不少来不及防备的骑士被受惊的战马摔下鞍座,还未起身便已遭了袭击。诡界的军队早已对这狂风有了准备,趁狂风大作之时开始缓慢的重整队形,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势。
  
  "风咒啊……没想到军队中还有魔族的祭祀……"沉挽惊讶道。
  
  "以防万一的布置而已。"陆峥答道,眼中并无半分喜色,只因这一场的胜负还是个未知数。
  
  不久,佰单来报说法界的军队受狂风干扰已经开始退兵了,陆峥点了点头,说:"那就追个三五里吧,小心不要中了对方的圈套。"
  
  佰单领命,带兵追击出去。
  
  待军队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沉挽忽然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么?"
  
  陆峥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黄泉道。"说罢,他跃下黄泉道独自一人向战场走去。
  
  沉挽想跟着他一起下去,却被陆峥的亲兵侍卫拦下了,陆峥说了不许让他下黄泉道,便没有人敢放他下去。所幸陆峥离开的距离并不算远,站在黄泉道上依然能瞧见他被狂风扬起的黑发以及身上披着的紫色麒麟纹战袍。
  
  站在风阵的最中心位置,陆峥垂下眼眸扫视着周围地面上被肢解成碎块的魔族战士的尸体,脸上渐渐的覆上了一层冰寒。随后他低声喝道:"还躲着干什么,出来!"
  
  话音刚落,原本呼啸的狂风便戛然而止,接着一个身影便自那逐渐飘落的黄沙尘土之中慢慢的靠近过来。尽管黄沙飞土还没有落净,却没有半分沾染到那人雪白的衣物之上,干干净净的完全不似从风中而来。
  
  "就知道躲不过你……"非攸轻轻的笑着,明亮纯净的双眼中丝毫不见岁月的刻痕,随后他的眼滴溜溜的在陆峥的身上打了个转,说道:"果然还是战袍适合你,看着就让人喜欢。"
  
  陆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对对方的称赞听而未闻,只用冷淡的语气说道:"空界已经做好准备与诡界为敌了么?"
  
  "这个……其实还在犹豫中呢,"非攸说道,然后开始缓慢的绕着陆峥转圈子。
  
  "哦?……看来是有条件可讲了?"陆峥却完全不看他。
  
  "说条件不是太无情了,不过是请求而已……"非攸走到陆峥的面前停下,唇角勾起一条弯曲的弧度。"只要冥王答应这个请求,空界不但不会与法界联合,还会劝法界退兵。"
  
  "讲。"虽然不相信非攸的话,但是现下若空界派兵帮助法界,就对己有些不利了。
  
  "奉我主之命,恭请冥王大人去空界做客。"非攸笑着对陆峥施了一礼,语气亲切的就好像两人是多年相交的挚友,虽然这亲切只是单方面的。
  
  "软禁么。"陆峥这句话并不是一个问句。
  
  "您可以在空界随意行动。"非攸附加上了一句。
  
  "你以为这样的条件我会答应么?"陆峥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周围的温度却骤然降低。
  
  "不会。"非攸微笑着,向后退开。与陆峥太过靠近,无异于自讨死路。
  
  "那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陆峥倒没想要与他动手,既然空界已经准备插手,那么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将派出去的军队招回,然后封锁黄泉道,再回到诡界思想对策。
  
  陆峥欲回黄泉道,却被非攸拦下了。
  
  "几年没见,却说走就走,这不太好吧?"非攸依旧笑着,银白利剑已经握于手中。
  
  陆峥看着他,却没有将自家的兵刃招出,只是漠然道:"上次没有杀你是因为我不想与空界为敌……你若不知进退一心寻死,就等到战场上再较量吧。"言罢,绕过非攸又走。
  
  谁知陆峥才行了几步,忽然发觉不远处的黄泉道竟然变得扭曲了起来,他连忙止步望向周围,却发现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然后慢慢的扭转了起来。心知自己定是中了对方的圈套,陆峥转头望向自己的身后,却发现非攸依旧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做了什么?"陆峥问话的同时,手中已现出了黑色的长刀。
  
  "呵呵,果然连一向警觉的你都被骗过了,这引魂珠真是个好东西……"非攸轻巧的说着,手臂微扬,指间便多出了一个金属质感的珠子。
  
  几乎在那珠子出现的同一时间,陆峥的身形便动了,手中长刀直取非攸的手腕。非攸虽在说话,却也在提防着陆峥的动作,见他一动他也跟着动了起来,并且几步就退开到长刀魔气所能扫到的范围之外。
  
  陆峥一击不中,第二击再起之时,却听到远远的响起了一声佛号,接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吟唱声便在陆峥周围响了起来,而无数的梵语符咒自天而降,犹如一张巨大的天网将他完全笼罩在其中。那梵语符咒呈漩涡状将陆峥围绕在内,逆行旋转的同时暗藏千万变化,一层层的围将上来,就好像一整卷佛经正在不停的被卷起来。
  
  "万佛结界……"陆峥瞧着那变化万千的符咒,随后又转目扫了在符咒降下的瞬间便跃出结界之外的非攸一眼,语气颇为平静。"你以为用这个就可以困住我么?"
  
  "当然不止这个,"非攸悠闲道,陆峥在空界破过万佛结界,就算现在是白日里日照最强时,也一定控制不住他,不过嘛……非攸又扬了扬手中的引魂珠,道:"加上这个喜欢吸食魔气的珠子,恐怕就难说了吧。"
  
  陆峥目中的杀气一闪而过。
  
  "陆峥,我最后再劝你一次……与我去空界,等过个三五百年后,你依然是你的诡界之王。"非攸正色道,很显然这一次已经是他的最后底限了。
  
  "非攸……你我相识五百余年,可惜你根本不了解我。"陆峥看着他,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讽刺的冷笑。"我陆峥岂是受人威胁就会妥协的无能之辈?你记住……今日你给与我的耻辱,他日我必将双倍奉还。"
  
  "我倒要看你如何奉还!!"非攸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紧握的手指咯吱直响。
  
  接着手腕一扬,引魂珠便被他高高的抛起,瞬间便被卷入万佛结界之中,并高悬于结界正中的阵眼之位。陆峥见引魂珠入阵,立刻挥刀去削,因为引魂珠若受到符咒的牵引,便会开始疯狂的吸收它附近所有的魔气,那样一来想闯出这结界就困难了。
  
  "没用的,引魂珠入阵之前便已受到符咒牵引了,你现在靠近它不过是自寻死路。"非攸冷笑道。
  
  陆峥闻言立刻松开了手中的刀刃,黑色的魔刃果然在与引魂珠接触的同时便被吸了进去,瞬间无了踪影。
  
30-1
  沉挽在看到非攸出现的时候就感觉这事情要不妙,但是想到之前在空界时非攸仗着那么多人都不是陆峥的对手,便又没想太多。直到万佛结界从天而降将陆峥困在了里面,沉挽立刻便急了,哪还管陆峥说过什么,推开上来阻挡的侍卫就往下冲。只是还没跑上几步,面前便多出了一个人。
  
  "冥后大人,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还是不要下黄泉道的好。"原本已经率兵追击出去的佰单忽然出现在黄泉道的出口,手中的兵刃一横挡住了沉挽的去路。
  
  陆峥一动不动的望着高悬在头顶上的引魂珠,仔细的感受着万佛结界的细微变化。虽说万佛结界是防御结界中的极致,一旦施将起来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何人都无法轻易突入,但是这么强大的结界施展起来非常的麻烦,而且稍微控制不好就会出现漏洞。引魂珠本是诡界的东西,按理说是不能与万佛结界这种伏魔的封印相融合的,就算被强置在这伏魔的封印之中也一定会受到影响,其吸食魔气的幅度和容量也会变小……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恐怕不用他动手,这固若金汤的万佛结界也会自动瓦解。
  
  "陆峥,以你的能力若想找出这结界的漏洞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确定你有足够的时间找出漏洞来么?"非攸忽然开口道,并在陆峥看向他的时候对着黄泉道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陆峥神色略动,却并没有回头。因为他早已想到非攸说的是什么,佰单率兵追敌离开后非攸就到了,若说这是一种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而现在他被困在万佛结界,黄泉道上只有沉挽一个人……自己终究是算差了一招,倒不如一直将沉挽带在身边,就算一同被困在结界内,也好过让那个功体受损的人独自对敌。
  
  "原来你们已经收买了鬼族……"陆峥冷冷的说道,并不动声色的将体内的魔气缓缓的集中起来。
  
  "是合作。"非攸重申道,并刻意提醒道:"你杀了鬼王又逼迫鬼族降伏,就该算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算到?当然算到,一直都在提防着鬼族异心,但是再怎么小心提防着也是会慢上一步。陆峥不再理会非攸,转身面向黄泉道的方向。大概是万佛结界已经施加完毕的因素,空间不再出现扭曲的状况,透过梵文符咒的阻隔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黄泉道的情况。
  
  沉挽后退了一步,身后属于陆峥的侍卫立刻冲过来护在他的身前。
  
  "佰单将军,你终究是背叛诡界了。"沉挽漠然道,手中早已握住陆峥给他的匕首。
  
  "背叛?!"佰单微微挑眉,用完全不能苟同的语气道:"复仇也叫背叛?"
  
  "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是鬼王有错在先,陆峥虽然杀了你的父亲,却放过了你和你的族人,这已经是宽待于你……你现在却勾结法界反叛于他,不是背叛是什么?"沉挽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怒意。
  
  "原来你都知道了……"佰单对于沉挽的话有一点点的吃惊,不过却很快冷静了下来。"你是他一伙的自然会为他说话……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哼,你都说我和他是一伙的,你算计他又怎么与我无关?"沉挽哪是那老实的主,语气自然是咄咄逼人。
  
  "你若想找死,我必定成全你!"佰单被他惹得火起,眼中杀气立现。
  
  诡界四将军的实力不容小窥,沉挽身前的侍卫立刻紧张起来,并护着沉挽缓慢的后退。
  
  忽然一声巨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见万佛结界内飞沙走石,黑色的龙卷在结界内盘旋上升,与结界同向旋转时速度又快上了许多。很明显那黑色的龙卷必然是陆峥造出来的,而他的目的自然是要冲破那结界。
  
  不好!佰单心中大叫……尽管已有万佛结界与引魂珠共同压制住陆峥的行动,但以佰单对陆峥的了解,他可不认为仅靠这两样东西就能克制住陆峥。一旦让陆峥自结界中脱出,那么首先遭殃的必然是他鬼族。
  
  沉挽也望向了万佛结界的方向,眼中渐渐露出喜色,他就知道陆峥绝不会轻易被对方压制住,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守好黄泉道,等待陆峥归来。闪神之间耳畔传来一声低吼,护在他身前的一名侍卫已经倒了下去,而佰单也到了他的面前。沉挽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向旁边闪躲避开了佰单的一击。谁料佰单此击只是虚晃一招,趁机从沉挽闪身让开的半人空隙中穿过,直向黄泉道顶端而去。
  
  沉挽略慢一步,随即追了上去。那黄泉道的顶端便是开启阵法,如果让佰单改动阵法关闭了黄泉道,那么就算陆峥能从万佛结界中脱出也无法回转诡界。陆峥之前一直对他说要他守护好黄泉道,恐怕就有此意。
  
  果然佰单的目标就是那开启阵法,沉挽几步追了上去,不待佰单碰触到那阵法便举刀刺出。
  
  轮修行,功体半毁的沉挽绝不是佰单的对手,不过他身形轻灵、攻速极快,再加上陆峥给他的那把魔气四溢的锋利短匕,倒也勉强与佰单斗了个不分伯仲。只缓了这半刻,那些保护着沉挽的侍卫便追了上来,也一同加入了战团。
  
  陆峥控制着魔气旋转的速度,将自身散发出的大量魔气向引魂珠灌去。若依他平日的个性,这么危险的事他绝不屑于去做,但是此刻他担心黄泉道上沉挽的安危,也就来不及思量其他更为稳妥的对策。
  
  既然对方想用引魂珠来牵制他,那他就顺了他们的意图,让这珠子吸收他的魔气。不过,他这样做也是在赌……赌这珠子先承受不住他的魔气被破坏,还是他积聚万年的魔气先被吸光。
  
  陆峥在结界内与引魂珠对抗,结界外则早已被法界的军队与空界的僧侣包围了个水泄不通。近玄坐在马上与统帅法界军队的武略倪战一起处于军队的最后方,远远的看着万佛结界内的动静。
  
  "影君大人,此战您看有几分胜算?"武略倪战忽然开口问道。
  
  "一半一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哪来个几分,不过……近玄转目看向黄泉道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暗光。"胜算现在还是在我方,就看那鬼族的动静了。"
  
  "影君大人,您确实相信鬼族么?毕竟鬼族可曾与我族争夺天下数万年。"身为武将统帅,倪战的思维却十分的细致。
  
  "不信,不过……鬼族现在别无它法,若不与我们联合,他们绝对不会是陆峥的对手……为了夺得权利,他们不会在意我们与他们是否曾经是敌人。"近玄淡笑,语气中隐隐充斥着嘲讽与不屑。
  
  沉挽与佰单交手转眼间已过了百十来个回合,两人身上均有受伤,沉挽身边的侍卫已死伤大半,而佰单也一直没有办法靠近黄泉路的阵法半步。与佰单预先设想的结果稍有差距,沉挽的狡诈与难缠远远高出他的预料,硬是将他逼得进退不得。这时,黄泉道向着诡界的一侧忽然奔上了十几名鬼族侍卫,佰单大喜,立刻命令他们将沉挽与剩下的魔族侍卫围在当中。
  
  沉挽铁青着一张脸,额角已有冷汗渗下。很显然以他与佰单现在的形势做对比,他已经处于弱势,而且时间拖的越长,他能保住黄泉道的可能性就越低。
  
  忽然,无尽的轰鸣声自大地深处传出,令原本平静的大地立刻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紧接着地面忽然开裂,将万佛结界与黄泉道之间硬生生的撕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无数来不及躲闪的士兵与僧侣惨叫着跌入缝隙,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在场的法空众人皆想不到会有此一变化,一时间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黄泉道一侧,佰单与沉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跳,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他们两个都可以感觉到这不安的动荡是从万佛结界中传出来的。很快两人便将心神转了回来又战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佰单下手又狠绝了一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没时间了。而沉挽这一方,也只剩下他与另外两名受伤的侍卫在苦苦支撑。
  
  "冥后大人,打破开启阵法,黄泉道就……"一名侍卫在被利刃贯穿胸口之前留下了半句话,而剩下的半句则随着他的生命一并消失了。
  
  沉挽很聪明,虽只听了半句却立刻明白了侍卫的意思,身形一转便直奔向开启阵法。佰单立刻追了上去,他决不能让沉挽打破黄泉道的开启阵法,否则黄泉道就会失去控制而无法关闭。沉挽险险躲避着佰单的攻击,他的体力消耗了大半,身上又带着伤,不能再与对方硬拼,而他的面前还有鬼族侍卫阻挡,根本无法轻易的靠近开启阵法。
  
  忽然沉挽身子半转,避开了佰单利刃的刺杀,却将后背的破绽露了出来。佰单的兵刃来不及收回,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立刻以另一只手聚集力量对着沉挽的后心猛拍了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哼,沉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被掌力打飞的身子狠狠的撞向了前方的开启阵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晚了,亲们的留言妖孽都看鸟~明天再回~妖孽要先去趴倒~
30-2
  佰单打了沉挽这一掌就后悔了,可是以他的速度也来不及再抓住沉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沉挽撞向开启阵法。
  
  虽然沉挽挨这一掌确实是故意行为,不过真被打的吐了血也不是那么好受的,飞出去的同时他咬紧了牙齿在心里默默的问候了佰单外加鬼族所有人的八辈祖宗,并看准时机将手中的短刃插进了开启阵法之中。
  
  只听的一阵"吱吱啦啦"的声响,面前的开启阵法与短刃碰撞时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后便化作零星的碎金一般,飞散消失了。沉挽被那白光晃花了眼睛,只能死死的抓住手中的匕首,然后又被阵法爆裂的余韵震飞到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嗷!"小狐狸这么一摔,内伤屁股一起痛,立刻惨叫了起来。不过只叫了一声,脖子上就被架住了一把明晃晃冷森森的利刃。
  
  佰单恶狠狠的瞪着沉挽,真想一剑砍了这只碍事的狐狸精,但是他也知道如今阵法被毁,黄泉道已经无法关闭,如果陆峥挣脱结界必然会闯上黄泉道,而这只狐狸精就是他保命的筹码。沉挽也知道佰单不敢杀他,虽然脖子上驾着这么个沉甸甸的东西挺吓人,倒也没怎么慌乱,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掩住了一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子。
  
  又过了半刻,万佛结界内又是一声巨响,黑色的龙卷已然冲破了结界正中的阵眼直插云霄,原本晴朗蔚蓝的天空瞬间便布满了乌云,一声声的闷响自云中炸开,惊吓的在场众人无不惊慌失色,纷纷远离万佛结界的周围。
  
  随后一道巨大的白色霹雳自天而下,毫无偏差的打在万佛结界正中的阵眼之上,呈贯穿之势的电光硬是在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万佛结界中撕裂出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淡金色的梵文佛语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凌乱散开,进而缓慢消失……而在那被撕裂的缝隙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一跃而出,轻轻的落在结界之外。寒眸冷扫,摄人的萧杀之气便随着这冰冷的目光释放出来,震慑了在场的法空众人。
  
  陆峥面无表情的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在非攸的脸上停了半刻,欣赏够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后,人便忽然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万佛结界与黄泉道之间那如同深谷一般的裂缝边缘,并冷冷的注视着黄泉道上的情况。
  
  如果是在平日里,陆峥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些胆敢算计他的人。只是现在不同往日,他消耗自身大量的魔气强行毁掉引魂珠时珠内蕴藏的魔气爆裂而出,将大地震裂毁坏,而距离引魂珠最近的他自然也不能幸免。之前他故带杀意威吓众人的眼神,也不过是想让对方对他有所顾忌,好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拖延点时间。
  
  "佰单,你令我很失望……"陆峥望向黄泉道上挟持着沉挽的佰单,语气中不含半点情绪。"你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你我之间的恩怨。"
  
  "无辜?……你在说笑么?"佰单恨恨的说着,架在沉挽脖颈上的利刃向里偏了偏,一丝鲜艳的血线便从沉挽的颈侧流了下来。"他可是你诡界冥王的情人,又怎么会是无辜的人?何况……这狐狸精是唯一能让你在意的人,这么好一个筹码,我又何必不用?"冰冷的语气中威胁的意味浓重。
  
  徒留后患……陆峥忽然想到沉挽在听他讲了当年的事时曾说过这四个字,果然自己在对待当年鬼族那件事的时候还是没狠下心,所以今日有此局面也只不过是应有的结果。
  
  只是……终不该将他牵扯进来。
  
  陆峥沉默着将视线转向沉挽,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被佰单挟持着,颈子上受了伤的沉挽竟然在对他偷偷的吐舌头,又龇着半边锋利的牙齿仿佛没事人儿一般,不过细看沉挽的脸色就可以发现他的脸上竟无半点血色,唇角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痕,喘息也有些频繁,似乎是受了内伤。
  
  这小狐狸受了重伤却还故作露出轻松的表情……他怕他担心,可是他又怎能不担心?他可知道他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他又如何是好?
  
  如此想着,人便忍不住想向前越过裂缝。
  
  "站住!"佰单大声喝道,随即扯着沉挽的肩膀后退半步。"不许过来!!"
  
  陆峥略惊,立刻便停了下来,只是用隐含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沉挽。随后他意识到身后的危机,转身面对追赶而至的法空众人。
  
  非攸最初也是被陆峥那充满杀意的一瞥给震住了,直到陆峥出现在裂缝边缘才感到不对。
  
  陆峥似乎完全没有要与他们动手的意思,反而急急的赶回黄泉道,若是旁人看了也许会以为他是担心那狐狸精的安危,但这样一来退路就会被法空众人截断,而佰单有那狐狸精做人质绝对不会让他靠近黄泉道半步……那他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陷入了进退无门的地步。
  
  不对,不对……依陆峥的反应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的习惯。
  
  非攸略加思索,遂追逐着陆峥而至。果然……就算陆峥可以毁掉引魂珠,冲破万佛结界,他本身必然也受伤极深。
  
  "冥王大人,这种被亲信爱将背叛的滋味不错吧。"非攸淡笑,站在陆峥的面前,距离陆峥不过十步之遥。
  
  不过这笑容随即便被刻意压抑的恼怒所取代,只因为陆峥看他的眼神中突然多出了几分不屑的嘲讽与怜悯。随后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略带嘲笑。"亲信爱将?简直是说笑……为了复仇不惜勾结外邦谋害君主,这样的爱将我陆峥可亲信不起来。"
  
  稍停,他又继续道:"想来我陆峥的面子也够大的,竟让你们法空两界联合又与鬼族勾结来设计杀我……真不知道你们是太重视对手,还是说你们只是一堆无能的废物。"
  
  "住口!"非攸低喝了一声,随后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陆峥,别用这激将法,逞口舌之利可不符合你的作风哦……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认为呢?"陆峥忽而露出一抹浅笑,似二月春风拂过傲骨的寒梅,看的非攸不由得一怔。随后,他的手中出现漆黑的魔刃,手腕翻转之间魔刃已经被他反背在身后,冰寒的刃锋斜指地面。"不如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非攸知道现在若要抓住陆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人多取胜,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你我交手……如果我赢了,你们必须放过沉挽。"陆峥依旧浅笑着说道。
  
  "如果你输了呢?"非攸追问道,手中已握紧了银白色的利刃。
  
  "自然是随你处置……"陆峥回答的时候微微垂下了眼眸,纤长的睫毛立刻挡住了他眼中冰冷的寒意,也挡住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尽管非攸有八分的把握可以认定陆峥已经受伤了,但当陆峥提出这一赌注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犹豫了一下,陆峥给出的赌注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好,一言为定。"非攸回答道。
  
  陆峥得了他的口承,便将头又转去看了沉挽一眼,眼神略带安抚。
  
  陆峥与非攸的交手沉挽早已见过,只是这一次却看的他异常揪心。虽然陆峥无论从打斗时的动作以及应对的反应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会紧张,尤其是他发现自己额前的火焰魔痕竟然开始发痛,一种被火焰焚烧的疼痛。
  
  佰单注意着沉挽的变化,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开始摇晃着似乎要晕倒了一般。以他对魔族的了解,沉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不是因为沉挽的内伤发作,就是陆峥出了什么变化以至于影响到了这只狐狸。微微将架在沉挽脖颈上的利刃移开了半分,目的只是不想在沉挽站立不稳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在锋刃上弄死自己,毕竟这么好用的筹码他暂时还不想丢掉。
  
  谁知,只是将锋刃这么移开半分的瞬息,原本几欲昏倒的沉挽却突然灵活的一矮身自他的剑下脱身而出,随后便一跃而出直奔向巨大裂缝的方向。
  
  竟然又着了这狐狸的道!!佰单惊怒顿起,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举刃直刺向沉挽。
  
  与此同时,裂缝对面与非攸交手的陆峥也仿佛早有预料,趁着非攸举剑抵抗他直劈而下的黑刀时,借助非攸的的托举之力,向后面的裂缝跃了出去。
  
  沉挽跑到裂缝的边缘时,身后佰单的利刃也到了。
  
  躲避已然不及,他猛然扬起头冲着将要越过裂缝的陆峥大喊了一声:"一定要接住我!!"说罢,他拼命的跳了出去。
  
  幸好陆峥的反应还算灵敏,将一跃而出的沉挽抱在了怀里,手中的黑色长刃则直掷向站在裂缝边缘的佰单。佰单闪身避开黑刃,随后挺刃而立只等陆峥越过裂缝时对他出其不意、猛下杀手!
  
  谁知陆峥却并没有到达裂缝的对面,他借那用力的一掷减缓了自己的冲势,然后他抱紧怀中的沉挽自那裂缝的上空直直的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连着出去跑了两天~真的是浪费时间和体力~~
公司太远就这一点麻烦啊~~~~
31-1
  虽然现在的惑界正是晚春时节,但是午时的阳光还是会让人感到如同夏季一般的炎热。用过午饭后,沉挽便坐在院子里的柳树下乘凉,顺便闭目小憩。
  
  今日听说师尊来了朋友正在前厅招待,沉挽见过他师尊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所以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更没有跟着师弟妹们跑去凑热闹。不过从前厅回来的师弟妹们那里听说,来的这个客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好像还是自诡界来的将军之类的官员。
  
  沉挽活了三百多年,还真的没见过诡界的客人,听说那诡界的魔族都是凶悍野蛮之辈,茹毛饮血生食人肉,以前更有谣传说魔族都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巨大怪物。不过,沉挽才不相信那魔族都是巨大的怪物,至少到现在为止待客的前厅都还完好无损,就可以说明那"怪物"并不巨大。
  
  半睡半醒之间,沉挽感觉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遂睁开眼睛看向对方。来人的装束很简单,一袭朴素黑袍裹紧宽肩窄腰,显出完美的体型,模样长的也很不错,只是眼神太过冷淡,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不过,最引起沉挽注意的却是那人的头发,浓密的如墨发丝随意的散在胸前肩后,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让沉挽立刻便有了冲上前一把抓住的冲动。
  
  不知是哪山哪洞的妖族,尾巴竟然长的这么好……沉挽小小的嫉妒了一下,随后便眯起细长的眼睛对着那人笑道:"道兄好。"
  
  那人似乎没想到沉挽会主动与他说话,停了半刻才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好大的架子……沉挽腹诽道,脸上却依旧笑容不改。"这正午日头毒辣,道兄若不嫌弃便请来这树下一起歇息如何?"
  
  那人用那冷漠的眸子瞧着沉挽看了一会,直看得沉挽头皮发麻才走了过来,坐在沉挽的身旁。
  
  沉挽心想这人八成是一条蛇精,要不怎么让人觉得发冷呢?正想着,却瞧见对方眉心的一抹紫痕,似乎就是蛇形的……难不成真让他猜对了?沉挽心中一阵激动,要知道蛇妖在惑界可是属于稀罕妖种,千年都出不了一只啊。
  
  "我看道兄面生的很啊,不知道兄高姓大名,仙居何处啊?"沉挽立刻对这人产生了好奇,细长的眉眼都忍不住开始放光。
  
  那人原本是看着别处的,听沉挽这么一问便将目光转了回来,漆黑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将眼中冷漠的神情掩去了很多。然后,他第一次开口,声音略显低沉。"我叫陆峥,来自诡界……"
  
  陆峥。
  
  ……沉挽,醒醒,再不醒我可要走了。
  
  陆峥?!
  
  "沉挽!沉挽大人!!"
  
  嗯……谁啊,不要叫了,吵的我头好痛啊。
  
  沉挽不满的嘟囔着,勉强睁开眼睛却被面前之人吓了一跳,停了半响他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叫了一声。"寒、寒烟?!"
  
  "是我,你可算是醒了。"寂寒烟见沉挽认出了他,脸上紧张的神情立刻放松了下来,仿佛松了一口气。
  
  "哦……我怎么……"沉挽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好用,不过他也很快便发现他此刻正躺在寂寒烟的怀里,这令他多少有些困惑。
  
  奇怪,寒烟怎么在这里……还有他记得掉进缝隙的时候明明是和陆峥在一起的……
  
  沉挽微微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天空白惨惨的烟雾缭绕,很难以天色来分辨现在的时间。然后他又下意识的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的身子便不由得一僵。
  
  陆峥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寂寒烟身侧的青石旁,头微微的垂着,头上束发的紫金冠早已不知去向,漆黑的发丝略显散乱的垂下来,挡住了他大半的面容,而没有被挡住的部分却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沉挽立刻从寂寒烟的怀里挣了出来,几下子就爬到了陆峥的身前。陆峥对他的靠近没有做出半点反应,连低垂的长睫都没有抖动半分,安静的就好像一尊木质的雕像,这种情况令跪在陆峥身旁的沉挽忽然感到了一种恐惧……迟疑良久,他伸出手去将陆峥搂进自己怀里,并压低了声音轻轻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只是对方身体入怀时的冰冷僵硬却让他的心完全凉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从上面落下来的时候陆峥还是好好的,还紧紧的抱着他并告诉他不要害怕。而他不过是因为内伤发作才昏过去了一会,怎么他就……他就……
  
  沉挽的脑子都乱了,他开始拒绝自己往坏处想,因为在他的心里就算天塌了陆峥也不会有事的……这人是寿长万年的诡界王者啊,连万佛结界那么厉害的阵法都困不住他,怎么可能只是从高处落下来就出事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就像在诡界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装睡来骗他。
  
  沉挽咧嘴露出了一丝笑容,抬起手去撩陆峥挡在脸上的长发并准备在对方的脸上狠狠的捏一把,报复他一下。但是他的手指却在发抖,怎么也抓不住那漆黑光滑的发丝。暗自骂了一句"没用!",沉挽深吸了一口气并用力的握了握拳,然后用指尖轻轻的撩开陆峥额前的长发,并将食指按在那一抹紫色的蛇形魔痕上。
  
  以前陆峥曾对沉挽说过,要想知道一个魔是否还活着,摸脉搏和心跳是没有用的,因为魔族的身体是由魔气凝聚而成,心跳脉搏什么的不过都是作出来的样子,而真正聚集元神之处便是从出生便会出现在身上的魔痕。只要将食指放在对方的魔痕上,就可以知道对方的伤势如何,还有没有救助的希望。
  
  沉挽曾经趁陆峥睡着的时候摸过陆峥额上的魔痕,手指轻轻的按上去之后,就可以感觉到魔气在身体中流动的灼热感,很像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样子。
  
  良久,沉挽将手指慢慢的缩了回来,然后他垂下头缓缓的将陆峥的身体抱紧,似乎想要将对方的身体完全镶进自己的身体里,力量大的几乎能听到骨骼受到挤压发出的"咔吧"响声。
  
  "沉挽大人,您请节哀……"寂寒烟深怕沉挽悲伤过度做出什么自残之事,连忙出声劝慰道,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沉挽打断了。
  
  "我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寒烟,你将经过说给我听。"沉挽依然垂着头,声音沙哑难掩痛苦之情却没有哭。
  
  "是。"寂寒烟单膝着地跪在沉挽的身旁,将经过简单道来:"我是五日前奉命给武略倪战送信到的这里,然后听说沉挽大人出事了便跟着其他被派下来寻找你们的人一起找下来的。两日前,我与其他人分开,从你们落下之处一直找到这里……"
  
  "五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沉挽低低的念着,原来他竟然睡了这么久。忽然他抬起头,眼眶殷红却还强忍着没有落泪。"你找到我们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么?"
  
  寂寒烟看了沉挽一眼,便连忙将视线转开,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却握了个死紧。停了片刻,他才开口道:"是的,我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说到"来不及"的时候,他原本沉稳的气息霎时乱了几分。
  
  谁知,沉挽忽然抬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用力扯近自己,然后用一双暗红色泛着血光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寂寒烟,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在骗我,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们?"寂寒烟有些愕然,却没有挣开沉挽的手。
  
  "你和……"沉挽又紧了紧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与现下悲伤氛围完全不相符的冷意,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忽然将寂寒烟放开,仍旧垂下头抱紧了陆峥,用低哑悲伤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沉挽大人,请节哀。"寂寒烟也低下了头,继续劝慰道。
  
  "这不是真的……"沉挽完全不听别人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不停喃呢着。
  
  忽然,细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似乎有很多人在快速靠近中。而后,一身白衣的非攸当先出现在沉挽与寂寒烟的身后,在他的身后跟着的则是一脸平静的近玄。
  
  "呦,大白天的这是干嘛呢?"非攸双臂环胸,语气略显轻佻。从他的位置来看,陆峥是靠在沉挽的怀里,那么大致上可以肯定陆峥已经受伤了,否则以那人的性格……啧啧,逃了五天不是还没逃出他的手心么,陆峥这宁折不弯的个性真是要不得。
  
  然而沉挽却完全不理会他,依旧一动不动的搂着陆峥。寂寒烟看了非攸一眼,见沉挽没动,他也没做任何的表示。
  
  缓缓的自后面转到前面,非攸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不见,因为任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不会再认为那躺在狐狸精怀中的人只是受了伤。几乎是在脑子里产生什么认识的同时,他便已经蹲到沉挽的面前,伸手抓住陆峥的手腕在脉门上摸了一下。
  
  "怎么可能……"这一次他完全笑不出来了,只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近玄,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忽阴忽晴的破天气作祟,温度变化大~亲们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
妖孽最近工作越来越忙,更新越来越慢~~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那啥了~
所以,殴打的时候请不要打脸~~~
31-2
  近玄似乎也对这一结果表示出乎意料,他将视线转向一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沉挽,平静的目光中闪过几丝莫名的情绪波动,犹如石子落入深潭,带起层层涟漪却又慢慢归于沉寂。随后,他看了非攸一眼,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此事恐怕有诈。
  
  非攸最初是被陆峥的死震惊了才一时慌了神色,这会儿见近玄如此的示意他,自然也开始起了疑心。虽然陆峥的脉搏是他亲自摸过的,确实已经停止了跳动,而手腕的冰冷也不似活人应有,但若这是陆峥为了欺骗他们而故意如此的话……非攸相信陆峥有这个能力。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再次伸手去抓陆峥的手腕,他倒要好好看看陆峥是不是真的在诈他。不料这一次他却连陆峥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因为沉挽忽然伸手将他的手挡开,并赤红着双眼嘶声吼道:"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哼,你这狐狸精装的倒是挺像。"非攸冷哼了一声,他根本就没把沉挽放在眼里,对他来说除了陆峥以外的人都不算什么。"我就是碰了,你又能怎样?"于是再次伸手来抢。
  
  "滚开!"沉挽大吼一声,并指为刀猛的袭向非攸的面门。
  
  非攸本就没将沉挽放在眼里,这伸手来抢陆峥的尸身时也不过是随意而为,他却是没想到受了伤的野兽是最凶悍的,尤其是伤到几近发狂。所以当他察觉沉挽这一袭攻击速度之快,力量之猛时,沉挽手指几乎要碰上他的鼻子了。下意识的猛一侧脸,躲开沉挽这正面的一击,却还是觉得半边脸皮一阵疼痛,伸手胡乱的一摸却是满手的鲜血。
  
  沉挽这锋利的一爪子在他保养极好的脸蛋上划出了五道狭长的血痕。
  
  "该死的狐狸精!我杀了你!!"非攸登时大怒,他这一生还没有伤的如此丢脸,竟然伤在他完全瞧不起的一只狐狸精之手,而且这只狐狸精还是他的情敌!!几乎是反射性的,非攸抬手就还了沉挽一掌,这一掌使出了他十二分的功力,其蕴含的力量足可以将这只可恶的狐狸精打的魂飞魄散。
  
  不料,沉挽在一招得手后便料到非攸的还击,立刻抱着陆峥的尸身猛的侧闪,恰好躲开了非攸这要命的一掌,令非攸心中的恼怒更胜一筹。"呛啷"一声,银刃出鞘直指沉挽,非攸发誓定要将这狐狸精碎尸万段,以雪耻辱。
  
  "慢着!"一声忽起,人影便挡在了对峙的两人中间。以寂寒烟的能力他想要挡住非攸保护沉挽自然是不可能,因此他立刻将目光转向站在不远处,至今一言不发近玄。近玄是沉挽的师兄,而且近玄之前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并没有逃过寂寒烟敏锐的双眼,所以寂寒烟才在此时出面挡住了非攸。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非攸现在只想杀了沉挽,对突然挡路的寂寒烟自然没有好脾气。
  
  "还请非攸大人三思,沉挽大人乃是影君的师弟,就算是处置也应交由法界……"寂寒烟冷淡却不失恭敬的说道,当然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在看着近玄。
  
  非攸被他这么一说,也考虑到两界联盟之事,据说这狐狸精不但勾引了陆峥还迷的法界仁主念念不忘,若是自己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他,恐怕法界仁主的脸面不会好看,到时候若是联盟崩溃,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于是强自压下怒气,也将目光转向近玄,并说道:"好,我给你法界一个面子,不过你我两界当初联盟之时,你答应过我的事可还算数?"
  
  近玄无声的回望他一眼,忽然低低的叹了口气,道:"自然算数。"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到了沉挽的身后,伸手按住了沉挽的肩膀。
  
  沉挽因陆峥的死情绪波动颇大,之前对非攸的攻防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所以近玄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时,他还死死的抱着陆峥,用血红的眼睛瞪着非攸。待到他察觉到近玄的靠近,再想躲避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被近玄按住,于是只能扭头对着近玄大叫:"放开我!!"
  
  "师弟,人都死了你还抱着做什么?"近玄从后面用双手压住沉挽的双肩,低声说道。"你把陆峥放下,师兄带你走。"
  
  "不!我绝不会把他给任何人!!"沉挽更加用力的抱紧陆峥,并想要自近玄的钳制下脱身。
  
  "听话!你难道想死么?!你给我清醒一点,陆峥已经死了,你还想陪他一起死么?你就不怕我和师尊会担心!!"近玄虽然努力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你们担心,呵呵,简直是笑话……你们不过是把我当了个物件卖来卖去,能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引魂珠,多美好的感情啊,上穷碧落下黄泉……呵呵,我竟然相信你,竟然帮着你害死了陆峥……呵呵哈哈哈哈"沉挽的身子颤抖不已却又嘶声大笑着,怒睁的血红双目几乎能滴下鲜血却连半颗眼泪也没有落下。
  
  见此情景,在场众人无不神色微变,心肠软一点的早已将头撇开,不忍再见如此惨状。
  
  "沉挽!"近玄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并不曾放开沉挽的双肩,反而以妖力强行压制。"你胡说些什么,快放下他。"
  
  "我不!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手!!"沉挽依旧死死抱着陆峥。
  
  见沉挽软硬不吃,近玄也有些动了火气,按压在双肩上的手指再次用力沿着沉挽肩胛与臂骨的结合处一压一扯,硬是将沉挽的双臂卸得脱了臼。沉挽短短的"呜"了半声,后半声痛呼和手臂脱臼带来的剧烈疼痛一起被他强自忍住,虽然疼痛他能忍,但是手臂因脱臼而产生的麻木无力却是他再忍也忍不了的。
  
  随着无力感自上臂逐渐蔓延到手指,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峥的身体自他麻软的双臂中渐渐滑落,漆黑的发丝缠绕着拂过他的指间,一如陆峥温柔而眷恋的目光……
  
  "陆峥,陆峥……"沉挽痛苦的嘶叫着,拼命的转动手指想要抓住指间的最后一缕发丝,最终却只是徒劳。
  
  原本近玄抓住沉挽时,寂寒烟并未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对待沉挽,这一念之差便令他的阻止慢了一步,眼看着原本便受了伤的沉挽又是伤上加伤,心中自是焦急万分。正盘算着如何趁近玄不备将沉挽自他手中夺出时,近玄却忽然将沉挽推给了他,并在经过他身边时,对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与沉挽的关系,如果你不想让他更难过,就给我看好了他。"
  
  寂寒烟不动声色的扶住几近崩溃的沉挽,他自然听得出近玄对他说的这句话中威胁的意味,用他的命来威胁沉挽么?可惜他的命本来就是沉挽给的,就算还给沉挽也无所谓,不过……他却必须暂时留下自己的命去做更重要的事。
  
  "我说话算数,你要的归你,我的师弟我带走。"近玄将双手背于身后,被沉挽挑起的怒气逐渐归于了平静,依旧优雅的如同温文公子。
  
  "很好。"非攸早已将脸上的伤痕止了血,不过那伤口仍旧让他痛的嘴角抽搐,连一贯可爱的笑容都狰狞了几分。然后他缓步走到陆峥的尸身一侧,看了半响却忽然回头冲着几步之外的沉挽一阵冷笑。
  
  寂寒烟因此下意识的拖着沉挽后退了几步,并侧身将沉挽护住。而沉挽则恶狠狠的瞪着非攸,那表情活像被抢去狼崽的母狼。
  
  "两情相悦算什么,情深意重又算什么……我想要的,便只能是我的。"非攸的眼中透出几分轻蔑之色,却遮不住眼底深埋的痛苦。忽然,他猛的抽出腰间的银色利刃,手腕翻转,锋刃向下直直的插入陆峥的心脏,三尺白刃只留半截在体外,另一半则早已穿透了陆峥的身体并钉入身下的土层之中。
  
  "你这混蛋!!"沉挽怎能见非攸毁坏陆峥的尸身,就算他的双手已经没了知觉他也要用牙齿咬断那个混蛋的喉咙,可是寂寒烟却死死的抱住了他。于是,他只能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对着寂寒烟大吼:"寒烟放手!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沉挽大人……对不起,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寂寒烟知道沉挽的痛苦,这种事换了谁也会痛到疯狂,但是他现在却必须狠下心来制止沉挽的行为。
  
  陆峥的尸身并未因非攸的这一剑有任何的变化,这再次出乎了非攸的意料。
  
  "死了,果然是死了,到头来你依然不曾好好的看过我一眼,人我得不到,要这没用的躯壳又有什么用……"撒手,非攸踉跄着后退,面容痛苦的扭曲着。
  
  下一刻,他忽然高高的昂起了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他就望着头顶上云雾缭绕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你也别想得到,我们谁都得不到……"说着,他缓缓的将头转向沉挽,直盯盯的目光中尽是疯狂之色。
  
32-1
  沉挽听了非攸的话,心中顿时一惊。其实他一直都不认为陆峥已经死了,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陆峥的死,寒烟的到来……他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法空众人又来的太快,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装作陆峥真的死了,希望以此暂时蒙骗过追逐者。
  
  但是面前这混蛋不但用剑伤了陆峥的身体还说谁也得不到,沉挽没想到陆峥的死会引得非攸精神失常,而疯子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的……想到这,沉挽心中的恐惧又深了一层,并忍不住大叫道:"你这疯子,你还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能干什么?"非攸忽然止住了笑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一片平静,仿佛刚才几近失常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然后他再次蹲到陆峥的尸身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陆峥苍白冰冷的脸,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寂落与决然。"我认识你五百年,想了你五百年,也痛苦了五百年……如今也是该解脱的时候了。"说罢,他起身拔起插在陆峥心口上的利刃,随着利刃一寸寸的抽出,明蓝色的火焰自银刃与伤口的接合处喷涌而出,瞬间便将陆峥的尸身包围在一片火焰之中。
  
  "不!!!!"沉挽面色惨变,大叫一声便从寂寒烟的怀中挣脱了出去,却又被瞬间而至的近玄给死死的拦住。"混蛋!你放开我!!"沉挽对着近玄疯狂的大吼大叫,只因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
  
  为什么要对他们这般赶尽杀绝,为什么连他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要抹杀……难道只因为当初他错信了那一次,上天便要如此的惩罚他,不但让他失去了最爱的人,甚至连那人的尸身都要被毁掉……让他到了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陆峥的尸身被蓝色的火焰完全吞没,焰高三丈却没有一丝的温度,也不见烟雾腾起。这火焰乃是空界降魔一族的驱魔之火,专门用来消灭魔物存在的痕迹,却不会伤人……因此,非攸虽近在咫尺却丝毫也没有被火焰灼伤,但是他的双眼却随着陆峥逐渐消失的尸身而变得阴沉灰暗,完全不见一丝光华。
  
  而后,他将手中的银刃掷于火中,转身蹒跚而去。
  
  "不……"沉挽茫然的望着面前明蓝色跳跃着的一片,绝望一丝丝的在眼中升起,最后淹没了他最后残留的一丝希望。"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喃喃自语着,沉挽渐渐垂下头,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对近玄继续说着:"师兄……你杀了我吧……"
  
  "不可能。"近玄很直接的拒绝了他,不为其他的目的,只因他不许他死。
  
  "不许么……连死都不许么……"沉挽的声音忽然温柔了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笑意。轻轻的咳了几声,在近玄将他搂进怀中探看时,他的身子便如风中的残叶一般跌落了下去。
  
  "沉挽?!"近玄连忙托住他的身子,并将人翻转过来时,他才发现沉挽白色外袍的前胸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而他的唇角仍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液。近玄大急,立刻冲着站在远处的众人大声吼道:"叫药师来!快去找药师!!"
  
  "陆……峥……带我……走……"仅剩浅薄意识的沉挽依旧语音模糊的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仿佛只要这样做陆峥便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只是下一刻他的意识便已沉入到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沉挽,你看上我了?
  
  你这笑话说的真冷……
  
  ——我想要那只叫沉挽的狐狸。
  
  嗯?!
  
  ——要对我负责,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
  
  ——此乃结发,既是你我结为夫妻的证明,也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
  
  一辈子……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你不再回来,我就跟你一起去。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让所有亏欠我们的人——血!债!血!偿!
  
  自法空两界联合战胜诡界之后,法界的坤天宫便被一片喜气所笼罩,就连半月一次的大朝之上,众臣子也俱是喜气洋洋的口称贺词,什么天佑福运啊,什么神威无比啊,将自家君主吹捧上了九层天。
  
  不过高居于台上的舒明献却明显的没有这份好心情,反倒有些心事不定,郁郁不欢。当然他这个情况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自从近玄将沉挽带回安置在潇湘阁后,他的心神就没稳定过。这期间他几次想去潇湘阁却被近玄拦下,理由是沉挽的伤势严重情绪不稳,需要静养。静养便静养吧,舒明献想着现在陆峥已死,沉挽就算再情绪不稳也不会一直折腾下去,他有耐心等着。
  
  如此等了半月有余也不见沉挽情形转好,反倒有几次危险到连坤天宫的药师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地步。舒明献大怒之下差一点将药师们一起推出去砍了,却被近玄拦住并语气平淡的劝他不要焦急,说沉挽如此反复只是心病难医,就算他将全法界的药师都砍了,也没有用。
  
  "心病?那魔物都死了,他还死记着不忘……病死了也活该。"舒明献这话说的自然不是真心,他辛苦将沉挽弄了回来又怎么真见得他死,只是听闻沉挽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心中仍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主上这话说的有些违心,若沉挽师弟他真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人,恐怕也不会得主上如此重视了。"近玄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的将舒明献夸奖的一番。
  
  舒明献自然受用,于是心情稍缓,遂牵住近玄的手说道:"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若他能有你半分的和顺也省得我这些烦恼了。"
  
  "主上过奖了。沉挽师弟他性情直白极重情义,若主上以后能好好待他,他自然也会对主上友善顺和。"近玄躬身对舒明献微施一礼以示感谢,却在垂下头时隐藏了唇边一抹嘲讽的冷笑。随后,他抬起头淡笑如风,对舒明献道:"其实经昨夜药师们的极力诊治,沉挽今晨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臣下怕惊扰了主上休息,才没有向主上禀告。"
  
  "真的?!"舒明献大喜,连忙道:"那我们去看他如何?"
  
  "主上,此事不急。"近玄摇了摇头,阻拦道:"虽然师弟他已经清醒过来,算是暂时度过了难关,但是现下他身体虚弱,情绪也不甚安稳。主上若是此刻前去恐怕会……"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舒明献也明白近玄的意思,便暂时罢了相见的念头,只对近玄说:"那你多加照顾他,内务的用度归你管辖,需要什么你自己看着办,不用向我请示。"
  
  "谢主上。"近玄谢恩退出。
  
  沉挽坐在床上,背后依靠的是包裹着厚密毛皮的柔软棉枕,身上覆盖着做工精美的华丽缎被,身边行来过往的尽是法界最好的药师,用的是最稀有珍贵的药材。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一切都想象成一场噩梦,然后睁开眼睛发现这个噩梦还在继续。
  
  沉挽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一名年轻的药师走到他的身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检查他的脉搏,沉挽便垂下眼帘平静的看那人为他诊脉。然后,有侍女进门将一碗药送到沉挽的面前,沉挽接过药碗却只是看着,并没有喝。
  
  "寒烟呢?"良久,沉挽忽然对侍女问道,他已经清醒了几日,身边来来往往的只有这些药师和侍女,既不见寂寒烟,也不见近玄。
  
  "寒烟?"侍女从进门以后便一直在偷看沉挽,此刻微红的面颊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沉挽想了想,又改口道:"我要见你们影君。"
  
  "要见我?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话音刚落,近玄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袭月白的袍子,金钗束发,似水烟眸中笑意淡然,温煦如风。
  
  沉挽看了他一眼,便猛的将手中的药碗冲着近玄砸了过去,吓得身旁的侍女一声轻呼。
  
  近玄见状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那碗扑面而来的药便到了他的手里,并不曾洒落一滴。而后,他示意屋内的药师与侍女们俱都出去,才缓步走到沉挽的床前,并在床畔坐下,笑道:"我道你找我做什么呢,莫不是想要师兄喂你喝药?"
  
  "你到底想要什么……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那麻烦的法界仁主才做到如此地步,我可不会再相信你那一套说辞。"沉挽将脸转向里侧,强自淡漠着声音说道。
  
  "说不信我还问我……"近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这小笨狐狸当真是他养大的,无论怎么强装忍耐都脱不去那原本的直白性子,才几天不理会他便撑不住了。不过笑归笑,他还是将手中的药碗送到沉挽的面前说道:"先把药吃了。"
  
  沉挽转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却对那药瞧也不瞧,只说道:"寒烟呢,你把他也杀了?"
  
  "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做的话……"近玄回答的淡漠,语气中隐隐泛着不悦之意,但是很快他又叹息了一声,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你乖乖的把药喝了,我就让你见他如何?"
  
  沉挽瞧着他师兄,又瞧了瞧那药,心中起了一层迷惑……不过,他还是乖乖的接过了药碗,一口喝了下去。因为他想快一些见到寂寒烟,他的心中还有更多的疑问需要寂寒烟来为他解答。
  
32-2
  近玄并没有食言,次日沉挽醒来的时候,寂寒烟便已经守在他的床畔了。见沉挽醒来,寂寒烟也没有说话,只是像过去他们在潇湘阁时一样,服侍着沉挽梳洗,然后用药用饭。沉挽依旧靠在床上,寂寒烟喂他喝药,他就喝;喂他吃饭,他也一口一口的吃,并没有问寂寒烟这些天在哪,去做什么了,也没有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因为沉挽近几日的情绪比较稳定,伤势也好的很快,又因为沉挽说不想太多人在身边,看得烦躁,近玄便撤下了那些药师,只留下几名伶俐的侍女服侍沉挽。所以,用过早饭后,屋子里就剩下他和寂寒烟两个人。
  
  沉挽用了饭后便一直闭目养神,寂寒烟则不言不语的坐在床畔看书。停了半响,沉挽忽然睁开了眼睛面色淡然的看着寂寒烟,那眼神澄明而清澈,并不带半点浅眠后的迷茫。
  
  "寒烟,他们没为难你吧……"沉挽语气淡淡的,听起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却忽然抬起手偷偷的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谢谢沉挽大人关心。"寂寒烟微微点了点头,从沉挽醒来之后,窗外和房顶上便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尽管对方派来的人都是高手,但是对于身为妖族的沉挽和半妖的寂寒烟来说,人类的呼吸还是粗重了些。
  
  想来近玄命这些人潜伏监视着潇湘阁的动静,目的也只是为了防止沉挽私自逃离吧,否则以近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派这些人族来行事,这不明摆着就是为了让对方发现么。
  
  "沉挽大人,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就算监视者众多,两个人在屋子里总不好这么一直沉默着吧,寂寒烟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没用的话来。
  
  "嗯。"沉挽倒是没想太多,看着寂寒烟在旁边坐着,他总觉得又回到了刚来法界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也是只有一个寂寒烟陪他,现在也是……不过,至少那个时候陆峥还在诡界好好的活着。
  
  "沉挽大人?"寂寒烟见沉挽的神色愈见悲伤,便知道他又想起了伤心事,便忙轻声安慰着:"事已至此,您就莫要悲伤了……嗯,要不我给您说说外面的事情吧。"
  
  "也好,我昏了好些时日,你就给我讲讲外面的情况吧。"沉挽微微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来对着寂寒烟笑了笑。
  
  "是,"寂寒烟见沉挽笑了,心中松了口气。几年不见,沉挽的外表变了很多,若不是那一头标志性的艳丽红发,恐怕寂寒烟也很难将现在的他与当年那个性格率直,模样却毫无特点的沉挽想到一起。
  
  狐族这种类似变身一般的特性还真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看着沉挽那越发艳丽的姿容,寂寒烟只觉得有些心疼。沉挽与那个陆峥之间一定是非常的恩爱吧,可是如今却再也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寂寒烟很心疼沉挽,尽管沉挽从醒来之后再也没有哭过,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沉挽那种哭不出来的悲哀。
  
  沉挽等了半响,寂寒烟却没有开口,眼中尽是疼惜之色,于是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寂寒烟的思绪被打断,才发觉自己一直看着沉挽有些失礼,便忙将目光转开并掩起了心事,低声道:"这几日我在外面办事……听说惑界师尊要来法界了。"
  
  师傅?他来法界……沉挽目光微动,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这老泥鳅真是……陆峥才死,便急着与法界联合了么,真是识时务啊。"沉挽笑的有些厉害,不小心又扯动了内伤,于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寂寒烟又有些心疼了,连忙向前挪了挪身子将沉挽揽进自己的怀里,伸手轻轻拍抚着沉挽的后背。"你伤还没好呢,别笑的这么厉害。"
  
  沉挽用前额顶着寂寒烟的肩头,闭上眼睛又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伸手偷偷擦掉眼角不知是笑出来还是咳出来的眼泪,他才抬起头对寂寒烟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道:"谢谢。"然后寂寒烟扶着他并让他重新躺回床上,沉挽又继续问道。"有诡界的消息么?"
  
  "诡界……诡界现在内乱严重,魔族固守业火莲城与鬼族对抗,不过具体的情况就不清楚了。"寂寒烟想了想说道,近几日他没在法界,对于这些消息知道的并不多。
  
  固守业火莲城是为了保护魔族禁地的血池吧,如今陆峥不在,也只能依靠魅姬与恶赭他们两人了。想到这,沉挽不禁叹气,他这个诡界冥后当的真是好,既救不了陆峥又帮不了魔族,现在还成了敌方的人质,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沉挽大人,这个给你。"寂寒烟忽然自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木雕,放在沉挽的手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雕小鸟,与夜市上卖给孩子们玩的那种差不多,不过雕工甚是精湛,并用昂贵的漆料细致的染成了鲜红色,而制作小鸟的这种木料还带有一种特别的木香。沉挽看着那木雕小鸟面上渐起疑惑,然后又看向寂寒烟,刚要开口询问什么,寂寒烟却抢先开口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些小东西么,我见这个做的不错,就买了来……"说罢,他用眼神瞟了一下窗外,又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是长鸢让我给你的,说你见了就知道"。
  
  "谢谢……"沉挽淡淡的笑着,蓄满忧伤的深红眼眸中闪现点点的光华,然后他忽然坐直了身子并张开双手将寂寒烟抱住,不停的说着:"谢谢…寒烟…谢谢……"
  
  "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寂寒烟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揽住沉挽的肩头,并压低了声音道:"所以你要快些养好身体……"
  
  沉挽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将头靠在寂寒烟的肩上,缓缓说道:"寒烟……我在法界住了那么久,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认识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寂寒烟听了沉挽的话有些激动,似乎有些话想跟沉挽说,但是又犹豫了,只是用手揽着沉挽的肩,沉默的在想着些什么……
  
  忽然,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近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沉挽正靠在寂寒烟的怀中,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道:"旧的刚死,就准备换新的?"
  
  "与你无关……"沉挽狠狠瞪了他一眼,重新躺回床上,并将头转开不看近玄。
  
  近玄对沉挽的态度不以为意,却对寂寒烟扬了扬下巴,说道:"你跟我出来。"说罢,便当先走了出去。
  
  "别去。"近玄刚走,沉挽便将头转了过来,并拉住了寂寒烟的衣袖。自从陆峥死后,沉挽便对近玄的敌意甚重,任何能与近玄扯上关系的事都会令他草木皆兵。
  
  察觉到沉挽的不安,寂寒烟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安慰道:"不要紧,他不会杀我的……我这几日可能不会来见你,你自己要小心。"
  
  "嗯,你也小心。"沉挽点了点头,松开寂寒烟的衣袖,将那只红色的木雕小鸟放在怀中仔细的收好。
  
  寂寒烟离开后,沉挽又小睡了一会,待到午时便有潇湘阁的侍女前来送药,接着又有几名服饰华美的侍女带着食盒前来,将各色清淡小点摆了满满一桌。沉挽看了那些紧张而忙碌的侍女一眼,凭那些侍女的服饰沉挽猜到她们应该是从坤天宫过来的。想来自己清醒了这许多日子,坤天宫中那位麻烦的主子终于是耐不住了,不过沉挽可没那好心情陪那个麻烦的人,所以他身子一翻便转身面向床里,继续睡觉去了。
  
  又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只觉得屋子里变得有些暗,想来这睡的时间是不短了。目光下意识的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似乎没见到有谁在,桌子上的餐点也早已撤了下去,看来那向来高傲的家伙见自己沉睡不醒也不好再在这里自讨没趣吧。
  
  如此正好,也省得他心情不佳,开口撵人。
  
  "你醒了。"
  
  沉挽动了动身子正准备坐起来,却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目去看却见舒明献站在窗户的位置看着他。原来不是天光暗淡,而是这人将大部分的光线都挡了起来,此刻他背光看着沉挽,面孔被挡在了暗处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沉挽不禁皱起了眉,原因无他,只是他发觉自己的警觉能力越来越差了,连屋子里多出一个人都没感觉到。舒明献却以为沉挽是不想见到自己,心情有些不愉,不过他仍是缓步走到沉挽的床旁,将沉挽扶了起来。
  
  "你午时没有用饭,需不需要我叫人送些过来?"舒明献的这点好耐性估计都用在沉挽身上了,见沉挽面色微寒也不以为意,仍是温和的问道。
  
  沉挽摇头拒绝了。
  
  这时有侍女前来送药,舒明献便接了过来想要亲自喂给沉挽,谁知沉挽却又是摇了摇头,然后转头不去看他。
  
  舒明献见沉挽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心中不快更甚,不过思及近玄对他说过的话,便又将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将药碗放在一旁,他起身开口道:"就算你不高兴见到我,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说完,见沉挽依然不理他,舒明献终于有些受不住了,伸手扯住沉挽的衣襟,硬是将对方从床上扯了起来,怒道:"你是哑了么?能不能跟我说一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仁主大人……"沉挽终于回过头来看他,目光冷漠似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老板很吓人的宣布,说公司要我们考虑在公司宿舍住,好方便加班~
于是,妖孽在努力抗争,不过真要是没扛过去的话……55,我不要一个月不能上网啊啊啊啊~~
如果发现N久妖孽都没出现更新,(比如一个星期以上)那么妖孽就是很不幸的被抓去做苦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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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舒明献被沉挽看的一怔,心中的不悦早已化成了懊恼,他来这里看沉挽是想与沉挽言归于好的,所以才耐心的等到沉挽醒来,没想到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又变成了这幅水火不容的架势,好不让人沮丧。
  
  虽见舒明献面上神色复杂,沉挽却完全不理会他的所思所想,伸手掰开舒明献扯住他衣襟的手指,继续冷冷的道:"如果没什么事请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舒明献正在不知如何开口,沉挽这句冷语霎时又将他心中的懊恼变成了怒气,心想这狐狸精从来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以前是这样,现在失了势还是这样,真当他这诡界冥后是高人一等不成。
  
  "这好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舒明献高高扬起下颌,面上带着一如当年他与沉挽初见时的轻蔑笑容。"如果你还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的话,最好还是听话一些,至少我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不会为难你……诡界冥后大人。"最后这六个字,舒明献说的真叫一个咬牙切齿。
  
  "今日如此局面又何必提什么以前的情分,你若要怒便怒,要杀便杀……"沉挽面色淡然,语气平静无波,全然不在乎生死。他本已打定主意,若自己死不得,便一定要替陆峥报仇,若死得,便可以去找陆峥,两相想来倒是哪个都挺合他的心意,所以也根本不在乎他人的威胁。
  
  舒明献最怕沉挽这种态度,若沉挽真跟他恼怒起来他倒高兴了,这至少说明沉挽心里还有他。偏偏沉挽不冷不热的一副不在乎他的样子,让他这抬出来的高傲没个台阶下,空荡荡的悬在心里难受的厉害。
  
  "你当我真不敢杀你么?!"语落剑出鞘,明晃晃的宝剑立刻架在了沉挽的肩头。他知道沉挽那性子最不怕被人以性命相挟,但是他就想看沉挽的反应,哪怕沉挽神色间有一丝犹豫,便表示沉挽还是有被劝服的可能。
  
  沉挽只瞥了那架在肩头的宝剑一眼,伸指隔空一推那剑锋,将宝剑自肩头推下。然后翻身躺倒在床上,不再理会舒明献。他的话早已说明,要杀便杀,这般威胁有个屁用。舒明献被他气的脸上变了颜色,手腕高扬便要将宝剑挥下,但是举了半天始终是落不下手去,于是恨恨的咬了咬牙,"咣当"一声将宝剑掷于地上,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待舒明献离开后,沉挽才又缓缓的自床上坐了起来,面色平淡的扫了屋内一眼,确定屋内已无他人之后才自怀中摸出了那红色木雕小鸟放在手中把玩,细长妩媚的凤目中也渐渐的露出了明亮的喜色。
  
  舒明献气冲冲的回了坤天宫,一进门便将服侍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由将众人轰赶出门,独自一人关起门来生闷气。近玄知他去看了沉挽,回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所以一早便躲了出去,也免了这场无头的怒火。
  
  隔日,近玄回来时与一名年纪颇长的药师擦肩而过,那人见到来者是近玄时,便忙忙加快脚步离开,略显紧张的神情引起了近玄的注意。近玄瞧着那人的背影,认出那人原本是前仁主在世之时甚得前仁主信赖的药师之一,不禁微微挑起了眉。
  
  略加思索,近玄推开书房的大门,果见舒明献一人坐在桌案之后,面色阴沉却又有犹豫之色。近玄步伐轻巧的走到近前,舒明献却没有理会他的靠近,凝重的目光依然落在桌案之上。近玄随着那目光看去,却见那桌案之上正摆放着一个小巧晶莹的琉璃瓶子,于是心下登时了然了七八分。
  
  "主上,你要毁了沉挽么?"近玄忽然开口道,目光盯在那瓶身之上。
  
  舒明献闻言略惊,转头望向近玄之时,眼中难掩诧异惊慌之色。"你……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主上能如此便好,沉挽个性倔强,不可强求。"近玄恢复恭敬之态,却趁舒明献不注意的时候将那琉璃小瓶收在衣袖之内。"近玄告退。"
  
  "近玄……"见近玄要走,舒明献不知怎么着忽然生出一种奇异之感,仿佛近玄是隔着千万层看不见的屏障在与他说话,心中一时彷徨不由得唤出了声:"近玄,你有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近玄微怔,随后便露出了温润如风的笑容,柔声道:"明献……我去看看沉挽,他小孩子倔强脾气又处于如此的境地,心情自然不好,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知道……"舒明献点点头,伸手去拉近玄。"自从与诡界交战以来你便一直忙的厉害,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你也好好休息几日吧……"
  
  舒明献的意思近玄自然明白,不过他却不动声色的避开舒明献的手,笑道:"近玄知道了,我去看望师弟后就会回来。"说罢,转身离去。
  
  出了书房大门又转到了月门影壁墙下,近玄立刻收拢了面上的温润之色,似水双眸渐渐蒙上一层冰蓝。随后他自袖中取出那琉璃瓶子紧紧握在手中,再松开手时那瓶子与瓶内之物皆以化成了粉末,随着一阵清风消散在了空中。
  
  近玄去找沉挽的时候,沉挽正坐在桌旁看书,看情形已经能下床活动了。近玄也不说话,上前夺了沉挽手中的书,抱起沉挽就往外走。
  
  沉挽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却又不想理会他,挣扎了几下却只被抱的更紧,于是心中不由气恼了起来,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你别乱动,我带你出去走走。"近玄见沉挽撅着嘴生气,不由得想起沉挽小时候白嫩嫩的一团窝在他怀中要糖吃时的模样,心中霎时弥漫了淡淡的一层甜蜜,便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沉挽语气僵硬的说道。他现在看到近玄就会想到死去的陆峥,心里难受还来不及,哪来的甜蜜。
  
  "再反驳就打断你的腿……"近玄不容置疑道。
  
  沉挽迟疑了一下,老实了下来。说实话,他挺怕近玄的,从小到大师兄都疼他疼的紧,可是一旦翻起脸来就完全是另一副人面心肠。沉挽敢跟舒明献叫板,却对他师兄无可奈何,也是因为他师兄历来是说到做到,真要被他师兄打断了腿,那他的逃跑计划就泡汤了。
  
  沉挽跟舒明献叫板之后,就开始筹划他的逃跑计划。其实这计划也不是他一个人筹划的,最初的起因是因为长鸢叫寂寒烟送来的那只红色木雕小鸟。那小鸟放在别人的手中也许还不甚明了其中的用途,但是他确实是一看就明白了。
  
  做那小鸟的木料自然是当初陆峥从伽蓝山上弄下来的那块千年木菩提树根,当年陆峥是在月圆之夜取得这树根的,这件事只有他,陆峥与长鸢知晓……那么用着木菩提做材料自然是指月圆之夜有所行动。不过,这月圆之夜恐怕并不是指法界的,长鸢将小鸟漆成红色的,指的就应该是诡界的血月月圆之夜。
  
  诡界的血月月圆与其他界的月圆时间乃是相反的,普通的月圆通常是十五之夜,而诡界血月月圆却是初一之夜……如此一来,就算被人发现,猜中木菩提与月圆的关系,也不见得能猜中此月圆并非彼月圆。
  
  沉挽算了算日子,距离初一不过再有七八日,如此他便需要先养好伤,再与寂寒烟见面商议对策。
  
  说来也是神奇,自从昨日他重提信心决定逃离法界之后,这一夜休息的倒是甚好。一夜无梦不说,更觉得伤痛的身体之外仿佛有一股熟悉的暖流在缓缓的流动,将他轻柔的包裹在其中。待到次日清晨醒来时,竟觉得一身清爽,精力充沛。
  
  近玄抱着沉挽来到一高处的雅致小亭之中,并将亭子上向风一面的竹帘放了下来,又怕沉挽伤势初愈受不得寒,取了厚重的锦缎长袍给沉挽披盖在身上。他自己则揽着沉挽坐在亭内的软榻之上,默默然的望着亭外的景物。
  
  沉挽的身体虽已恢复了,却扔表现的一副精神不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因他怕这突然的痊愈会引起近玄的怀疑。好在近玄虽然揽着他,心思却并未在他的身上。见近玄不欲言语,沉挽也正好不想理会他,于是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良久,他听得近玄轻叹了一声,揽着他的手臂收了收,又将滑下他肩头的袍子重新盖好,然后低声道:"有的时候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语气虽淡淡然却带着几分伤感,丝丝幽然拨人心弦。
  
  沉挽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垂在覆盖在身上的锦袍之上,并随着那做工精美的图案而缓缓流动。"我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可惜……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走到这一步终究是没了退路。"近玄忽然笑道,手指缠住沉挽散落在鬓边的艳丽红发,面上忽露疼惜之色,话语却说的委屈。"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缠着我,整日的要我讲故事给你听,还喜欢与我一起睡……可现在却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我。"
  
  "这一切不正是你造成的么,又何必说的这般无辜。"沉挽忆起往事也不禁心动,但语气依然没有好转。动了动身子他从近玄的怀里坐了起来,扭过头一脸正色的望着近玄。"你做了这么多,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私欲而已。"近玄笑的无所谓,却是第一次对沉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不是很稳定,不过妖孽努力抓一切时间来更~
33-2
  "私欲……什么样的私欲竟能让你连我们几百年的情谊都不顾,惹起这四界的纷争?"沉挽实在无法理解近玄的想法,从小近玄教导给他的做人准则就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为何时至今日当年教导他的人却变成了为了私欲不惜毁灭一切的恶徒。
  
  "因为我想要……"近玄刻意压低的温柔声音萦绕在沉挽的耳边,撩拨得沉挽不禁皱起了眉,谁知下一句却忽然转了声调,尽是难以抑制的狭促之意。"我想要你陪我用午饭。"
  
  沉挽瞥了近玄一眼,知道他不肯说实话,便也不准备继续问下去。跟着近玄回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屋内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只是沉挽没想到近玄不是要他陪他吃,而是要喂他吃。
  
  "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吃……"沉挽在撅嘴、皱眉、瞪眼等抗议无效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他师兄这是怎么了,虽然他小的时候都是他师兄喂他吃饭,但是他现在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就以他们现在的这种敌对关系,坐在一起吃饭还觉得消化不良呢,何况还要吃他喂来的。
  
  "听话,否则打断你的腿。"近玄算是跟这一句杠上了,听的沉挽一直冷着的脸也忍不住有些抽搐,不由得在心中暗叫:陆峥救命啊!!
  
  之后的几日,近玄无事便来看望沉挽,直磨得沉挽见了他就像见到狗一般,见面不自在,不见又躲不开。在此期间,寂寒烟来看望过沉挽一次,当然私下里的目的自然不用说明。沉挽见了他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扑到寂寒烟的怀里就是一顿大哭,害的寂寒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他不在的这几日里沉挽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烟,那天你被叫了出去,他们没为难你吧?"沉挽那大哭其实也只是干嚎,目的自然是为了转移监视之人的注意。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问了问您的事……沉挽大人,您在这里还是需要多加小心,那影君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寂寒烟说到后面声音渐低,随后又大声道:"您这是何苦呢,您的处境如何您自然知道,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如此态度强硬也只会自伤其身。"说着,寂寒烟对着沉挽施了个眼色,显然窗外早已有人在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让我委曲求全以得存活么?只怕我若是委曲了,就该有人骂我'狐媚子不知廉耻'。我现在身处敌方无依无靠,又被囚禁在这潇湘阁中备受制约,甚至不知道还能如此的苟活几日,又何必为了所谓的'求全'而委屈了自己……"沉挽这话说的甚是凄凉,不过脸上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暗红眸子却是十足的鬼灵,一副算计人的模样。
  
  此话刚落,便听到窗外发出了一声轻响,接着便没了声音。沉挽与寂寒烟又竖着耳朵听了片刻才确定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于是两人又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商议了一阵子,寂寒烟便告辞离开了。
  
  果然,自那天沉挽与寂寒烟交谈之后,潇湘阁中监视沉挽的人似乎少了不少,沉挽对此虽不动声色,却心中暗喜。他知道那天在窗外的必然是舒明献,所以才故意说出了那一番言论,只是他没想到效果居然会这么好,这一来他若想离开便更容易了。
  
  闲来无事,沉挽便会坐在庭院中的莲池旁,用吃剩下来的点心碎屑喂那池中的红鲤白连,看那色彩艳丽的鱼儿在田田莲叶之间争食嬉戏,倒也别有一番惬意的滋味。不过今日里他却有些心不在焉,鱼儿们早已被他勾引的群聚于池边,他却握着手中的饵食迟迟没有洒下。
  
  再有个两日便是初一了,也就是诡界的月圆之夜。沉挽每想到那圆圆的血色之月,便会不由得怀念起与陆峥一起把酒赏月的日子。那时陆峥会拈着酒杯望一眼那高悬于天空中的艳丽圆月,再看着沉挽,语气温柔的说道:虽然此月非彼月,却比彼月更妖娆。而沉挽则会很煞风景的回答道:其实我觉得惑界的白月亮也挺漂亮。于是,陆峥便无奈的下了定语:笨狐狸。
  
  "却比彼月更妖娆……"沉挽低低的自语着,然后缓缓的松开手指,看着自指间滑落的饵食掉进池塘之中,被早已等待的焦急的鱼儿们争抢。"我那时不懂你的话,现在懂了你却再也不能说与我听。"语罢一声轻叹,纤瘦的身子缓缓的倚向一侧的柱子,却被一人的手臂揽住。
  
  "你身体刚养好,别倚着这么凉的柱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揽着他半个肩膀的手臂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你来做什么。"沉挽将身子重新坐正,不动声色的脱开了那只手臂的扶助。
  
  "我……有事想问你。"舒明献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仿佛仍残留着沉挽身体的温度。缓缓的收回手臂缩进袖子里,他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在沉挽的后背,平静道:"那天你是知道我在窗外,才故意说那样的话给我听吧?"
  
  "被你发现了啊。"沉挽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倒笑着承认了。将手中最后一把饵食撒进池水之中,沉挽依然低着头看那池中翻腾抢食的鱼群,话语中却隐含了几分笑意。"我确实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不过没想到你当真将监视的人撤去了。"
  
  舒明献本想冷哼一声,这狐狸竟然如此的算计他,真亏得他这般心疼挂记着他的感受。不过见沉挽这低低的一笑,扭过头来看他时,那魅惑的细长深眸微微弯起,长睫掩着暗红色的瞳子却仍挡不住那四溢的光华,不由得心神荡漾,迷惑在那一刻勾魂夺魄的妖媚之中,一时间什么话语也说不出口。
  
  良久,他才暗自叹息了一声道:"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不是?我对你如何的好,也难以在你心中停留半分。"言罢,他又忽然一怔,仿佛不敢相信如此软弱沮丧的话竟然是出自自己的口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反观沉挽倒是并没有特别在意他语气的变化,只是静静的听完,又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我相识至今,你的反复无常又让我如何信你?"
  
  舒明献竟然一时语塞,踌躇着不知该如何解释。对于沉挽之事的反复,说白了也不过是"求之不得,徒增嫉妒",但是他堂堂的法界之主,高贵傲然于万物,又怎肯承认心中那不停作祟的"嫉妒"二字?
  
  沉挽见他不言语,便缓缓起身,似要离开。
  
  "沉挽……"舒明献见他要走,便急急唤道。"你虽不信我,但我却会信你啊。"
  
  "你会信我?"沉挽停下转身,柔媚的面容之上仅是一片淡然的冷色。"当年我为师兄盗引魂珠,陆峥却不曾怪罪与我……此事若换了你,又当如何?"
  
  "我自然也不会怪你……"舒明献想也未想便回答道。
  
  沉挽闻言却摇头道:"你在说谎。"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舒明献微怔,之后却面色愈冷。沉挽说的对,他确实在说谎……因为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出背叛他的事。当年沉挽盗取引魂珠之事因为与他有益,所以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是若当时背叛的人是他,就算他再怎么喜爱沉挽,也绝不会对其手下留情。只是这种被人直接否定的感觉,对向来优越的他来讲还真是不好受啊。
  
  望着沉挽逐渐消失的背影,舒明献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道:"不信又如何?我倒要看你还能与我作对到几何。"言罢,目光冷冷的扫向面前那一片看似平静的莲池。
  
  当日晚间,那一片花叶茂盛、碧波荡漾的莲池便被填成了一片平地。
  
  初一之夜,沉挽早早的用过了晚膳,天还没有黑透便上床休息去了。睡至二更时分,忽然发病,唤了一名婢女前去请坤天宫的药师。众人直忙碌到四更时分,沉挽的病情才安稳了下来,这时才有人发觉那名前去坤天宫请药师的婢女竟然不见了。
  
  "这障眼法乃是狐族特有的技能,利用人的不安情绪来控制迷惑对方,不过缺点就是太耗费妖力,不能长时间使用。"坐在疾驰的骏马之上,沉挽还不忘向寂寒烟讲解他最值得自豪的小小伎俩。
  
  "原来如此……"寂寒烟了然的点了点头,回想起之前他在约定地点等候沉挽时,却见一名年轻女子向他急急奔来,并上前扯住他便走,当时还真的吓了他一跳。
  
  "没办法,我伤势刚好妖力不济,只好尽量想办法不被人认出来啦。"沉挽早已换回了一身白衣,见寂寒烟看他的眼神不对,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件事不许跟别人说啊,若是被长鸢那个爱好八卦的家伙知道了,我这张脸算是彻底没法要了。"
  
  "嗯。"寂寒烟应了一声,之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于是换了沉挽的大白眼一枚。
  
  到了水一天郡的城门,因为寂寒烟持有坤天宫暗卫的腰牌,所以即使是在深夜行事也没有引起城门守卫的怀疑。两人出了城,却没有走大道,只在偏僻小路上行了不过半里就转进了路旁一片浓密的树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努力让长鸢美人出来~
34-1
  两人虽进入密林之中,却并没有急着离开,沉挽让寂寒烟将马匹牵到密林深处隐藏,他自己则躲在距路边不远的矮树丛中观察着小路上的动静。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空荡的小路上骤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黑衣骑士自水一天郡的方向疾驰而来,看样子好像在追赶着什么人。两人立刻屏住了呼吸,直到那队骑士沿着小路追远了,才松下了一口气。
  
  "这么快便追了出来,还真是麻烦啊。"沉挽从矮树丛中站了起来,并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树叶,随后笑道:"这条路是通往法界黄泉道的,好在我们并不准备从那里离开。"
  
  "法界的黄泉道已经被破坏了机关,现在由鬼族派重兵把守,我们就是想从那里通过也是不成的。"寂寒烟将藏起来的马匹牵了出来,缰绳交给沉挽,并问道:"那么剩下的空界黄泉道和惑界黄泉道,你要选哪条?"
  
  "既然是与长鸢汇合,想来只能是走空界那边了。我师兄历来神通广大,一定会在惑界布置重兵等我去自投罗网。但是长鸢与陆峥的私交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现在走空界应该会比回惑界要安全的多。"沉挽嘴上回答道,心里却在想:长鸢与陆峥的私交确实没有几人知道,不过那空界的非攸却是知情者之一,所以从空界走恐怕是最危险的……不过,那非攸向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估计也不会着力去追捕自己,所以那最危险的一条路也许就是最安全的也未可知。
  
  "如此也好,不过……"寂寒烟略沉吟,接着说道:"就怕三条路上都有追兵。"
  
  "嗯,那我们就来扰乱一下他们的目标吧。"沉挽嘿嘿一笑,自怀中摸出了长鸢给他的那只红色木雕小鸟。手指轻轻覆盖在小鸟的背部,沉挽凝神静气将自身的妖力自小鸟的背部缓缓的注入,使原本只是木雕本质的小鸟身上渐渐的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荧光。接着沉挽低喝一声"走!",并将那小鸟向天空一抛,那早已化成红色荧光小球的小鸟便腾空而起,直奔向空界的方向。
  
  "我们不是要去空界么?这样一来岂不打草惊蛇?"寂寒烟看那天边一逝而过的盈盈光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是要打草惊蛇,他们才不会以为我们真的要去空界。"沉挽翻身上马,在黑暗的密林中辨别了一下方向,带着寂寒烟直穿密林向着深处走去。
  
  一路上行来,果然如沉挽所预料的,追踪的人并不是很多,很显然大部分的人马都已经被骗去了惑界和法界的黄泉道方向。两人小心翼翼的躲开追兵,从小路迂回的奔向空界的方向,直到到达两界桥的附近才勉强的松了一口气。
  
  沉挽抬头瞧了瞧有些发白的天空,疾驰了一夜,两人的脸上都有些疲惫之色,便扭头去问身旁的寂寒烟。"天快要亮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寂寒烟原本想摇头的,但是想到疾驰一夜,就算人不累马也受不了,若再继续勉强下去,失了马匹反倒有些不便。于是,他对着沉挽点了点头,并指着不远处一片树林道:"暂时去那里歇歇。"
  
  两人到了树林之中,沉挽将马儿放开随它们去走动吃草,自己则找了个干净平坦的地面坐下休息。寂寒烟经常会出远差,所以东西准备的比较周全,他从马背的背囊里取出食物与水分给沉挽,然后才坐了下来。
  
  沉挽伤势初好,又紧张的颠簸了一夜,拿着食物勉强的咬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只好拿起水袋给自己的肚子灌了个水饱。将水袋递给寂寒烟的时候,沉挽忽然笑了起来说:"也不知道长鸢会在哪里接应我们,我这跑了一夜才想到这个问题,真是糊涂了。"
  
  "应该不会太远,我想大概会在两界桥附近吧。"寂寒烟结过水袋刚要喝,便猛的将水袋向沉挽的身后抛去,与此同时他向前一扑,抱住沉挽便向一侧滚了开去。
  
  沉挽在寂寒烟抛水袋的时候还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听到自己的头顶上有东西落下时与树叶磨擦的细小声响,于是在寂寒烟扑向他的同时,他也伸手抱住了寂寒烟并顺着寂寒烟的动势一起滚了开去。待他拉扯着寂寒烟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原本坐着的地方已经被一张细致如金丝织就的大网所覆盖,而在他们的周围则出现了十几名身着黑衣的武士。
  
  "连锁妖网都有……"沉挽瞥了那张金丝大网一眼,心中算计着以眼前这种情况来看,自己是没机会把这宝贝弄到手了,不由得有些惋惜。
  
  "他们是坤天宫的暗卫。"寂寒烟就没沉挽那么多闲心去想别的,反手抽出贴身的双匕,护在沉挽的身前,并低声道:"这些人不好对付,我暂时拖住他们,你看准机会就先抢了马匹逃走。"
  
  "喂,按修行来算,也该是我拖住他们才对吧?让你断后被人家知道了会说我欺负小孩子的。"沉挽语气轻松的说道,并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然而他上一刻还在说着打趣的话,下一刻人便已经到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面前。
  
  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不但令那名黑衣人反应不及,更令其他围捕的人感到惊讶。好在寂寒烟曾经见识过沉挽的这个好习惯,所以在沉挽的身影忽然自自己身边消失的同时,他也出招了。不过,在与人过招的同时,他还是忍不住冲着沉挽喊了一句:"你就没有与人先打招呼再动手的习惯么?"
  
  "打什么招呼,既然迟早要动手又何必来那虚伪的一套,累不累啊。"沉挽运妖力于指尖,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便瞬间长出了半寸,且坚硬如刀,斜斜的一划差一点将一个人的脖子截成两段。
  
  寂寒烟对沉挽的歪理表示无语,便专心应对其面前的敌手。他原本便是坤天宫的暗卫,对暗卫一系的功夫了如指掌,应对起来也不算辛苦。不过他们只有两人,与对方十几人缠斗的时间久了必然体力消耗剧烈,若是对方再有人前来接应,己方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正如此想着,他却发现战场之中已经失了沉挽的身影,于是心中不由一喜:想必是沉挽已经脱出了重围寻了马匹逃走了,这样一来就算自己逃不出重重包围,也不至于导致此次计划功亏一篑。
  
  果不其然,树林深处很快便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接着连马蹄声也响了起来。不过,那马蹄声并不是越行越远,而是向着寂寒烟所在的方向越来越近。不过是一念之间,沉挽便骑着疾驰的骏马自林中横冲直撞而出,惊得在场众人纷纷逃避躲让,而与此同时沉挽也向着寂寒烟伸出了手。寂寒烟自然晓得沉挽的用意,连忙侧身躲开身边围捕之人攻来的一剑,再一伸手已经抓住了沉挽的手腕,并借着沉挽拉扯的力量翻身上马,坐在了沉挽的身后。
  
  沉挽连忙扯紧马匹的缰绳,双脚用力夹紧马腹,那□的骏马立刻人立而起前足高扬,随后长鸣一声绝尘而去。其余围追之人见他两人纵马逃离也纷纷上马追赶,只怕跑得了他们,自己回去无法交代。
  
  沉挽纵马在林间穿梭,几个转折便已冲上了大路,前方远远的已经能够望见连接法空的两界桥,而身后的追兵也依然紧追不舍。他两人共乘一马,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寂寒烟便又想下马去拦截追兵,好让沉挽顺利逃脱。
  
  "你少给我逞能,你若有了什么差池,便是我逃得出去,又怎么有脸面苟活于世!"沉挽死死的扯住寂寒烟,目光冷冷的望向前方,语气坚定的道:"只要我们过了两界桥进入空界的范围,那些人便不敢再追赶过来。"
  
  可惜还没等他们踏上两界桥,马匹便已被后面的追兵放箭射倒。寂寒烟抱着沉挽从马上滚了下来,还没等从地上站起来,身后追来的围捕者便已到了他们的近前。
  
  追捕的众人都早已接到了密令,除了沉挽以外,其他人一律格杀勿论。因此众人见寂寒烟将沉挽护在怀中便都少了几分顾忌,第一个到达他们身前手持利剑的暗卫还来不及下马便自马上一剑砍了下来。
  
  沉挽被寂寒烟护在怀里,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受伤,此刻只见一道白光直刺向寂寒烟的后背,立刻惊得大叫出声。寂寒烟自马上摔下时只顾着护住沉挽,所以这一摔于他来讲还真是摔了个结实,待到他忍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时,却听到沉挽的一声惊叫。他心知身后袭击将至,再想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得把心一横,抱紧沉挽准备硬抗了这一剑。
  
  然而如此情景看在沉挽的眼中却使他如被雷击,因为此刻他脑海中立刻回想起当初陆峥抱着他坠下裂缝的情景。陆峥也是这么紧紧的抱着他,宁可自己的命不要也不让他受到半点的伤害。而现在寂寒烟也是这样的护着他,不让他受一点的伤害。
  
  不!陆峥已经死了,他不可以再让寒烟也因为他而死,他要救他!他一定要救他!!
  
  沉挽脑中一片混乱,暗红的双瞳渐渐染上了癫狂的血色,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救寂寒烟,他只知道他绝对不能让寂寒烟就这么死了,他已经失去了心爱的人,他不能再失去重要的朋友……于是,他想都没想便伸手向那急袭而来的利刃抓去。
  
  利刃在距离沉挽手指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了,沉挽疑惑了片刻,才从那兀自颤抖的剑尖缓缓向上看到了那名袭击他们的暗卫。那暗卫的双眼早已凸出,面上仍保持着死前的表情,那表情竟然带着七分的恐惧和三分的难以置信,而他的胸口已经被一把漆黑的长刀刺穿,鲜红的血液正顺着那漆黑的刀柄缓缓的流淌下来。
  
  沉挽愕然的看着那柄长刀,他的脸上也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那柄黑刀是属于陆峥的,是陆峥用魔气幻化出来的魔刃,陆峥死了之后它自然也会随之消失,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让他更为难以置信的是,那柄漆黑的魔刃此刻正握在他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大家……长鸢美人得下章了……
34-2
  寂寒烟抱着沉挽却迟迟等不来那要命的一剑,不禁扭头去看,于是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是被沉挽的表情吓到的。此刻沉挽的面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愕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冰寒萧飒,一双赤红的血目之中尽是狂傲的战意。
  
  沉挽一手推开寂寒烟,另一手轻轻一挥,那被黑刃贯穿的暗卫尸身便被甩了出去。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白衣上沾染的尘土,并将漆黑魔刃反手挽于背后,才用冰冷的目光扫了将他与寂寒烟围困在当中的追捕者一眼,说道:"很好,不怕死的就上来。"
  
  追捕的众人哪知会有如此的变故,一个个被沉挽的冷目扫过之后只觉得心中骤升惧意,双脚不自觉的发抖,哪个还敢轻易上前。但是上命不可违,他们若不能将此人带回坤天宫,恐怕自己也没命继续活下去,不由得咬紧了牙齿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一起冲将上来,打算以多取胜。
  
  寂寒烟见众人竟一齐出手,心怕沉挽有失,便抽出双刃护在沉挽的身前。谁知沉挽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肩膀向后一扯,将其护在自己的身后,与之同时沉挽手中那把突然出现的黑色长刀也同时出手,刀刃前送穿透了一名冲在最前的暗卫的胸膛,又一斜劈砍断了旁边一用刀偷袭者的手腕。
  
  众人见沉挽如此阵势,一送一劈之间己方便一死一伤,心中惧意更甚,却又不得不大喊着给自己壮胆。"别怕他,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
  
  "就凭你们十几人也想赢我,实在是痴人妄想!"沉挽忽然一声冷笑,缩手回刀用刀柄架住从左侧砍来的一剑,再旋手甩刀削掉了那人半个脑袋。
  
  寂寒烟在一旁也没有闲着,袭自沉挽身后的攻击大多被他拦下,不过他心中却甚是疑惑。此刻在他身旁的沉挽无论是人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变化,但是沉挽那嗜血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却完全与平日里的温和开朗不同,更加上那突然爆发出来的卓越战力……这简直就好像是被什么怪物附身了一般。
  
  眼见着自己一方死伤惨重,侥幸存活下来的几个人自然明白他们想要抓沉挽回去的计划已经无望,遂改变了进攻方式,其中两人撤出战局回去报信,剩下的几人则拼死缠住沉挽,以望能为求救去的同伴多拖延一点时间。
  
  "跑不掉的!"沉挽大喝一声,手中魔刀的刀气瞬间暴涨,隔空将挡在他面前的一人劈为两半,又快速的挥刀斜砍,身前三丈内所有在他刀气范围内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草木石头都被凌厉凶猛的刀气切成了几段,就连地面都被刀气划出了几条深深的裂缝。
  
  寂寒烟为他这一阵势所震,一时间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挡在沉挽面前的人没一个幸免的,但是那两名回去报信的却仗着马匹的快捷已经逃出了魔刀的刀气范围,此刻竟逃得仅能看见模糊的背影。沉挽看着那逃走的二人,神色愈见阴冷却并没有去追赶的意图,只将漆黑魔刃收回反背于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两道白光自沉挽身后不远处的两界桥方向射出,自头顶飞过时还发出了破风的急啸之声,紧接着那逃得几乎就剩两个黑点的身影便在马上摇晃了几晃,身子一歪直直的跌了下去。
  
  寂寒烟知那两道白光定然是激射而出的箭矢,不过这种快如疾光的箭矢他还真没见过,这射箭的人的臂力得有多强啊。下意识回头去看那箭矢飞来的方向,却见一座如马车一般大小的软轿自两界桥的方向缓缓的飘飞而来。
  
  待到近处看来,那轿身完全是用白色带暗纹的厚重锦缎包裹的,暗红色的轿杆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四座镂空镶碧玉的银白色八角宫灯悬挂于轿顶的四角,宫灯的八角又挂着八只小巧的银铃,下垂朱红色龙凤璎珞。软轿一路飘来,朱红璎珞随宫灯轻轻摇摆,灯上银铃声音悦耳仿如天籁。
  
  轿门的纱帘是掀开的,一身着暗红长袍手持金弩的美人正站立在踏板之上。银蓝色的长发随风飘摆,露出了他比女子更胜三分的妩媚面容,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弦,迎风而立倒有些个谪仙的味道。
  
  "来的真慢。"沉挽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语气却冰冷依旧。
  
  "哪是我慢,我可是在两界桥的那一边等了整整的一夜啊……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若不是我那两箭射的及时,让那两个人逃脱了岂不是麻烦?"长鸢倒是丝毫也没有在意沉挽的语气,反倒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沉挽也不理他,转头对寂寒烟说:"走吧,呆久了,麻烦就该上门了。"
  
  寂寒烟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沉挽的这个变化,不过却立刻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长鸢的软轿。长鸢笑呵呵的将他从上看到下,才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人品不错,沉挽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寂寒烟听他这么一说,脸不禁红了起来。他虽然是半妖之身,毕竟年纪还轻,与沉挽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过年纪问题,这会儿被长鸢一口一个孩子的叫着,反倒有种面对长辈时不习惯的感觉。
  
  "喂,知道他是沉挽的朋友还欺负,你这人品真要不得。"沉挽也跟着上了软轿,撇了撇嘴,面上尽是不屑之色。
  
  "呦,别说的这么正义凌然,"长鸢那美艳的脸蛋上挂着一副流氓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有些搞笑。随后他伸手拉过沉挽,忽然低声道:"你这老混蛋别占着他的身体时间太长,这对他不好。"
  
  沉挽闻言看了他一眼,便忽然闭上眼睛倒进了长鸢的怀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寂寒烟见沉挽竟这样昏了过去,也不禁紧张起来。
  
  "没什么,其实啊……"长鸢很喜欢这个模样漂亮,为人又善良的年轻人,所以故意想吊吊对方的胃口。不过他的话刚说了一半,怀中的沉挽便醒了过来。
  
  "寒烟……怎么……"沉挽刚醒过来,似乎意识还不甚清醒,看着面前的寂寒烟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转头正与长鸢看了个对眼,于是立刻扑住长鸢兴奋的叫道:"长鸢!长鸢!哈哈!!"
  
  "沉挽!沉挽!嘿嘿!!"长鸢也立刻笑着抱住沉挽叫了起来,幸好轿门前的踏板不甚宽,否则很难说这两个人不会再做出抱在一起转圈的行为。
  
  寂寒烟看着面前这两个年纪都比他大了不只十倍却像小孩子一样抱在一起的家伙,只觉得脸皮有些抽搐,脑袋里立刻蹦出了七个大字:点点点点点点点。
  
  "啊,好奇怪,我怎么会昏过去的?"过了片刻,沉挽才终于想到正事上,开口去问寂寒烟,却见寂寒烟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而长鸢又出来打断道:"有什么事等安全了再问,现在还是先离开的好。"
  
  沉挽也觉得有道理,便拉着寂寒烟进入软轿之内。软轿内的布置也甚为华美,除了三面轿壁皆是白色锦缎包裹之外又覆上一层月白的轻纱,地面覆盖着用华丽的羽毛织成的厚密地毯,正中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张半透明的水晶棋盘。
  
  "长鸢你这软轿不错啊,以前可没见你拿出来用过。"沉挽抚着那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好奇的问道。
  
  "这东西太招摇了,若不是为了接应你方便,我才懒得用它呢。"长鸢懒懒的坐在沉挽的对面,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茶盘,倒了几杯香茶分别送给沉挽和寂寒烟。而软轿也在长鸢坐进轿内之后,缓缓的升回空中,并转了个弯向空界方向飘去。
  
  沉挽一边喝茶,一边伸手轻轻拉起轿帘往外看,他发现这软轿的移动速度甚快,可是坐在轿内却感觉非常的平稳,于是忍不住问道:"这个莫非就是神界的飞龙辇?"
  
  "哦?你知道?"长鸢呵呵一笑,便垂下眼眸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茶杯的外壁,似乎在想着什么。
  
  "听陆峥说的,说是……"说到这里,沉挽冲着长鸢咧嘴一笑。
  
  长鸢的俊脸不禁一抽,连忙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魅姬将军早已在半个时辰前将黄泉道降下,只等咱们过去了。"
  
  "哦?看来我们真的迟到了,希望见面的时候不要挨魅姬将军的冷眼才好。"若说沉挽在诡界比较惧怕谁的话,那真是非魅姬莫属。
  
  他与陆峥成婚五年,唯一还敢当面对他冷眼冷色的人便只有魅姬一个,不过沉挽对此倒不觉苦恼,反正魅姬除了对陆峥偶有尊敬之色外,对其他人都是一般的对待,倒不是特别看不上他。不过,他倒比较可怜追求魅姬的西方将军恶赭,这位面恶心实的大哥在魅姬面前从来就没有抬起头过,就算成了亲也是一个标准的妻管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那点事,不过都秉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去说破,也省得弄不好还得挨魅姬的冷眼。
  
  诡界的三位将军分别守护着三条黄泉道,开启方式也随个人的喜好。像西方将军恶赭就会将黄泉道与地面连接,这样上下黄泉道都会十分的方便。而南方将军魅姬则历来将黄泉道开在高处,大有没能耐就别上来的架势,也因此沉挽第一次上黄泉道的时候是被陆峥当绣球抛上去的,才不小心撞进了美人怀。
  
  沉挽此回乘的是神界的飞龙辇,想登上魅姬的黄泉道倒也不难,不过待他们到了黄泉道的左近时,才发现黄泉道下竟然是如此的热闹。
  
  "师兄,小弟不过是回乡而已,何须师兄亲自相送,真是折杀小弟了……况且此处乃空界所属,师兄摆出如此排场,就不怕那空界之主不满么?"沉挽自辇中伸出了头,懒懒散散的与下方的近玄打着招呼,语气虽谦和却暗藏冷意。
  
35-1
  "师弟离开却连个招呼也不打,才真的是伤了师兄的心呢。"近玄微微挑眉,却也没露出什么过于愤怒的表情,只是眼中的柔意比之往日略减。
  
  虽然近玄料到这小狐狸必然不会安生的呆在法界,却没想到竟然会逃的这么快,若不是这小狐狸自来是他养大的,肚子里的弯弯肠子他多少知道一些,恐怕就真的让其逃脱了。不过,终究还是有些麻烦……近玄微微扫了一眼与黄泉道同样居于高处的飞龙辇,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既然如此,沉挽就在此向师兄赔罪了。"沉挽自辇中钻出,隔空向近玄一揖到地,随后笑着登上了黄泉道。
  
  "魅姬参见冥后大人。"守在黄泉道上的南方将军魅姬一见沉挽,便立刻上前施礼。
  
  如此一来,倒弄的沉挽有些意外,连忙上前托住魅姬的手臂,说道:"将军何须如此多礼,沉挽无能没能保护主上,却劳得将军前来搭救,自是愧不敢当。"沉挽微微一叹,面上尽是羞愧之色。
  
  "冥后大人莫要妄自菲薄,主上之事已是无奈,并非大人之错,还请大人节哀。"魅姬的面色虽仍是冷冷的,语气却温和了许多,不过这话听在沉挽的耳中,倒觉得难过起来。
  
  "你们这套感人的场面先放在一旁好不好,解决眼前的状况才是根本。"随后登上黄泉道的长鸢适时打断了即将出现的煽情场面,并用手指了指黄泉道下虎视眈眈的法界众人,笑道:"摆这么大的阵势送你,沉挽你的'情债'还真是深重呢,哈哈。"
  
  "哎,什么啊,那可是我师兄……"沉挽刚要解释,忽然又笑骂道:"长鸢你这个小心眼的家伙,我之前不过是取笑了你一句,你就在这等着给我下套呢。"
  
  "哈哈,好说好说。"长鸢又是懒懒一笑,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把精致的玉骨小扇打开来扇了又扇,故做随意状。
  
  一旁的寂寒烟则是保持沉默外兼头挂黑线,心想:这两个……真是半斤对八两。
  
  相较于黄泉道上的热闹,下面的法界众人则是一排肃静。近玄微微仰着头看着谈笑自如的沉挽,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色,只是那么安静的望着,好像在想着什么。良久,他开口道:"沉挽,你已经决定要与我为敌了么?"
  
  沉挽闻言,上前几步道:"师兄,何谈为敌?你为法界,我为诡界,各为其主,各行其是。"言罢略停,眼中瞬间浮现一片血色杀意,又道:"沉挽自幼得师兄教养,原本是不敢与师兄相悖的,但是陆峥之事……我不可能当做从没发生过。"
  
  "你要替他报仇?呵呵……呵呵……"近玄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轻轻的摇着头,仿佛沉挽所说的事甚是不可思议。随后,他再次扬起头,面上依然是那万年不变的温柔之色,眼中的柔意也重了几分。"好啊,那我等着你来报仇,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定当从命。"沉挽遥遥向近玄一抱拳,转身走回到自己的一方。
  
  近玄知道以今日的形势,他是没办法将沉挽带回法界了。先不说黄泉道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单看魔族女王魅姬带着魔族气势汹汹的架势,这若是强行抢人的话,难保不会在空界的地盘上重新上演一次法诡之战。虽然现在他们在这里对峙,空界还没有人出来管一管,收个地盘使用费啥的,但是若真的把空界那帮人当做空气看不见,这法空两界的联盟恐怕就要完蛋了。
  
  再者……近玄又瞄了一眼那悬在半空中的飞龙辇,再看了看沉挽身旁的长鸢,心道:不知沉挽什么时候与这神界中人有了来往,如果诡界真的与神界联合,恐怕就不好应付了。如此看来还是早些与师尊联手的好。
  
  近玄如此打算着,便也不想再与沉挽众人起什么冲突,直接命令手下法界众人整队撤退,打道回府。他心思沉重,故而离开时无意中忽略掉了黄泉道上沉挽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从登上黄泉道之后,沉挽表面上一直保持着沉稳冷静的态度,与近玄说话时也不让分毫,但是他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虽然黄泉道高高在上易守难攻,又有魅姬率领魔族将士压阵,但如果近玄真的要坚持拼上一把的话,那么这仗打下来输的还不一定是谁。
  
  沉挽之所以敢跟近玄叫板,不过是起了打赌的心思,赌他师兄敢不敢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手。当然他师兄特别瞄了长鸢的那几眼,也没逃过沉挽的眼睛,虽然长鸢只是一个人来的,但是他身边那一看就不是凡物的飞龙辇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想来他师兄定然以为他与神界的上层有所勾结了吧。
  
  如此一想,沉挽倒真有种想给那飞龙辇磕头的冲动,不管当初送长鸢飞龙辇的那人是打的什么主意,今天好歹是救了沉挽这一回,沉挽自然要在心里好好的感激了那人一番。
  
  近玄回坤天宫的时候,舒明献刚刚结束了早朝。舒明献只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近玄,就知道他没能将沉挽追回来。这要是按照舒明献平日里的脾气,早就冷哼一声把脸拉的老长,不过今天他却没有发脾气的冲动,只是沉默的等着侍女们将他厚重的朝服换下,又换上了轻便一些的软袍。
  
  待侍女们下去了,舒明献便走到近玄的身旁坐下。近玄似乎在想着什么,舒明献坐在他身边也没太在意,直过了有半刻钟的时间,他才忽然"嗯"了一声,转头看时却发现舒明献在摆弄他无意间被压皱了的衣袖,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极了他们当年初识不久的样子。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舒明献摆弄完近玄的衣袖,忽然开口道。"怎么打赢了诡界,你反倒变得心事重重?"
  
  "哦?……嗯。"近玄没想到舒明献会突然这么问,先是一怔,然后很轻的"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舒明献见他这副模样,便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并与之十指相扣。又仔细的端详了近玄一会,道:"这段日子你太过操劳,该好好修养一阵子了。"说着,他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近玄的脸颊。
  
  近玄的神色又有些恍惚,向来平静的眼波中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涟漪荡漾摇晃但随之又恢复了寂静无声。良久,他将头转开,并用试探性的语气对舒明献问道:"你……可不可以放弃沉挽?"
  
  "为什么?"舒明献反问道,并第二次破天荒的没有发火,只是神色间难掩几分莫名的情绪。
  
  近玄依然没有看他,所以也没有看到舒明献的特别情绪,只是淡淡的回答道:"他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这次换舒明献沉默了,近玄说的确实是实情,从今天近玄没能将沉挽带回来,他便明白了沉挽的选择。以沉挽现在的处境,却依然要选择与他们为敌,恐怕就是打定了宁可鱼死网破也要替那诡界冥王报仇的决心,这样一来他们如果继续对沉挽心软的话,那么沉挽将是摆在通往四界之主道路上的最大一块石头。
  
  舒明献至今不明白那魔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迷住了沉挽,竟让他如此的死心塌地,难道只是沉挽所谓的"信任"么?
  
  这一点,舒明献不懂,于是他问过近玄。近玄回答道:"对于朋友之间来说,信任是一种互相尊重的方式;而情人之间只有互相信任才能拥有稳固的关系。"说罢,近玄很自然的看了舒明献一眼,并非常聪明的保持了沉默,没有直白的反问一句"你信任我么?"
  
  舒明献也没有问这句,因为他依然不知道信任为何物。
  
  沉挽一众人等都从黄泉道去了诡界的都城业火莲城,好在鬼族虽然围困了业火莲城却围困不了从天而降的黄泉道。
  
  这期间长鸢没跟来,因为他要先将飞龙辇送回给那个人,所以比别人都晚到了半天。寂寒烟也没想跟来的,被沉挽死拉着不放不说,并加上了一句极有威胁力的"你回去送死啊",结果犹豫了一下,人便没走成。
  
  沉挽回去诡界,继续住在陆峥的府邸里,虽然冥王战死了,但是他这个冥后还得撑起门面来继续带着魔族这一大家子过日子。送走了魅姬女王,又安排了寂寒烟的住处,沉挽便直接冲回了他和陆峥的卧室。不过一个多月没回来,这偌大的卧室竟然变得有些陌生了,空旷的感觉让沉挽的内心一时间浮现出一种寂寞的悲凉。
  
  缓缓的走进层层帘帐之中,沉挽将自己摔在了床上,并抓过被子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妄图以一种"陆峥还在这里"的错觉来暂时麻痹自己,好忘记曾经经历过的痛苦记忆。好在他之前一天一夜没睡,又与敌争斗了许久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没过多久便意识昏沉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拖的久了点,囧……
有个问题先说明:
陆峥是诡界之王,掌管鬼、魔两族,并不是鬼族的族长。
鬼族的现任族长是佰单。
魔族的现任族长是魅姬,所以在这章里近玄称呼魅姬为魔族女王。
35-2
  沉挽这一夜睡得极好,一觉睡到第二天大早上不说,期间连一个梦都没做过。不过也有一点不是很好,睡到快醒的时候他总觉得身上热热的又重的要命,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软乎乎湿嗒嗒的东西时不时的在他脸上蹭来蹭去,打扰他没法安心睡觉。
  
  "陆峥,别闹,我还没……"下意识的嘟哝了半句,脑海里却突然跳出了陆峥被蓝火吞噬时的画面,这令沉挽模糊的意识猛的一惊,霎时清明了起来。他连忙睁开还有些疲累的双眼一看,却见一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在无辜的看着他,见他清醒了过来喉间又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咕噜"声。
  
  "二黑,你快给我下去,要压死我啊。"沉挽立刻惨叫道。二黑是陆峥养的那些雷兽中的一只。
  
  很显然,雷兽好久没见到主人了,一见到沉挽醒了过来便更加开心的压在沉挽的身上,并继续兴奋的用猩红的长舌头给沉挽洗脸。可怜沉挽那几斤的小体重被这雷兽好几百斤的重量压着,简直要变成了擀面杖下的饺子皮。
  
  "快来人啊,救命啊!!"沉挽拗不过不听话的雷兽,只能放开嗓子大叫,希望府里的侍卫们能够听到。谁知他这么一喊,其他几只还在睡觉的雷兽也被惊醒了,见沉挽醒了便一齐扑上来撒娇,差一点将沉挽活埋在下面。
  
  寂寒烟当暗卫的时候就养成了早起练武的好习惯。昨日一番争斗,他也辛苦的厉害,而且又受了点轻伤,所以今日起的略微晚了一些。收拾完毕,他来到庭院中准备活动一下筋骨,结果武器还没等摸出来,便听到沉挽在屋子里大喊"救命",他心中一惊以为沉挽出了什么意外,便连忙冲了过去。
  
  一脚踹开大门,屋内的情景令寂寒烟向来冷漠平和的面容也不禁有些扭曲。只见一群如虎豹一般大小的怪兽挤挤蹭蹭的聚在一堆,而沉挽的一只手正努力的从那堆怪物中伸出来,拼命的摇晃着。寂寒烟看着那群尾巴摇得比狗还勤快的怪兽,又看了看被怪兽们亲热的压在下面的沉挽,额上立刻挂下三条黑线,忽然有种想转身出去的冲动。
  
  "寒烟,救命啊,我要被压死了。"沉挽倒是眼尖,一见寂寒烟冲了进来,立马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寂寒烟毕竟是个好孩子,终是不忍沉挽被他自己家的"狗"给压死,便走了过来,伸手去拉沉挽。雷兽们虽然看到自己的主人比较开心,但是平日里被陆峥训练的很乖,见有客人来找主人便纷纷从沉挽身边走开,回到屋子一角自己的窝里去了。
  
  "天,我终于活过来了。"沉挽一边整理着被雷兽们扒乱的衣服,一边感叹道。"以后养宠物可不能养大型的。"
  
  寂寒烟忍住想笑的冲动,上前帮着沉挽整理衣服,又有人进来给沉挽送来洗漱之物,好一顿折腾才重新恢复了小狐狸一贯的潇洒形象。
  
  这时又有侍卫进来通禀说是长鸢来了,沉挽自然是要见,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跟寂寒烟笑着调侃道:这长鸢历来善于迟到,难得这回竟然没有晚上许多,可见咱们这事儿他还是比较上心的。寂寒烟也道: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就不管你了。
  
  两人这么打着趣,便到了前厅见长鸢。长鸢今日装扮的依旧艳丽,一身猩红长袍,腰盘明黄丝绦挂紫玉坠子,头发倒是难得梳了起来用一根珊瑚钗子别好,露出了白净的前额。
  
  "呦,这真是回家了,来的可真是不紧不慢。"长鸢见沉挽和寂寒烟来了,便笑着放下了手中喝了一半的茶。
  
  "急什么,急这一时半刻的又解决不了什么事情。"沉挽笑着答道,拉着寂寒烟一起坐在长鸢的身边,又命人重新沏一壶新茶送来。
  
  "我今天可是难得的起个大早来跟你谈事情,你给我正经点。"长鸢虽这么说着,自己的语气倒有三分的不正经。不过,马上他又将视线转向了寂寒烟,说道:"你能不能把那天的事重新说一遍?"
  
  "那天的事怎么不问我,我也是在场的知情者啊。"沉挽接过送上来的新茶,重新给自己三人各倒上一杯,然后吩咐手下人等都先退出去。
  
  "你不知道。"长鸢白了沉挽一眼,然后又对寂寒烟说:"我问的是你刚找到他们时的事。"
  
  这一次沉挽倒没有插话,而是同长鸢一样望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寂寒烟。
  
  寂寒烟也分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又想了想才开始重新讲述那天的事。事情最初就像他对沉挽说过的一样,他在几日前到了战场,又找了几日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事情说到这里的时候,寂寒烟停了一下,又深深的看了沉挽一眼,才继续说道:"我之前对沉挽大人说的话有一部分是假的……我最初找到他们的时候,冥王虽然伤势不轻却并没有将死的迹象。"
  
  只这一句话,沉挽便立刻瞪大了眼睛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寂寒烟的双肩,大叫道:"你,你说他那时候没死?!!"
  
  "是。"寂寒烟诚实的回答道。"那时法空两界的人马来的太急,我才没有跟您说实话。"
  
  "那,那,那……"沉挽"那"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出口,脑子里则早已乱成一团。他当时抱着陆峥时,陆峥确实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寂寒烟又说他见到他们的时候陆峥并没有死,这前后之间的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挽,你先冷静,等他把话说完。"长鸢将沉挽从寂寒烟身边拉开,重新按回到座位上,然后转头对寂寒烟说道:"想来这中间还有些事情吧。"
  
  寂寒烟点了点头,道:"不只有事,而且还很奇怪。"
  
  说起那天的事,寂寒烟也觉得有些东西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当时仅凭着心中一种莫名的感觉独自离队寻找沉挽的下落,只是真被他找到的时候,他却又有些犹豫。五年不见,沉挽的身体和相貌虽都有了变化,但是那标志性的醒目红发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此刻沉挽正躺在身边人的怀中昏迷不醒,很明显是受了重伤导致的。而那守在沉挽身边的黑色战魔目光犀利,身上的杀气就算是距离十丈开外仍能让人胆战心惊,寂寒烟顾忌对方的实力,便不敢轻易上前。
  
  谁知,那魔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寂寒烟?"
  
  寂寒烟大惊,他是做暗卫的,也曾潜伏在诡界行事。这魔他当然也曾见过,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竟也认识他,这对身为暗卫的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见对方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陆峥便开口解释道:"你身上带的龙鳞佩环是沉挽给的吧?"
  
  听这么一说,寂寒烟才恍然明白对方为何会认识他。那龙鳞佩环乃是陆峥送给沉挽的,沉挽又转送了自己一只,佩环上附有魔气,对方自然认得出。想来沉挽也会在这人面前提起过自己吧,否则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凭着一只佩环就确定自己的身份。
  
  "他经常对我说起你。"陆峥的话应证了寂寒烟的猜想。接着他又对寂寒烟点了点头说道:"你来也是为了找他吧?过来吧。"
  
  寂寒烟虽然摄于陆峥的杀意,却也知道冲着沉挽的面子,对方绝对不会轻易伤害他,便大着胆子走到了近前。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沉挽,关切道:"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他的伤势太重,我仅能以魔气护住他的元神不使之消散。"陆峥也低头看着沉挽,并将一指轻轻压在沉挽眉心的魔痕上。"我本想带他回诡界的,但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不是几天之内就能做到的,他的伤势又不能拖那么久。何况……"说到这里,陆峥迟疑了一下,没继续下去。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寂寒烟心中甚是焦急。他对沉挽的感情比之友谊要复杂的多,虽然他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对的,平日里也都刻意压制,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陆峥轻轻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过个半盏茶的时间,他忽然低低的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也比等死强吧。"寂寒烟说道。
  
  "确实,不过……"陆峥忽然抬起头,面上竟是一派正色,而在无形之中他周身散发的强烈杀意又重了不知几分。"你虽然是沉挽的朋友,但是我又凭什么可以信任你?"
  
  寂寒烟闻言微怔,随后严肃道:"我不需要你的信任,我只要他不能死。"
  
  听了寂寒烟的回答,陆峥反倒不说话了,然后忽然挑眉一笑,又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沉挽说道:"你这小狐狸又招惹了情债啊,不过这一次还不错。"
  
  寂寒烟自然懂得陆峥那话的意思,脸色不禁有点发红,不过他倒是有点明白了沉挽为什么会与那魔在一起的原因:虽然那魔冷酷不可接近,杀性又极强,但是对待沉挽却是异常的温柔和包容。这样一个又温柔又强势的人,有谁不会动心?
  
  "既然你想护着他,我便将他交给你……不过你务必要保护他周全,并将他送回惑界。"陆峥再次抬头看向寂寒烟,眼神已不似初见时的冰冷。停了一会,他抽回了按在沉挽眉心魔痕上的手指,将沉挽交到了寂寒烟的手中并继续说着,只是声音却竟然变得断断续续,微弱的犹如风中残烛。"如果……有什么麻烦,请……去空界……找……长鸢。"
  
  "我知道了……啊!你?!"寂寒烟刚接过沉挽的身体,便看到陆峥的身子倒了下去,他连忙伸手去抓陆峥,谁知他抓住陆峥手臂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冰冷的如死人一般。
  
36-1
  听了寂寒烟的叙述,沉挽呆愣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最后还是寂寒烟见他一直没有反应,怕他心里承受不住再出点什么事儿,才小心的拍了他一下。沉挽回过神来见寂寒烟和长鸢的眼中均有担忧之色,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没事才有鬼……长鸢与寂寒烟对看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轻咳一声,沉挽道:"如此看来,陆峥的死果然有些蹊跷……只是不知道他当时为何要我回惑界,莫非是有什么缘由?"
  
  "我猜,他可能是考虑你一个人回诡界不太安全,毕竟诡界现在并不安稳,鬼族谋逆,业火莲城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一片混乱,以他那人的个性又怎么舍得将你置于动荡之中。"长鸢又从怀里摸出他那把玉骨小扇,打开后轻轻的摇了摇,扇面上绘制精美的藕色莲图随着扇子的扇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花瓣轻摇,莲香四溢。"惑界毕竟是你的故乡,再怎么样也不会与你为难的。"
  
  "有道理……"沉挽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陆峥对他有多好,也正是因为他知道陆峥对他有多好,他才无论如何都想要报这个仇。"既然我现在已经顺利回到诡界了,那么接下来我们也该研究一下下面的事情了。"
  
  "什么事?"长鸢立刻露出了一副白痴表情。"陆峥的'遗言'可是要我们送你回惑界,过几日便可以了,还用研究么?"
  
  "别装傻了,太假。"沉挽一把抢过长鸢的扇子,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才说:"虽然我跟陆峥认识了将近一百八十年,但是毕竟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不过五年,所以关于他的很多事情我还是不知道的。"原本沉挽以为陆峥是伤重而死,所以在极度伤心之下并未多想,但是刚才听寂寒烟那么一说,他便立刻怀疑这其中必有古怪。以他对陆峥的了解,陆峥绝对不会是莽撞行事的傻瓜,他所做的一切必然有其深意,甚至可能是他某个计划的一部分。
  
  接着,他轻轻摇开扇子,微笑着看着长鸢,继续道:"不过,你们可是有着千年交情的好朋友,所以就算我有些事情不知道,但是长鸢你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何况,陆峥曾经说过,长鸢是无所不知的。"
  
  "这可就过奖了,不过你既然都搬出这么一顶高帽子给我了,我也不好不给你面子不是?"长鸢也笑了,陆峥曾说过他家的这只小狐狸其实并不笨只是阅历少了点,性格懒惰了点,不过要是认真起来也不容人小窥。"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呵呵,我想知道的事很简单的,长鸢你一定知道。"沉挽忽然将身子向长鸢一侧靠了靠,用一种及其兴奋的语气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告诉我陆峥现在在哪里?"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神色皆有变化。不过还没等长鸢回答,寂寒烟倒是先忍不住接了一句。"你不知道?"
  
  "寒烟也知道?"沉挽倒有些差异。
  
  寂寒烟犹豫了一下,他刚才的话不过是脱口而出,显然他并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在这件事的过程中他经历的不过是其中的两个部分:陆峥奇怪的死亡和沉挽性格突变……但是以这两个部分来推断,他便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他又看了长鸢一眼,才用模模糊糊的语气对沉挽回答道:"我觉得他好像就在你的身上。"然后他又将昨日他们遇到长鸢前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尤其详细述说了沉挽杀人的事。
  
  "啊?"沉挽的表情好像吃饭噎到了似的。他虽然没有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但是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手中忽然出现了陆峥的魔刃,如此说来……
  
  "哎呀,可惜了……我本来还想以此吊吊他的胃口,顺便欺负欺负他呢。"长鸢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了半张脸,语气中难掩惋惜。随后,他又笑道,"寒烟说的不清楚,其实不是在身上,是在这里……"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沉挽额前的魔痕。
  
  "在这?"沉挽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前的魔痕,只觉额前的魔痕摸起来有种灼热的感觉,但他本身却并无半点的不适。得知陆峥并没有真的消失,沉挽的心中虽然还是有些困惑,却变得安定了许多。"如果他真的在我身体里,那我怎么才能让他重新活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烧掉了。"
  
  "这个嘛……"长鸢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类似毛皮的东西,"啪"的扔到沉挽面前的桌子上。"也许这个东西会派上用场。"
  
  沉挽拿起那毛皮打开来瞧了瞧,毛皮一面是厚实的黑色长毛,而光滑的一面上则刻着很多的古怪文字,虽然他不认识那些字,但是他觉得那些字的写法与血池墙外画着的符号很相似。
  
  "这是坤天宫丢的那个写着诡界秘密的毛皮。"寂寒烟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毕竟这东西是他当初从法界潜伏在诡界的暗桩手中得到,并亲自护送回法界的,不过后来又被陆峥弄了回去。
  
  "哦?"沉挽当然也知道这个事,所以略有吃惊,不过随即他便看向长鸢,问道:"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东西自然是陆峥给我的,说是如果他有不测便将这个给你。"长鸢回答道。
  
  "给我?可是我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沉挽将那块毛皮翻过来转过去的看了半天,再次确认上面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这我就不知道了。"长鸢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只道:"陆峥这个家伙历来神神秘秘的,想来他当初什么也不说,就应该是知道你有办法能够看明白他的意图吧?"
  
  沉挽不禁皱了皱眉,只觉莫名其妙。陆峥对他从不拐弯抹角,做什么都是很直接的,这一次竟然留了个难题给他解,还真让他一时摸不到头脑。
  
  三人又研究了一会,依然没什么头绪,只好暂时作罢。这时,魅姬来了,说是佰单派人来请沉挽。三人甚是惊奇,沉挽回诡界不过一天,鬼族那边便知道了,还派人来请他,这其中的目的还真是不好说。
  
  沉挽接过请柬看了一眼,便告诉魅姬回复那人说自己过两日便去赴约。魅姬命人传令出去,却又走回来对沉挽道,她是不同意沉挽去见佰单的。原因很简单,沉挽现在算是诡界的最高领导者,身份尊贵不容有失,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冥王,不能再轻率的将冥后也搭进去。
  
  沉挽闻言,笑道:"迟早要跟他对上,先见见他看他有什么意图也好。"然后又开着玩笑说,自己的身上戴着个"神鬼勿近"的护身符,绝对不会有事的,让魅姬放心。
  
  魅姬虽面有犹豫,却再没反对的意思。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对付鬼族的办法。长鸢就说,"看来陆峥将元神一分为二来稳定诡界的事,鬼族是不知道的。"
  
  魅姬点头,说:"此事原本只有主上与我知晓。"
  
  沉挽便笑道:"若是那鬼族知道这诡界的安危其实是捏在陆峥的手中,想必那佰单也不敢轻易的算计陆峥,做这种鸡飞蛋打的蠢事。"然后,他看了在场众人一眼,继续道:"我们倒是可以利用这件事来与鬼族做个谈判。"
  
  魅姬又点头,说:"主上如此安排也确实有这个意思。"
  
  长鸢摇着玉骨小扇,懒懒问道:"若是那鬼族不信呢?"
  
  沉挽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下回答道:"那就想办法让他们信吧。"
  
  这夜沉挽睡的极早,因为知道了陆峥没有死的消息,他心情好了许多,所以拉着众人一起喝酒的时候也就不小心的多喝了几杯。他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半夜,只觉得嘴里干的厉害,便想去找些水来解渴,谁知他刚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就把他吓了一跳。
  
  这屋子还是他的屋子,床也还是他的床,不过床下的地面却变成了一片血色。沉挽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疼……果然是在做梦,不过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好像他今天并没有想到血池方面的事情吧?
  
  正疑惑着,沉挽发现血色的水面上起了细微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下面钻出来。沉挽很是好奇,便用手撑着床边,努力的将身子探出去好看个仔细。片刻间,涟漪变成了轻翻的水花,紧接着一只通体乌黑的莲花花苞便自血水中伸了出来,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支倒立着的蘸满了墨汁的毛笔。
  
  沉挽觉得挺稀奇的,便安静的等待着。不一会,那朵黑色的莲花便缓缓的展开了花瓣,层层叠叠的花瓣似墨玉雕成一般,在这并不明亮的空间里泛着淡淡的光泽,诡异却又如此的平和。沉挽看着那黑色的莲花,立刻想到他曾经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他也见到过这么一朵莲花,独自摇曳在血池之中……
  
  这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沉挽想不明白。
  
  紧接着,不等沉挽再好好的欣赏那朵盛开的莲花,那花的花瓣便开始片片飘落,落在水面上又立刻沉了下去,仿佛是生铁铸就的一般。眼看着那花瓣凋零散落,沉挽心中只觉得一阵惊慌,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抓那莲花,想要保留住那一刻的美好。可惜沉挽忘记了他之前为了看花便已经将身子探了出去,此刻又是因为想要保住那花,这心中一急,那撑着床的手便不小心的一滑,整个人便从床上摔了下去。
  
  耳边只听得"噗通"一声,接着他便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包裹了起来,渐渐的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沉挽下意识的一睁眼,只觉得满眼的血红,不由得心中暗自奇怪,这梦里的血池竟然如此的真实,连浑身被血水浸泡的冰冷潮湿都与现实中的一般无二。
  
  忽然,他心中一动,几个扑腾从血池中站了起来,好在血池并不深,站起来也不过才没过了他的腰。他捧起一捧血水仔细的看了看,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才忍不住伸手在自己手臂上捏了一把,于是他的内心再次惊奇的大叫起来。
  
  这里竟然是真正的血池?!他明明应该是睡在自己的床上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更新真的晚了~~
看在妖孽端午节都没放假的情面上,大人们不要打脸~~
还要再忙一个星期左右的样子~~~妖孽要努力!!
36-2
  挣扎着从血池中爬了上来,沉挽坐在血池边沿的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心里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以及现在的状况,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池的血水浸透,湿乎乎的贴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沉挽用手拧干已经被血水染成片片桃花的衣袖,又用力的甩了甩想要将袖子弄平整一些,不料这一甩却将一样东西从袖子中甩了出来。
  
  沉挽连忙拾起来看,原来竟是长鸢白日里给他的那块毛皮。此刻这毛皮已经被血水浸湿,原本干皱发灰的皮革变成了暗红色,摸在手中也柔软了许多。沉挽怕那毛皮上的文字被血水浸掉了,便打开来观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是不禁"呀"了一声。
  
  原来毛皮上刻写的那些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天书文字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用红色的线条绘制的简易地图,下面还有用魔族文字书写的注释和用法。
  
  "用法?"沉挽有些奇怪,但是他先看的还是那个简易的地图。
  
  根据那地图上的道路标示以及一些参照物的特点,沉挽看出那上面绘得是诡界最高的那个山峰。当初他刚到诡界的时候,陆峥曾经带他去过那里很多次,所以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陆峥和长鸢都说过陆峥的另半个元神是被放在那山下用来保持诡界平衡的,看来这地图上标示的就应该是那半个元神的埋藏地点。
  
  接着,沉挽又看那下面注释的文字,这一次的文字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魔族文字,陆峥曾经半哄半逼迫着沉挽学了不少,所以阅读起来并不辛苦。文字主要是说明那元神的详细位置和开启使用的方法,以及如何将两个分裂的元神归一的方法。
  
  沉挽看着手中的地图,心中不知该是敬佩陆峥还是骂他,因为很显然这幅地图并不是做来给陆峥自己使用的,他想收回自己的元神绝不用这么麻烦。再看着地图的制作时间也有些年头了,难道他早就算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才提早留下了这个?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什么计划?只是自己竟然完全被他蒙住了,被设计了进去不说,还一个死心眼的要替他报仇。
  
  哎呀呀……沉挽蹲在地上,郁闷的抱住了脑袋。
  
  郁闷了一会,沉挽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既然他都接了陆峥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总不好甩手不管吧,何况……"不把这个家伙弄活的话,就不知道他到底在计划什么啊,真愁人。"沉挽自言自语道。
  
  把地图又打开来仔细的看了看,上面关于元神合一的方法写的倒是简单,不过却要将两个元神同时置于血池中,这样一来诡界的平衡就会被破坏掉。沉挽想到的是山崩地裂、海水倒灌,于是脸色不禁黑了黑,他比较担心的是魔族的安危,如果诡界真的毁了,那魔族该居于何地?
  
  "陆峥啊陆峥,你不会是舍不得对自己的地盘下手,才将这烂摊子扔给我的吧……"沉挽再次抱头,并郁闷到了极点。
  
  哎哎哎……魅姬姐姐,恶赭将军,我要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了。
  
  "我有你说的那么没责任感么?"冷漠且熟悉的声音忽然自沉挽前方响起,小狐狸立刻如受惊了一般快速的抬起了脑袋,并张大了嘴巴。"陆,陆……你,你!"
  
  "沉挽,几日不见就连我名字都记不得了?"陆峥的身影出现在血池之中,不过却十分的模糊,仅能听清楚他的说话声音。
  
  "我,我不会是还在梦中吧……"沉挽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猛的向陆峥扑了过去。可惜陆峥的身影只是由稀薄魔气凝结成的虚幻影像,沉挽这一扑不但没扑到,还害得自己掉进了血池中。
  
  "沉挽?"陆峥的身形动了动似乎想伸手去扶他,但是也知道自己碰不到他。"我现在只有元神,魔气很弱没有办法凝结成实体。"
  
  "果然不是梦,水好冷。"沉挽从血池中站起来,打了个哆嗦,看向陆峥时脸上立刻露出了大大的微笑。"你这家伙,竟然惨到这个地步了,连个实体都没有。"
  
  "还不是因为你……"陆峥的语气有些不满。
  
  虽然看不清楚陆峥的模样,但是沉挽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翻了个大白眼给自己,他当然知道陆峥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他,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沉挽心想,这话说起来怎么觉得有些心虚。
  
  陆峥伸手在沉挽的脑袋上摸了摸,算是安慰了。然后他指了指岸边,说:"你别站在这里了,去岸上再慢慢说。"
  
  两人坐在岸边,沉挽总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陆峥的影子,仿佛不真的抓住对方便不能证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沉挽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了,到底是现在与陆峥说话的自己在做梦,还是之前陆峥的死是做梦呢?
  
  "陆峥,摸不到你很不舒服……"沉挽沮丧的嘟囔着,手指在魔气虚幻出来的陆峥身上戳了戳。
  
  "用元神凝聚魔气是慢了一点,何况我现在只能使用半个元神。"陆峥做了个扭头的动作,似乎在看着沉挽。"不过,就算慢一些,过个几百年或许就可以恢复身体了。"
  
  "几百年……"沉挽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抽搐。"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元神合一会快一些,不过……"陆峥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有些犹豫。
  
  "那样诡界会崩溃吧?魔族该怎么办?"沉挽问道,这个问题困扰他半个晚上了。
  
  "魔族原本生于魔道,诡界若是崩溃了,业火莲城便会沉入魔道之中,这一点倒不用特别的担心,只是出入有些麻烦而已。"陆峥回答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沉挽不明白陆峥之前在犹豫什么。
  
  "也……没什么,不用在意。"陆峥摇了摇头。
  
  "唉唉,又不说……"沉挽耸了耸肩表示他对陆峥这"只说半句话"的坏毛病很无奈,又接着问道:"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觉得我们接下去该如何打算?"
  
  "打算?你不是有自己的计划么?"陆峥道。
  
  "我哪有什么计划,只是想给你报仇而已……可是你又没死。"沉挽第三次抱头道。
  
  "沉挽,'走一步,算一步'可不是好习惯。"陆峥忽然道。
  
  "知道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说教了……"沉挽立刻叫了起来。虽然陆峥没死,但是以他现在这个状况恐怕离开血池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兵法策略么?"陆峥问道,"那时候我们讨论过,如果诡界被孤立的话,该如何应对……"
  
  "我记得你那时说的是'隐忍不发,查其弱点,攻其不备,各个击破。'"沉挽的记性倒是不错,只是他又叹气道:"我们现在就是在'隐忍不发'……不过,那个时候你并没有将鬼族的反叛计算在内,所以现在真的是内忧外患啊。"
  
  "鬼族,不过是不值得计较的一碟小菜,他唯一让我觉得出乎意料的地方就是——他竟然有能力伤你伤的那么重。"陆峥说道。
  
  "不,其实,那个伤也是有原因的……"沉挽将自己如何设计佰单,然后毁坏黄泉道阵法的事说了一遍。
  
  陆峥听完只是沉默,过了半晌才说道:"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保住黄泉道,心里觉得若是自己连黄泉道都保不住就太没用了。"沉挽说这话时笑的有些苦。跟陆峥这种太过强大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会在心里生出那么一点小小的自卑感,更何况陆峥身边的朋友以及各位将军也同样是那般强势耀眼的存在。
  
  陆峥又是沉默,之后才伸出手摸了摸沉挽的脸,说道:"虽然这话我不说你也明白,但是不说出来你会觉得不安吧……沉挽,我与你在一起并不是求你在能力上的强大与否,而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要留在身边的人。"
  
  "嗯。"沉挽曲起了双膝,将脸埋在膝盖上,隔了半天才应了一声。
  
  陆峥又伸手在他背上抚了抚,可惜他碰触不到沉挽,这安慰的意思也没办法传达给对方,只得轻轻叹息了一声,安静的坐在沉挽的身边。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不知多久,沉挽猛的抬起头看向陆峥,一双暗红的眼珠泛着明亮的光。他忽然道:"我后天去见佰单。"
  
  "哦?"陆峥倒没太过惊讶,他早已习惯了沉挽这种"跳跃"的思维习惯,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不是说要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再各个击破么,我就先去拿他鬼族开刀。"沉挽自怀中摸出了那卷毛皮,打开来又看了一遍,继续道:"既然诡界的安危现在就握在我们的手里,何不利用一下。"
  
  "看来你已经发现鬼族的弱点了。"陆峥低低的笑了一声。
  
  "是啊,"沉挽也笑了,道:"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做事太绝,以至于没有退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我开心不~~-V-
37-1
  沉挽在血池直到了天亮才离开,陆峥则因为需要血池的魔血来凝聚魔气便留在了那里。
  
  依沉挽的话说,既然外面所有的人都以为陆峥死了,那么就继续装死下去吧,这样也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三界原本勾结在一起便是顾忌诡界这一边,如今陆峥死了,鬼族与魔族又内讧,对他们不构成了威胁,那么三界间的利益冲突就会显露出来。
  
  "先作壁上观,看他们耍够了再说。"沉挽笑道,十足十的狐狸精嘴脸。"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去搞定那鬼族,省得他们天天围着业火莲城折腾,就算他们这么折腾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总是很碍眼不是?"
  
  "我不能跟你去,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防止对方狗急了跳墙。"陆峥是个谨慎的人,见沉挽说的随意,又怕他过分轻敌,便出言告诫道。
  
  "放心,我会谨慎的……啊,狐狸我最怕狗了,如果他真的咬我,那你就直接毁了诡界替我报仇吧。"沉挽继续没个正经的与陆峥打趣,言罢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草屑。
  
  "又胡说了。"陆峥历来拿沉挽的这张嘴没辙,便也不与他计较。
  
  走出血池大门时,沉挽瞧着守护血池的魔族侍卫们脸上露出的讶异神情,心里那叫一个爽,于是冲着对方咧嘴笑道:"早啊,今个天气不错。"并在侍卫们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时,甩着他那半红半白的衣袖故作潇洒的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挽倒头便睡,足睡到了中午时分才爬了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他才慢悠悠的晃去了客厅。
  
  客厅里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今天连恶赭都在,算来也就差他一个。
  
  见正主到了,众人纷纷上前,问安的问安,施礼的施礼,沉挽一一回过后往上首的座位上一坐,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明日寒烟跟着我去见佰单,长鸢留守冥王府,魅姬与恶赭两位将军依然以守城为主。"
  
  "冥后大人,此事不妥吧?"这一次先开口的竟然是恶赭。这位将军虽然外表十分的高大凶猛,性格却非常的温和,处事也挺细致的。"佰单那家伙狼子野心,他当初勾结人族背叛我主,现在又派人来请冥后大人,很难说这不是一个圈套……冥后大人若是只身犯险,属下等便是下了血池,落了魔道,也再无颜面对我主。"
  
  昨日一议,两位将军都已知晓陆峥并未真死,他们都是跟随陆峥多年的心腹,自然知道陆峥的厉害,所以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要保护好沉挽和业火莲城,等待冥王重临诡界。此时,听得沉挽只准备带着一个人便要去见那鬼族,又怎么可能会不出言阻拦。
  
  魔族女王魅姬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听得恶赭的一番话后,也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
  
  沉挽知道自己这个计划一定会受到阻拦,便笑着说道:"将军莫要担忧,沉挽也是有了计较才会如此行事的。"稍停,又道:"以诡界如今的境地,外有三界的觊觎,内有鬼族叛逆作乱,如果一直隐忍躲避下去,等到那三界真的联合起来,便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何况陆峥的那件事我是绝不肯隐忍的。"
  
  "既然鬼族这一次主动来请我,就算是我们没有半分的把握,这龙潭虎穴我也是要闯一闯的,何况……"沉挽抬手自怀中摸出那卷毛皮,递到魅姬的手里后继续道:"陆峥早已设下了对付鬼族叛逆的机关,我们不过是乘风行舟,又有何可惧之?"
  
  "这……"魅姬打开那卷毛皮一看,面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但是随即她便抬起头来看着沉挽严肃道:"冥后大人,你不可犯险。"
  
  "欲要行事,哪有不犯险的?若我明日出不了那鬼族的营门,你便照着这上面的法子行事,魔族生於魔道,便是毁了这诡界也不会受到影响,更可以退为进积聚实力,待到陆峥归来再重拾河山吧。"沉挽淡笑一声,话语说的及其洒脱。
  
  "啧,还未出战便言败,于士气不利啊。""啪"的一声扇击桌面的轻响,随后传来了长鸢略带戏谑的声音。"明日我也有事,不给你在城内守着了。"
  
  "哦?你要去哪?"沉挽问道。
  
  "秘密,不过顺利的话,三五日便回。"长鸢依旧笑的没心肺,手指则不自觉的缠住扇尾的琥珀挂坠,转了又转。
  
  次日沉挽去见佰单,魅姬亲自率队送他到城外,并一再要求要亲自送沉挽到鬼族驻地。沉挽摆手拒绝了,去那么多的人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何况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缓缓走向鬼族的驻地,沉挽在前面,寂寒烟慢一步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看到了鬼族的营门,沉挽才忽然问了一句:"我带着你出来冒险,你也不问我为什么?"
  
  "你有你的计划。"寂寒烟回答道。
  
  "你就这么相信我?你可知道进了这鬼族的营门,就没把握一定能出来。"沉挽看着高大的雕刻着鬼族图腾的营门淡淡的道。他确实有他的计划,他算定他的计划能有七分的把握,他只让寂寒烟跟着他也是因为他的计划,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的诡界人。
  
  有些威胁必须是外人说的才有用。
  
  "我不怕死,我的命是你救的。"寂寒烟低声回答道,琥珀色的眼眸中神色平静。
  
  "寒烟,你知道么,你就这一点最讨厌。"沉挽回头白了他一眼,烦恼的揉着额角,而后大步迈进了鬼族的营地。
  
  早在沉挽离开业火莲城的时候,便已经有鬼族的斥侯前去向佰单禀报了。此时沉挽踏进鬼族的营地,两排高大魁梧、容貌怪异的鬼族士兵早已守在通往帅帐的道路两旁,一个个横眉立目的似要将沉挽生吞活剥了一般。
  
  沉挽对此视而不见,反正他个子矮,不抬头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直接进了鬼族帅帐,果然见到佰单坐在正中,这人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阴霾,周身的鬼气也更重了一些。沉挽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向了他身后高挂着的鬼族图腾画像,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然后也不等对方开口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寂寒烟则站在他的身后。
  
  "几日不见你气色倒是不错,看来那一掌我还是打轻了。"佰单原本是在看着什么文件一类的东西,见沉挽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便抬目看着沉挽,直到沉挽坐下才开口。
  
  "托福,没死成,让你失望了。"沉挽倒不客气,往椅子上一靠笑嘻嘻的道:"问安就免了吧,说说你要见我的意图吧。"
  
  "我的意图?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陆峥都已经死了,你还回诡界做什么,你有什么意图?"佰单这话问得很严肃,甚至有些谨慎的态度。
  
  其实佰单是一个有着顽固排外思想的人,将本族的荣誉和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对外来事物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当初他肯臣服于成为魔主的陆峥一是迫于陆峥强大的战力之下,二是因为当年陆峥的死确实错在鬼族一方,他对自己崇敬的这位老师心有愧疚。而沉挽这个修为能力低下的外族则是被他一直都看不起的,但是经由黄泉道一战,他忽然发现沉挽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狐狸精竟然如此的狡猾。被沉挽毁掉的法界黄泉道机关直到现在都没能修复,害的他不但要时时防备着魔族的反击,还要注意着觊觎黄泉通道的法界。
  
  "原来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你与我师兄不是早有勾结,我回来的意图他又怎么会不告诉你……还是说,"沉挽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的注意着佰单的表情变化,只见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诧异,便知道自己的试探成功了。"……原来你们所谓的联盟也不过如此。"
  
  这一句话真是说到了佰单的痛处,对方的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像佰单这种排外的人当初若不是一心想要除掉陆峥,就绝不会跟外族联合,但是鬼族与人族为了领地争抢了几万年,仇恨早已深的堪比两界桥下的混沌深渊,又怎可能轻易联合,所以佰单才找上了与人族有联系又不是人族的近玄,或者应该说是近玄找上了他。不过,双方虽然表面联合了,但是私底下的利益关系却多有分歧,在许多的事情上更是互有隐瞒。
  
  佰单原以为沉挽会随着陆峥一起死掉,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关在法界永远回不来,而他则可以慢慢的对付剩下的魔族,将魔族赶回魔道后,重新执掌诡界大权。但是沉挽现在回来了,使得魔族士气大振,对他的计划大为不利,何况他也弄不明白近玄的意图,难道近玄是故意放沉挽回来与自己为敌,好趁他与魔族争斗之时得渔翁之利?
  
  疑心生暗鬼,沉挽要的就是佰单心里的这份猜疑不定。
  
  见对方沉默不语,沉挽便继续道:"我回来的目的便是不说,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不过陆峥之事主要是在法、空两界,虽然你当时也背叛了他,却只是间接行为……何况,你毕竟曾是陆峥的弟子。"沉挽这话说的挺讲感情的,意思是你佰单好歹曾是陆峥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沉挽怎么也不好轻易找你的麻烦。
  
  "虚情假意的话就不用说了,就算你想要报复我鬼族又能如何,靠着魔族苟延残喘的你又有什么能力要挟与我?"佰单倒是不笨,自然怀疑沉挽此刻跟他套感情是故意在瞒哄他,否则沉挽的这一份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沉挽就知道对方不是靠感情就可以打动的人,见佰单如此问道,便又笑了起来。"不是要挟,只是好言相劝……因为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佰单问道,阴冷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直盯着沉挽,犹如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比上次早吧~-V-
37-2
  沉挽才不怕被他盯着,双手环胸插在衣袖里也不说话,只笑嘻嘻的看着佰单,直到对方面上的阴沉又深了一层才开了尊口,不过却换个了话题道:"佰单将军,你若放弃攻打业火莲城,回归鬼族驻地,我便暂时不拿你开刀。"这话语气虽然温和,但口气却是有些嚣张。
  
  "拿我鬼族开刀?你凭什么?"佰单的面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微微的眯上了眼睛,将眼中暗藏的怒意下意识的遮去了几分。他对沉挽的了解并不深,所以不知道沉挽说出此话是真的有所依凭还是在虚张声势,但是沉挽表现的太自然太随意了,根本看不出半点的心虚慌乱,这让他不得不多顾忌三分。
  
  然而这三分的顾忌正是沉挽所想要的,心理上若已经开始有所动摇,即使外表再强悍也不过是被虫子蛀过的木头——外强中干。
  
  沉挽又笑了一声,用一种带有引导意味的语气道:"将军跟在陆峥身边,对陆峥有何评价?"
  
  "冥王计谋过人,战力卓越,非常人可比。"佰单虽不明白沉挽为何又突然问到这个,但还是给出了比较中肯的回答。
  
  "既然将军都认为陆峥是个很有计谋的人,你们鬼族和三界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又怎么可能没有留下对策呢?"沉挽问道。
  
  "临死之前的对策么?"佰单冷笑了一声。
  
  "啧,法界与诡界的对峙也不是从近几年才开始的,就算再笨的人也不会事到临头了才想对策,将军你这话说的真是相当的幼稚。"沉挽露出了一副很是遗憾的表情,随后又正色道:"诡界初建之时早已因鬼、魔两族万年大战而几近崩溃,将军想必是知晓此事,但是后来即将崩溃的诡界大地却逐渐的平和安定了下来,将军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佰单闻言不由得一怔,正想着这事确有蹊跷时,沉挽又道:"陆峥当年大败鬼族的神勇想必将军也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自从诡界建立之后陆峥便不再对外大动干戈,更隐去了诡界冥王的身份,将军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不等佰单再想,沉挽第三次道:"我师尊寿诞之时,诡界曾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地震,当时导致了许多山体的碎裂,而后却是陆峥回诡界将其平息的,陆峥也因此受了重伤,此事将军也应该知晓吧?"
  
  "你的意思是……"佰单将沉挽所说的话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下,忽然道:"这诡界的崩溃是因为陆峥才……"
  
  "还算聪明。"沉挽微微点了点头。
  
  谁知,佰单却只是一瞬间的诧异,随后立刻又沉下了面色,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实的,那为什么现在陆峥死了,诡界却还没有崩溃?你以为这种欺骗小孩子的把戏就可以欺骗我么?!"
  
  "那是因为陆峥虽然死了,但是在他临死之前已将他的能力转嫁在了我的身上。"沉挽异常冷静的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诡界的生死就控制在我的手上。"
  
  "这不可能!魔族的能力怎么可能与妖族相融合?!"佰单依然持怀疑态度。
  
  "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的很,我虽然是妖族,却是妖族的异类……哼,你不也怀疑过为什么陆峥会跟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狐狸精在一起么,现在你明白了吧……"沉挽冷笑道,心里却在想这话要是被陆峥听到了,自己的屁股肯定少不了一顿揍了。
  
  佰单再次犹豫了,如果沉挽说的一切属实,那么当初自己的背叛行为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沉默了片刻,他略微平静了一下思绪,问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就是真实的?"
  
  "真不真实,你心中自然有数,或者说你想要我现在就毁了诡界给你看看?"沉挽这威胁实在有些轻描淡写。
  
  "……"佰单又是犹豫,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沉挽所说的是真是假,这狐狸精狡猾到了极点,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圈套,就等着他伸脖子往里面钻。良久,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冷笑道:"倒不用你来危言耸听,只要我杀了你便可以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此话一出,先动的是一直站在沉挽身后保持沉默的寂寒烟,虽然是动了,动作却也不大,只是刚刚好将沉挽护在了他的防御范围内。
  
  "这倒也是,如果你不介意用整个鬼族为我陪葬的话。"沉挽笑着回答道,面上不见丝毫的恐惧,手指却在暗地里扯了一下寂寒烟的衣摆,示意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忽然,大地一阵剧烈的摇晃,若不是寂寒烟手快扶住了沉挽,沉挽便要摔在地上了。转目再看佰单,虽然人没有摔倒,但是摆放在桌案上的书籍文件都已散落了一地,而支撑着帅帐的主梁也发出了几近碎裂的吱嘎声。
  
  这突发的状况显然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但是沉挽的脑子反应的却是异常的迅速,几乎是在被寂寒烟扶住的同时,便故意低声说了一句:"不是自己的力量,果然还是控制的不太熟练。"
  
  这一句话的效应比之前他说的任何话都有效,佰单当然也听到了他的话,神色虽还保持着平静,眼神却立刻尖锐了起来。
  
  寂寒烟见沉挽无事,便松开了手重新站立于沉挽的身后,沉挽则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佰单笑道:"将军可还要杀我?若是不杀,沉挽这就要告辞了……不过,沉挽之前所提之事,还望将军好好'斟酌'一下。"这最后的"斟酌"两字说的甚重,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佰单依旧没有出声,直到沉挽将要走出帅帐大门之时,才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若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真的舍得毁了诡界么?"沉挽既然继承了陆峥的能力,便是名副其实的诡界之主,虽然诡界已经变得不是十分的稳定,但是毕竟是一方国土,治下又有这许多的臣民,这种巨大的利益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舍去的。像是佰单这种表面上打着复兴鬼族的旗号反叛势力,其内地里的意图也不会与此无关。
  
  沉挽转头对着佰单妩媚一笑,这一笑却笑的佰单心头微寒。"虽然他人不在了,但是为了魔族我也会留下诡界的……不过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麻烦太多,倒不如毁了干净。"这话,沉挽依然是故意说给佰单听的。
  
  直到沉挽离开了鬼族的营地,佰单都一直在考虑着沉挽最后那句话,显然沉挽已经表明了他的意图,只要鬼族敢给他找麻烦,他绝对会毁了诡界。毁了诡界对沉挽来说不过是无关重要的事,而鬼族却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
  
  陆峥啊陆峥,你死了却留下这狐狸精与我鬼族作对,难道我鬼族亏欠你的永生永世都还不完了么……
  
  待沉挽离开,鬼族的各位长老才一起来求见佰单,显然之前沉挽与佰单之间的对话他们早已在帐外听的清楚了然,然而看到一直深思不语的佰单,却又只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佰单一声长叹,眼中的阴霾已被疲惫之色所掩盖,他缓缓扫视了在场的鬼族众长老,道:"各位对此事,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离开鬼族的营地,沉挽似乎心情大好,一路哼着小曲向业火莲城走去。寂寒烟跟在沉挽的身后,看着沉挽那被白衣衬得越发艳丽的红发,觉得此刻的沉挽竟然如此的亲近可爱,而在鬼族帅帐那时沉挽也是如此的笑着,却笑的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当沉挽迈入业火莲城之后,却立刻神色大变,根本来不及与前来迎接他的两位将军打招呼,便急冲冲的奔向了冥王的府邸。两位将军见沉挽平安归来本是满心欢喜,却见他面色焦急的疾奔而去,心中甚是奇怪,便用查询的目光望着寂寒烟。
  
  寂寒烟自然也不知道沉挽因何变色,只能困惑的摇了摇头。
  
  沉挽焦急的原因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虽然沉挽自鬼族营地出来之后一直表现的很是轻松得意,但那不过是做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族密探看的,其实他的心里却早就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肋插双翅飞回血池看看陆峥的情况,他担心那地震的发生是因为陆峥的本身出了什么变故才引起的。
  
  陆峥依然站在血池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见沉挽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时身影也只是轻微的动了动,并说道:"你回来了?"
  
  沉挽暗暗松了口气,轻声笑道:"是啊,你那不肖的徒弟被我吓住了。"随后便将他与佰单的对话复述给陆峥听。
  
  陆峥听后,也不禁笑了,说道:"月余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演戏了,不过你这番假话编的倒也是有理有据,就算我是佰单也会信以为真的。"
  
  "啧,我说的话可不全是假的,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事实啊。"沉挽不满的撇了撇嘴,并用手指在陆峥肩头的位置上戳了戳,虽然并不能真正的碰到陆峥,不过手指转动带起的气流还是将陆峥凝聚身形的魔气牵引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螺旋。随后,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不知道那地震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就怕是你出了事情。"
  
  "我还好,不过我现在的魔气弱了许多,想要再如以前那般轻松的维持诡界的平衡会有些辛苦,所以就算有点变故也是没有办法的。"陆峥低低叹息了一声,他确实很想留住诡界作为魔族的生存地,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似乎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38-1
  "陆峥,你为诡界做的已经够多了,诡界的崩溃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你就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沉挽说道,随后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如果诡界崩溃了,你也要跟着魔族一起退回到魔道么?"
  
  "嗯……怎么问起了这个?"陆峥不明白沉挽这么问的意思。"难道你不跟我走么?"
  
  "啊啊,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个人对我说,等到诡法之战结束后,无论去哪里都随着我的?"沉挽眼珠子一转,嘴角翘起了一个狡猾的弧度。
  
  "这……"陆峥微微一怔,然后轻笑了一声,道:"我以为那天你睡了呢。"
  
  "我是睡了,不过耳朵还醒着。"沉挽得意的摇了摇脑袋。
  
  "啧,狡猾。"陆峥笑着骂了一句,又无奈道:"你这小狐狸不要连跟我说话都下着套,我说过的就不会食言。"
  
  "过奖过奖。"沉挽倒也不谦虚,得意的鼻子都快翘上了天。"不过这也不叫下套,我不过是适时应证一下这话的真实性嘛。"
  
  之后沉挽又与陆峥说了一些他后面的计划。陆峥听了之后对沉挽说,惑界那方面最好暂时按兵不动,先派人去调查一下惑界幻王的情况,虽然惑界与法界联盟了,但是出面的一直都是惑界师尊,这令人很怀疑惑界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算起来,那惑界的幻王大概也有近千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难不成早就死了?
  
  对于空界,陆峥和沉挽的意见是一致的,若要对付非攸必须趁早。虽然陆峥的死对非攸的打击非常的大,以至于当时的他在精神几近崩溃的情况下疯狂的烧毁了陆峥的尸体,但是非攸也是非常聪明的,若是等到他冷静下来想清楚这死因上的问题,恐怕到时候再想对付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到鬼族撤兵,我们再行动会比较方便。"沉挽提议道。其实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庆幸当初陆峥让佰单管理的是法界的黄泉道而不是空界的,这样一来至少在黄泉道的出入问题上对他们在策略上的安排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我当初命鬼族迁居东方也是因为鬼族历来与人族不和,若命他们看守法界的黄泉道会比较安稳,可惜……"陆峥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失望,在"不喜欢法界人族"这件事上,陆峥的观点其实与佰单很相似,这大概是源于他前世身为鬼族战神时对人族残留的厌恶吧。
  
  "利益所向,和与不和没什么区别。"沉挽的话很现实。
  
  "你说的对,"陆峥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当初让他们守着东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哦??"沉挽有些好奇。
  
  陆峥先是低低的笑了一声,才道:"诡界的东部也是整个诡界地脉最不稳定的地区,诡界地脉若有崩溃的迹象,最先受损的必然是东部。"
  
  "原来如此……"沉挽摸了摸下巴道。"这么一来,鬼族倒不成什么威胁了,如果他们再想有什么动作,我就去将你的元神从山下取回,那鬼族的后方就会先受牵连,到时候就可以看他后院起火的热闹了。"
  
  "嗯,不过此事虽然于我们有利,但是也不可太过轻敌,万事都有变数……你我现在是背水一战,成败皆看这一次了。"陆峥说着身影微微晃动了几晃,雾状的魔气在空气中留下旋涡状的残影。"你且先去安排吧,准备去空界的时候先来见我,我与你同去。"
  
  沉挽离开血池,便有府中侍卫前来禀报,说是魅姬和恶赭两位将军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沉挽思及自己之前只顾着神色慌张的赶回来找陆峥,却将两位将军的事忘在了一边,不由得有些羞愧,便连忙快步赶了过去。
  
  前厅中诡界的两位将军和寂寒烟都在,沉挽先是因自己之前的失礼行为向两位将军道了歉,然后才宾主分别落了座。两位将军见此刻沉挽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神态,便互看了一眼。也没再开口过问刚才的事。
  
  "冥后大人,适才有暗卫探马来报,鬼族军营内调动频繁,部分军队护送着粮草辄重已经离开驻地向东而去……如此看来,大人的计划是成功了。"只要魅姬一开口,第一句必然是与公务有关,有的时候沉挽都觉得,若论治理国家的敬业程度,魅姬远比陆峥更像一位称职的君主。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还不能高兴太早,佰单那家伙并不简单……"沉挽笑道,随后垂下纤长睫毛,暗红色的眼珠微微的转了半圈,又接着道:"嗯……魅姬将军,你想办法再找一些可以混入鬼族军营的人,让他们在鬼族军营里散播诡界即将崩溃毁灭的谣言,把他们的军心搅的再乱一些。"
  
  "是!"魅姬领命。
  
  随后,沉挽看向坐在一旁的寂寒烟,笑道:"寒烟,这一次我可有事要托你来帮忙了。"
  
  "沉挽大……哦……"虽然沉挽不许寂寒烟以后再称他为"大人",但是寂寒烟叫顺口了的习惯还真是一时不好改。轻咳了一声,寂寒烟略显窘迫的回答道:"……不必客气,寒烟任凭调遣。"
  
  "寒烟,因为你是半妖之体又是暗卫出身,去惑界的话不会轻易被人察觉,所以我想让你去惑界帮我调查一下惑界幻王的情况,稍后我会将关于惑界的一些详细情况告知与你。"见寂寒烟点头答应,沉挽停了停又看向恶赭道:"这件事还需要恶赭将军协助寒烟了,恶赭将军守卫的是惑界的黄泉道,对惑界的地域状况了解的想必不比我少。"
  
  "冥后大人过奖了,恶赭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寂兄弟。"恶赭连忙回答道,并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笑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沉挽也笑了,恶赭虽然个性憨厚,但是他的战力在诡界仅次于陆峥,有他接应寂寒烟,沉挽自然放心。然后,他再次看向魅姬道:"此次魅姬将军的责任最重,这监视鬼族动向与守护业火莲城的重任都要委托于你了,待长鸢回来也可为你的助力。"
  
  "冥后大人如此说,莫非您要离开诡界?"魅姬起身问道。
  
  "嗯,我要去一趟空界。"沉挽回答道。
  
  "冥后大人要去对付非攸?"魅姬果然聪慧,沉挽只说了一句便被她猜到了意图。
  
  "是的,非攸是三界联盟中最了解陆峥的人,也是对我们来说的最大的隐患。现在鬼族内乱初定,算起来也就该轮到他了。"言罢,沉挽用手指在白玉茶碗的边沿上轻轻的一弹,发出清脆的"铛"的一声。
  
  陆峥算定三界联盟首先要铲除空界的原因,是为了顺应全局的着想,毕竟空界的力量是三界中最与魔族相冲的,除掉非攸不止可以去掉一个强敌,还可以减弱三界联盟中对魔族力量的克制。而沉挽当时提出要先除去非攸的原因里,却有大半的私心在里面,一则非攸之前对陆峥的纠缠不休,早已令沉挽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再有若被非攸发现陆峥未死之事,恐怕对方定然不肯罢休。
  
  陆峥如今连个实体都没有,绝对不是非攸的对手。若真被非攸知晓陆峥未死之事,恐怕到时候的情况只会比诡法之战时更糟糕……如此想着,沉挽不禁微微的蹙起了细长的眉,长睫掩映下的红色双眸也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阴暗。
  
  "冥后大人……"魅姬看着沉挽面露愁色,忽然低唤了一声,见沉挽抬眸望向她,便又继续道:"非攸对主上的心思极重,不过这人个性固执偏激,冥后大人若要去对付他定要多加小心……其实以冥后大人之能,还是以攻心之策为上,既然那非攸对主上如此执着,冥后大人正可以利用主上的假死……"
  
  听魅姬这么一说,沉挽连忙点了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打算,将军真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既然冥王大人已有妙计,魅姬便不多言了。"说罢,魅姬伸手自鬓发间取下一枚银色珠钗,上前送到沉挽的手中。"此钗上镶有魅魂珠,可使佩戴者的言语更有蛊惑人心、动摇意念的作用,大人若用攻心之策对付非攸,此可为助力。"
  
  沉挽闻言,连忙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这支银色珠钗,这钗子的制作并不复杂,素白的钗身上没有半点花纹,只在钗头以百爪莲的形状镶嵌着拇指指甲大小的一枚明珠。这珠子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挺可爱,不过也不像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倒是个好东西,"沉挽拿着那钗左看右看,心想以后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找陆峥试试,搞不好自己一顿花言巧语就能……嘿嘿嘿嘿。
  
  在场的其他三人瞧见沉挽那原本严肃的小脸上忽然露出来的奸恶表情,脑门上瞬间挂下了一滴冷汗,心道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魅姬对你不错啊……"沉挽刚一见陆峥,对方便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弄的沉挽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见沉挽一脸的茫然,陆峥便指了指沉挽的脑袋。"连魅魂珠都舍得拿出来给你,这可是只有鬼族的族长才可以继承的宝贝。"
  
  "啊?这么宝贝?那我以后得还给她。"沉挽不自觉的摸了摸头发上的钗子,那还是魅姬亲手给他插上去的。
  
  "也不用,既然她给了你,你就留着吧,这东西对你也有好处。"陆峥说道。
  
  "嗯,"沉挽嘿嘿一笑,既然陆峥说不用还,那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这东西也许还有别的妙用……沉挽向陆峥的身边凑了凑,道:"我已经将事情安排好了,明日我便启程去空界。"
  
  "很好,我这几日凝神聚气的功效也不错,正可与你同去。"陆峥笑道,虽然他的身形依然只是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但是已经不再会轻易被风的流动打乱了凝聚的魔气。
  
  "不知道非攸再见到我们会是什么表情?"沉挽忽然说道,脸上一副准备看戏的表情。
  
  "恐怕不会太好。"陆峥的声音略低,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毕竟他以为他亲手了断了一切,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系列的广播剧出来鸟~庆祝下~宣传下~
38-2
  非攸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当然原因暂时还不是因为见到了沉挽。
  
  诡法一战时,为了牵制陆峥的行动他不惜将空界最强的防御结界"万佛结界"转移到了法界。历来这万佛结界的阵眼便是那伽蓝峰上的千年神木"木菩提",这一次因为他有了近玄自诡界盗来的引魂珠,便在法界以引魂珠为阵眼设置了万佛结界。不过这引魂珠毕竟是魔族之物,放置在万佛结界中只会与这至圣的结界法阵相互克制,难以发挥万佛结界的禁锢作用。
  
  因此,他自空界招来了万名修行逾百年的僧侣,以人之至阳至圣的精血阳气作为阵脚,巩固万佛结界的强度,同时也起到制约引魂珠的作用。所以当陆峥被困在万佛结界的时候,便有许多的诵经僧侣将万佛结界围了起来,那些僧侣便是所谓的阵脚。
  
  但是这种做法是十分危险的,一旦万佛结界被毁,那作为阵脚的万名僧侣便会有性命之忧。陆峥破阵而出的时候,魔气瞬间膨胀引起了强烈的地裂反映,将地面生生撕裂出一条巨大的裂缝,而那些被当做阵脚的僧侣则因当时现场的混乱而四散逃跑了不少。当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整编队伍的人却发现那万余名僧侣存活下来的不过半数,有许多人都是在陆峥破阵时那声如石破天惊一般的巨响中被震得心脉断裂而死,而存活下来的众人中大多数也失去了修行百年的法力,百年心血毁于一旦。
  
  所以当非攸找到陆峥却发现对方只是一具尸体的时候,情绪激动的几近疯狂,因为他竟然为了一具尸体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非攸虽然疯狂的烧毁了陆峥的尸体,但是在空界圣主的面前他仍是无法交代。非攸的地位很尊贵,若是论辈分来算,现任的空界圣主还得尊称他一句师叔祖,但是这却不能掩盖他在诡法一战中的过失。于是空界圣主传了一道旨意,也不说非攸的过失,只说非攸在这次战事中劳了心神,要好好的修养一段时间,便轻轻巧巧的将非攸软禁在了他自己居住的别院中,不许他见客,更不许他外出。
  
  非攸对此只露出讽刺的一笑,他心里明白空界圣主的意思,要他面壁思过给那些没死成的和半死不活的人看,好做个交代。非攸对死了的和没死的都没什么好交代的,更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内疚,至始至终他最在意的,最想得到的也只是陆峥那一个人,现在既然连陆峥都死了,他更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了。
  
  "活了那么久,忽然发觉没什么可追求的目标了,还真是可笑……"非攸坐在桌旁,用轻软的白色丝绢擦拭着他那把银白色长剑的剑鞘,而那其中的剑已经随着陆峥的尸体再蓝火中化为了灰烬。
  
  如此说了一句,非攸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情很不好,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很无聊。若说无聊,他都已经这么无聊着过了几百年了,怎么最近又觉得无聊了起来?莫不是人老多作怪,心思不安宁了?
  
  非攸盯着被自己擦得异常洁净的剑鞘,剑鞘的皮革部分用的是千年白鲨精的皮肤,那是他一十九岁时的杰作,为了追杀那只千年的白鲨精,他守在空海的海边等候了整整的三天三夜,然后他又用了三天三夜与那只白鲨精血战,而最后捡到他的就是陆峥。
  
  那时候非攸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头无力的歪在一旁,但是他睁着的眼睛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那里看他。那人模样甚是好看却是一副冷冷的样子,眼神中更有着难以掩饰的张狂。非攸知道那一定不是"人",那种透露着血色的张狂不是人所能拥有的,若是平日里以他灭魔的修行者身份,他绝对要与那人刀剑相向,不过此时的非攸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看着他,远远的,直到非攸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都没有走过来的意思。然而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却布置雅致的房间里,房间很大,由一座玉石屏风与几层幔帐将其分割成了内外两进,非攸就躺在屏风后里进的卧房里。
  
  非攸动了动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于是又躺了下去。此时屏风外面的房间却响起了轻微的响动,然后他听到一个人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陆峥,你不是不喜欢人族么,干吗还要拣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孩回来给我找麻烦。"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都没有人回答,直到非攸都快以为外面的人其实已经离开了,才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语气冷冷的,让非攸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一直站在远处看着他的黑色的人。"我先告辞了,里面的那个孩子等他醒了,你可以送他回去。"
  
  "喂!你这家伙,真是来给我找麻烦的!!"之前说话的那人立刻大叫道。随后幔帐轻翻,一名从长相到服饰都打扮的有点妖异的人从外面缓慢走了进来,见床上的非攸已经醒了过来,便对他淡淡一笑,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非攸想着,也许就是因为不喜欢人族的陆峥救过他,才导致了他对陆峥最初的迷恋。非攸曾用混杂着感激与憧憬的心情思念着陆峥,暗自追逐着陆峥,并与之共处了为数不多的一些日子。那种冷漠却极其迷人的魔物本身便带着一种莫名的被称作是"诱惑"的特殊味道。这种只在心理上才能感觉到得味道,就好像一种可以令人上瘾的毒药,一点点的腐蚀着他的情感,将他每一次望向那人时的目光变得灼热,理智则被焚烧殆尽。
  
  然而,陆峥的心里却没有他。
  
  他还记得他想与陆峥在一起的时候,陆峥说的那句话——"我,不想与人族有瓜葛。"
  
  非攸对此难以置信,于是忍不住大吼道:"你既然讨厌人族,为什么当初还要救我?!"
  
  陆峥道:"你若是不满,我现在仍可以杀了你。"
  
  于是,分道扬镳,以及……
  
  "咔哒"一声轻响将非攸从记忆中拉回了现实,低头看着落在地上被尘土弄脏了的剑鞘,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冷意正从他的心里慢慢的漫溢出来,冲破了皮肤,覆盖全身,然后……飘荡到空气中。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深吸了几口气,想驱散心中那奇怪的冷意。然后他弯下腰去拾那落在地上的剑鞘,只是这么一动他却感觉身体一阵的酸痛,好似这身体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活动过了一般,每动一下都能听到筋骨扭动时发出的类似破旧门轴一般的"咯吱"声。
  
  果然还是老了,非攸感叹着,以人族那短暂的寿命来说,通过修行得来的延年益寿也不过是暂缓了身体的老化和死亡,并不会像魔族或妖族那般生命长久的几近永恒。非攸原本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老化的多么厉害,他依然可以用术法将自己的外表变成他最喜欢的十几岁时候的模样,那是当年初见到陆峥时候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觉得这种事已经没有意思了,即使他再怎么改变外表也没有办法改变他身为人族的本质。陆峥活着的时候,不会看他,死了之后也是躺在别人的怀里,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从一开始,那人的目光便没有在他的身上真正的停留过,从一开始那人想要的便不是他……那他到底算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
  
  非攸一直都不说,但是他知道,从陆峥明白的告诉他那句话之后,他便在心里憎恨着,憎恨着不喜欢人族的陆峥,憎恨着身为人族的自己,憎恨着这荒唐的让人疯狂的理由。
  
  他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非攸依旧弯着身子在拣落在地上的剑鞘,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慢慢的他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他的眼正盯着剑鞘尾端镶嵌的白银护套,那护套之前被他用丝绢擦拭的异常的明亮光洁,虽然落在地上的时候沾染了些许的灰尘,却仍可如镜子般清晰的倒映出周围的景物。
  
  在那倒映出的景物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一条黑色的令非攸异常熟悉的影子。
  
  非攸感到自己的内心猛然的一颤,那种从心中漫溢出来的寒意更加明显了,他死死的盯着那倒映的人影,并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变得极其的僵硬,然后是肺部几近麻痹一般的窒息感。而他唯一能做到的,便只是大口的喘息着,并拼命的将脖子仰起来。
  
  "看你这副表情,莫不是见鬼了?"沉挽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低低的笑出了声。他身披黑色滚绒大氅,又用风帽将满头的赤红发丝遮掩了起来,远远的看去就是黑乎乎的一个影子。
  
  "你!……怎么是你。"非攸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沉挽,面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是这只狐狸精……就算倒影是他眼花看错了,那么那种可以让他产生惧意的东西又是什么……若不是他抬起了头,恐怕他真的会以为已死的陆峥又活生生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我怎么了,难道你还以为我是谁么?"沉挽依然低低的笑着,单手扶着槐树的树身轻轻的抚摸着,随后又仿佛在猜测着一般的说道:"莫非,你以为是陆峥回来找你了?"
  
  非攸闻言,忽觉心中又是一颤,他下意识的伸手抓紧了胸口的衣襟,却仍感觉心中那种莫名的寒意在弥漫。这狐狸精,这该死的狐狸精……如果没有这狐狸精,没有这狐狸精的存在,陆峥就算不是他的,也不会是任何人的……
  
  那样,就是谁都得不到……
  
  都得不到,是一种平衡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风中凌乱了~~~所以写的东西有点意识流~~~~~囧
39-1
  "你……怎么进来的?!"若非攸没有记错的话,他这别院之外可不止设置了一种结界,以这狐狸精的微末修行,根本不可能闯得进来。
  
  "当然是走进来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飞?"沉挽答非所问,故意与非攸拧着作对,本来他们便是两看生厌的对头,想要说话不带刺都不可能。
  
  非攸自来便对沉挽有一种恨意,见来者不过是这只令人讨厌的狐狸精,便暗自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将剑鞘拣了起来放在桌几之上,而他自己则正了正身姿端坐在椅上,望向沉挽的眸子中也逐渐的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略带轻蔑的淡漠眼神。
  
  "你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陆峥刚死,你就被魔族扫地出门了?"非攸冷笑了一声,面上的轻蔑之色更明显了。"不过你就算被扫地出门,也该回你惑界的狐狸窝吧,来我这清净之地做什么?难不成你这妖孽也看破了红尘?"
  
  "都说非攸大人被空界圣主软禁了起来,我原本是不太信,没想到真的是事实呢。就算你现在成了井底之蛙,也不至于连我师兄率军进驻空界的事都不知道吧?"沉挽笑得得意,完全不理会非攸面上的蔑色。近玄为了追沉挽派兵追到空界,而沉挽却依然被魔界女王魅姬救走的事早在三界传开了,非攸就算被逼着闭门思过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当沉挽这么说的时候,非攸竟一时没想到怎么反驳。
  
  见非攸一句话没答上来,沉挽又接着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我真的看破红尘也不会选空界的,就算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也难保不会落得个六根不清净的结果。"沉挽这一句话虽然没有半点脏字,却听的非攸面色逾冷,眼中杀意再起。
  
  非攸放弃修道人的根本而迷恋追逐陆峥的期间,被他利用来做棋子踏板而死得不明不白的修道者多如牛毛,那尸体都快能累积如山了,空界圣主软禁他也是有着这一层的原因。非攸虽然知道自己害人无数,却丝毫不以为然,但是他就是不喜欢沉挽在他面前说这件事,因为他觉得沉挽说这件事就是在嘲笑他,笑他用那么多的人命仍换不来陆峥的一顾。
  
  陆峥对待沉挽的心思,非攸自然看的出,但是陆峥越是喜欢沉挽,非攸就越是恨他。这种恨意完全是无故、无理的一种怨恨,不过是得不到的对得到的一种迁怒。
  
  "你来这里到底做什么?"非攸暗自握紧了手指,心道只要这狐狸精再敢说半句讽刺他的话,他就会立刻动手杀了对方。
  
  "我来这里的意图还用你问么……你我是敌非友,中间又结下了陆峥这么一个梁子,你道我闲着无聊来找你喝茶?"沉挽自槐树旁绕开,径直向非攸走了过来。
  
  "你若是想来为陆峥报仇便动手,不过以你那点本事恐怕……"非攸原本是不把沉挽那点修行放在眼中的,但是此刻沉挽面上带着冷淡之色向他走了过来,却让他在无形中感到了一份压迫,这种莫名的压迫感原本他也只是在一人的身旁感受过,只是那人却绝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
  
  非攸手中的剑鞘已经在不自觉间反握在了手中,虽然只是个剑鞘,但对他来说也跟剑差不多。从沉挽的突然出现,他就猜到了沉挽的来意,不过因为战力之间的悬殊,又令他对此产生了怀疑。那狐狸精虽然修行微末,却并不见得就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独自一人前来找他拼命,简直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何况这狐狸精竟然能穿过此处的重重结界,并无声无息的来到自己的面前,表明在这狐狸精的身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在一旁协助,这一点倒令非攸不得不谨慎对待。
  
  见非攸面露戒备,沉挽忽然转了个弯,站到了非攸身旁那张桌子的右侧,与非攸隔着一张桌子相望,眼中寒意浓重。"你确实比我有本事,不过那又如何……你虽然口口声声的说喜欢陆峥,却又联合法界将他逼上了绝路,就连他的尸体都被你烧毁了……"
  
  "我烧了他又如何,既然他活着的时候不属于我,我又何必将他的死后留给你。"非攸冷冷一笑,神色中浮现出几分张狂,手中剑鞘斜指后方,灼灼剑气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既然我得不到,我就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你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狂物,怪不得陆峥从来不曾喜欢过你,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喜欢,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利用和掠夺。"沉挽声色俱厉,肩上披着的黑色大氅已经解开弃于地上,一直缩在袖子中的左手微微抬高,露出了紧握在手指中的漆黑利刃。
  
  "你胡说!他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人族!我不择手段又怎样,我利用掠夺又怎样,我所做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为了他,我想要的也不过是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非攸大喝道,手腕翻转剑鞘挽起了一个剑花,直刺向沉挽。"都是你!都是你这狐狸精迷住了他!!为了保护你,他竟然要杀我!在过去的五百年,无论我怎样做,他都不曾对我动杀意,而你……就是你这只该死的狐狸精,他到死都在护着你!如果你不出现,我也根本不会那么对他,他也根本就不会死!!"
  
  "啧,就算你迁怒于我也是于事无补,你终究是得不到他了。"听得非攸如此扭曲事实,沉挽倒没有动怒,身形轻晃,几个转身便躲到了非攸的攻击范围之外,不过眼中却渐渐露出了轻蔑之色。这个非攸倒是有些像那法界的小仁主,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不会检讨自己的错误,简直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孩子。不过,好歹那法界的小仁主年纪小,还可以说是不懂事,这非攸明明都活了五百多年了,怎么还这么蛮不讲理,当真是令人厌恶至极。
  
  沉挽知道若是硬碰硬的话,自己很难赢的过非攸,不过若论灵活的身法,恐怕惑界的妖族如果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沉挽反手握紧利刃,利用敏捷的身法与非攸周旋,当然也没忘了以言语来扰乱对方的注意。
  
  "哼,像你这么不辨是非,任意妄为的家伙,就算我是陆峥也不会喜欢你。"沉挽虽然身法不错,但是每一次躲开非攸的进攻时,都还是挺危险的,身上的皮肉虽还没有什么损伤,但是身上的衣服却已经被剑气划开了好几条裂口,看起来多少都有些狼狈。
  
  "少废话,既然陆峥那么喜欢你,就让我送你下去陪他好了。"非攸剑气横甩,又在沉挽的衣袖上划开了一条口子,并差一点伤到了沉挽的手臂。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行,我不能让你陪他去……我要将你大卸八块,让他永远认不出你,嘿嘿嘿嘿。"
  
  沉挽禁不住缩了缩肩膀,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大叫:怪不得都说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真是名言啊!!左手猛抬挡住了非攸手中的剑气,沉挽一侧身便窜到了非攸的身侧,故意尖声笑道:"等你死了之后我绝不会将你大卸八块,因为你根本见不到他。"
  
  "哼!"这句话非攸倒是没有反驳,只是瞪圆了双眼,更加快速的挥舞剑气追杀沉挽。
  
  "哈哈,他活着你得不到,死了你也得不到……你算个什么,你什么都不是。"沉挽也不跟非攸周旋了,撒开腿绕着庭院跑了起来。这院子里的树木众多,沉挽在树木之间左躲右闪,灵活异常,直追的非攸恨恼之极,眼中几乎瞪出火来。
  
  "哼!我是什么都得不到……但是你不也跟我一样,什么都没得到么?!"非攸追得有些气喘,终于忍不住缓下了脚步,单手轻抚着胸口。
  
  此话一出,跑在前面的沉挽也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他微微的抬起了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么……"
  
  非攸见沉挽停了下来,眼中猛然闪过一丝杀意,手中剑鞘上附着的剑气又猛烈了三分,手腕一抖,直向沉挽的背后刺了过去。与此同时,望着天空的沉挽却突然回过了头,面上笑嘻嘻的表情早已被一片冰霜所取代,眼中则充满了令人恐惧的血色。
  
  "你?!!"非攸被他眼中的血色所摄,顿觉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出剑的手也不自觉的慢了半分。只是这半分的缓慢,非攸便感觉到自己的腹腔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身体,痛得他浑身都痉挛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面上渐渐露出了无法相信的神情。
  
  插进他腹部的是一把黑色的长刀。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得到了什么……"沉挽的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的低沉,空洞的音调没有半分起伏。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刀自非攸的腹部抽了出来,刻意放慢的速度将非攸的痛苦无限期的延长,放大……
  
  "你……你……"非攸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随着刀身的抽离,他的身子渐渐的委顿于地,只能勉强昂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沉挽。
  
  沉挽的血瞳似有漩涡一般将非攸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住,那般艳丽的颜色却令非攸恐惧到了极点。他的身体在抽搐着,血大量的自伤口中溢出,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片红色的圆,并慢慢的向外扩大着。
  
  "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了。"沉挽说着,手中的黑色长刀渐渐的消失,然后是他的身影……缓慢的模糊着,如同他来时一般,走的悄无生气。
  
  "咳……哈……真是出乎意料……"非攸躺在地上,用手紧紧捂住了伤口,随着他的咳嗽声响起,又有大量的血液从他的唇角溢出,顺着脸侧的弧线滑落到了地上。
  
  若是一般人,此刻恐怕早就死了,但是非攸不是一般人,他五百年的修行将他的生命力变得比一般人更加强韧……但是,他毕竟也是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来不及救治,就算是流血也会流死他。
  
  非攸住的地方很清静,很少有人会来,何况他现在被下了思过令,也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
  
  看来那人果然是恨了他,虽出手伤了他,却并不杀死他,而是要他一点一点的尝尽痛苦才能死,就像他当初烧掉他的尸身时一样……
  
  非攸忽然很想笑,笑自己实在是太小看陆峥了,那万年的魔怎么可能会说死就死,自己竟然因为见到了陆峥的尸体便信以为真了……实在是好笑,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怪不得计算千千万却仍不能将他得到,以至于有了今日的下场……活该,真是活该。
  
  也罢,就死了吧,终究是得不到,死了也就死心了。
  
  非攸一边笑,一边咳,不过能咳出来的血却越来越少。身体逐渐冰冷,意识也缓慢的模糊了起来,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头转了过来,看向一侧……在不远处,一个身影正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好热好热~~~妖孽的脑子变浆糊了~~~
39-2
  沉挽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早已回到了诡界陆峥的府邸。对于在空界的记忆,他也只记得到非攸说那句"你不也跟我一样,什么都没得到么?!"为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虽然他知道自己失去记忆那段时间是被陆峥占用了身体,但沉挽仍不禁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好奇……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想那些事,因为有个更加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
  
  "寒烟……在惑界失踪了??"沉挽忽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得连握在手中的茶杯都掉到了地上。"怎么会这样……"
  
  寂寒烟与恶赭比沉挽早两日出发去的惑界。到了惑界两人按原定计划先去探查了一下崆鸣山的情况,发现除了惑界世尊不在山上外,其他的弟子妖族依然如平日里一般的悠闲生活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动。
  
  之后,两人又去了惑界幻王隐居的神殿,但是到了那里他们才发现调查惑界幻王动向的这件事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单是他们想要穿越那围绕在神殿之外生长了千年的森林,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只要他们一靠近那森林,森林的树木间便会产生一种白色的类似雾气一般的东西来扰乱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在重重林木间找不到神殿的位置。后来,两人实验了几次之后才发现,这森林中的树木只对身为魔族的恶赭有反应,而有着妖族血统的寂寒烟进入其中却丝毫也不会被树木察觉。
  
  于是,寂寒烟与恶赭商议,想要独自一人潜入惑界幻王的神殿探查情况。恶赭却并不应允,当初沉挽让他跟着寂寒烟一起来惑界,便是想让他保护寂寒烟的周全,如今要是让寂寒烟独自进去那古怪的神殿,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没法跟沉挽交代。寂寒烟当时没再说什么,乖乖的跟恶赭回了魔族在惑界的秘密驻地。
  
  但是到了晚上他却忽然失踪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给恶赭,字条上说他自己去那神殿勘察,无论能不能有所发现,待到了天明便回,如果天明之后他没回来,便让恶赭回诡界找沉挽重新商议对策。
  
  恶赭一看这纸条哪还敢等到天明,立刻召集人马直奔幻王的神殿,但是他们人再多也没用,根本就进不了那神殿外的森林。一直等到太阳升了起来,寂寒烟也没从那森林中走出来,恶赭一看这情况,只得派人回诡界给沉挽报信,自己则留下等待寂寒烟的消息。
  
  信使回到业火莲城之时,沉挽已经出发去空界了,等到沉挽自空界回来便又耽搁了两日。在这期间恶赭一直守在森林的外侧,并派人随时注意着里面的情况,可惜却没有得到半点关于寂寒烟的消息。
  
  "这么说来已经有三天了啊……"沉挽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的转悠,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烦乱。原本以为派寒烟去调查惑界的事应该是相对安全的,却没想到就是这看似安全的事却出了问题。想来寒烟独自进那森林实在有些莽撞,不过他却不是不守时的人……一连几天都没有音信,莫非被惑界幻王撞上了不成?沉挽这么想着又觉得有些奇怪,那神殿周围的森林他也不是没去过,最近还跟踪着他师兄去过了一次,但是都没有见到过那传说中的幻王,也不曾在那森林中感受到半点特别的妖气,怎么就那么倒霉的让寂寒烟撞上了呢?
  
  "此事不能再拖,时间长了恐怕寒烟凶多吉少,我明日便启程去惑界。"沉挽拿定了主意,又对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魔族女王魅姬道:"守城之事还得托付魅姬将军了,待我到了惑界便让恶赭将军回来助你。"
  
  "冥后大人,一切小心。"魅姬只能点头答应,毕竟对于诡界来说,除了沉挽以外也没人能进去那神殿周围的森林。她虽然有些担心沉挽的安危,但是她也知道若是此时迟疑耽搁,恐怕危险的就不只是失踪的寂寒烟,更有可能会影响到计划的整体布局。
  
  "嗯,将军不必担心,那里我去过很多次,熟悉的就像自己的后花园。"沉挽安慰似地笑道,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用手托着脸侧,手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对了,长鸢走几天了?"
  
  "今天是第六天。"魅姬似乎早就知道沉挽会问起一般,立刻回答道。
  
  "第六天了啊……"沉挽有些烦恼的搔了搔脑袋,心想:长鸢走的时候可是说三五天就回的啊,那家伙不会也出了什么事吧。
  
  次日,沉挽还没等登上通往惑界的黄泉道,便有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信上说法空两界自昨日夜间便开始集结军队,并向两界桥方向汇合,似乎目标正指向因故障而开在法界的黄泉道。那黄泉道是沉挽弄坏的,现在开启的位置比较靠近鬼族的营地,鬼族虽然因受到沉挽的威胁而退回了自己的驻地,却没有交出黄泉道的控制权,所以这一次法空两界很可能会以此为通道直接攻入诡界的领地。
  
  沉挽看着那信,停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当然知道法空两界为何如此的大动干戈向诡界开战,他与陆峥之所以先去空界对付非攸,也正有着这样的目的……以非攸之事,惹怒法空两界,然后……请君入瓮。
  
  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快,这样一来只好暂时将惑界的事放在一旁了。
  
  沉挽将那信交给魅姬观看,自己却往厅中上首的椅子上一坐,并微微眯上了细长的媚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冥后大人,鬼族曾经勾结外贼谋乱,这一次恐怕也会将黄泉道交给法空两界。我立刻便去调派军队加强业火莲城的守卫,就算法空两界再怎么人多势众,我魔族也不会轻易示弱。"魅姬看罢那密信,立刻便要告辞。
  
  "慢着,慢着……"沉挽忽然对她摇了摇手,道。"先不急,先不急。"
  
  "嗯?冥后大人还有什么安排?"魅姬见沉挽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样,心中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停下了脚步。最近一段时间她通过与沉挽的相处,发现这冥后大人其实很有些谋略,虽然不像陆峥的城府那么深,但是也足可以用"狡猾"来形容了。此刻他叫她不要着急,莫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对应之策?
  
  "魅姬将军,你派人上黄泉道去惑界将恶赭将军及其部署召回,另外再将业火莲城城外的驻军都召回城内。"沉挽停了半刻忽然说道。
  
  "那惑界的事……"魅姬提醒道。
  
  "惑界的事暂且放下,哦……我写一封信你让人带给恶赭将军,让他交给惑界七十二洞的青狼君和金雕云霄。"沉挽说着便走到一旁的书桌后,提笔写了一封短信,并折好交给魅姬。"这两人是我的朋友,我求他们的事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冥后大人,若是与法空对峙,还是不要将军队都集结在业火莲城的好,不如让我率军埋伏在鬼族营地之外,待到法空两界进入诡界便打他个措手不及。"魅姬一边收好沉挽给她的信,一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魅姬将军,我可没说要跟他们开战啊……"沉挽闻言忽然笑道。
  
  "嗯?不开战?!那……"魅姬显然没明白沉挽的意思。
  
  "既然他们联合起来图谋咱们的地盘,那么至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沉挽自怀中拿出那卷绘着陆峥元神埋藏处的地图,这地图沉挽之前是交给魅姬保管的,等他自鬼族那边回来后,魅姬又交还给了他。
  
  "冥后大人是要借此机会将主上元神召回?"魅姬一见那地图便明白了沉挽的意图。
  
  "是啊,总不能让那家伙一直做个孤魂野鬼吧。"沉挽又笑,这话说的颇具沧桑意味,然后他又掂了掂手中的那份地图,感慨道:"有诡界做陪葬,想必那些人就算死了也会心满意足吧。"
  
  两日后,法空两界的军队果然通过设在法界的黄泉道进入了诡界的地界,不过与沉挽设想的略有出入的是,鬼族虽然没有封锁黄泉道阻止法空军队进入,也没有再参合进来,而是将自己的驻地完全警戒了起来,好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将满身的刺对准了外界的一切,却又不做任何的动作。
  
  此刻沉挽正站在诡界最高山的山腰上,遥望地平线上几乎化成一个小点的业火莲城,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十几名保护他的魔族侍卫。
  
  此次法空两界的军队虽来势汹汹,用意却明显只是试探诡界的动静,因为两军的领军者都不是两界的中心级人物。沉挽曾经对魅姬笑着说,你看我师兄比我还狡猾,真到要深入敌后了,就派了一群替死鬼过来,真不知道到底我们两个谁是狡猾的狐狸。
  
  虽然不能消灭罪魁祸首,不过能借此机会稍微消弱一下法空两界的势力也是好的。
  
  最后看了一眼诡界的广阔土地后,沉挽转身继续向山上而行,按照计划他必须在夜晚到来之前找到地图上所指出的位置,而在那之后他还要在山中用两日的时间来解除那看似简单其实复杂到死的封魂魔咒。
  
  随着额心魔痕烧灼的炙热感逾强,沉挽觉得自己距离陆峥那半片魂魄的埋藏地已经不远了,于是他缓下了步伐,回头对身后的十几名护卫说道:"后面的路我自己走吧,你们回去替我与魅姬、恶赭两位将军传话,让他们尽量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并随时准备将业火莲城引入魔道避难。"
  
  "魅姬将军命我等保护冥后大人。"侍卫中一个看似队长一般的人物面露难色道。
  
  "我在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沉挽说罢,轻轻挥了一下手臂示意侍卫们离开。
  
  众人虽然有魅姬的命令在先,但是又不敢违抗冥后的旨意,所以只有面色犹豫的转身下山。沉挽待他们走远了,便又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去。走不多时,便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高度和宽度都仅能容一人通过。沉挽拿出怀中的地图,对照着那山洞看了看,便将地图重新放进怀中,向那山洞之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耽美多波折啊~~~
40-1
  那洞穴之中的道路虽然狭窄,地面却十分的平坦,看得出是由人工开凿出来的。初进洞穴之时还有一些光线可以从洞口透入进来,将洞内的黑暗驱散了一些,但是在沉挽向洞内走了几十步之后,周围的一切便已经黑暗到难辨方向了。对于将要在黑暗中前进,沉挽并不感到辛苦,惑界的妖族都有着惊人的目力,可以在漆黑的深林中肆意驰骋而不用担心撞到树木,所以洞内虽然比深林更加黑暗一些,但对沉挽来说却仍可隐隐辨认出一条曲折向内延伸的道路。
  
  沉挽一手扶着身侧的洞壁,一边沿着道路向洞穴的深处走。身侧的洞壁和脚下的道路虽然修整的十分的平整光滑,但是却沾染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显然这个洞穴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沉挽小心的行走着,然后他感觉到道路有了些微的倾斜,似乎变成了一个缓缓的向下的斜坡。沿着那斜坡继续向下,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沉挽忽然发现前方竟然有类似火光一般的光芒出现,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那光芒之处,沉挽便越是感觉到空气逐渐变得闷热了起来,仿佛那路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火炉在燃烧一般。直到沉挽真正的走到那路的尽头,他才发现那条路的出口不过是一条开凿在半山腰上的洞穴,而这座看似平静的诡界最高山的山腹竟然是空的,在那山腹之中涌动着的竟然是能够将人瞬间融化的火焰熔岩。
  
  沉挽心想,陆峥难不成是把那半片魂魄放在这熔岩之中了?这可怎么下去找啊……那熔岩之中连个立脚之地都没有,恐怕他一下去立刻就会变成烤狐狸了。思量了再三,沉挽决定还是蹲在这洞口念解魂咒吧,虽然这洞口的温度也很高,至少还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
  
  拿出怀中写着解魂咒的地图看了又看,沉挽不由得哀叹了一声,虽然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不过认识和读出来还是有区别的,何况魔族文字的发音是有名的拗口,要不是提前念上了几遍熟悉一下,他还真不一定就能一字不差的读下来。沉挽心道:这可不行,等陆峥回来之后,他一定要跟他好好讨论一下关于普及"普通话"的重要性。
  
  随着解魂咒自沉挽的口中读出,山腹中火红的岩浆中心渐渐有黑色的物质翻腾而出,并缓慢的向四周扩散着,不多时便布满了整个岩浆表面,接着那黑色的物质又缓慢的爬上了墙壁,并不断向上攀升。
  
  "哦,我不会是读错什么了吧……"沉挽低头看着洞口下方那逐渐向上攀爬的黑色物质,心虚的自语道。虽然如此,但是他仍没有停止解魂咒的诵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挽忽觉脚下的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为了保持平衡他下意识的扶住了身侧的墙壁,这时他才发现那原本被熔岩烧烤的炙热的墙壁摸起来竟然是冷冰冰的,甚至冷的有些刺骨。沉挽再一次低下头,那些向着墙壁上攀爬的黑色物质竟然在他没注意的情况下,已经布满了整个山腹,若不是他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恐怕连他都会觉得自己已经被那黑色的物质吞噬了。
  
  沉挽小心翼翼的蹲在洞口的边缘向下看,被黑色物质覆盖的熔岩早已平息了涌动,安静的如同一片死水,而令他感到窒息的灼热高温也随着那熔岩的平息而逐渐下降,似乎都被那黑色的奇怪物质给隔离开了。
  
  沉挽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纵身自那洞口跳进了山腹之中,并轻飘飘的落在那层黑色物质之上。低低的惊叹了一声,沉挽想这真是神奇,这翻腾着几乎要爆山而出的熔岩此刻竟然被压抑的好像一片死水,而他踩在那黑色的物质上就好像踩在岩石上一般,丝毫也感觉不到下面熔岩的热度。
  
  正在想着,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在沉挽不远处的地面忽然发出了山石破碎的"咔咔"声。沉挽心道不好,他知道他还没有将解魂咒念完,生怕会因这咒语不全而困不住那地下的炙热岩浆,万一那岩浆再翻滚上来,他便是想逃都来不及了。沉挽连忙继续诵读解魂咒,那地面果然不再发出断裂的声音,不过却自断裂处涌出了红色的液体,好似喷泉一般蔓延开来。
  
  沉挽看那液体是从下面冒上来的,怕会跟熔岩一样灼热,便连忙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石站了上去。
  
  待到最后一句咒文自沉挽的口中诵出,那从地缝中涌出的红色液体已经升到几乎与沉挽站立的那块山石一般的高度。沉挽惊讶的望着面前血红色的一片,心道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业火莲城中的禁地血池的翻版啊,难不成那解魂咒的作用是将血池之水引到这里来?而且这解魂咒他都已经念完了,怎么也没见陆峥的元神出现啊,难道他真的念错了不成?
  
  这么一想,沉挽倒有些心虚了。
  
  虽然算计着时间应该还没到两天,但是以腹内的饥饿程度来看也该过了一天有余,按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来算也已经过去了一半。如果他真的念错了解魂咒,那么他剩下的机会也只够再读一次了,这个想法一出来,沉挽便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他又将手中的地图看了又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紧张的因素影响了他,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读错了什么。
  
  "难道这句不是这么读……还是,还是那个字的读音……"沉挽不禁自语道,额角渐渐的渗出了冷汗,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当初实在是应该更加认真的跟着陆峥学习这些鬼画符一般的文字,或者他应该带着魅姬一起来这里解读咒文。
  
  沉挽,沉挽,一定要冷静……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并抱着再试一次的想法重新将咒文诵读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咒文读起来却比之前令他感到艰难了许多,因为他每读出一个字,额头上的魔痕便会炙热一分,如火焰一般烧灼的他头痛欲裂。
  
  "陆峥,你的元神到底在哪里……我的头好痛……"沉挽抱着脑袋痛苦的叫着,这种难以抑制的疼痛让他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混蛋陆峥,害我脑袋这么痛,等你回来,我一定……哎呦,好疼。"沉挽一时没站稳,脑袋真的撞到了墙上,然后他才发现——直接用脑袋撞墙比额头魔痕的灼烧还疼。
  
  忽然,沉挽听到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肚子饿的在叫唤,不过随后他就发现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渐渐的起了涟漪,一层层的扩散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水中慢慢的升起来。
  
  "啊……"沉挽禁不住叫出了一声,这情景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啊……对了,他的梦,他做过类似的梦,一片血红的水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水中升起来,然后……沉挽的眼逐渐亮了起来,难道那梦中的"黑色的莲花"就要从水底升上来了?然后,那花会逐渐的盛开,在血红的水面上轻轻的摇摆着纯黑如墨的莲瓣……
  
  这么想着,沉挽也不觉得额头疼痛了,只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蹲在山石边沿上望着那发出水声的地方,等着那梦中的莲花破水而出。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这个时候,有人在身后问他。
  
  "看花……哎?"沉挽刚回答了两个字便觉得有些不对,这个洞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吧,怎么可能会有人跟他说话,而且还在他的身后……难不成他的行踪被敌方发现了,所以尾随了进来?!如此一想,沉挽顿觉大大的不秒,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再多考虑,便立刻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翻转手腕对着身后那人便是一刀。
  
  不过,沉挽这出其不意的一刀却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身后那人一把抓住了沉挽握刀的手腕,并用另一只手夺下了沉挽手中的匕首,喝道:"沉挽,你做什么?!"
  
  听得这一声低喝,沉挽不自觉的浑身一抖,这声音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他面带难以置信的表情缓慢的扭过头去,一双细长的媚眼瞪得大大的望着身后那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停了半晌,他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那人见他这副模样,面上立刻露出了疼惜的神色,并将沉挽搂进了自己的怀中,苦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难不成你真的想要我几百年后才能见到你?"
  
  "但是,但是……"沉挽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用双手死死的抱紧了眼前的这个人,生怕他现在一放手就会发觉自己看到的不过是梦中的情景。"我不是在做梦吧,陆峥……我是真的能碰到你吧?"
  
  "当然。"陆峥用手抚着沉挽的红发,并在他的额角轻轻的吻了一下,低声笑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证实给你看。"
  
  沉挽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用小爪子在陆峥的后腰上狠抓了一把,道:"我信,不过你还是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谁知,陆峥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山腹上方的洞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里没有我的元神控制,很快就会崩溃了。"说罢,也不等沉挽点头,便揽着沉挽的腰纵身一跃,跳上了开在山腹半腰上的洞穴。
  
  "你的能力恢复了?"沉挽只觉得耳边风响,眼前一花便到了山腹的洞穴口,不由得有些兴奋。
  
  "还没有,不过……至少这么简单的事还是可以做到的。"陆峥回答道,并从沉挽的手中拿过了那卷毛皮地图,一扬手便扔进了山腹的血水中。那看似平静的水面立刻翻起了水花,并在水面的正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一只隐形的巨大木棍在不停的搅拌着一般,而周围的山壁也发出了类似共鸣的"轰隆"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心情好的话,喝汤……意外的话,死人……
40-2
  沉挽跟着陆峥一路不停的从洞中跑出来,若不是陆峥一直都用手臂护着他,很难说他不会在这黑灯瞎火外加地动山摇的洞穴隧道中撞个晕头转向。出了那洞口,陆峥却并没有带他下山,反而拉着他继续往山上走去。
  
  "为什么不下山?"沉挽一边向山上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向下看。山体震颤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看样子距离崩溃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以陆峥的速度直接下山,应该还来得及逃离这山体的崩塌之灾吧。
  
  "山上比山下更安全……"陆峥的话没说完,一股炽烈的岩浆便带着刺鼻的硫磺味道从他们离开的那个洞口中猛的喷涌了出来,将下山的山路完全埋没在一片高温的洪流之中。很难想象如果他们此刻不是往山上走,而是直接下山的话,那后果会是怎样。
  
  沉挽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头,刚才的情景足可以吓得他冷汗直冒。好在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高于了那个洞口的水平位置,所以即使那洞口中仍有源源不断的高温熔岩喷流而出,也不会伤及他们分毫。诡界本就少树木,就连这最高的一座山上的树木也是屈指可数,所以他们也根本不用担心会因为熔岩的高温而引起森林火灾,并蔓延到山顶以至于他们没有立足之地。
  
  两人又向上走了一会,待到感觉不到那熔岩的高温了,才停了下来。陆峥找到了一块稍显平整的白色巨石,便拉着沉挽坐了上去。这一会儿,大概是因为岩浆喷涌的差不多了,山体震颤的倒不显得十分厉害,两个人坐在石头上,被这山间清凉的小风一吹,觉得十分的惬意,真像是一对出来游山玩耍的。
  
  沉挽靠着陆峥的肩膀休息了一会,感觉自己的疲累缓和了许多,但见陆峥一言不发的望着远处,目色冷然,似乎在想着什么,便忍不住问道:"下山的路被毁掉了,我们该怎么回去?"
  
  "先不急,会有人来接我们的。"陆峥回过头来看着他,眼中的冷漠瞬间便换成了温柔,然后伸出手在他的眼角处轻轻蹭了一下,道:"看你眼睛都累出血丝了,时间还早,不如你先休息一会。"
  
  被陆峥这么一说,沉挽也觉得自己有些乏累起来,便轻轻的打了个哈欠,道:"嗯,可不是么,读那咒文真是累人啊,我是生怕读错了……以后可不要再弄那么麻烦的东西出来了。"
  
  "嗯,不会了。"陆峥的好脾气都用在沉挽的身上了,语气温和的不得了,若是被其他魔族族人看到他们一向冰冷淡漠的主上竟然露出这副温和的样子,恐怕能把下巴都下掉了。
  
  "乖……"沉挽用爪子在陆峥的头上摸了摸以示鼓励,就好像他是陆峥的长辈似地,不过随后他便不顾形象的往陆峥怀里一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沉挽就觉得身边好像有风吹过,凉凉的倒是挺舒服,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他竟然站在一个装饰华美的庭院之中,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虽然天色有些昏暗,好像已经是夜晚的样子,沉挽仍能看的出这庭院正是长鸢在空界的那座府邸。
  
  奇怪,自己怎么到了长鸢的府中了,难道是自己睡着的这一会子长鸢来接的他们?那他们也应该是回业火莲城才对啊,怎么突然跑到空界来了?而且他为什么会站在院子里?陆峥又去了哪里?
  
  虽然心里很是疑惑,但是沉挽却并不感到惊慌,毕竟长鸢的府邸他也住过一段时间,这庭院造的虽然重重复重重看起来十分的缭乱,但是对于熟悉这里的人来说,想要在里面不迷路还是很简单的。很快的,他便凭借着记忆找到了长鸢居住的房间,房间中灯火通明并有人影晃动,显然屋子里是有人的。
  
  沉挽一见屋内有人,便快走几步想要上去拍门,不过这手还没碰上房门,便听到屋里传出了长鸢略带责备的声音:"喂,陆峥,你可要想好了,你若真的动情可未必会立刻死,但是你若要设这个计划……万一,万一失败了,可是必死无疑!!"
  
  咦?动情?死?计划……沉挽的脑子立刻被长鸢的这一番话搅成了浆糊,想要伸出去推门的手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他知道陆峥有事在瞒着他,从陆峥最初的身份,到陆峥以半片元神来延缓诡界崩塌的事,这些事他从来没有主动过问过,他知道只要到了合适的时候,陆峥一定会对他说的……但是,刚刚长鸢的话里却指明了陆峥会死,这种恐怖的认识令沉挽顿觉浑身冰冷。
  
  "并不一定会失败,对于这个计划我很有把握……"陆峥低沉淡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过那声音中不带半点情绪,这让站在门外的沉挽无法琢磨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停了半刻,陆峥又说道:"与其惶惶恐恐的等死,倒不如由我亲自来控制一场死亡……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但是你有没有替沉挽想过,你若是死了,他该怎么办?!"长鸢的语气中充满了指责,音调也高出了许多。"其实你完全不必冒这个危险,魔族的寿命是很长的,只要你稍微控制你对沉挽的感情,你可能到他寿终都不会死……"
  
  "长鸢……你知道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所保留。"陆峥的声音听在沉挽的耳中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我若不能真心待他,倒不如死了干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身边。"
  
  "不!陆峥!"沉挽一听此话,心中顿时一惊,连忙用力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然而在门的另一侧,却并不是长鸢的房间,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啊!"沉挽惨叫一声,身体猛的坐了起来,若不是身旁的陆峥反应比较快,很难说不会被沉挽撞到了鼻子。
  
  "沉挽,你怎么了?"陆峥见沉挽面上尽是惊魂未定的慌张,连忙将小狐狸搂进自己的怀中,低声安慰道:"是不是做恶梦了?看你吓的……"说着,又用指尖挑起沉挽的下颌,在他咬紧的唇瓣上轻轻的磨蹭着。
  
  沉挽在梦里吓的不轻,本以为陆峥真的会消失掉,这会儿虽然知道是梦了,但是心神还没有回复过来,尤其是心里面慌得厉害。陆峥这一亲他,让他感觉安心了许多,便主动伸出手臂缠上了对方的脖颈,并与之唇舌交缠。两个人缠缠绵绵的吻了好一会才稍微停下来,毕竟分开了那么久,虽然最近也是能天天见面的,但是只能看却摸不着的苦恼远比看都看不见要令人感到郁闷。
  
  "陆峥,你可不要再离开我了。"沉挽一想到梦里的事,又觉得有些难过,忙又搂紧了陆峥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陆峥的身上。
  
  陆峥疑惑的"恩?"了一声,不过在听了沉挽的讲述之后,却忽然笑了起来,道:"这件事你已经不用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虽然只是个梦,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在计划什么危险的事。"沉挽这话说的极其小媳妇,不满的意味十足。
  
  "并不是那样的……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的那个梦应该是我的元神寄宿在你身体里时留下的记忆,不过那件事确实已经完成了,你也没必要再担心。"陆峥笑着将缠着自己犹如蜘蛛一般的沉挽从身上扒下来,重新搂进怀里,并低声道:"我不是都已经'死了'又归来了,你还怕我会离开么?"
  
  "啊……难道那个死亡指的就是……"沉挽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猛的将陆峥扑倒在身下,揪着对方的衣服大叫道:"你这家伙,完全将我蒙在鼓里了,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难过……我差一点就想……就想……"说到这里,沉挽忽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紧,剩下的话完全说不下去了。于是,他气恼的将身体整个压在陆峥的身上,继续扯着陆峥的衣服不依不饶的说道:"这事咱俩个没完,等回了业火莲城,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生气,别生气。"陆峥将手放在沉挽的背上轻轻的抚着,显然对于隐瞒沉挽的事他有些理亏,于是也容得自家的小狐狸作威作福,以便暂时发泄一下不满的情绪,不过随后他又低低的笑了一声,问道:"我可不可以提前知道你想要怎么收拾我?"
  
  "我……我当然是要……"被陆峥这么直接的一问,沉挽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努力的吞了一口口水,将脸慢慢的向陆峥的脸凑了过来,原本扯着陆峥衣服的手指也逐渐的松开,并循着衣服的领口逐渐滑到了对方的腰间。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敲击木板的"咚咚"声,随后一个懒洋洋的有些戏谑的声音从什么后面传了出来,那声音还真是有些熟悉啊。"里面的两位要打情骂俏,请先暂停……我们就要到城里了。"
  
  "哦?长鸢怎么会在这里?"沉挽问出这句话之后,才忽然发觉他刚才光注意陆峥了,完全没有发觉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个山顶了。这周围白色华美的锦缎,身旁雕刻精美的矮几,以及那张一看就可知其价值不菲的水晶棋盘,这……不正是长鸢曾经用来救他的飞龙撵么。
  
  "呵呵,沉挽啊,睡的可好?"正想着,门帘一挑,长鸢的脸便从帘子外面探了进来,不过却用他那把玉骨小扇遮住了大半个脸部,只露出一双弯成了月牙充满笑意的眼眸。很明显,里面两位做了什么,外面的这位可是都听见了。
  
  "好,好……呵呵……"沉挽的脸立刻烧了起来,却只能咧着嘴冲着长鸢一顿傻笑,并努力的不动声色的将自己从陆峥的身上移下去。
  
41-1
  快到业火莲城的时候,长鸢将一条雪白的镶嵌着金丝纹路的斗篷交给了陆峥,说是用来遮掩身份的。用长鸢的话来说,法空两界直到现在都没怎么把沉挽和诡界放在眼中,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陆峥已经死了,使他们没有真正值得顾忌的东西。所以他才要陆峥装扮成神界中人,来使对方掉以轻心。
  
  沉挽看着陆峥披上那条斗篷,身上瞬间便笼罩上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半点魔气也感觉不到,不由得上前摸了摸,又"啧"了一声道:"这还真是个好东西……"说完,他又对长鸢"嘿嘿"一笑,那表情十足的奸邪。"长鸢这种好东西你不应只有一件吧? "
  
  长鸢摇着玉骨小扇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便喷了出来。他先是瞪了嬉皮笑脸的沉挽一眼,又再瞪了面无表情的陆峥一眼,道:"管管你家的那个,打主意都打到我的东西上面来了。"
  
  "沉挽只是很喜欢这个颜色的衣物。"陆峥说的倒简单。
  
  "啧,就知道你重色轻友……"长鸢露出了十分惋惜的表情,随后"啪"的一声合起了扇子,道:"不过这东西我确实只有一件,沉挽若是喜欢便给了他吧……哎呀哎呀,赔了赔了……"长鸢边说边叹气,肉疼的不得了。
  
  沉挽一瞧长鸢那表情,便忍不住笑道:"你也别心疼,等回了业火莲城你看哪个好,随便你拿了。"说罢,他转目去看陆峥,并得到了对方首肯似的点了点头。
  
  长鸢一听,立刻露出一副狡猾的笑容,用手中的小扇指了指沉挽别在头发上的银质珠钗道:"那……我要那个。"
  
  "这个可不行,我还要用它……哦……"沉挽叫道,不过刚说到一半忽然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心道"好悬好悬,差一点忘记陆峥就在身边了。"他偷偷观察了一下陆峥的神色,见对方并没有太注意,便蹭到了长鸢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可是魔族的不传秘宝……"
  
  "少来。"长鸢"啧啧"了两声,表情颇为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着那东西做什么用。"
  
  沉挽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你还跟我要,真不仗义。"
  
  长鸢立刻出言打击他,笑道:"不过,你还是死心吧,我到现在都敢一赔两百下注赌你绝对没戏。"
  
  沉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表情活像被郎中诊断出得了不孕不育症。不过,随后他眼珠一转,也笑了起来,而且还笑的特奸邪,道:"那你要这个做什么?"
  
  长鸢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说:"目的跟你差不多。"
  
  沉挽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还怔了一下,随后便夸张的大笑了起来。反观长鸢则对沉挽的笑声听耳未闻,仍自在的摇着小扇,喝着清茶。沉挽笑够了,便将珠钗拔下来扔给了长鸢,道"拿去吧。"
  
  "怎么又舍得了?"长鸢拾起珠钗放在手中把玩,说实话这魅魂珠还真是迷人的东西,即使只是握在手里也会有种被它吸引的感觉,更别说佩戴它的人了。
  
  "反正你都说我百分之二百的没戏啦,"沉挽无奈的摊了摊手,接着笑道:"不过那东西可是魅姬姐姐给我的定情物,你可不要被她看到了。"
  
  "我会小心的。"长鸢会意的一笑,将那珠钗放进了怀里,接着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贼笑起来,活像一对刚做完地下交易的黑商。
  
  "咳。"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陆峥见那两只终于完成了地下交易,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到了。"
  
  沉挽闻言,立刻掀起了覆盖在窗口的白色纱帘,撵外的景象便一览无遗了。此时飞龙撵刚刚越过业火莲城的城墙上方,沉挽看到在城外飘荡着无数法、空两界的战旗,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营兵寨,不由得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次两界的联军在数量上要比上一次诡法之战时候多了许多,尤其是空界的人马似乎占了七成……就算是因为非攸的事而大动干戈,不过这跨异界之战毕竟是劳民伤财的事,空界的圣主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沉挽轻轻放下了纱帘,转身靠在柔软的墙壁上,低声咕哝着。
  
  "想来这一次空界是打算一举摧毁业火莲城啊……不过,这还是有些奇怪不是?就算非攸在空界身份显赫,也不至于令空界如此不遗余力的为他报仇吧?"长鸢将白瓷茶杯放在矮几上,缓慢的说道。
  
  "恐怕,在我们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空界起了变故。"陆峥回答道,声音依旧是漠然的透着令人心怯的寒意。"不过,无论是什么变故……既然他们敢来,就别想活着再回去。"
  
  为了掩人耳目,飞龙撵不能在陆峥的府邸内直接降下,而是落在了业火莲城中专为迎接贵宾而搭建的高阁之上。下了撵,沉挽和长鸢并排在前,陆峥因为要隐瞒身份,所以只走在长鸢斜侧的身后,不过就算是遮掩住了通身的魔气又盖住了大半的样貌,但是他天生的王者气势仍让前来迎接的魔族众人心生惊惧之意。直到陆峥的府邸,魅姬和恶赭两位将军才迎了上来,将众人迎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议事厅,这一次共同议事的不只有两位将军,还有跟随两位将军多年的亲信副将。随后魅姬又命近身侍卫们将整个府邸严密的监视起来,任何人如不得通传便不得靠近。
  
  待闲杂人等退去之后,陆峥才自众人身后缓缓的踱上主位,并除去了遮掩身份的斗篷,而被斗篷所遮盖的魔气也瞬间释放出来并笼罩住了整个厅堂。魔族众人见是主上归来,自然惊喜万分,连忙纷纷上前拜倒叩见。陆峥略一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遂转头去看长鸢,问道:"你那边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当然,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诡界的土地搞塌了。"长鸢把握十足的回答道。
  
  "嗯?难道这诡界不是会自行崩溃么?"沉挽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
  
  "会,不过不会很快。"陆峥将他的问题接了过去,然后他起身自主位之上走了下来,踱到厅堂的正中,并抬头看了一眼厅堂顶部正中雕绘的魔神图谱,才继续道:"诡界的土地广袤,即使要崩溃也不会是一朝一夕便会完全毁灭……何况这千余年来我以元神强行压制崩溃的速度,也同时延迟了其崩溃的时间。"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到诡界自动崩溃吧……"沉挽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当初可是算计着诡界会立刻崩塌才会设了这个"请君入瓮"的局子,让魔族诱敌深入,好将对方一网打尽。可如今诡界若不能立刻崩溃,那么他们这么做简直就是把魔族和业火莲城送上了切肉的砧板,那城外虎视眈眈的敌军又怎可能轻易退却。
  
  "自然不必,我当初既然可以延缓诡界的崩塌,也自然有办法可以加快这崩塌的速度。"陆峥这话说的倒是胸有成竹,随后他拍了拍沉挽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担心这件事,便又开始询问魔族现在的布置情况。
  
  "寒烟在惑界失踪了。"沉挽在一旁听陆峥与魔族众将商讨军事策略,便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轻轻拉了拉身旁长鸢的衣袖低声道。
  
  "恩?怎么回事?"寂寒烟去惑界之时,长鸢并不在诡界,所以并不知晓。
  
  沉挽将事情大概的讲述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这可能跟惑界的幻王有关,现在四界之中唯有惑界没有受到牵连,而且……安静的不像话,我猜……莫不是幻王做了什么?"
  
  "那你想怎么办?"长鸢问道。
  
  "这事蹊跷,我势必要去上一趟。"沉挽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
  
  "你一个人?不太安全吧?何不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拉上你那位杀星一起去。"长鸢用眼神指了指正在听属下报告的陆峥。
  
  "他去不了……"沉挽又将那林中的禁忌说给了长鸢。
  
  "这样啊……这其实很简单便可以解决。"长鸢听罢想了想,然后低声道:"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个小鸟么,那鸟是一种传信引路的装置,只要将你的妖力注入那鸟的体内,然后让陆峥拿着那只鸟,那么无论你在哪,它都可以找到你。"
  
  "哦?还有如此妙用?"沉挽惊奇道,眼中瞬间闪过欣喜的光芒。这下子他可不用担心要一个人去闯那古怪的幻王神殿了。说实在的,以他现在的实力,若要他自己去,他还真没那个底气。
  
  散会之后,众人各自忙各的,沉挽便和陆峥往自己的房间走,不过走到一半陆峥却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跟自己走。沉挽开会的时候跟长鸢两个开小差,也没听陆峥他们商讨出了什么结果,以为陆峥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便也跟了过去。结果走了一会,沉挽就发觉他们竟然来到了血池之外。
  
  "这……"沉挽脑袋里打了个问号,不知道这个时候来血池做什么。但是当他靠近血池之后,他才发觉这血池中的血水的水位好像下降了一半还多。"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水被引去了那座山的山腹之中。"陆峥解释道。原来他当初给沉挽的那块毛皮地图上写的咒语根本不是什么解魂咒,而是将这血池之水引导进那山腹之中的引水咒,然后他的半片元神便借着这水的引导也到了那山腹之中,并借助血水中的魔气与山腹熔岩下的半片元神合二为一……这也就是为什么沉挽在那山腹中见到的是陆峥的本体而不是那半片元神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啊。"沉挽恍然大悟道,接着他又问。"那我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帮助你继续回复魔气么?"
  
  陆峥瞥了沉挽一眼,忽然抬手在他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道:"让你开会的时候开小差……"
  
  "唔,我知道错了。"沉挽立刻抱住脑袋求饶。
  
  陆峥哪里舍得真的怪他,见小狐狸这副搞笑的模样,便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拉了沉挽揽进自己的怀中,道:"从今天起,我要呆在这里……直到诡界崩溃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最近总在抽……
41-2
  "在这里?利用血池??"沉挽问道,原来这血池还有这番用途,倒有些出乎意料。
  
  "嗯,这血池之水可以渗入到诡界土地的各条精气脉络之中,将土地中残留的生命力强行抽取出来,失去生命的土地就会崩塌毁灭……"说到这里,陆峥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直笑的沉挽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毁掉诡界令你很高兴……"沉挽的额头上挂下了三条黑线。
  
  "高兴说不上,不过抽取后的生命能量有助于我身体的恢复,这么想来总是让人有些兴奋的。"陆峥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中难得出现了被成为"兴趣"的光芒。说罢,他放开了沉挽,并示意对方站在岸边等待自己。
  
  沉挽在岸边坐下,看着陆峥走进血池后,忽然问道:"如果你可以抽取土地中的生命力,那你根本不必与法空两界交战,直接毁掉他们的居住地就可以了。"
  
  闻言,陆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沉挽笑道:"你说的倒是简单,若真能那么容易的话,我魔族早就统一四界了。"说完,他又继续往血池中央走,边走边对沉挽解释道:"法,空两界的土地生命力远远强盛于饱经战火摧残的诡界,先不说这抽取生命所需要的时间,单是将血池之水渗入诡界的土地命脉就花费了我近万年的时间……其实我现在要抽取的生命命脉也不是诡界土地的真正命脉,而是我在这近万年的时间里转换为诡界命脉的魔气……"
  
  "原来你要做的就是把原本送出去的再拿回来啊……"沉挽恍然道。
  
  "确实……不过,在这之后诡界便不会再受到我的控制,而崩溃的时间也只能看天意了。"陆峥将左手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正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紧接着水面上便旋起了小小的漩涡,随后这种漩涡越来越多,围绕着陆峥所在的中心逐渐扩散出去,布满了整个池面。
  
  "那么你大约需要多少天来取回你的魔力?"沉挽觉得那个小漩涡挺有意思的,不过把手伸过去便感觉有一股不算太强的吸力缠上了他的手指,似乎想把他的手指吸进那漩涡之中。
  
  "时间大概需要三天,不过也许会更快一点……具体情况要视我恢复的速度来定。"陆峥回答着,身体微微弯曲,手掌向赤红鲜艳的血池水面压了下去。说来也是奇怪,他手掌向下压,整个水池的水面也随着他下压的手势而渐渐下降,并越来越低,直到完全露出了池底。
  
  沉挽向那池底望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血池的池底竟然生有无数孔洞,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好像蜜蜂的蜂巢一般。每个孔洞的大小都差不多,约有人的手腕粗细,从上面可以看到水面正从那些孔洞中快速的下降,很快整个血池只剩下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的黑洞。
  
  "魔族的先人曾经说过,这血池里的每一条孔洞中都蕴藏着一个死去魔族的魂魄,所以血池的聚魔力量才会历经万年而不衰。"陆峥自血池中跳上来,旋身坐在沉挽的身边,并习惯性的将小狐狸圈于自己的保护之下。
  
  "魔族的先人?我以为你就是魔族的先人呢。"沉挽笑道,并靠进陆峥的怀里。
  
  "怎么会,自混沌中生出魔道便有魔族存在了,只是他们被限制于魔道内,不能随意行动,所以才不被外界所知。"陆峥以十分淡然的语气解释道,揽着沉挽肩膀的手指缓缓滑入沉挽肩头的发丝之中,并轻轻的拉扯搅动着。
  
  沉挽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微红着脸颊将身子又往陆峥的怀里蹭了蹭,一双爪子则不自觉的抱住了陆峥的腰。"你现在把血池的水都放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陆峥微微低下头,唇瓣正好可以碰触到沉挽白皙的额角,轻轻的在那雪白的肌肤上蹭了一下,他简单的说出一个字:"等。"
  
  "等?嗯,这么简单……"沉挽忍不住抬起了头,眼角一抹浅淡的胭脂色映入陆峥的眼中变幻成撩人的媚意,干干净净却充满了刻意压制的意乱情迷。分别了这么久,他想他,一如他想他。于是,沉挽的一句话还没有问完,冰凉淡薄的柔软唇瓣便压了下来,将他的疑问重新送回了肚子里。
  
  "血池之水会在抽取了大地蕴含的魔气之后重新汇聚在这里,而我们只需要等。"轻轻的放开沉挽的唇瓣,陆峥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温润潮湿的气息吹拂在耳畔直勾的小狐狸腹内邪火蔓延,一双手更是紧抱着陆峥不放,不同的是手已经从腰间转到了脖子上。
  
  "真要在这里等三天么……"虽然周围环境还算好,气氛也可说是极佳,但沉挽还是有些烦恼的,毕竟有些事在野外并不如在屋子里舒服,尤其是有着一张柔软大床的屋子里。
  
  "嗯……"陆峥状似思考的应了一声,不过低垂的长睫明显遮住了他真正的心思,漆黑的眼眸缓慢的转动着将怀中人的郁闷表情看了个舒坦,才微微翘起了嘴角说道:"若只是离开一会的话,也不会碍事。"
  
  闻言,沉挽立刻冲他瞪了一眼,心道:陆峥你学坏了,你学坏了……然后二话不说,拉起陆峥便往回走。不过,走了几步就又听到陆峥在他身后低笑着问道:你这么急拉着我要去哪儿?那笑声听在沉挽的耳中着实的可恶,不过沉挽暂时也没心情跟他面前装不好意思,头也不回的吼道:"去哪?小爷我要找你秋后算账!!"
  
  "现在还不是秋天……"陆峥故意挑沉挽的语病,结果手背上被小狐狸狠狠的挠了一爪子,于是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与沉挽逗趣的心思。
  
  沉挽一进门,便指着趴在卧室墙角的雷兽们命令道:"都去给我到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雷兽们虽然是陆峥养大的,但是也知道这家里"大事"谁做主,只好夹着尾巴屁颠屁颠的溜出了门外当"看门狗"。
  
  沉挽在那边叉腰欺负宠物们的时候,陆峥已经径直走进了屋子的里间。这里他好久没回来过了,连屋子里属于魔的气息都已经淡薄的几乎感觉不到,不过沉挽的气息倒很强烈……尤其是在床上的。凭那气息的位置,陆峥猜这小狐狸一定是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成了一个球,然后只有一只脚或者胳膊露在外面。
  
  "床有那么好笑么?"沉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沉挽,睡姿不好会落枕的。"陆峥笑着提醒道。
  
  "喂……现在可不是讨论睡姿的时候,"沉挽憋着嘴有些不高兴,这该死的陆峥明明就是知道他想要什么,却偏偏要顾左右而言他,来害他出丑。如此一想,不觉有些不爽,便张开口用尖利的牙齿在陆峥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是啊,我记得你说要找我算账。"肩膀的疼痛并没有影响到陆峥的心情,他的手指搭在沉挽的手背上轻轻的磨蹭着,并顺着沉挽的手腕滑进了袖口。"不过,若是算账的话,不如这一次就算个清楚,如何?"
  
  "啊?"沉挽心道不好,虽然他是很想和陆峥好好的玩玩,但是真要折腾起来他这点微末修行怎么是陆峥那万年老魔头的对手。不过此刻想说不要似乎也来不及了,沉挽抬头盯着陆峥的眼睛,却见对方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邪魅的光。
  
  呜,死了,死了……沉挽趴在陆峥的身上,只觉得连腰都要断掉了,而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却依然一副温和模样,单手支撑着腮侧,歪着个头看着他笑。
  
  "你还笑……"沉挽立刻撅起了嘴,挥舞着小爪子恨不得在那笑的得意的家伙脸上抓几把泄恨,不过……说实话,真要抓坏了陆峥那俊气的脸,他还有点舍不得。于是小狐狸只能发泄似的在对方的胸口上抓了几把,不过那轻重程度与其说是抓,还不如说是挠,调情的意思远比泄愤要强烈的多。
  
  "呵,看你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明明是你说要在上面的,怎么这一会反倒不满意了?"陆峥低笑着,用空闲着的那只手揽住沉挽的腰,不过手指却有意无意的在那敏感的腰眼上摸了又摸。
  
  "因为你耍诈。"沉挽哭丧着脸说道,陆峥用"让你在上面"这一招骗了他五年,偏偏他每次都不长记性……呜呜,难道长鸢说的话真要变成现实了,小狐狸沮丧极了。
  
  "这样啊……那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吧。"陆峥一个翻身将沉挽压在了身下,并立刻用唇封住了小狐狸那意欲抗议的小嘴,直吻到身下那人连抓着他肩膀的手都开始发抖才停了下来。随后,他低下头看了看小狐狸那缠在他腰间的双腿,笑道:"这么主动,看来你还蛮精神的嘛。"
  
  "哼,我当然是精力十足,倒是你这恢复中的身体可要小心了,可别吃、不、消、哦。"反正沉挽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上午不起床了,所以故意挑衅道,不过等他看到陆峥瞧着他的那个眼神,便立刻又有些后悔自己实在是太嘴欠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沉挽这一觉直睡到次日的傍晚才醒来,而他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事儿以后无论如何也得克制着点儿,要不然他这本来就不多的脸皮都快要让自己给丢光了。身旁的床位早已空了出来,连被褥都已经叠好摆放在了一角,看来陆峥并没有在屋子里休息多久。
  
  活动了一下睡得酸痛的身体,沉挽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正准备去血池那边看看陆峥,便与迎面进来的长鸢走了个碰头,见对方小扇遮面笑的极其猥琐,沉挽那本来脸皮就不算太厚的小脸禁不住红了个透。不料长鸢来找他也不过是来送之前答应给沉挽做向导用的木头小鸟,将物件往沉挽手中一塞,长鸢便要转身告辞,并说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所以要离开几天,有什么事等沉挽他们从惑界回来再说吧。
  
  沉挽问他又要去哪?长鸢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说是你们的正经事都办完了,现在该我去办正经事了,怕沉挽不懂又解释道:"我得回去复命,顺便帮你们看顾着上面答应下来的事。"说罢,还举着扇子向上指了指。
  
  沉挽点头称"辛苦",不过眼角一瞟就看到了长鸢插在腰带里面仅露出半个珠子的魅魂珠,于是也不怀好意地笑道:"果然是正经事,祝顺利,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2天,憋的脸通红,也没写出H……更别体华丽了,所以妖孽只好继续关灯,拉帘子……
远目,其实妖孽这种的还是不适合写耽美的吧…………阴郁的蹲墙角画圈圈
42-1
  送走了长鸢,沉挽直奔血池。
  
  陆峥果然在血池守着,不过气色明显比沉挽这个睡多了的看起来要好的多。沉挽也没觉得睡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就蹲到了血池的边上,不过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血池里面的情况。
  
  血池里的血水已经流回来了一些,不过却看不清楚有多少,因为在血水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魔气。陆峥则站在那浓厚的魔气之中,双目微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而浮在水面上的魔气则开始缓慢的上升,并在他的身体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缓而疾逐渐的流动了起来,将陆峥的身体自水中托起孤悬于水面之上。
  
  沉挽看着水面上衣袂翻飞,黑发飘舞的陆峥,一时间心中竟有了种初见神祇的肃然崇敬之情,不由得心中无奈道: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着怎么顺眼……
  
  当然,他忘记了,其实魔这种东西从根本上来说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渐渐的那些魔气越来越弱,似乎都已经被陆峥吸收掉了,而他的身体却仍悬于水面之上。直到那些魔气消失,陆峥低垂的双目才重新睁开,原本漆黑如潭的双瞳已经被一片赤红血色所取代,犹如将血池置入了眼眸之中。而随着眼眸的睁开,凌人的煞气也随之激荡开来,虽然没有形成什么剧烈的飙风,却仍是令周围空气中多了几分彻骨的寒意。
  
  沉挽微微缩了缩肩膀,却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陆峥他不是没见过,不过每次见到的时候周围伴随着的只有鲜血和尸体,而且他还可以从那双被杀意填满的血目中看到一种被称作"快乐"的东西。沉挽知道陆峥的骨子里是喜欢杀戮的,冷漠而高傲,这种人似乎只适合高高在上,为君为主,以绝对的力量称霸,斜睨着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陆峥却从来不拒绝他的要求,无论是他们朋友时的有些荒唐甚至是恶作剧一般的玩闹,还是成亲之后自己任意妄为的无理要求,包括他想要陆峥放弃权势地位与他归隐山林,陆峥都一一应下。
  
  "陆峥,你真的放得下这权势么……"沉挽下意识的自语道,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是却被陆峥听到了。
  
  转眼间,陆峥便到了沉挽的面前,赤红色的血目中没有半点的情感流露,只是直盯盯的注视着因他的动作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沉挽,随后他缓缓的蹲下了身子,视线与沉挽平行。"沉挽,你看……"他说,语气中带着有些孩子气的笑意,随后他将握在一起的双手放到沉挽的面前,手掌打开时,一朵黑色的莲花落进了沉挽的怀中。
  
  "这、这、这、这……"沉挽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万分感慨,瞪大了双眼,连舌头都有些不好使了。他抓起那朵花,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才确定那花跟他梦里看到过的那种一模一样,只是在体积上有些缩水。
  
  "你梦里梦到的就是这个吧。"陆峥眨了眨眼,眼珠的颜色逐渐恢复成了平时的墨黑。
  
  "就是这个,不过比这个大许多。"沉挽摸着那黑莲的花瓣,光滑冰冷韧性极好,仿佛是由上好的冰丝织就,但是又能清楚的触摸到花瓣上细密的脉搏纹路。
  
  "这东西是魔气凝结的精华,魔族是一个长寿的种族,但是却很难诞生子嗣,所以数量一直都不多。在征战之时,族中的祭司便以魔气凝聚成此花的形状,将肉身已死而元神未散的族人放置其中,置于血池之上……嗯,直到重新聚集魔气恢复人形为止。"陆峥缓缓的解释道,双手微微握起,再打开的时候手中又多出了一朵黑莲。"这也是魔族历经多年征战,却仍未被灭族的原因之一。"
  
  "哦,原来是这样……"沉挽明了的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黑莲有些喜欢,便忍不住道:"不如你弄个大的出来玩?"
  
  陆峥立刻无奈道:"我又不是魅姬,怎么做的出来……这也就是做来给你看看,你若真想要玩,等池中魔气再聚集起来一些之后,让魅姬来做给你。"
  
  "哦,原来魅姬姐姐是族中的祭司啊,不过你这人也太小看我了,我才不是要拿来玩的……"沉挽撇了撇嘴,随后又有些得意的说道:"如果这诡界崩塌了,那鬼族必然认为是我将你的元神抽了出来。不过,你的身体已经在法界被毁掉了,所以这元神就必须要找一个黑莲来放置,用来复原身体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陆峥觉得沉挽的想法有点跳跃。
  
  "所以,所有知情的人……这中间也许还得包括上法界的人,为了不想让你这'恐怖嗜血'的大魔王复活,就会动这莲花的歪脑筋。"沉挽摇头晃脑,像个酸腐的教书先生。
  
  "所以你想要做这么一个假的东西放在这里引对方上钩?"陆峥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接着沉挽的话说了下去。"不过这血池毕竟是魔族的禁地,不是那么好闯的……就算对方有什么想法,也要三思后行吧。"
  
  "确实,血池不好闯,但绝不是不会有人闯……"沉挽对着陆峥摇了摇手指,大有要好好说教一番的姿态,毕竟……当初他就趁着大婚之际、血池守卫松懈之时闯进去过。不过还没等开口,陆峥便抓住了他的手指。
  
  "虽然我还是觉得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好玩,不过我会让魅姬来帮你做的……"陆峥说道。
  
  "要做一个很大的。"沉挽的眼睛闪闪发光。
  
  果然只是为了好玩……陆峥心中无奈道,随后伸手一把将沉挽抱住,冷淡的眸子在沉挽的脸上扫了又扫,低声笑道:"你说谁是恐怖嗜血大魔王?"
  
  "啊,什么?"沉挽还想装一个"不明所言",不过一看陆峥那邪气的眼神,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气从脑瓜顶直窜下尾巴稍,不禁打了个哆嗦,顿时没了装傻的底气,只得小声回了一句:"我,我腰还在疼。"
  
  陆峥微怔,随即一挑眉,用手指在沉挽额前弹了一下,道:"你想歪了吧……"
  
  就你那吃人的眼神,不想歪了才怪……沉挽心中虽然不爽,不过却还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那啥,忙用傻笑遮住了脸红。
  
  法界 坤天宫
  
  原本便因为太过肃穆而显得清冷的坤天宫今日更显得少有人气,侍女们虽然俱都候在坤天宫之外等候传唤,却是躲在了远远的角落里。原本带着如春花一般笑意的女孩子们一个个低头垂目,缩紧双肩,像是被暴雨淋湿冻僵的可怜鸟儿一般缩在一起,面色上难掩惧怕之色。
  
  忽然,屋内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某种大型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女孩子们俱是一惊,不知所措的互看了一眼,似乎想过去看一看,却又胆怯着止步不前。随着那一声巨响之后,屋内又继续响起了或大或小的瓷器的碎裂声、木器碰撞墙壁时的撞击声,以及其他各种声音。侍女们又互看了一眼,似乎被那接连不断的声响吓的更加不敢靠近了。
  
  过了好久,屋子里的动静才逐渐的平息下来,最后屋内传来了一名男子有些低沉,却充满了疲倦的声音:"来人……"侍女们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推门进屋,见到的却是满屋的狼藉。
  
  舒明献坐在床榻之上,面色有些冷然,衣衫鬓发十分的整洁,看起来与这一屋子的杂乱狼狈丝毫也不相干。他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侍女们,并在她们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惊惧之色,不由得皱了皱眉,却不知这几分的惊惧正是他威压于她们的。
  
  "把这里收拾一下。"他简单的吩咐着,目光低垂之时眼角扫到了脚旁一片碎裂的瓷片。那瓷片光滑细腻,釉色均匀,曾是他最喜欢的一只花瓶的一部分,他仍记得那花瓶上绘着的纹样是一枝傲雪怒放着的寒梅。不过此刻那寒梅瓶却已葬身于他的怒火之下,成了无辜的牺牲品。他看着那残片,对侍女们吩咐道:"近玄现在在哪?你们叫他来见我。"
  
  "近玄大人在潇湘阁,他说……"侍女中一个胆子比较大一点的女孩开口道,却只说了半句又不敢再说下去。
  
  "他说什么……"舒明献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悦。
  
  "他说公务繁忙,谁都不见。"侍女偷看了舒明献一眼,连忙低下了头。
  
  "谁都不见?……也包括我?"舒明献只觉得心中火气又要翻腾,手指下意识的扣紧了膝盖。
  
  "恐,恐怕……"侍女的头压得更低了。
  
  "很好,我去见他。"舒明献也知道对着一班子下侍发火是没什么用的,既然近玄不来见他,那他大可以去潇湘阁找他。他倒要看看近玄到底在忙什么,还是在找借口故意躲着不见他。
  
  不过,舒明献的脚刚踏出房门半步,门外便突然出现了几名身穿黑衣的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舒明献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认得是自家的暗卫,便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回禀主上,属下等奉影君大人之命保护主上安全……所以,还请主上留在坤天宫内。"黑衣暗卫见舒明献面露不满便立刻躬身行礼,并说明了来意。
  
  "安全?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舒明献诧异道。
  
  自从沉挽逃离了法界,他便将法界的对外事务都交给了近玄处理,而他自己则呆在坤天宫里,心情烦恼不能自已。虽然他答应近玄要对沉挽放手,甚至他也告诉自己如果沉挽成为了法界一统四界的绊脚石,他必须毫不犹豫的除去他,但是那只是他身为王者的抉择,却不是他身为一个人的抉择。
  
  他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想沉挽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在他的心里始终分不出近玄和沉挽哪一个比较重要。他想近玄,近玄离开又回来之后他感觉无比的喜悦,那种被抛弃的失落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他从来也没有感受过的,他想他喜欢近玄;他觉得他也喜欢沉挽,但是不同的是沉挽离开他的时候他却没有那种近乎痛苦的失落,只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寞……寂寞很深,让心中空落了一片。
  
  对他来说,找回沉挽,可以填平那份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这几天不舒服,所以更新晚了,请见谅~
42-2
  "回禀主上,空界的非攸大人遭了诡界的毒手,所以影君大人担心主上的安危……"暗卫回答道。
  
  "什么?非攸死了?"这个事情大大出乎了舒明献的意料,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为了一个魔物而堕落的修行者,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非攸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家伙,他很难相信失去了陆峥的诡界还有什么人能杀死非攸。看来在他沉迷于内心纠结的这段时间内,外面发生了不得了的变故。
  
  "主上……"见舒明献又要往外走,暗卫们忙再一次挡住他的去路。"为了您的安全,请您不要离开坤天宫。"
  
  舒明献微微的眯上眼睛,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暗卫们的神情和语气有些问题,于是他说道:"我要去找近玄。"
  
  "影君大人公务缠身,恐怕没时间……"暗卫们看着舒明献的脸色,后半句话硬生生压在了喉咙里,但是却依然没有让舒明献通过的意思。
  
  "你们……"舒明献的脸色愈加难看,他已经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了,或者说是近玄的意思。"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上?"他说,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因握紧而变得苍白僵硬。"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胆敢限制我的行动……"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从没有人敢违背它的意思,更不敢限制他的自由。
  
  "属下不敢。"暗卫们齐齐跪下。"属下们这样做,确实是为了主上的安全。"
  
  "哼,少说废话,都给我滚开。"舒明献并没有心思听他们的废话,他只想立刻找到近玄,问问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心,他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别为难他们,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近玄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了出来,冷冷的带着几分疲惫的慵懒。舒明献用极为不满的眼神望向他,却见近玄只披了一件单衣站在那里,向来柔顺飘逸的蓝色发丝松散杂乱的落在身后,而脸上也少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陌生的冷漠。
  
  "你……"舒明献竟然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现在的近玄,在他的记忆中,近玄总是轻松,明亮,光彩照人……但是现在却是,杂乱,冷漠,甚至充满了疲倦。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近玄并没有理会舒明献,而是先打发了那些碍事的暗卫和侍女。随后他缓步走到舒明献的面前,并与之擦身而过,进了房间。扫了一眼遍地狼藉的房间,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真是无妄之灾,可怜了这一屋子的东西。"
  
  "近玄,你……"舒明献对此感到十分的诧异,他觉得今天的近玄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最近他和近玄见面的时间确实是少了,可是不会就因为这么一点原因,一个人的性格就变化这么大。
  
  "主上,您是要站在外面开始训话么?恕属下无理,属下自昨日到现在只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近玄站在屋子里,冷冷的声音传到了屋外,令舒明献越发的觉得不自在。
  
  他转身走回屋子,近玄已经在屋内唯一一张还算清洁整齐的床上坐了下来,并将整个身体都依靠在床头一侧支撑幔帐的柱子上,懒洋洋的好似醉酒未醒。舒明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并站在了近玄的身侧。其实他现在是满肚子的火气,虽然他刚刚才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但从他发觉近玄意图软禁他的时候,他便已经被恼怒烧疯了,若不是刚才近玄来的及时,很难说那些倒霉的暗卫和侍女会不会成为他发泄怒火的替罪羊。
  
  但是,他的怒火烧的再旺,一见到近玄这个样子,便怎么也找不到个发泄的出口。他只得安静的盯着近玄,就这么盯着,也不说话,也不做任何的事。倒是一直闭着眼睛的近玄忽然开了口,而且一开口便戳中了事情的要害。"我不让你出去确实是为了安全着想,你不用疑心我要对你不测……"
  
  舒明献不置可否的挑了一下眉,但是想到对方正闭着眼睛,便只"哼"了一声,接着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失了分寸。"
  
  "麻烦事……"近玄缓慢的回答道,因为他一直闭着眼睛,舒明献几乎以为他睡过去了。但是只停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非攸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以非攸的实力,我不认为沉挽有能力独自杀死他,而且遗留在现场的气息里混着某种魔气。"
  
  "这应该并不奇怪,沉挽是魔族支持的,调动魔族的杀手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舒明献回答道,不过一想到沉挽在诡界的身份,这语气中便多了几分不爽。
  
  "我不认为诡界除了陆峥以外还有什么人能够轻易的杀死非攸,虽然魔族的其他将军实力都不弱,但是能够在不破坏空界结界,不惊动空界众人的情况下杀死非攸,这样的手段在诡界……除了我们认为已经死掉的冥王陆峥之外,也就只剩下曾身为陆峥弟子的鬼族族长佰单了。"近玄虽然一副疲倦的要死的模样,思维倒还十分的清晰。
  
  "你怀疑佰单?在法诡之战的时候,他不是背叛了诡界了么,现在怎么可能再投靠诡界……"舒明献忽然一愣,面色微变道:"难道鬼族投诚是假?"
  
  "假的倒不太像,不过不能保证在沉挽回到诡界的这段时间不会出变故。之前鬼族围攻业火莲城却突然退兵,之后非攸便在空界被人杀了……呵呵,说起来我这师弟还是不可小窥的。"近玄低声笑着,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趣。
  
  "你还笑的出,若这一切真都是沉挽一个人做的……你就不怕他接下来会对付你?"舒明献可不觉得好笑,在他心中的沉挽始终是那个五年前在坤天宫跟他斗嘴,一起去夜市逛花楼喝酒的沉挽,很难和杀人如麻的妖魔相提并论。
  
  "是对付'我们',仁主大人……"近玄笑的冷冷的,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屑的意味。舒明献听了他的话后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光,却咬了咬嘴唇没有斥责近玄的无礼行为。
  
  近玄说了这几个字后,又停了下来,舒明献在等他继续说,但是等了好一会对方都没有声音。他忍不住伸手去扶近玄的肩膀,后者却顺着他的手倒了下来,身子软的好像没了骨头。
  
  "近玄,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舒明献顺势将近玄搂进怀里,这人一直是那么的温柔,脸上永远带着恭敬顺从的笑容,但此刻睡过去之后,他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略显苍白的面色更令他像是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
  
  尸体……这突然跳出来的想法令他没来由的一阵心乱。
  
  "我会让你达成你的愿望,成为四界之主……但是,我的事情也请你不要过问。"本以为已经睡去的近玄,忽然伸手搭住了舒明献的肩头,微合着的双眼睁开时却不见半分的疲惫,阴沉暗冷的光芒自明蓝色的眸子上一闪而过,像是自平静湖面下飞速掠过的游鱼,却只留下唇边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
  
  舒明献看着他,没有做声,却觉得心中又沉重了起来,仿佛什么地方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令人疼痛的寂寞。因为这一刻,他忽然发觉,他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了解近玄。也许他们之间还保留着许多的秘密,只是他没有察觉,而近玄也并不想让他知道。
  
  "近玄你最近变了很多,我不想我们之间变得如此的陌生。"舒明献望着怀中的近玄,虽只是有些孩子气的抱怨,但此话一出却仍令他感到满嘴的苦涩。毕竟在师父离世之后,他唯一仍能亲近信赖的人只剩下了近玄一个,而这唯一的一个却仍对他有所保留。
  
  听了舒明献的话,近玄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起来,甚至隐隐的可以感觉有一丝复杂的恨意藏在了其中。他推开舒明献搂着他的手,眨眼间便到了门前。清晨微冷的寒风自敞开的大门吹入,撩起了他散落的苍兰长发飘飞翻转,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我们并不陌生不是么,"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笑容有些无奈。"还请主上不要怀疑近玄的忠心。"
  
  "我并不是怀疑你。"舒明献慌忙解释道。
  
  "如此,近玄感激不尽。"近玄点了点头,转身便到了屋外,然后从屋外又传出了他的声音,"若是主上圣体安康,还望主上早日大朝,重理朝政。"
  
  "哎,近玄……你……"舒明献应了一声便跟了出去,他本想再将近玄留在自己身边,但到了门外却已无近玄的身影,只剩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暗卫和侍女们守在那里,一见他走出来又都谨慎的低下了头。
  
  待到舒明献在众人簇拥之下重新回归了坤天宫,宁静的庭院之内才忽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那人望了一眼越发庄严肃穆的坤天宫,随后转身缓缓的离开,神色决绝不带半分留恋。
  
  如此下去,倒不如陌生了好。
  
  当初若可选择,我只愿与你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沉挽瞪着眼前飘在血池之上足有半人高的黑色莲花,忽然有种大叫的冲动,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一定会扑到魅姬的面前,一把抱住魅姬的大腿叫道:姐姐,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崇拜你吧!!不过,就算不能真的崇拜一下,至少夸奖夸奖他还是可以的。
  
  "这黑莲也太大了,都快能放进去一个完整的尸体了。"一旁"参观"的西部将军恶赭给出了比较中肯的评价,不过却立刻招来了在场唯一一名女性的白眼。
  
  "装尸体……"魅姬原本表情便不太多的脸孔上又覆上了一层寒冰,那用眼角的余光扫着恶赭时候的神情,简直就像在测量着这个人适不适合放进眼前这个华丽的棺材。
  
  沉挽一见苗头不对,连忙凑到陆峥的身边,并偷偷拉了拉对方的袖子,小声说:"我觉得恶赭将军若想追上魅姬姐姐至少还得十年,而且成亲以后肯定是气管炎。"
  
  "不对。"陆峥微微摇了摇头,道:"依我看,至少还得二十年。"
  
  "哎,那可糟糕了,我还等着喝喜酒呢。"沉挽面露遗憾,做惋惜状。
  
  忽然脚下一阵急剧的颤动,仿佛地面是一张厚重的毯子被人提起来抖了又抖。陆峥原本还是一脸温和着看沉挽搞笑,这地面突然的震颤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几步便到了血池之前,只见血池中早已积满了血水,浓郁的魔气凝聚在水面上如同一大块厚重的雨云。
  
  陆峥将手伸向那片厚重浓稠的魔气,瞬间便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气旋,如一张张小巧而贪婪的嘴在拼命的吞噬着眼前美味的魔气,随着魔气被吞噬的越来越多,那些细小的气旋也逐渐变大,最后连成了一片不可逾越的漩涡结界。
  
  "诡界地脉已断,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似乎为了配合陆峥这句话的气氛一般,在他说完这一句之后,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阵犹如山崩一般的巨响,随后风云剧变,漆黑浓稠的云朵遮盖了艳丽似血的圆月,大地再次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只想睡觉~~~
话说,看了仙剑3的电视剧……
牛魔王一样的重楼,妖孽我崩溃了……
43-1
  随着血池上的魔气被陆峥身边的气旋结界吞吃殆尽,血池中的血水竟然如泉水一般喷涌了出来,水柱的气劲强烈,竟然将那飘荡在血池之上的巨大黑莲托起了两三丈高,莲随水转,一时间景象竟颇为壮观。
  
  "恐怕是地下的空穴坍塌了,所以血池之水才会喷涌而出。"陆峥收回了气旋的结界,纵身向后,身上竟然连半滴血水也未沾上。为了方便减缓诡界的崩溃,陆峥曾利用血池的血水在诡界的地下冲击腐蚀出了无数的洞穴空隙,将血池之水与诡界的地底命脉相连接。如今他强行撤出了附加在命脉中的魔气,导致了土地力量的大量流失,中空的洞穴自然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地面,崩溃也是必然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其他三界的注意哦,估计城外那些人会开始准备逃走了吧。"沉挽走过来,双手环抱仰头看着被血水冲到半天高的黑莲,语气颇含笑意。
  
  "岂可让他们逃走……"陆峥负手而立,神色冷凝。接着,他对立于身侧的恶赭开口道:"恶赭,你带领军队守住四方城门。以防诡界崩溃时,外敌走投无路强行攻城。"然后又转头去对魅姬道:"魅姬,你替我坐镇城中,稳住民心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是,"两人接令,却一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沉挽。
  
  "陆峥,你有什么打算?"听陆峥那语气沉挽也知道他这是要有什么行动,便立刻拉住了陆峥的衣袖道:"带我一起去吧。"
  
  "我要去查看鬼族那边的动向,顺便毁掉连通法界的黄泉道,此行危险不能带你去。"陆峥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沉挽递上来的斗篷披在自己的身上。"你在这里帮着魅姬一起守城,如果诡界崩塌之时长鸢那边的计划跟不上,就帮着魅姬一起打开魔道,将业火莲城引回魔道……"
  
  "可……万一崩溃是从鬼族那边开始的,你怎么回来啊?"沉挽忧心忡忡道,他可没忘记陆峥曾说过鬼族所在的东部是诡界最不稳定的地区。
  
  "如果通道崩溃了,我就先去惑界等你。"陆峥并不担心这事,手指在沉挽额上轻轻揉平了对方紧皱的眉头,继而低声道:"等这边事了了,你让恶赭帮你开启惑界的黄泉道,还记得后山的那条小溪么,我在那里等你。"
  
  "嗯,好吧,那你小心。"沉挽虽仍有些担心,但是想到自己若是勉强跟了过去帮不上忙不说,搞不好还会添乱,便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忧虑。不过,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陆峥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嘀咕了一阵子。只见沉挽奸笑连连,而陆峥则是先皱了皱眉,随后又摇了摇头,最后则是一脸无奈的点头了。
  
  "这世上能让主上无奈的也就只有沉挽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魅姬用眼角瞟着躲在一角说悄悄话的冥王夫妻,冰冷却优雅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调笑意味。
  
  "什么茶壶配什么盖儿……"恶赭虽然憨厚,不过偶尔也会语出惊人。
  
  "咳。"魅姬低咳了一声,但很明显是在忍着想笑的冲动,并扭过头对着恶赭一阵猛看。
  
  "我说错什么了?"恶赭被魅姬看的后背硬是出了一层冷汗。
  
  "没,只是忽然发觉……"魅姬将头转了回去,高挑的眼梢微微的弯了下来,划出了半个月牙儿的形状,而向来冰冷艳丽的唇却柔柔的翘起了一个妩媚的弧度。"……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哎?!"恶赭完全没想到魅姬会这么说,停了半刻才下意识的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傻傻的笑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陆峥离开后不久,那天崩地裂的声响竟也随着一起消失了,连一直颤抖不停的大地都恢复了平静,只有漆黑的乌云仍笼罩在诡界的上空,似乎在预兆着某种即将到来的灾难。
  
  沉挽独自在业火莲城的大街上绕来绕去,只觉得时间如水一般的无声流过,却只留下无聊来缠着他。原本他是想跟着恶赭一起守城的,但是恶赭说守城有危险,死活不让他跟着,硬是把他推给了魅姬。谁知魅姬更绝,只用一句话就把沉挽闲置了下来。
  
  魅姬说:开启魔道是祭司殿的事,祭司殿是女人的地盘,禁止男人进入。
  
  沉挽很想跟魅姬讨论一下关于"搞性别歧视不利于国家的稳定发展"这一议题,但是还没等他开口,祭司殿的大姑娘们便奸笑着扑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这个脸上摸一把,那个身上捏一下的,直吓得沉挽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陆峥让魅姬管理空界的黄泉道了,就这祭司殿里面的女人,哪一个放出去都能把空界的那些秃驴们吓死……直跑出去好远,沉挽还能听到那群姑娘们嬉笑的声音,只得拍着被吓的差一点停运的小心脏儿郁闷的想着。
  
  早在法空两界的军队围困业火莲城之时,恶赭将军便下达了军令,令城中的族人尽量不要外出,以防止不必要的损伤。所以即使在城中最宽阔平整的街面上来往的行人也不多,而且还有许多队士兵在街上四处巡逻,以防混入城内的外族奸细趁机作乱。沉挽的身上带有陆峥的气息,那些巡逻的魔族士兵就算不认识他,也认得他身上的魔气,所以基本不会上来盘问。
  
  "无聊,无聊……早知道该带着雷兽一起出来。"沉挽蹲在桥头一家未来得及收起的桌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巡逻队,只觉得无聊的要死。
  
  忽然,他猛地抬起了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因为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一双冰冷的视线在盯视着他。不过遗憾的是,那感觉只一瞬间便消失了,而他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发觉到底是谁在看着他。
  
  "是不是我太无聊了?"沉挽摸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并转身向南门的方向走去,而在他身后一个隐秘阴暗的角落中,一个漆黑的影子正向着陆峥府邸的方向缓缓而去。
  
  与陆峥预料的稍有不同,诡界的崩溃并不是从东部开始的,而是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向北方溃裂,仿佛有三张看不见的贪婪巨口同时从不同的角度把诡界的土地当做大饼一样撕裂并吞噬了进去。沉挽登上南门的城头时,城外的法空联军已经有了小幅度的混乱。虽然地面的震颤幅度还不是十分的剧烈,但是想必早有人对诡界的异动起了疑心并派斥候查探了情况,所以才会引起了军队调动时的骚动。
  
  "冥后大人,法空的军队已经开始分批撤退了,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出城追击?"自从法空两界围攻业火莲城,诡界这边便是一味的守城防御,把这些好战的魔族将领们都憋坏了。眼下法空联军慌忙撤军正是追击杀敌的好时机,所以守护南门的将领们便有些忍不住跑来向沉挽请战。
  
  "不用追,他们撤不出去……各位将军还是以防御为主,以防敌军强行攻城。"沉挽看着他们淡淡一笑,随后目光转向了法空联军撤军的方向,那里原本漆黑的天空竟然泛出了一层不详的血色,偶尔有雷电自天空直直降下,更如野兽的獠牙一般冰冷而耀眼。
  
  正如沉挽所说,法空两界东撤的第一批军队刚刚自地平线消失,天边便漾起了滚滚的暗黄色浓烟,并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而逐渐的扩大。沉挽见状立刻跳上墙头垛口,举目向那烟雾翻滚之处仔细观瞧,却见刚刚才消失了身影的法空军队正以溃不成军的姿态仓皇逃回,而处于他们身前的军队则因这一预料之外的变故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沉挽并未将视线在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军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转目望向溃军身后的东南方向,那里原本有一座如刀锋一般陡峭高耸的大山,不过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
  
  "啊……我的天。"沉挽忽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的盯着远方。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滚滚而来的浓烟是什么,原本他以为那浓烟是军队混乱后马匹带起的灰尘造成的,但是当那浓烟靠近之后,他才发觉那根本就是土地崩坏碎裂时产生的剧烈的气流变化所带起的飞沙走石。怪不得那些法空军队变得如此的惊惶恐惧,那夹带着飞沙走石的浓烟简直堪比上千座投石机,人一旦被砸中则必死无疑。
  
  见此情况,沉挽立刻跃下城头,对着那些守城的将士大叫道:"所有人都快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派几个人给恶赭将军和其他三门的守将送信,叫他们千万不要登上城头,以防飞石袭击!快去!"
  
  虽然大多数的将士都还没弄明白沉挽的意图,但是在诡界沉挽的命令就等于是陆峥亲自下令,自然没有人敢怠慢,很快便有人被派出去送信,而大部分的人则依沉挽的命令躲进了由巨石搭建的防御塔楼之中。这种防御塔楼是给弓弩手准备的,位于城墙之上,其上有专门用来攻击和瞭望的方形孔洞,是守城战中克敌制胜的重要军事工事。
  
  沉挽自孔洞向外瞭望,土地崩溃的速度极快,无数条裂痕如蜘蛛的网络一般将地面切割开来,并随着剧烈的抖动而快速的升高或沉陷。初时他还能看到法空的军队在那如水面浮木一般的大地碎片上拼死的挣扎,大批的人与马匹瞬间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地面突然出现的巨大裂缝……很快目力所及的一切便被随之而来的黄沙飞尘所掩盖,只听得耳边风声大作,夹带着马嘶人吼的惨叫声,脚下虽是距离地面甚高的城墙之上,却仍能感觉到大地震动时所产生的轰鸣。
  
  这,太可怕了……沉挽只觉得心中一片骇然,这种毁天灭地的灾难即使只是旁观,也会令人产生万分的恐惧。忽然,他的脚下一沉,地面在一阵剧烈的震动后竟然倾斜。他连忙伸手抓住墙壁用来稳定自己的重心,回头再看身后的兵士们,有一些没站稳的竟然随着地面倾斜的角度摔到了一起。不过,还不等他们站起来,地面又向另一个方向倾斜了下去,那感觉就好像整个业火莲城就是一条停泊在海面上的小船,正随着巨浪的翻滚而摇摆不定。
  
  "抓稳了,千万不要松手!"沉挽大叫着,示意众人尽量控制好重心,以防止因为摔撞的冲力而受伤。随后他再次望向外面,风呼啸的声音更加尖锐了,仿佛有无数的恶鬼与风夹缠在一起尖叫嘶吼,不过相对的那些城外的溃军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
  
  从外面吹进来的沙子打的脸皮生疼,沉挽怕伤到眼睛,便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身靠着墙壁坐下闭目养神。虽然业火莲城不时会发生轻微的倾斜,但是暂时来看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他不知道陆峥与长鸢是如何计划的,但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也只有继续等下去。沉挽不说话,塔楼里的其他将士虽然有些面色微变,却也没引起什么不安的情绪。一时间整个世界都被黄沙所取代,除了风的尖吼,便只剩下飞射而下的石块敲打在墙壁上的"砰砰"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上火了,牙疼啊~~~郁闷~
43-2
  忽然,自瞭望用的小方孔外白光一闪,仿佛巨大的闪电从窗口外经过,但是伴随着那闪电一同响起的却不是震耳的雷声,而是一阵金属器物破风时所产生的尖锐的犹如鹰隼清啸一般的鸣叫声。随着那声音响起的同时,业火莲城又是一阵剧烈的倾斜颤动。
  
  沉挽几乎是在听到破风声的同时便从地上跳了起来,并趴在了瞭望孔上向外观瞧。之见白光闪过之后,一条闪着微弱光泽的锁链正竖直的挂在孔洞之外,那锁链足有手臂粗细,看材料好像是金属却又是半透明的,在这种泛着金属光泽的半透明材质之内隐隐可见如水一般的液体在缓慢的流动着。锁链靠下的一端是带有锋利倒刺的长锥,此刻这长锥已经完全插进了业火莲城墙壁下的泥土之中,只留下锋利的倒刺露在外面,冷冷的泛着慑人的寒光。沉挽本想循着锁链向上看,却因为方孔的视角问题而看不到更多。
  
  这令好奇心比较旺盛的沉挽多少有些郁闷。不过按照他的猜测,这锁链肯定不是魔族的东西,这么花哨的东西倒是与那个没事就喜欢华丽丽的长鸢很合衬,搞不好这就是陆峥和长鸢安排好的应对之策呢……不过,这华丽丽的锁链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这么插在地面下,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沉挽正想着,便又听到有破风声响起,这一次声音持续的时间比较长,业火莲城又在震颤中摇了几摇,看样子应该是有很多条锁链打进了业火莲城的地基之中。不过随着破风声响起的次数越来越多,业火莲城震颤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甚至连外面咆哮肆虐的狂风走石都减弱了不少。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竟完全安静了下来,风停了,大地也不再颤抖,血月的光芒再一次撒了下来透过瞭望孔洞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圆满的圆。
  
  沉挽隔着那孔洞向外望了又望,再三确定之后才示意士兵们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从防御塔楼中走出来后,沉挽立刻便注意到了那些奇异的锁链,因为此刻天色已晚,锁链上微弱的光芒反倒被天色衬托的明亮了起来,靠近一些甚至可以看到那锁链中液体一般的东西正在每一个圆环中缓慢的流动着。沉挽循着锁链向上看,却只见那锁链的尽头是高悬于漆黑穹顶之上的一片朦胧的雾气,尽管沉挽的夜视能力很强,却仍看不出那雾气中藏有什么。
  
  摇了摇头,沉挽决定暂时不去研究这奇怪的锁链了。他转目望向城外,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立刻瞪的溜圆……原本广阔的土地和高山已经完全不见了,自业火连城城基向外约一丈范围外的所有土地都变成了被迷雾笼罩的混沌深渊,深不见底。从上面望下去,感觉整个业火莲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吊篮,被那近百条从天而降的锁链悬在了深渊之上。
  
  沉挽看了看城下的土地,又看了看那手臂粗细的锁链,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东西的强韧程度。虽然这业火莲城的城池面积在四界都城中仅算是中等,但是它毕竟也是一座城啊,就靠这百十来条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造的锁链维持着,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万一有个差错,这一城的人还不都得掉进这不见底的混沌深渊里。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长鸢的好意,不过似乎还是将城引回魔道的好……沉挽正暗自犹豫着,这时有守城的将士来报,说是在城外发现了少数法空两界的残军,请示沉挽该如何处置这些人。沉挽心道居然还有人能在这飞沙走石的灾难下活下来,还真是命大啊。本想着派驻城的守军出去看看,又不知道敌方底细,怕贸然出去中了埋伏,三思之下还是命人去请恶赭前来商议。
  
  恶赭这人虽然看似憨厚,但毕竟是领军多年的战将,军事策略方面的应对能力远比沉挽强的多。他让沉挽在城内守着,自己则带了一些精干的手下悄悄出了城。过了一会,就在沉挽觉得天边的月亮好像又升起一点的时候,恶赭便带着人进城了,同样进城的还有一些衣衫破烂,面色仓惶的法空残军。这些人一进城便被魔族的兵士带到一片相对平坦的空旷地带严加看管了起来。
  
  "外面活着的人还没有尸体多,能走动的都被我带回来了。"恶赭只向沉挽说了这么一句,言下之意不能走动的都已经就地解决了。
  
  "这些人要怎么处置?"沉挽站在恶赭的身边,低声的问道。他看着那些落魄如乞丐的军人,一个个的缩在一起,有些受了伤,有一些虽然看不出有没有受伤,但是精神却明显受了刺激,稍微有点响动都会露出一副惊恐之极的表情。
  
  "按照规矩的话,是会送去祭司殿祭祀魔神。"恶赭回答道,见沉挽的面上略带惊讶,便又询问道:"冥后大人莫非有其他用途?"
  
  "没……"沉挽收起了眼中的惊讶,其实活祭这种事他不是没听说过,但是……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语调颇为深沉的说道:"这些人能熬过灭顶之灾也不容易,就别让他们太痛苦了。"
  
  恶赭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看押那些战俘的士兵们命令道:"把这些人送去祭司殿,嗯……告诉她们,冥后大人说了,让她们下手痛快点。"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沉挽的额上立刻挂下了三条黑线。
  
  "冥后大人!"沉挽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魅姬的叫声,那向来冷静自若的声音竟然变得异常的紧张,有些声嘶力竭又充满了喜悦。还没等沉挽反应过来,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指便抓住了他的手臂,那手指的主人此刻已经全无了平日里的冷傲神色,双眼中甚至闪耀出了名为激动的光泽。
  
  "魅姬将军?"沉挽有些糊涂了。
  
  "感谢魔神庇佑,你没有出事……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向主上交代了。"魅姬的声音虽已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沉静,但她握在沉挽手臂上的手指仍在微微的颤抖。而跟在她身后的女祭司们也是用一副紧张又欣喜的眼神来看着沉挽,甚至有几名年纪较小的还红了眼圈。
  
  "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旁的恶赭哪见过魅姬这副神态,嘴上虽然说不出,心里自然是有些担心,便连忙上前问道。
  
  "我们以为冥后大人留在府邸之中,结果一去却发现……"不等魅姬开口,其他的女祭司倒先回答了,不过话只说了一半便又停住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眼神中的惊慌。
  
  直到一群人回到了陆峥的府邸,沉挽才发现这府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很显然那些飞沙走石的灾难并没有绕过业火莲城的范围,而陆峥的府邸处于整个城池之中相对较高的位置,所以受到的损坏也是最严重的,整个庭院和屋顶上到处都是乱石和不知道被什么砸出的大洞,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的……更严重的是,他们在府邸内发现了尸体,所有的侍卫都死了,无一幸免。
  
  怪不得魅姬会紧张成了那个样子,若自己那个时候留在府邸的话,恐怕也会在劫难逃吧。沉挽皱着眉头,命人将侍卫们的尸体收好,元神还没有消散的便将元神和尸体送进血池修养恢复。
  
  "虽然全城各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这里似乎最为严重,而且死伤如此惨重……"魅姬接过属下呈交上来的调查表仔细的翻看着,并不禁皱了皱眉头。"冥后大人,这事有些怪异。"
  
  "这不是天灾,"沉挽蹲在一名颈骨折断的尸体旁,伸手撩开那尸体护甲的衣领,在尸体的颈骨与锁骨之间赫然是几条漆黑的指痕。沉挽用手指在那痕迹上轻轻按了按,可以感觉到皮肤下面的骨骼已经碎裂了,看来凶手的力量很强,可以隔着护甲便将人骨拧断。
  
  恶赭也走了过来,不过他却没有碰触尸体,而是像陆峥一样将周身的魔气释放出来,布满了整个庭院。良久,他才将视线转向了魅姬,说道:"这附近残留的气息与魔气十分的相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魅姬立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鬼族与魔族一起生活了近千年,确实不太容易分辨。不过,让鬼族之人混进城中确实是属下们的失职,请冥后大人处置。"
  
  "哎,"沉挽轻轻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魅姬将军,下令全城彻查,势要将鬼族余孽完全铲除。"
  
  "是。"魅姬领命退下。
  
  沉挽缓步绕过残破的前厅,心中却是疑虑重重,他并不担心潜入城中的鬼族有多少人,毕竟业火莲城是魔族的聚居地,就算对方人数再多也不可能在魔族聚居的地方造出什么声势。而且很明显的,城内鬼族的行动是有针对性的,如此的毁坏陆峥的府邸,目的是要杀了他,还是……沉挽现在担心的是这鬼族是什么时候进城的,关于陆峥的消息他们知道多少。
  
  如果他们并不知道陆峥的事,那么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想到这里,沉挽立刻回头对跟随在身后的恶赭道:"将军速与我到血池查看。"
  
  血池大概是这整座府邸之中唯一保存的比较完好的地方了,虽然也经受了天降飞石的袭击,但是因为血池之外设有保护的结界,所以将其受到的损伤降至了最低。不过,与其他地方相同的是,这里的守卫也没能逃脱屠杀的幸免。
  
  "伤口很相似,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恶赭查看了一下血池外守卫们的尸体,面色阴沉的断言道。
  
  "将军可知在鬼族有此能力的人又多少?"沉挽一边穿过血池外的围墙结界,一边问道。
  
  "有几个人说不准,但是至少有一个人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恶赭说这话时牙根咬得"咯咯"响,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
  
  "啊,果然,"沉挽立刻露出了伤脑筋的神情,心道:陆峥啊,这可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血池之内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池中的血水一如平时般的平静。魅姬给沉挽做的那朵大花像船一样的飘在平静的水面上,此刻在它的周围又多出了许多祭司们新做出来的小型黑莲,一朵朵泛着莹莹的光芒,里面盛放着在这次灾难中死去的族人的元神。
  
  "嗯?"沉挽走到近处,忽然发觉有些不对,他仔细的看了看那朵巨大的黑莲,然后一纵身便跳进了莲花之中。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沉挽又从那花中跳了出来,不过这一次面上的神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甚至有些得意的味道。
  
  "恶赭将军,"沉挽不等恶赭来问他便先开了口,而且语气是少见的严肃。"传令下去,严查各处,捉拿鬼族余孽,就说他们从血池中盗走了诡界至宝。"
  
  "至宝?"恶赭大惊,在他的记忆中血池中唯一的宝贝就是那被盗走的引魂珠啊,怎么这一会儿又出了个至宝?而且看沉挽这一脸的严肃也不太像是假的。不过,为了办事方便,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冥后大人,这至宝长得什么样子啊?总得有个参照才好找吧?"
  
  "这个么……"沉挽用手指蹭了蹭下巴,想了一会又笑道:"什么样子无所谓,只要这么传令出去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问问亲们,关于盗墓的文有啥好推荐?
个人比较喜欢写实一点的盗墓文~
鬼吹灯,盗墓笔记,守墓人,茅山后裔,我都看过了~现在在看墓诀~
44-1
  沉挽从黄泉道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灵犹如猿猴。黄泉道的出口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四周地面平坦,土地扎实的连根野草都没有生长,显然这是经常有人在这里走动的结果。沉挽看着这片空旷的土地,有些不胜唏嘘的感慨,记得他小的时候师兄就是在这里教他练功的,而在他还没去法界之前,也是在这里教导山上的师弟妹们练功习武的。
  
  那时他总会拉着狐朋狗友们趁师兄看管不严或在师弟妹们专心练功的时候,一起喝个小酒或者搓几圈麻将,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惬意。而今他虽位高权重却再也没了那份乐趣的轻松,太多的阴谋与仇恨早已将过往的美好淹没在一片混沌不清的血色之中。
  
  沉挽在那站了半刻,接着转身向着有水声传来的一侧走去。走不多远,树林间便出现了一条水质清澈的浅溪,沉挽在西边蹲下用溪水洗了洗手,然后起身又顺着溪流向下游走去。飘着从上游冲流下来的树叶和花瓣的溪水一路的蜿蜒,狭窄浅平的水面在下游变得有些宽了,接近下游的地方还有一座落差不算太大的断崖,溪水便自这断崖上挂下来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瀑布,然后飞落的溪水又在崖下汇集成一座水面不太宽却很深的水潭。
  
  陆峥与沉挽约定的地方就是在这水潭的附近。
  
  沉挽的目光很敏锐,所以刚从崖上下来便注意到了潭边青石上的一抹白,那是陆峥走时披着的那件白色斗篷。但是,青石上只有斗篷,却没有陆峥的身影。沉挽跳上青石拿起那斗篷,却发觉斗篷的下摆染满了血,而且因为沾染的时间有些长了,血迹都已经变成了污脏的黑色。
  
  "哎呀,可惜这好东西了。"沉挽拾起斗篷面露惋惜之色,接下来他并没有四处张望去寻找陆峥,却蹲到了水潭的边上,将斗篷泡进了水里,看那动作似乎是要将衣物洗一洗。然而,当他刚刚将斗篷放进水中,他的人便猛的向一侧翻滚开来,身形转动之时一柄漆黑薄刃已经反握在了手中并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而在他刚才蹲下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手握双锥的黑衣人,那人手中的双锥正扎在地上,若不是沉挽躲的及时,恐怕此时已经凶多吉少。
  
  "啧,本来以为能钓上佰单那条大鱼,却不料来的只是一只小虾米,真是太扫兴了。"沉挽虽然以轻蔑的语气在故意贬低着对方,但是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轻敌之意,手中的薄刃更是握得死紧,不容半点放松。
  
  那人并没有答话,虽然他的脸上被黑气所笼罩以至于很难分辨出他的容貌,但是沉挽仍旧能感觉到有一双冰冷阴狠的眼睛在瞪视着他。那人一边瞪着沉挽,一边将插进土地中的武器猛的拔了出来,再一次扑向沉挽。
  
  "喂,打架之前可不可以先打声招呼?你主子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么?!"沉挽一边快速的躲闪着,一边冲着那人翻白眼道,心想这鬼族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有毛病,见面二话不说就动手,好像他灭了他们全家似地……哦,好像确实是这样……沉挽在心中为自己的健忘小小的检讨了一下。
  
  沉挽没怎么跟鬼族交手过,在他的记忆里鬼族的战士都是那种力量强大且行动缓慢的,类似斩马刀一般的巨型怪物,但是如今与他交锋的这名暗杀者却明显倾向于妖族的灵敏和技巧性,这令沉挽在与之缠战的时候失了很大的优势。
  
  "喂喂喂,你不是鬼族吧?"沉挽觉得这个人的攻击方式有些像寂寒烟,心中不由得纳闷了起来,难道这个人不是鬼族的杀手而是法界的?那么是那法界的小仁主派来杀他的还是他师兄……想到近玄,沉挽只觉得心里一阵不自在,于是又忍不住对那人叫道:"你能不能说句话,难不成你是哑巴?"
  
  "我不跟死人说话。"那人似乎被沉挽的唧唧歪歪烦的不行了,才用黯哑的声音勉强吐出了几个字,但是攻击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减缓,眼神更是变得凶狠之极。
  
  "哈哈,原来你不是哑巴。"沉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却因为笑的太厉害而影响了闪避的速度,差一点被飞来的锥子戳穿了喉咙。他用匕首架飞了锥子,身体后仰又躲开了另一只锥子的攻击,这时他的目光瞄向了水面,眼珠立刻转了几转。那人见沉挽躲开了攻击,旋手双锥向下直插沉挽腰腹。沉挽顺势向下一躺,侧身几个翻滚便滚到了水潭之中。
  
  水潭的边缘比较清浅,人踏进去也不过刚刚没入小腿的一半,但是越往中间就越深,最中心的地方只能看到一片清澈水面下漆黑的潭底,根本不知深浅。那人见沉挽下了水,哪里肯就此罢休,便也追了下来,手中利锥直奔沉挽的咽喉要害。不过因为水中的阻力比较大,两人的动作在水中都受到了限制,变得吃力了不少。沉挽一边与对方搏斗,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对方引入水潭的深处,很快的潭水便已经没到了两人的膝盖之上,这时沉挽忽然将手中的黑色薄刃向对方猛的掷出,人却向着相反的潭心方向倒了下去,并立刻没入了水中。
  
  那人闪过沉挽的攻击之后再想要去攻击沉挽,却发现沉挽已经藏入了水中,他下意识的向水中追了几步,直到快要没入腰间才猛的停下了脚步。潭水虽然清澈,但是潭底的黑暗却完全是模糊的一片,而且他忽然发觉那黑暗似乎在缓慢的扩散开来。他看着那黑暗不禁打了个冷战,执行了那么多次的暗杀任务,他还是第一次在心里对什么产生了恐惧。
  
  忽然,水花翻溅而起,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从水中冲了出来。那人以为是沉挽在水底憋不住气了,心中顿时大喜,手腕翻转双锥直刺向那身着白衣的沉挽。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沉挽却比他动作更快,在他的双锥还没有扎上对方的身体时,自己的双腕反倒被对方抓住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自己腕骨被折断的声音。
  
  "你的主人只派你一个前来么,真是不自量力。"低沉冰冷的声音从覆盖住大半个面部的白色垂帽下传了出来,被折断双腕的刺杀者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根本就不是刚刚潜下水的沉挽。若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这个时候不管双腕有多么的疼痛,他都该一脚踢向对方,迫使对方松手后逃离,但是此刻他站在这人的面前,却连抬脚的力量都没有了,一时间心头笼罩的满是惊恐与绝望。
  
  "你……你……"刺杀者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恐惧,直到在被抛进水中又被抓着脖子提起来的时候,才仿佛有了知觉一般拼命的用断了的手腕来敲打对方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结果却还是被对方拖上了岸,并摔在泥泞的地面上。
  
  "陆峥,你别把他弄死了,我还有话要问他呢。"原本以为还隐藏在水中的沉挽此刻却从潭边的青石后面伸出了头,以他上身未被水浸湿的衣物来看,显然这只小狐狸并没有真的潜进水中。
  
  陆峥微微点了点头,侧身后退了半步,并将盖在头上的白帽取了下来,对于他来说眼前的刺杀者早已是必死之人,他并不担心会在死人面前暴露身份。沉挽从陆峥退的半步旁挤了过来,站在躺倒在地的刺杀者面前,冲着对方嘿嘿一笑:"我问你,佰单还在业火莲城么?"
  
  受伤的刺杀者却保持了沉默,只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沉挽,若不是他的双手已经被陆峥捏断了,很可能他会立刻爬起来去掐沉挽的脖子。
  
  沉挽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发觉那人其实是非常恐惧陆峥的,便故意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陆峥道:"你可以不回答,不过那个结果嘛……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他至少有一千多种,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说到这里,他很愉快的发现对方的目光颤了颤,于是又接着道:"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你死的舒服点。"
  
  那人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咬紧了牙齿。沉挽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起身想跟陆峥商议如何处置这个人,却不料陆峥只是对他说了一句:"你的衣服湿了,去那边弄干吧……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置。"
  
  沉挽觉得自己的面部抽动了一下,心道:你不会真的想要对方生不如死吧,我那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不过终归只是想了一下,陆峥做事有他自己的想法,沉挽历来不会过于干涉,所以小狐狸便只好做好宝宝去青石上晒衣服。陆峥则抓着那个人的衣服将人扯到了较远的一块巨石后,单看那拖人的动作沉挽就已经开始在心里替那个倒霉的刺杀者超度了。
  
  过不多时,陆峥回来了,面上半点表情也没有,雪白的斗篷上也没再沾染上血迹。沉挽看着他,问道:"人呢?"
  
  "死了。"陆峥回答的简洁。"佰单已经不在业火莲城了。"
  
  "哦?"沉挽很惊讶,虽然他并没有刻意让魅姬和恶赭加强业火莲城的守卫,但是对方的能力也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我没想到鬼族竟然有这种能力,现在的业火莲城并不是随便就可以离开的。"
  
  "鬼族有自己连接外界的方法,"陆峥的语气平淡,却伸手拉住沉挽,将其用力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让你陷入危险是我思虑不周……以后就算再危险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你知道了?"沉挽有点惊讶,他就是不想让陆峥知道府邸被毁的事,才不让恶赭送他进惑界的,没想到……"看来你的拷问手段很高明哎,那人真是什么都告诉你了……"沉挽无奈道。
  
  "没有人在我面前敢不说实话……"陆峥用手指轻轻抚着沉挽的头发,原本极其冷酷的一句话说的倒是柔情似水。接着,他手指一收,在沉挽的唇瓣上蹭了一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那个神秘的幻王神殿看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最近一直在加班,所以更新的进度又落下了~~请各位亲们见谅~~
44-2
  要去幻王殿所在的禁地,需从水潭这边一路向北。沉挽小时候去那边的森林里玩过几次,几个月前又跟踪他师兄去了一次,所以对道路还算熟悉。虽然天色已近午时,两人却并不急着赶路,用沉挽的话说那森林中的雾气只是阻止外族进入的防御性设施,有点像施展范围极大的障眼法,对进入者并没有什么危害,除了会迷失方向以外。
  
  一路上沉挽倒是对陆峥独自去破除黄泉道的事有些兴趣,虽然陆峥是一副不太想和他谈论这个事情的样子,但是却经不住沉挽转着弯的再三探问,便只得简单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毁掉阵法,并防止有人趁机逃离而已。"
  
  敷衍……沉挽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家伙说的倒是轻巧,要知道陆峥杀人的时候是很少会沾上血迹的,而那件他披在身上的白斗篷的下摆可是溅满了血迹……沉挽可还记得当初在空界的时候,非攸为了不让陆峥离开,用了多少人命来挡陆峥的刀口……那个时候,陆峥身上沾染的血迹跟这次比起来也多不了多少。
  
  "我杀的并不全是鬼族,还有法空的军队……嗯,若让他们从诡界逃离,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陆峥见沉挽那表情,就知道小狐狸又在计较他嗜杀的问题,所以又用很认真的语气解释了一句。
  
  "好吧,不讨论这件事了……"沉挽知道这事儿陆峥做的也没错,便不想再细究下去。搔了搔耳后的头发,小狐狸忽然伸手拉住陆峥的手指,面带奸诈的笑道:"其实我觉得,若不考虑身份会暴露的问题……陆峥你还是应该放一两个活口出去的。"
  
  "嗯?"陆峥望着沉挽,心道这小狐狸又要出坏主意。
  
  "嘿嘿,反正你披着神界的斗篷,就算杀了人也会被算到神界的头上……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起长鸢,不过他们神界都在上面看热闹看了那么久了,也该下来一起活动活动了不是?"沉挽眯着一对狐狸眼,大笑道。
  
  "你会被长鸢唠叨到烦死为止的。"陆峥面带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又转头看向已近边缘的幻王禁地,接着道:"我到惑界的时候先去拜访了青狼和金雕,他们受你之托曾经几次潜入幻王殿,但是却并没有发现寂寒烟的所在……而且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幻王殿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咦?怎么会……"沉挽大吃一惊,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本以为恶赭他们找不到寂寒烟是因为受到了迷雾的影响,所以才找来青狼他们帮忙。但是现在听陆峥这么一说,很显然寂寒烟还被困在幻神殿中,那么时间已经过了如此之久,寂寒烟不会已经……想到这里,沉挽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中顿时产生了不好的念头。
  
  "你先不要想的太多,在没有看到最终结果之前,一切都还不可下定论。"陆峥不动声色的将有些愣怔的沉挽搂进怀中,低声安慰着。
  
  "我知道,我只是怕寒烟出事……他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他。"沉挽垂下头,双臂紧紧的抱住陆峥。"我真的对不起他……"
  
  陆峥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伸手轻拍沉挽的肩膀,安慰道:"也许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你不要太自责了。"
  
  沉挽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长鸢给他的那只木雕小鸟交给陆峥,说道:"这小鸟里面已经被我注入了妖气,按我的脚程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便可以穿越这座密林,到达宫殿附近之后我会以妖力召唤这只小鸟,你只要跟着鸟走进来便可以了。"
  
  陆峥接过小鸟,嘱咐道:"你,小心。"
  
  如此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个人便已经来到了幻王殿的近前,此时外围的密林早已被雾气笼罩的不辩方向,但是对已经越过结界的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威胁。沉挽已经有些年头没有靠近这座幻王殿了,这次再来时却发现宫殿已经破败的不成了样子,门口装饰性的巨石雕塑中的一些已经破损了,还有一些石柱坍塌下来,碎裂的石块散落在杂草丛生的皇道上。
  
  "青狼他们说的没错,看样子这宫殿至少已经有近百年无人打扫修整了。"陆峥看着宫殿前被杂草和淤泥覆盖的皇道,断言道。"确实不像有人居住过的迹象。"
  
  "嗯,"沉挽对此也有些奇怪,如果这里真的已经荒废了,那么幻王又去了哪里?前来调查的寂寒烟又去了哪里?沉挽摇了摇头,在没有更多的线索之前,还是不要乱想的好。"我们进去看看吧?"他拉住了陆峥的手。
  
  走过长长的皇道,直到登上了台阶,两人才在积满了灰土的台阶上发现了一些足迹。这些足迹有的整齐,有些则很杂乱,看起来明显不是一个人留下的。沉挽蹲下身子查看着那些足迹,不禁皱了皱眉道:"难道寒烟在这里与人发生了争斗?"
  
  "不见得……"陆峥也蹲下身子,并指着几处脚印道:"这里的痕迹比较明显,显然留下的时间比较短,可能是青狼他们来这里找人时候留下的。"说着他又指向另一些比较浅淡一点,却分外杂乱的足迹说道:"这里的痕迹被灰土掩盖的差不多了,留下的时间也比较长,但是这种足迹不像与人争斗时留下的,倒有些像是受了伤之后站立不稳的蹒跚脚步。"
  
  "那会不会是寒烟受了伤,才留下的?"沉挽现在担心的只有寂寒烟的安危,所以任何的蛛丝马迹都能跟寂寒烟联系上。
  
  "不好说,"陆峥摇了摇头,但是又比较确定的说:"不过看这痕迹确实不像最近几个月留下的,很可能这里以前也有人来过……寂寒烟是暗卫出身,以他的行为习惯,应该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走皇道上正门。"
  
  "嗯,有道理。"这一点沉挽倒是同意,于是两个人又循着地上的痕迹向里走去。
  
  在越过正门的时候,陆峥谨慎的拉住沉挽示意对方小心幻王殿内设有机关埋伏之类的陷阱。两人小心的绕过空无一人的大殿,殿中的地面有一些从高顶上掉落的碎石,那些是曾经雕刻精美的各种装饰石兽。大殿中保存的比较完好的应该就是布满整个高顶的壁画了,虽然因为年代过久有些褪色,但是却丝毫不影响那壁画中所绘的创世之战的宏伟,令人观之仍觉心潮澎湃不已。
  
  "虽然现在的惑界已经变得衰弱了,但是看这壁画便可想而知当年在创世之时也曾这般的强盛啊。"沉挽望着头顶壁画,不禁感叹道。他生在和平岁月之末,此刻的惑界在四界之中的实力已居于末位,脆弱不堪,又怎想到过曾有的辉煌。
  
  "仅从战力来讲,惑界的幻王曾经是四界中排列第二的人物,不过这一千年来几乎没有人见过他。"陆峥也望了一眼那高顶上的壁画,语气中略带惋惜。"若论打架,这人是个不错的对手。"
  
  "不要一副惋惜的模样嘛,你可以找排名第一的打啊。"沉挽对这个排名啊、较量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便最后又看了那壁画一眼,拉着陆峥往里面的内殿走去,不过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的陆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自己怎么打……"
  
  两人在内殿又转了几圈,然后连两侧的偏殿都找了一遍,仍不见这殿中有一丝一毫有人居住的迹象。从外面延伸进来的足迹也在每一个房间中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但是最后却都是无功而返。沉挽有些纳闷的看着陆峥,对方正将释放出去的魔气收归回自己的身体,并对他摇了摇头,显然陆峥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存在。
  
  "奇怪,难道寒烟并不是在这里失踪而是在离开这里之后才出的事么?"沉挽挠了挠下巴,面上露出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的,那要想找到寂寒烟可就更加没谱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谁会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里。
  
  "若人是从这里失踪的,那么这幻王殿中必然藏有机关,不如我们仔细找找再下定论。"陆峥建议道。
  
  沉挽想了想,也确实只有先这样了,于是两人便决定一起从东边的侧殿查起。殿内摆设的东西并不多,看得出幻王的生活极为简朴,但这也为沉挽他们的查找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因为从器物上落下的灰尘来看,其厚重的层度完全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堆积起来的,所以有没有人在近期碰触过便一看而知。
  
  两人从东侧殿查到西侧殿,连一点的线索都没有找到。沉挽在大失所望之余只觉得浑身累乏,便也不顾地面上堆积的灰尘,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气去了。陆峥虽然没有沉挽表现的那么明显,但是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失望之色,不过他却没有像沉挽一样停下来休息,而是走过去去拉坐在地上的沉挽。这一拉不要紧,只见一个透明的泛着红光的圆东西从沉挽的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之后也没有碎裂,而是顺着出口的方向一路向殿外滚了出去。
  
  "啊,糟糕,龙鳞佩环掉出去了。"沉挽一见连忙跳了起来并跟着追了出去。这龙鳞佩环可是陆峥送给他的定情物,千万丢不得的。
  
  追到外面,沉挽发现这原本直线向前滚动的龙鳞佩环竟然诡异的向内殿的一侧拐了个弯,然后"啪"的一声扣到了地上。沉挽忙跑过去将佩环拾起来检查,好在这龙鳞也不是易碎之物,虽然滚得满是尘土却没有丝毫的损坏,被沉挽擦拭干净之后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玲珑模样。沉挽小心的将佩环放回怀里,正想转身回去找陆峥,却见陆峥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刚才佩环停下的地方。
  
  "沉挽,把佩环给我。"陆峥向沉挽要过了龙鳞佩环,并小心的立在地面上,然后轻轻的松开手。那佩环便跟长了眼睛一样,又滚到了刚才停下的地方,并"啪"的扣在地上。陆峥走过去将佩环拾起来交还给沉挽,眼却仍盯着那佩环停下的地方,问道:"沉挽,你说过……你把佩环的另一枚送给了寂寒烟?"
作者有话要说:天热多喝水~注意休息~妖孽抽空更文~
45-1
  "是啊,"沉挽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这龙鳞佩环可以互相牵引,而寒烟就在这内殿的地下?"
  
  "有这个可能,魔气对相似的东西会有一定的依附性……"陆峥用手在地面上敲了敲,那地面显然是用整块的巨石拼接而成的,非常的坚实厚重,用手敲击地面并没有传出什么特别的声响。于是陆峥用手指在地面比划了一个范围,并示意沉挽离远一些。"地表的建筑这么简单,那么这地面下有密室的可能性很大,你站远一点,我要打破这地面看看。"
  
  沉挽立刻点了点头,很听话的站到了远处。
  
  只见陆峥手中的魔气快速涌动,顷刻间便幻化成一把漆黑的短匕,然后他用力将那柄短匕插进了刚才他比划过的地面上,接着他手中的魔气再次凝聚成另一把匕首……如此一共幻化出八柄匕首分别以佩环停下的地方为中心,插在了地面的八个方位上。最后出现在陆峥手中的是他惯用的长刀,刀锋锐利魔气激荡。沉挽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能感觉到那自刀锋散发出来的尖锐杀意。
  
  陆峥刀锋斜指,却没有立刻做出动作,而是等到被魔气包围的刀锋尖端凝聚起了杀意形成的旋风时,才猛的将刀尖向地面插了下去。与以往陆峥战场上刀气飞扬的情形略有不同,这一次的刀气只在地面上八枚匕首圈定的范围内窜动,犹如一阵阵黑色的电光在地面上闪过,一时间倒也很是壮观。随后陆峥轻轻向后一跃跳出了匕首圈定的范围,几步便退到了沉挽的身侧,简单的解释道:"用魔气圈定了范围只是怕我在控制不好的情况下会毁掉这里。"
  
  沉挽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我们现在毕竟是隐秘行动,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言罢又看向那被匕首圈定的地面,皱眉道:"这地面竟然这么厚?以你的力量都不能轻易打破?"
  
  "不是地面的问题,这地面之下被下了结界,会对强力的破坏产生抵抗,不过依我的计算不应该破坏不了的……"陆峥似乎也对这个结果有点奇怪。不过他话音刚落,那结实的地面便发出了一阵断裂的声响,慢慢塌陷了下去。
  
  "看来你的计算没有错,只是这石头和结界稍微结实了一点。"沉挽拍着陆峥的肩膀笑道,正准备凑到那洞口去瞧个究竟,但是没走几步就被陆峥提着领子又抓了回来。
  
  "别对什么都好奇,很危险。"接收到沉挽困惑的表情,陆峥指着地面解释道。
  
  沉挽随着陆峥手指的方向向下一看,眼便立刻睁大了起来。原来他脚下的地面已经被一层白霜所覆盖,而冰冷的寒气正从那被破坏的地面之下翻涌上来,在洞顶正上方的房顶上瞬间便结出了许多的冰锥。
  
  "这是冰冻结界,看来这幻王殿的下面果然是有点问题。"陆峥拉着沉挽若有所思道,眼中则闪现了几丝兴趣的光芒。
  
  "问题是……我们要怎么下去。"沉挽看着那逐渐被冰霜所覆盖的洞口,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他可不要变成速冻狐狸。
  
  "冰冻结界的范围不会很大,我们去其他的屋子看看,也许可以找到下去的方法。"陆峥略加思索后建议道。
  
  两人再次在两边的侧殿寻找了起来,这一次已经仔细到连屋内桌椅的腿脚都被沉挽一一的摸了一遍,可惜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难道开启地下的机关不在屋子里?"沉挽实在是失望透了,心道还是出去找找吧,这屋子怎么越待越觉得冷了。
  
  谁知才走了一步,一整根冰锥便从脑袋顶上掉了下来,差一点扎上了沉挽的脚面。沉挽顺势抬头一看,心中立刻大叫道:我的天啊!那内殿中的寒气竟然已经发散蔓延到侧殿中来,冰冷的寒气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凝聚起犹如树木根须一般的冰花,被它侵蚀过的地方无不覆盖上厚厚的一层冰霜,就连空气都仿佛要被这寒气冻结了。
  
  "这寒气太强了,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陆峥见势不妙立刻将沉挽拉回自己的身边,另一只手中魔气喷涌而出,眨眼间漆黑魔刃的刀锋已经没入了地面之中。显然这一次陆峥已经不想顾忌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引起惑界方面的注意了,暴涨的魔气如黑电一般在地面上四窜跳跃,与覆满冰霜的墙壁撞击时甚至发出了激烈刺耳的烧灼声,在侧殿中不断的被扩张和放大,震得房顶上的冰锥和碎石如雨一般的砸将下来。
  
  "陆峥,冷静一点,你会把这神殿弄塌的!"沉挽被陆峥护在怀中,却仍被那刺耳的声响惊得忍不住缩起了脖子。谁知他刚喊了一句,便觉得脚下地面猛的一下陷了下去。沉挽被陆峥抱的很紧,只觉得他和陆峥从那地面塌陷的地方掉了下去,然后便是一阵快速的旋转,转的小狐狸的脑子都乱成了一锅粥才停下来。
  
  "沉挽,你要不要紧?"两个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沉挽才听到陆峥那令人心安的声音,并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的脸,看来对方的情况要比他好的多。
  
  沉挽睁开眼睛,入眼的黑暗令他感觉十分的不适应,想来他们此刻应该是在幻王殿的下面了,就算周围黑一点也不奇怪。缓缓的坐了起来,沉挽微眯着眼睛,用手指轻轻揉了揉仍旧有些发痛的脑袋,开口问道:"我还好,你没受伤吧……我们这是掉到什么地方了。"
  
  "我没有事,我们运气不错,没有直接从上面掉下来,而是落在了连接这里与地面的一处坡道上。"陆峥扶着沉挽站起来,转头看了看四周,虽然他们所处的环境非常的黑暗,但是以魔族的视力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看来这里就应该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密道了。"
  
  "我觉得这里与其称作密道,不如称作大厅。"沉挽也向着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咋舌道:"这里宽阔的程度简直堪比咱们头上的侧殿,可惜没有摆设。"说着,他忽然注意到了墙壁上突出的一点,不由得好奇心起,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咦,墙壁上有油灯。"
  
  "地下建筑不见阳光,墙壁上有油灯并不奇怪。"陆峥看了沉挽一眼,心想这小狐狸莫不是给摔傻了吧……
  
  "不,我的意思是这灯里的油似乎还没有凝固上,应该是最近有人来过吧?"沉挽伸手指在灯油里面搅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惊讶道:"这油的味道我很熟悉,似乎是崆鸣山上经常用的那种。"
  
  "崆鸣山上用的与别的地方不同么?"闻言,陆峥也走了过来。
  
  "其实本质上是差不多的,但是我师兄历来不喜欢灯油的味道,所以会将酢浆草的叶子捣碎了放在新买来的灯油里……"沉挽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曾经跟踪他师兄进过这幻王禁地的事情。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你师兄他可能进来过?而且还是准备好了灯油进来的……"陆峥缓缓的问道,虽是问句却有着八分的肯定。
  
  "这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不过,我至少可以肯定我师兄他并不是当今的幻王。"沉挽将沾在手指上的灯油擦掉,又伸手抹了抹灯芯,以灯芯燃烧过的灰烬来看,这油灯近些时候还被人使用过,所以他并不担心这灯会被人做什么手脚。
  
  沉挽从怀里摸出了携带的火器硝石,小心的将灯芯点燃了起来。一点点小小的火光将这黑暗的空间照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但是随后一点又一点的灯火亮起,将整个大厅的黑暗完全驱赶了开来,大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气势。沉挽没想到这大厅内有这么多的油灯,还真被这惊人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过随后他便发现了这油灯的秘密。原来这里的每盏油灯之间都由被油脂浸透的细锁链连接着,这样一来无论点燃其中的哪一盏灯都可以迅速的将整个厅堂照亮,而不用麻烦的一盏一盏的去点。
  
  "这倒是个有趣的玩意啊。"沉挽笑嘻嘻的指着那灯对陆峥道:"这个不错啊,咱家以后要不要也照着做一个?"
  
  "你又不住在地下,要那么多灯做什么?"陆峥自然是二话不说的驳回。
  
  "可惜,"沉挽扼腕道,然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四周的墙壁,眼中逐渐露出了惊奇之色。
  
  原本以为空无一物的大厅在灯火的映照之下显现出了绘制在四周墙壁之上的精美壁画。壁画绘制的手法与幻王大殿高顶上的十分的相似,想来绘制的年头已经不短,却因为深藏在底下不见阳光而保持的分完的良好,不但画面的整体十分的完整,色泽也如新绘的一般,异常的鲜艳。与高顶壁画不同的是,这地下大厅内的壁画是以墙壁油灯为界限,每两盏灯之间为一幅的小画,但是每一张上的内容由各自不同。
  
  沉挽面前的这张壁画上绘制的是幻王登基时万妖朝宗的宏伟场面。壁画上的幻王神情威严,举手投足间皆显示出了王者应有的霸气,而前来朝拜的万妖则顺从的匍匐于其脚下,静待着妖王的调遣。沉挽看着那壁画觉得心中平静下来的血液又有些沸腾,不过想到此刻并不是抒发感想的好时机,便又将那感慨压了下去,走到了下一张壁画前。
  
  如此看下来,沉挽大概看了登基图,出战图,会猎图,使节图等等,虽然这些图绘画的极其精美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不同之处似乎就是每张图中的幻王长得都不一样。沉挽心中纳闷,因为妖族的寿命很长,所以不会有如人类一般的朝代交替,何况他也从没听师尊说过惑界的幻王是代代传承的……还是说,画这些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
  
  "陆峥,幻王长得什么样子?"沉挽思想了一番仍不得要领,便忍不住去问陆峥,毕竟他们两人之间只有陆峥见过幻王。
  
  "什么样子?"陆峥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是个少年的模样,个子和身形都与你差不多。"
  
  "你确定?"沉挽有些不相信,因为他看过的这些画中,还没有一个幻王长得像少年。
  
  "我还没老到会健忘的程度。"陆峥不满的挑了挑眉,这小狐狸竟然怀疑他的记忆力。
  
  "那可奇怪了,"沉挽也禁不住皱起了眉,难道这些壁画上画的不是幻王,那还能有谁可以在惑界拥有这样的地位,可以受到万妖的膜拜?而且他……"难不成惑界的幻王不只有一位?"他不禁自言自语道,并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
  
  "这倒不曾听说,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只见到过一位,而且……"陆峥忽然指了指墙壁一角的一张壁画道:"似乎他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昨天更的,但是JJ很优雅的抽了,于是换到今天鸟~~~~飘走~
45-2
  "什么?!"闻言,沉挽立刻跑到陆峥的身边。陆峥所指的那张壁画处在墙角的转弯处,也许是地方不够了,那图与其他壁画比起来略显小,不过绘画的精美程度却在其他之上,而且从画面的色泽来看,也比其他的壁画要艳丽许多,似乎画上去的时间并不长。画上画着的是在一片蓝艳艳的背景上,一名少年模样的人躺在一个好似棺材一般的长方形物体中,周围则摆放着八盏鹤型长明灯,还有许多的石像陪伴在这棺材的左右,像是在保护着这人的尸体一般。
  
  "陆峥,你有没有觉得这画哪里奇怪?"沉挽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幅画没有画上前来送葬的人……"陆峥显然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沉挽一问他便回答了出来。"按照一界君主应有的礼制来说,这未免有些奇怪。"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并仔细的端详着那壁画,继续道:"嗯……其实我倒觉得这有点像是一种仪式。"
  
  "仪式?"沉挽惊讶道,以他脑子里的那点见识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什么仪式。
  
  "我只是猜测,这画的蓝色背景看起来有点像是冰冻结界……"陆峥说着又指了指画上那些鹤型的长明灯。"这个跟我们平时看到的长明灯有些不同,你看每一只鹤嘴里火焰的颜色都不同。"
  
  沉挽依言看去,发现那画上的鹤嘴里果然都用不同的颜色来绘制着长明灯的灯火,从前到后分别是红、白、兰、黑。沉挽虽然看了却仍不明白,便又继续问道:"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啊,暂时还不知,不过……"陆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道:"这可能是引魂用的吧。"
  
  "引魂?……哎,既然不确定就先不要多想了,我们现在还是先去找到寒烟吧。"沉挽历来不喜欢动太多的脑筋去思考不着边际的东西,何况他们在这里耽搁的时候已经太多了。浪费的时间越多,对救人来说就越是不利。
  
  陆峥虽仍对那壁画上的东西有疑惑,但是沉挽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目光又在那艳丽诡异的画面上扫了一眼,他才转身跟着沉挽步出了这被壁画包裹的大厅。站在大厅的出口,沉挽又犯起了难,面前三条路,先不说左边和中间的两条,单是右边那条仅是将手伸过去便能感觉到丝丝寒气的漆黑通道便是很明显的指出"这边有危险。"
  
  "这边有危险。"沉挽指了指右边,然后转头去看陆峥。"剩下的两条走哪边?"
  
  "有危险的那条。"陆峥毫不犹豫的回答,并在接收到沉挽哀怨的目光时解释道:"如果壁画上画的没错,那幻王就应该呆在冰冻结界中……而且若说危险的话,岂不是危险的地方更有可能会是救人的地方?"
  
  这倒也是……沉挽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就已经被陆峥拉着走上了右边的通道。才走了没几步,一股强烈的寒气便迎面扑了过来,沉挽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陆峥的斗篷里,并等了好一会才探出半个脑袋,哆嗦着说:"好冷好冷,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走去那边么?"他狐族本身五行属火,对冰冷的东西历来敏感,又见识过冰冻结界的厉害,怎可能不心生惧意。
  
  "别怕,"陆峥将沉挽的脑袋又按回了怀里,并以魔气化为旋风结界,将侵袭而来的寒气隔绝在其外,才扶着沉挽的肩膀向更深处走去。"若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我也不想带着你走这条路。"陆峥微微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听来,尤其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柔。沉挽缩在陆峥的斗篷里,将手盖在陆峥扶在他肩头的手指上,轻轻握紧,表示他明白陆峥的意思。
  
  这条黑暗的通道并不长,但是弥漫着的寒气却愈来愈重,无孔不入的丝丝寒意从旋风结界偶尔出现的细小破绽中渗透进来,令沉挽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战。陆峥一手揽着沉挽,一手微抬指向身侧的墙壁,以此来感受他们距离那强的有些夸张的冰冻结界还有多远。
  
  又行进了半刻,沉挽忽然伸头问道:"我们是不是在一直向下?"
  
  "你感觉到了?"陆峥见沉挽仍是会不时发抖,显然护身的旋风结界已经无法再抵抗寒气的侵袭,便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沉挽穿好裹严。这斗篷上附有神界的术法,可以隔绝气息的流动,对这种术法造成的寒气也会有一定的抵抗效果。他轻轻喘息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幻化成一片白色的雾随后消散。"再坚持一会,我们快要到了。"
  
  沉挽点了点头,虽然那斗篷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不过陆峥的手臂一直紧紧的搂着他,温热的体温令他舒服了不少。
  
  脚下道路的倾斜度慢慢的开始减缓,每一步踩上去都会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踏上了一条冰道。冰渣与冻土混合的道路很是粗糙,走在上面并不用担心会有摔倒的可能,但是陆峥仍是小心的护紧了沉挽。直到沉挽发觉在他们的周围出现了莹蓝色的微弱光芒,那是被凝结在冰晶中的妖气之火所散发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之中冰道的尽头终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里是一片宽阔有如厅堂的洞穴,妖火的蓝光在阴暗冰冷的空间中不停跳动着,仿佛是无数迷失的魂魄被困在了透明的棺材中,迷迷茫茫寻不到出路。数条巨大的冰锥从洞顶之上垂下,与地面相连接形成了冰柱,在妖火的映衬之下显得晶莹而迷离,若不是空气中极重的寒气令人有种灵魂都被冻结的感觉,那么眼前的景象何止是美妙可以形容。
  
  "这里应该是在冰冻结界之下。"陆峥抬起头望了一眼垂下无数冰锥的洞顶,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这个妖火萦绕的空间,并略带诧异的"嗯?"了一声。
  
  沉挽虽然觉得寒冷,却仍觉得那些妖火甚是美丽。他活了五百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妖火,不由得神情有些痴了并对这妖火的主人产生了几分神往。直到听得陆峥发出了诧异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这里是墓场。"陆峥微微皱眉,并指着洞穴深处说道。
  
  沉挽依言向陆峥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洞穴的深处露出了一些大型冰块的棱角,不过因为这些冰块都隐藏在比较阴暗的角落里,又因为妖火映衬的光芒太过迷离,以至于一开始沉挽并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
  
  沉挽示意陆峥要不要走过去看看,陆峥点了点头。待到了近处,沉挽才发觉那些冰块里面居然都冻有人的尸体,怪不得刚才陆峥会称呼这里为"墓场呢"……不过再仔细看,沉挽却禁不住有些奇怪起来。因为虽然看起来那些冰块里面冻的都是人的尸体,但是仔细一看便可以发现那冰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个个摆出人形的衣服,就好像是把穿着整齐的人放进冰里冻上,再将人弄出去,只留下那人穿戴的衣物悬在冰中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沉挽顿时迷惑了起来,难不成这冰冻结界不但能把人冻在冰里,还可以把人冻没了?
  
  "不知道,这也许是妖族某种已经失传的术法造成的,"显然陆峥对这件事也不甚了解,毕竟各界密不外传的东西太多了,有些东西可能被永远的隐藏起来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但是可以看出这些衣服的主人应该是死后才被放在这些冰块棺材中的。"
  
  "嗯,这些衣服都很平顺,看起来就好像被刻意整理过一样,如果是活人殉葬,衣服绝对不会这么平整。"沉挽点头道,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妖族历来崇尚蓝色为高贵,你看这些冰棺之中的服饰,虽然样式不同,但是颜色却都是以蓝色为主……难不成陪葬在这里的都是在惑界来说非常有身份的人?"说完这句,他似乎又有些不能苟同的皱起了眉,因为在这五百年来他唯一知道的惑界在幻王之下极有身份地位的便是他师尊,若说幻王需要陪葬的话他师尊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些人并不一定是陪葬的……因为这些冰棺被放置在这里的时间并不相同。"说着,他指着其中一个冰棺的底座说道,"你看这座形成的就比较早,这冰棺下层的冰面已经与地面连成了一体,"接着他又指了指另一个,道:"这一个却还没有,似乎仍能移动。"
  
  "哎,难道这些人是分时间被送进来的?比如说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沉挽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事,哪有人送人陪葬还得分时间段的,又不是给动物喂食。
  
  "恐怕是……你看这些衣服的样式,最早的大概是万年前妖族的习惯装束,而比较新的则是近千年的……"陆峥将他所说的几个冰棺一一指给沉挽看,然后他顿了一下,道:"我总觉得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妖族,他们可能都与幻王有着直接的联系。"
  
  "嗯,看来我们要先找到幻王的尸体才可以明白这一切了。"沉挽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想着寂寒烟会不会在这里留下线索,但是入目所见的却只有数不尽的冰棺,冰块。这时,他下意识的向一侧的冰柱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冰柱中冻结的妖火正在激烈的跳动着,仿佛是一只看到有陌生人进门的看家狗在对着入侵者拼命的狂吼。
  
  "陆峥,你看这……"沉挽刚要去喊陆峥,身旁冰柱中的妖火便暴涨了起来,"碰"的一声撞破了冰柱向沉挽直冲了过来。
  
  "沉挽!"几乎在妖火扑向沉挽的同时,陆峥便到了沉挽的身边,他一把将沉挽拉向了自己的身后,而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直接抓向了那如飞羽般激射而来的蓝色妖火。妖火在快要刺入陆峥手心的时候猛的停了下来,被陆峥释放出来的魔气紧紧的缠住,如同一只被蛇绞住的狸猫,虽无能为力却仍在拼死挣扎。
  
  "陆峥,小心!"沉挽的警告声从陆峥的身后传来,几乎与此同时,洞穴内所有的妖火都开始急速的跳跃起来,仿佛是无数只摩拳擦掌的恶鬼在对闯入他们领地的外来者示威,而下一刻它们将冲破封锁它们的棺木,直取入侵者的性命。
46-1
  "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些妖火的怪异。"陆峥一边用力握紧拳头,将手中的妖火捏的灰骨不剩,一边保护着沉挽后退。但是他们忘记了在他们的背后并不是这个洞穴的入口,而是一面被寒气冻得冷硬的石壁。
  
  "不会有事的。"即使是没有后路的背水一战,陆峥望着沉挽的眼神中仍是那般的坚定与温柔,不过当他的目光从沉挽身上移开时,这眼中的温柔便被强烈的战意所取代,魔气激荡之中衣袂翻飞,在整个洞穴中响起了低低的共鸣声。
  
  随着冰块的爆裂声响起,无数蓝色的妖火如箭矢一般激射向两人的所在地,而陆峥早已放出护身的魔气在他与沉挽周围形成了一层浓厚的黑雾。尽管沉挽被陆峥护在身后,但是也摸出了陆峥给他护身的短匕,虽然跟陆峥相比他的战力简直不值一提,可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帮不上忙,但是沉挽自认为在关键的时候自保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不过,老天爷似乎并不准备给他这个一试身手的机会,因为就在他准备好要与陆峥配合对抗那数不清的妖火时,一声清脆的冰块碎裂声从他的脑袋上方响了起来。沉挽猛的一抬头便发现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有一只封锁着妖火的巨大冰锥,那冰锥内的妖火正在不安的跳动着,每一次跳动之下都令那看似结实的冰锥发出几近断裂的"喀嚓"声。
  
  我的天,小狐狸心想:这妖火还好说,毕竟陆峥的魔气可以减缓它们的速度,但是要是脑袋上那个大冰锥掉下来,自己恐怕立刻就可以去投胎了。正想着,那冰锥中的鬼火便挣脱了束缚直奔着沉挽的所在冲了下来,当然与它一起下来的还有那个怎么看都能一击毙命的巨大冰锥。
  
  沉挽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后猛的一跳,他的身后是那面冰冷梆硬的石壁,不过撞石壁也比被冰锥戳死要好的多。沉挽的脊背在撞上墙壁之后并没有觉得特别的痛,因为他几乎是在撞上墙壁的同时便听到了好似机关被开启的"咔咔"声,随后他的重心猛的后移,整个人完全向墙壁的一面翻倒了进去。
  
  沉挽只"啊"了一声便滚进了墙壁之中,身后的墙壁在他摔入的同时重新合并了起来,完好的没有半点缝隙。沉挽刚一摔进来便发觉他竟然撞开了一扇机关门,也不顾浑身的疼痛便扑了起来敲打那墙壁,可惜无论他怎么敲打那墙壁却没有丝毫开启的意思。
  
  "真见鬼了。"沉挽一看门打不开,便只得恨恨的骂了一句,但是心里仍是担心着在墙那一边的陆峥,虽然陆峥一向很强,但是那妖火的数量……哎哎,双拳难敌四手啊。
  
  沉挽虽然心烦意乱,但是仍没忘记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身边没有了陆峥的守护,行事自然需要格外的小心。他发现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似乎是一条密道,这种隐藏在墙中的密道大多连接着一些藏匿着宝物或者秘密的地方。沉挽如此一想,不禁有了些许的兴趣,反正他现在也出不去,倒不如跟着这密道走走,也许会发现什么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沿着密道一路前行,黑暗中隐约可见两旁墙壁上有模模糊糊的画面,想来这条密道的墙壁上应该也是绘满壁画的。不过此刻沉挽手中没有火把,墙壁上又没有可以用来照明的油灯,想看清楚墙上画的是什么自然不可能。沉挽凭借着夜视的能力,在秘道中走了足有半刻钟,这一路甚是平坦,虽然弯弯绕绕的犹如九曲回肠,至少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和混淆进退的岔路。
  
  直到前面再一次出现微弱的蓝色光芒,沉挽知道他可算走到出口了,不过他却踌躇着没有立刻奔过去。之前被妖火攻击的记忆他还没有忘记,若这出口连接的是之前的那个洞穴,那么他至少还可以期望会遇到陆峥并与之一同作战,但若这是一个新的出口的话……他不确定以己之力可以抗拒那些妖火的袭击。
  
  虽如此想着,无论胜败也都是五成的把握,沉挽犹豫再三,还是咬着牙根向那出口靠了过去。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妖火的踪迹,他之前看到的微弱蓝光不过是这洞中长明灯映照在山壁上的反光,因为那山壁完全被一种未知的颜料涂成了蓝色。
  
  迎着沉挽视线的是洞穴正中平台上摆放着的一座透明冰棺。说来也奇怪,沉挽这一路行来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寒气,仿佛他早已远离了那可怕的冰冻结界,却又在这个奇怪的洞穴中看到了冰棺。冰棺棺头的一面朝里,以沉挽的方向仅能看到棺中之人的鞋底,虽然如此沉挽却已经肯定他找到了幻王的所在,因为在那冰棺的周围还摆有八盏红铜制成的鹤型长明灯,而在那之外更围绕了许多形态各式的石雕兽型。
  
  沉挽小心的踱近那被众石兽环绕的冰棺,还没等他看清那冰棺中尸体的模样,便被棺床之下一缕银芒引走了视线。他心中不禁一动,急忙快步绕到冰棺的另一侧,将那倒在棺床之下的人抱进了怀中,大叫道:"寒烟!"
  
  躺在棺床之下的果然就是失踪多日的寂寒烟,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显然早已昏迷多时。沉挽小心的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倒还比较平稳,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在半妖的生命力虽不如妖族那么旺盛,倒也没有人族那么衰弱,即使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却仍不会立刻死去。沉挽又在寂寒烟的身上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右肋和左臂的衣服都有被利物划开的破痕,但是皮肤上却没有半点的伤口,不由得有些惊奇。接着他又在寂寒烟的手中摸到了一块白色的布料,那是一截里衣的衣角,上面用类似木炭一般的东西画了一些奇怪的图形,只是那些图形画的十分的潦草,显然画这张图的人当时非常的匆忙。
  
  沉挽对着那布上的图形看了看,只觉得越看越迷糊,不过既然寂寒烟即使昏迷了也死死的抓着这块布,那么想来这布上画的东西可能十分的重要,于是便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弯腰背起昏迷不醒的寂寒烟,沉挽将视线在这洞中扫了一扫,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再去研究这洞中的古怪,只想找到一条可以离开这里的路。好在这洞穴本身并不大,沉挽很快便在其中一头石兽的身后发现了蹊跷。
  
  这只石兽与其他的略有不同,石兽的尾巴竟然是一条铁索,从石兽的身上一直垂进了地面上的一个窟窿里。沉挽心道这一定是个机关,只是不知道开启之后会不会引出什么更糟糕的东西,但是此刻除了一试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为了防止那锁链上淬毒或沾有符水,他摸出藏在袖中的短匕往那锁链的环节中一插,随后立刻搅动起来用力向上一拉。只听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过,在他所在不远的墙壁上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沉挽大喜,心道老天助我,果然被我找到了另一条密道,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遇到奇怪的事了。
  
  当密道的暗门在沉挽身后徐徐关上时,沉挽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放置在棺床上的冰棺,这时他才发觉那躺在冰棺之中的依然只是一件华丽的衣服。沉挽疑惑顿生,这里明明就应该是那壁画上画着的地方,怎可能那幻王的棺木中依旧没有尸体,难不成那幻王根本没死,只是放了个假棺在这里?那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缘故呢?
  
  沉挽背着寂寒烟在密道中小心的前行,夜视中的密道漆黑而甬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寂寒烟的头垂在他的颈侧,微弱的呼吸在他的耳边响起,似乎是一种微弱的警报在时刻提醒着他要快一些找到陆峥,快一些找到出口。慢慢的,沉挽发现原本平行的密道开始向上延伸,这令沉挽激动异常,因为若是向上的话,很可能这密道的出口就是地面。突然,他听到身后的洞顶上传来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便从上面跳了下来。
  
  黑暗的密道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令沉挽当时就愣住了。不过,随后额上传来的熟悉的炙热感令他精神为之一振,连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抖。"陆峥?是你么?"他万万没有想到与陆峥分开后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沉挽?你……"陆峥似乎也很惊讶,不过随即他便发现了沉挽背上的寂寒烟,于是先将人接了过来,才继续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找到了那壁画上的幻王墓室。"沉挽说道,并将发生的一切简单的说给了陆峥,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道:"我就是在那里发现寒烟的,他似乎受了伤,但是我看不出伤口在哪里。"
  
  "别担心,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回了诡界长鸢自然会救他。"陆峥安慰道。
  
  两人一路前行,这一回有陆峥在身边,沉挽可算是放心多了,连带着这路也变得好走了许多。在路上,陆峥给沉挽讲述了他的经历,原来在他寻找沉挽的这段时间,也找到了一个奇怪的洞穴,这个洞穴中只有一座供台,上面竟摆放着四个刻有不同图案的石牌。
  
  "图案……"沉挽默默念道,立刻想到了寂寒烟手中握着的那张布片上也画着几个古怪的图案,看来这其中应该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似乎是出口。"陆峥停下了脚步,目光转向斜上方露出一抹天光的洞顶。此时密道两边的墙壁已经不再是整片的山壁,而是由巨大青石垒积而成。陆峥将寂寒烟交给沉挽,然后伸手去摸那青石垒叠的洞壁,果然如他所料,在青石洞壁上有几处向内凹陷的小坑,想来这便是出入密道的踏脚点。既然已经找到了"出口"和出去的"梯子",那么对于洞中的三人来说,想要离开这里便是易如反掌了。
  
  待到三人重回地面,天色已近午夜。令沉挽惊讶的是,这个出口竟然就在崆鸣山的后山,距离那泉水汇集的水潭也不过是百步之遥。鉴于黄泉道的开启有时间限制,而这半夜三更的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不是十分方便,两人商议了一下,便准备在那水潭旁等到天明。
  
  沉挽将潭旁的青石打扫了一下,又将斗篷铺在上面,才将寂寒烟放了上去。寂寒烟的状况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呼吸仍是十分的微弱,只是脸色看起来比在那地下之时要好上了许多,似乎多少有了点血色,只是依旧昏迷不醒。沉挽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寂寒烟的额头,似乎并没有发烧的迹象,然后又将没有被压住的斗篷仔细的盖在了寂寒烟的身上。
  
  "喂,陆峥,我跟你说……"沉挽将目光转向陆峥,准备跟他谈谈寂寒烟找到的那张布片,不过才一开口,就差点咬到了舌头。
  
  此刻陆峥已经除去了外衣护甲,素色的里衣衬着散落下来的漆黑长发,在柔和明亮的月色下散发着冷淡的光芒,一身煞气尽数隐去,干净的倒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这让沉挽立刻便想到了当年他与他在酒楼之上对月饮酒的场面,那时他便是被这样的陆峥在不知不觉间勾去了魂魄。
  
  "你脸红什么?"陆峥这话问的沉挽倒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不过问话的这个人明显没想那么多,于是又接着问道:"在那地下沾染了一身的土气,你要不要也来洗一洗。"
  
  鸳鸯浴……沉挽更加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却有一只小爪子抓来抓去。这要是在平时,沉挽早就积极响应了,不过此时……沉挽偷看了一眼躺在身边昏迷依旧的寂寒烟,虽然是昏迷不醒,但是这也是有旁人在场啊,小狐狸的那点脸面实在是拉不下来,于是只得忸怩道:"不了,我……一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帝都两个星期不下雨了~~求雨啊~~
46-2
  
  陆峥深深的看了沉挽一眼,又扫了一眼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寂寒烟,似乎明白了小狐狸在避讳着什么,于是转过身向潭中走去,走了几步才低声道:"怕什么,他又醒不来……"
  
  沉挽曲起双膝坐在青石上,看陆峥走向水潭的深处,整张脸涨得通红竟一时有些无言可对。自陆峥"活"回来之后的这些天,真正是两个人独处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就那么一个晚上。白日里陆峥要守在血池,他则需要在议事厅与众将军们谋划对策,等到他有时间去血池了,那么也就等于是将议事厅搬到了血池,基本上两个人独处这种事等于是做梦。
  
  如此一想,沉挽觉得心里那小爪子挠的更狠了,不由得低低的叹了口气,用单手拖住了下巴直盯盯的看着站在水中的陆峥发呆。
  
  月光柔和的洒在夜晚的潭面上,泛着淡淡的银光,犹如一柄刚刚才被打磨光亮的镜子,波光微动时竟有些晃人眼晕的光华。陆峥弯着腰在潭中取水,湿漉漉的长发从肩背上垂坠入水中,尾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涟漪一起轻轻的摇晃着。
  
  沉挽微微眯上眼睛,视线在陆峥的身上扫来扫去,一边扫一边还用手指轻轻的搔着下巴,露出一副很是受用的表情,就差没再"啧啧"几声。于是,饶是能力强悍如陆峥也在小狐狸这直白的扫射下,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你流口水了。"陆峥一回头正对上小狐狸那吃人的眼神,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啊……"沉挽连忙抹了抹嘴,却发现自己上了陆峥的当。若是旁人发花痴被人抓现行,恐怕早就红着脸想找个地缝钻了,不过小狐狸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目光仍直白的盯着陆峥,更露出了有点无赖的笑容:"我来帮你洗尾巴啊?"在沉挽的嘴里,尾巴指的就是头发。
  
  "嗯。"陆峥就知道这小狐狸忍不了多久,便应了一声,目光微微转动掩住了笑意。
  
  沉挽将寂寒烟身上盖着的披风又仔细的拉了拉,才从青石上跳了下来。将外衣的下摆往腰带上一掖,甩掉靴子又将裤脚挽到了膝盖,才小心的走下水潭。夜里的水温比白日里要显得稍低一些,清澈的潭水盖过沉挽的脚面,凉凉的很是舒服。沉挽想起小时候师兄带他到这水潭的上游去摸鱼,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赤足走在水里,水也是这么的清澈柔和……可是现在,水依然是记忆中的水,师兄却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师兄了。
  
  "世事变化无常,感春悲秋终不是结果……"听陆峥这么一说,沉挽不自觉的揉了揉脸,苦笑道:"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么,被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一起这么久,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能瞒著我?"陆峥缓缓走到沉挽身边,漆黑的眸子中一抹了然的光。
  
  "啧,陆峥你这话说的早了……"沉挽不满的撅了一下嘴,随后又一脸奸笑道:"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说着,伸出手勾住陆峥肩头的长发缠绕在指尖。
  
  陆峥瞥了沉挽那不老实的手一眼,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道:"你要帮我洗头发。"
  
  沉挽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脸皮抽搐了好一阵才猛的伸出双手抱住陆峥的脖子,在他微抿着的唇瓣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道:"你、故、意、的!你这家伙,就会……"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陆峥直接用嘴堵了回去。这一下子小狐狸所有的不满立刻便飞到了九霄云外,忙用双手搂紧了陆峥的脖子,亲个没完没了。
  
  不过,这甜蜜还没甜完呢,沉挽的人便被陆峥打横抱了起来,接着又"噗通"一声扔进了水里,登时变成了落汤狐狸,一身的衣服湿了个透。沉挽满脸黑线的坐在刚没胸口的水里,向着那个害他变成这样的肇事者猛翻白眼,结果对方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得意的轻笑,道:"可不是我让你穿着衣服下水的……"
  
  "陆峥,今天晚上咱俩没完,看我怎么收拾你。"沉挽咬着牙根爬上岸,将湿漉漉的衣服往岸上一甩,转身又向陆峥扑了过去。一时间水声大起,惊得那潭中的鱼儿纷纷躲避,生怕受了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殃及,小命不保。
  
  "陆峥,你有没有觉得那幻王殿有些奇怪呢,我总觉得幻王并没有死。"打也打够了,闹也闹够了,此刻沉挽正披着陆峥的中衣老老实实的坐在陆峥的怀里,让陆峥帮他梳理尾巴。
  
  "你在幻王的陵室里没有看到尸体么?"陆峥一边反问着,一边将沉挽散开的长发打理整齐,艳丽的红色发丝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出犹如珊瑚一般的艳丽色泽,握在手中光滑柔软,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没有,虽然我看到了如壁画上一般的冰棺,但是里面只有衣服。"发丝被拉扯时的酥麻感令沉挽舒服的直想睡觉,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
  
  "这样么?"听陆峥的语气似有些失望。沉挽不解,转头看他,却发现陆峥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过了一会,陆峥忽然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一种猜测……"
  
  "说来听听。"沉挽立刻追问道。
  
  陆峥伸手将沉挽揽紧在怀里,以另一只手为枕顺势往岸边的草地上一躺。明亮的月光浮于漆黑双瞳之上,却连半丝也没有渗进那如墨的漆黑之中。"四界之中,法界的君主继承是靠世代传承来延续的。空界人的寿命虽然比法界略长,却也没有逃出人族的范畴,所以他们与法界是一样的。咱们诡界的魔族与鬼族则是长寿之族,尤其是身为君主至尊,基本上是没有寿命的限制。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因寿终而死的……你知道,鬼王是被我杀死的,否则他永远也不会死。"
  
  沉挽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
  
  "其实,我一直认为惑界的妖族是介于人族与鬼族之间的一种存在,长寿而美丽却又不可避免消亡……"揽在腰上的手轻轻抬起移到了沉挽的脸庞,长而结实的手指在沉挽的眉角轻轻的描画,疼惜犹如对待世间珍宝。"所以我想,若妖族真的介于两族之间,那么妖族的幻王是不是也介于这两族的族王之间呢,既要长生,又需要传承。"
  
  "陆峥,我不太明白,惑界从来没有过幻王传承的说法……"小狐狸明显有点糊涂了。
  
  "这是我在幻王殿看到那些壁画和那些没有尸体的冰棺想到的,"陆峥解释道,并侧过身子,让沉挽躺在他的身侧。"你还记得我说过那冰棺中衣服的样式都不属于同一个年代的吧?如果幻王不曾死过,那么那些人又是因何而被埋葬在那里的……所以,我想,不是没有人知道关于幻王传承的事,而是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进了幻王的陵墓。"
  
  沉挽瞪大了眼睛,陆峥的推测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她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知情人都进了坟墓,那么幻王的传承又由谁来完成?"
  
  "我想幻王的传承应该是与人族的不同,不会是人的交替,要不然那幻王的陵室中也不会只有一具冰棺……"说到这里,陆峥的目光忽然一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道:"不,不对,鬼火洞中的冰棺并不全是知情者的棺木,因为以妖族的寿命来说,那幻王的更替也太频繁了……这不可能,我想的太简单了。"说罢,他低低的叹气了一声,不再言语。
  
  沉挽本是认真听着陆峥的分析,此刻对方却又将一番猜测全部打翻,不禁也觉得有些失望,便将头枕在陆峥的胸口上,默默的回想着陆峥的话以及那幻王陵室的情况……忽然,他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陆峥,你说幻王的尸体只有一具,而知情者却那么多是不对的,那么会不会那妖火洞里面也有历代幻王的棺木呢?"说到这,沉挽将头抬起来,发现对方正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便又继续道:"……嗯,我记得你说幻王入葬的方式有些奇怪,很可能是一种仪式,那么会不会我去到的那个陵室并不是幻王自己的陵室,而是要执行某种仪式的场所呢?"
  
  陆峥听罢沉思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沉挽这个想法的可能性,最后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淡笑道:"对,你说的对,那不应该是一个陵室,而应该是一个执行仪式的地方。而且很可能就是……"说到这,他又顿了一下,之后的话与其是说给沉挽听的,倒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幻王也许没有永恒的生命,但也许他可以像我魔族一般转移元神……这样,他就可以在不受寿尽的限制下,永远的活下去。"
  
  "陆峥,转移元神是像你之前那个样子么?"沉挽好奇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幻王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传承了……
  
  "我的做法只是其中一种,还有一种需要以强力的术法为辅助将元神转嫁在婴孩的身上,也叫做转生。"陆峥回答道。"只不过,转生之后人的能力会受到限制,会变得很弱。"
  
  "那岂不是很危险,又很麻烦?"沉挽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在你不用这么麻烦的转生,否则我就只能给你当保姆了。"
  
  陆峥被沉挽的话说得一怔,随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得沉挽的表情开始扭曲了才停了下来,认真的道:"我保证不会让你天天换尿布的。"说罢,抱住沉挽又笑了起来。
  
  沉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拍在陆峥的肩膀上,笑骂道:"这话要是让魅姬姐姐他们听到,你这冥王的颜面算是别想要了。不过啊,你要真变成了小孩子也不错,"沉挽的说到这里,目光转向了一旁安静的水潭……这样,我就可以像当年师兄一样,带你一起去水中摸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求雨,昨天就下雨了~~老天爷感谢乃!!!!!!!!
于是,既然老天爷那么给面子,那么再掉下点钱啥的吧~~~~妖孽扭曲中【被天外飞砖削倒】
47-1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夜,直到天边泛出了鱼肚白才勉强闭上了眼睛。不过刚过了半个时辰,沉挽便跟发癔症似地猛的坐了起来,连带着将他身旁的陆峥都吓了一跳。
  
  "陆峥……"沉挽一看就是睡迷糊了,虽然人已经坐了起来,却是一脸的茫然。
  
  "怎么了,沉挽?"陆峥见沉挽的神情有些异常,便也坐了起来。
  
  "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如果那地下陵殿中的灯油真的是我师兄放进去的话,那么我师兄就应该是这一代的知情者。"沉挽用手指揉了揉额角,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若不是他刚才在梦中梦到了那次他跟踪师兄去幻王殿森林的事,他还真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事情给忘记了。
  
  "以你师兄的能力来说,确实有这个可能性。"陆峥回答道,然后他捏着沉挽的下颌将他的脸扭过来,又将手指按在沉挽额前的魔痕上。"休息的时候还是该平心净气的好,你想的太多了。"
  
  "哎,我现在是满脑子的疑问,睡都睡不安稳。"额头的魔痕因为接受了陆峥的魔气而变得热热的,这令沉挽清醒了不少,于是小狐狸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将身体懒懒的靠进陆峥的怀里,继续道:"只是不知道这知情者跟幻王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师兄当初答应给那法界的小仁主做影君也是幻王的意思?说起来,那法界的小仁主虽然一脸的孤高傲慢毕竟还是太嫩了,我师兄要想借此机会吞掉法界也不是不可能。"
  
  陆峥白了沉挽一眼,心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嫩,自己被欺负的事就完全记不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嘴上说的却是:"我看你师兄倒没有夺那法界的意思,他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不然又何必来找诡界的麻烦?……毕竟,若是惑界抢了法界的地盘,唯一不会帮法界的就只有诡界了,可他却是先对诡界下的手。"
  
  "这倒是,"沉挽一时无言以对,过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我记忆里的师兄一直是个能力出众又十分温和、值得信赖的人,但是自从他去了法界之后人就慢慢变了,唉……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念过去的时光,那些悠闲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过去的终究回不来,记忆只要怀念就可以了,即使现实再不堪,人也是要努力活着的。"陆峥安抚般的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随后又指着小狐狸身上的衣服说:"再过一会黄泉道就开了,你若是想穿着我的衣服回去,我也不介意。"
  
  小狐狸脸红,真要穿着陆峥的衣服回去,先不说大小合适不合适,单是过黄泉道时那万众瞩目的壮观场面就足可以让他这辈子都没脸出家门了,于是各自找回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寂寒烟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昏迷不醒。沉挽蹲在他身边不太消停,一会儿摸摸额头,一会儿探探腕脉,似乎总是想查查他到底为什么不醒。陆峥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提着小狐狸的衣服领子把小狐狸拎走,省得寂寒烟在长鸢还没有赶到之前,先被沉挽给折腾死了。
  
  沉挽被陆峥警告不许再去打扰病人,只得无聊的蹲在潭水边上发呆,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早上做的那个梦。梦里漫天白雪,树林中空地上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小坟头,师兄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沉挽想,那是什么人的墓呢,怎么会埋在幻王的森林里。
  
  "陆峥,我要再去那幻王的森林一次。"沉挽忽然说道。
  
  "那里不安全。"陆峥回答道。
  
  "我只去那森林,不进幻王殿。"沉挽解释道。
  
  "做什么去?"陆峥问道。
  
  "挖坟掘墓。"沉挽严肃道。
  
  陆峥看了沉挽一眼,道:"小心谨慎,速去速回。"
  
  "得令!"沉挽笑道。
  
  再次来到幻王森林的外沿,沉挽立刻被这一夜的变化惊得闭不上嘴,因为只这一夜之间,整个幻王森林的树木都被覆上了一层雪白的冰霜,银装素裹好似腊月三九的大雪之后。
  
  "好厉害的冰冻结界。"沉挽不禁暗自咋舌,心想这幻王果然了得,竟然能设置如此强力的阵法。踏着地面上的薄冰步入森林,周围尽是早已被寒气腐蚀而死去的树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死气。沉挽惧寒,因此并不想在此多做耽搁,所以立刻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快速向森林深处掠去。
  
  林木间的空地上,那座小小的坟头上也覆满了冰霜。坟头上生满了低矮的杂草,看来已经有些时候没有人来打扫了。沉挽蹲在那坟头前观察了一会,然后从袖中摸出漆黑的短匕,心中默念了一句"得罪了",便一刀挖了下去。沉挽手中这把匕首是陆峥用自身的魔气淬炼而成,仿佛天生就对冰冻之类的东西有克制作用,饶是这坟头的冻土坚硬异常,也很快被挖平了一多半。很快的,沉挽便在土下发现了一个密封着的绘满了咒文的黑陶罐子,大小很像是家里平时用来储酒的酒坛。
  
  这到底是什么啊?沉挽困惑了,这么小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能放下一个人的啊,放个小孩子似乎都有些挤……嗯?小孩子?!沉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住这个只用蜡油封住了罐盖的黑陶罐子,因为他想到了陆峥说过的以小孩子为媒介的"转生",想到了师兄看着这个坟头时候的表情……
  
  迟疑半刻,沉挽用匕首小心的刮下蜡油,然后将盖子轻轻的打开……
  
  陆峥正坐在潭旁擦拭着他那把漆黑的长刀,忽觉心中一动,抬起头时却见沉挽已经回来了,只是那脸上的神色实在有些怪异。于是上前,刚想开口询问原因,却见沉挽猛的扑进了怀里,双手更是死死的抱住了他。
  
  "沉挽?"见沉挽不说话,陆峥心里有点没底。
  
  "陆峥……我看到幻王用来转生的婴儿了,'他'已经死了。"等了好一会,沉挽才缓缓的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淡淡的悲哀,尤其在说到'他'这个字的时候,甚至还停顿了一下。
  
  "他?"陆峥自然抓住了沉挽语气中的破绽,不过眼神中仍有疑惑。
  
  沉挽点了点头,接着道:"一只半妖。"
  
  闻言,陆峥也不禁吃了一惊。这"转生"一说最忌讳血脉不纯,若这作为媒介的婴儿不是纯正的妖族,那么幻王现在十有八九是必死无疑了。不过按理说,幻王若是以转生来延寿便不应该不知道这个忌讳,如此看来问题只能出在执行转生的人身上了。
  
  陆峥本想再问的详细些,但见沉挽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揽着沉挽的肩头安慰道:"你累了,待回到诡界好好休息吧。"
  
  沉挽再次点了点头,将脸埋在陆峥的怀中没再言语。
  
  午时,黄泉道开启,与恶赭一同前来的竟然还有之前去了神界的长鸢,这令沉挽十分的高兴,还没等长鸢来上几句久别重逢的客套,便已经被沉挽拉着去看寂寒烟的伤势了。陆峥则唤了恶赭过去,将鬼族血洗冥王府的事仔仔细细的问了个清楚。
  
  "回禀主上,此事是属下们失察所致,而且请您恕属下们无能,虽然抓获了几名鬼族细作,却至今没有查到佰单的下落。"恶赭虽然人高马大一副凶悍模样,但是站在矮他半头的陆峥面前,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被沉挽戏称为"就像女婿见到了老丈人"。
  
  "佰单的事不用再查了,他已经离开了业火莲城。"陆峥说道,随后目光一转,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在幻王殿里放置了引路标,你派几个机灵点的人去里面把那地下墓室的壁画给我复制出来,提醒他们小心冰冻结界和妖火。"
  
  "是。"恶赭领命即刻下去安排。
  
  陆峥便走到沉挽那边,看他们这伤瞧的如何了,没想到刚走过去便听到沉挽十分不爽的在那里唠叨着:"长鸢啊,我说那挂着业火莲城的锁链到底结实不结实啊,那可是一城的人啊,这要是掉下去,想拣都拣不回来了。"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那锁链根本不是用来拉住业火莲城的,而是通过那锁链将神界的地脉之气输入进诡界,从而令诡界恢复活力的。"长鸢倒是不慌不忙,一边跟沉挽废话,一边还能分神去检查寂寒烟。
  
  "这样啊,怪不得那些锁链里面有水一样的东西在流动呢。"沉挽恍然道,不过随后又追问:"那这得多少年才恢复啊?"
  
  "很快,用不了一万年。"长鸢嘿嘿一笑。
  
  "一万年……"沉挽翻白眼,本来他还想着要是陆峥离不开诡界,就在诡界找个地方住也不错,没想到需要那么久才能恢复,看来还是想办法将陆峥拐回惑界吧。
  
  "他怎么样了?"陆峥站在两人之间,打断了两个人的闲聊。
  
  "被妖族的灵火侵入了身体,若不是这孩子的身体里有妖族的力量,恐怕他早就死了。"长鸢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比较轻松的,这令沉挽也轻松了不少。
  
  "那他怎么会昏迷不醒,是不是伤的很重?"沉挽追问道,听长鸢一说妖族的灵火他便立刻想到了幻王殿下洞穴中蓝色的妖火,从而他也知道了为什么寂寒烟会找到幻王的陵室去,想来当时的情况与他后来遭遇到的情形是相同的吧。
  
  "伤势不算太重,只是这种妖族的灵火不是那么好驱除的,总得知道施术者是谁才好。啊,还有他这个昏迷状态不用担心,因为我发现他的妖族血脉偏阴性,估计是属于蛇一类的族群,这一类的妖族受伤时会以昏迷来自我疗伤,看他现在这种状态应该也是自我恢复的一种方式吧。"长鸢解释道。
  
  "既然如此,我们先回诡界再行商议对策。"陆峥点头说道。
  
  虽然冥王府在天灾中受到了损坏,好在还不算太严重,又经过这几日大力的修整,基本上也与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长鸢一入城便带着寂寒烟回了自己的居所,说是要尽早查明病情好对症下药。而沉挽回家的第一件事则是睡觉,陆峥瞧着他那泛青的黑眼圈也没拦着他,自己带着众将军在大厅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如此直到傍晚时分,众将军拜退回府,陆峥才想起该去瞧瞧那睡了一天的小狐狸。回了自己的住处,屋子里面已经掌上了灯火,桌子上摆放着早已凉透了的午膳,而沉挽却还是在床上睡着,看这样子午饭也没吃。
  
  陆峥命人把冷掉的饭食撤下,换了晚膳,然后才来叫沉挽起床。不过小狐狸睡的正香,叫了几声都只是哼哼唧唧的不起,好像还在做什么美梦。陆峥对他实在无奈,扭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酒盏,眼珠转了转不由得低低一笑。
47-2
  沉挽睡的正是香甜,隐约感觉到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接着便有带着淡淡香气的沁凉液体顺着微启的唇滑入了口中,那香气是……酒。沉挽甚是好酒,尽管意识还不太清晰,但是美酒入喉的舒爽感仍是令他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舐着残留在唇边的酒液。
  
  陆峥看着小狐狸一脸猫样的舔着嘴唇,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口酒算是喂对了,眼中的笑意又重了几分,并趁着小狐狸舔嘴唇的时候,再次低下头在沉挽的唇角吻了吻,又伸出舌来勾住对方的舌尖,加深了这个吻。沉挽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过唇上温柔的触感以及淡淡的酒香味仍旧缠的他清醒不过来,于是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并逐渐开始积极回应着对方。
  
  "嗯……陆峥。"刚刚放开被咬的微红的唇瓣,陆峥便听到小狐狸咕噜了这么一句,本以为那好睡的小狐狸被自己折腾醒了,仔细一看却不禁有些发笑,那小狐狸依旧闭着眼睛一副迷糊模样,只是嘴里嘀咕个不停。"陆峥……你又说话不算,每次都说让我在上面,每次都骗我……看我迟早有一天……"后面声音又小了下去,听不清楚了。
  
  陆峥挑了挑眉,他本来只是想亲几下就算了,真要是影响了沉挽的休息,他也舍不得。不料小狐狸这逆上之心不死,连睡着了都想着有朝一日居上为主,生生又把陆峥心里压着的那点欲念火气给挑了起来,原本准备撑起身体的手又放回了沉挽的腰上,并熟练的抽掉了束腰的锦带。
  
  "陆峥?"沉挽因刚才的一吻已经有点模糊的意识,只是睡的时间太久了眼睛一时睁不开,不过这倒没有影响他身体的感应能力。熟悉的气息在他唇边流连,接着缓缓转到耳旁……濡湿温热的舌在耳垂上绕了几绕,立刻便滑进了耳廓内,直刺激的小狐狸后脑勺上的毛都立了起来,猛的张开了眼睛。
  
  "醒了?"陆峥抬头瞧了一眼表情仍有些呆滞的小狐狸,唇角挂着一抹得意,叫他家小狐狸起床果然还是这招好使。
  
  沉挽瞪着陆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扒开的衣服和陆峥按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不过脸红归脸红,小狐狸的手可没老实,趁着陆峥弯腰再次吻他之际,直接抓住陆峥的衣服就往下扯。陆峥早就习惯了小狐狸这过于猴急的行为,也不理会他,伸手将人拉起来搂进自己的怀里,一边用唇磨蹭着小狐狸那白皙的颈子,一边将手指插进小狐狸的双腿之间并用力捏了一把。
  
  "唔……"沉挽的气息登时便乱了起来,手指用力的扯紧了陆峥的衣领,再也没有了撕扯的力气。不过,小狐狸又岂是消停的主,妩媚细眼斜睨着陆峥被扯开的领口,暗自吞了口口水便不动声色的将爪子伸了进去,肆意的抚摸。
  
  "沉挽,惹火上身的代价可要想好了。"陆峥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弥漫着危险的味道,手臂自沉挽的腋下伸出将他身上残留的衣物尽数除去,接着手指自下腹一路向上,掠过胸口柔软的突起和细嫩的颈子,轻轻压按在小狐狸柔软的唇上。
  
  沉挽岂是那服输的主,虽说成亲五年来在床第之上是屡战屡败,但是这丝毫也不会影响沉挽"有朝一日,居上为主"的决心。于是,小狐狸张嘴一口咬住陆峥的手指,语气含糊的道:"小爷我兵精粮足,又修整了一日,正是士气大振之时,就算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也不在话下……嘿嘿,不过我丑话要说在前头,坚持不住的那一个下次就乖乖的在下面。"
  
  "你就那么有信心?"陆峥倒被沉挽给逗笑了,手指动了动又被沉挽用舌头勾住了。"好吧,"他笑着说,"今天若是你赢了,下次便遂了你心愿。"
  
  "说话算话啊……"沉挽立刻说道,仿佛怕慢了一步陆峥就会食言反悔,不过这话刚说完,他那不争气的肚子便叫了起来,毕竟沉挽虽然睡了一天,但是也是一天没吃饭了。于是,小狐狸一脸黑线的跟陆峥商量道:"大战之前,我要先犒赏三军。"
  
  "不准,"陆峥白了沉挽一眼,心道这小狐狸天生就是来破坏气氛的么,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到吃东西。伸手将小狐狸的身子翻转过来并俯身压将上去,然后他垂头在沉挽耳后低声道:"你大话可是说在前头了,今天若是赢不了我,你就饿着吧。"
  
  听了这话,沉挽只觉得后背一凉,表情立刻悲戚了起来,趴在床上求饶道:"陆峥陆峥,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啊……"
  
  "君无戏言,若刚才都只是开玩笑,那么就算你赢了,我也可以不认了么?"陆峥强忍着笑意,故意以沉挽最在意的赌注来勾引他。
  
  "这个…嗯…"沉挽犹豫了,其实饿一会肚子也算不得什么嘛,陆峥今天一天都在处理公务,体力肯定要比自己消耗大,万一这一次真的赢了,那岂不是……沉挽一想到可以将他家陆峥按在身下随意那啥,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奸诈的邪笑。
  
  "嗯?若是玩笑的话,就算了哦。"陆峥只看沉挽那嘴角的变化,就知道这小狐狸又上钩了,遂伸手分开沉挽的双腿,用手指在其下身的敏感部位反复揉弄。
  
  "谁……谁说的,我……我可没说是……玩笑。"沉挽急促的喘息了几声,艰难的呻吟道。他只想到若是陆峥输了便可以怎样,却丝毫没察觉以现在之状况,他又岂有胜算?
  
  "啧,真是贪心,你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么?"陆峥把沉挽的腰抬高一些,在对方的肚子下面垫上了厚实的锦垫,然后重心前移将上半身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沉挽的身上,手指则继续在沉挽的身下逗弄着。
  
  "……陆峥,你这样不公平!"沉挽被陆峥压得反抗不得,双手只得紧紧抓住身下的锦缎,身体微微颤抖着,任凭对方将他体内积郁的火气撩拨的越烧越旺。沉挽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虽然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已习惯,但是每一次陆峥的动作都会让他产生更大的期待,并因此而激动不已。
  
  "做这种事哪有公平一说?"陆峥张口在沉挽的后颈上轻咬了一口,语气中尽是满满的笑意。"再说,就凭着今天这赌注,你也得让着我不是?"
  
  "我怎么觉得又上你当了,"沉挽撅了撅嘴,随后又扭了扭身子不满道,"唔,还要我让着你,哪一次不是你把我给……啊……"他话还没说完,后面紧密处便是一阵异物入侵的胀痛,生生将他后半句的不满变成了一声难以压抑的嚎叫。
  
  陆峥被沉挽的嚎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轻重把他给弄伤了,连忙将沉挽的脸扭过来,却见小狐狸只是红着脸一副扭捏的模样,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柔声道:"刚才是不是把你弄痛了?"
  
  "没,只是吓了一跳。"沉挽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又顺势搂住陆峥的脖颈,在对方的唇上亲了一口,随后催促道:"快点动动,这样憋得好难受。"说着,还卖力的扭了扭腰肢,一副极度配合的模样。
  
  陆峥被沉挽这一惊一乍闹的哭笑不得,真想一巴掌把这搞怪的小狐狸拍床下去,不过想是这么想的,真要让他拍他也舍不得。一手将小狐狸重新按回床上,陆峥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对沉挽道:"想动,自己来。"说着,抽身退出,翻身躺到床的里侧。
  
  不是吧……沉挽擦了擦脑门子上的黑线,爬起来偷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的陆峥,心里算计着用什么办法可以在一招之内将陆峥弄晕,这样一来他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不过,最终沉挽还是老老实实的爬到陆峥的怀里,乖乖的坐了上去。
  
  情人能力太强在有的时候还真是一种令人郁闷的事……小狐狸悲哀的想。
  
  "沉挽!沉挽!"一大早,沉挽就听到长鸢在花园大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满心哀怨的翻了个身,却扯得浑身酸痛。
  
  "你多休息一会。"耳边响起陆峥温柔的声音,接着搂在他腰间的手臂也收了回去,沉挽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将他家情人更衣的美景尽收眼底。见陆峥穿戴整齐又向他走了过来,沉挽连忙又闭上眼睛,感觉对方的唇在他脸侧吻了吻,人便又离开了。
  
  长鸢刚在花园的凉亭中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就见陆峥从内院的侧门转了出来,如往日一般平静的面容上隐约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呦,气色不错。"他向陆峥举了举茶杯,笑道,"我就知道沉挽这么早起不来。"
  
  陆峥倒是晓得他这损友的脾气,知道这人这么早必然是故意来瞧沉挽热闹,便径直走进亭子,坐在长鸢的对面,又慢悠悠的斟上一杯茶道:"听说你换了沉挽的魅魂珠去,不知功效如何……当然,我见你气色不错,恐怕是心愿得偿了吧。"
  
  被陆峥如此一说,长鸢那握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一抖,表情抽搐道:"我不就是一大早打扰了你那小情人的好休息么,你这记仇的家伙用得着这么变着法子损我么?"
  
  陆峥饮了一口茶,笑道:"你见我哪句话里带了'损'字?"
  
  "唉唉,交友不慎啊……"长鸢哀叹了一声,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封信放到陆峥的桌前,说道:"你当我真的一大早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你骂来了?这东西是昨儿夜里我空界府邸的弟子送来的,说是请他们转送给冥后沉挽。"
  
  "哦……"陆峥放下茶杯,对那桌面上的信封瞧了瞧,那信封上独特的纹饰令他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了几分厌恶之色。与此相同的信封他以前也拿到过,不过那还在他带沉挽去空界见长鸢之前。
  
  "莫非你知道是谁送来的?"长鸢自然没有忽略陆峥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于是掂着手中的茶杯,状若无事的问道。
  
  虽然厌恶,陆峥还是将那信封拿了起来,信封入手却并没有令他讨厌的人族气息,而是一种淡淡的草木味道,于是陆峥回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写信的应该是他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看大人们说在水潭那边两只太CJ了,妖孽顿时奋发,要写一个和谐章给大人们做补偿~~
但是,可是,可但是,但可是……(吐血)妖孽实在是和谐不起来,一写和谐就忍不住想歪,结果就娱乐了……(抱头反省)
所以……对不起大人们了(痛哭ING)
48-1
  "哦?你说的莫非是那法界的影君?"长鸢闻言似乎很有兴趣,放下手中茶杯,以指轻点桌面道:"这人其实很是有趣,或者说有点莫测。"
  
  "你是想说他城府极深么?"陆峥平淡道,手中依旧掂着那个信封。
  
  "不是城府的问题,而是有些出乎意料。"长鸢解释道,然后又摸出他那把时刻不离身边的玉骨小扇,"刷"的打开来摇了摇。"其实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们早,大概差不多有五百年了吧……对了,那个时候你正被非攸缠的不厌其烦,而沉挽小美人估计还没有板凳高。"
  
  "别那么多废话……"提起非攸明显就是踩到了陆峥的底限,于是冥王大人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好吧,好吧,"长鸢暗笑,算是报了之前陆峥笑话他"得偿所愿"的仇。"我那个时候闲来无事就去了一趟惑界,并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惑界的幻王,那时跟幻王在一起的就是这位莫测的影君大人。"
  
  "这个我们都已经猜到了,近玄就是这代幻王的知情人,所以他跟在幻王身边并不奇怪……而且,他给幻王转生用的婴儿还是个半妖。"陆峥将在幻王殿下看到的和沉挽在幻王森林中发现的东西都说给了长鸢听。
  
  "这不太可能吧……"长鸢对此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他也知道陆峥不会骗他,所以表情有些犹豫。
  
  "有什么奇怪之处么?"陆峥见好友如此神情,忍不住追问道。
  
  "这个嘛,"长鸢又迟疑了片刻,才道:"我那时见他看着幻王的神情……跟你看沉挽的时候有的一拼。"
  
  "别拿我做比较。"陆峥冷哼一声,显然坏心情还没有平息。
  
  "举例嘛,别在意。"长鸢奸笑一声,继续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按照这种情况来看,他会背叛幻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妖族对待感情不似人族那么复杂,一旦动了情便会是厮守一生,这一点你家那小狐狸就是个例子。"
  
  陆峥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想长鸢说的话。停了半刻,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封,然后将信封扔在了桌面上,说道:"这事可能大有隐情,不过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毕竟有些东西只靠单方面的猜测是不可下定论的……何况,你我都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人心的善恶也不可以一时之情来判断。"
  
  "这倒是,不过有些可惜的是我没有看到沉挽说的那个作为转生容器的半妖,要不然也可以从那半妖的血脉来查一查这其中的联系。"长鸢摇了摇小扇,惋惜道。
  
  "不用查,我知道那是什么的半妖。"沉挽的声音从亭子外面传了进来,带着几分犹未清醒的慵懒。
  
  "啧啧,正主可算是来了,我还当今日里要白走一趟呢。"长鸢闻声笑道。
  
  沉挽"嘿嘿"了一声,顺便忽略了长鸢那话中的调侃语气,同时也忽略了亭中空闲的石头墩子,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进了陆峥的怀里。基本上,小狐狸没太清醒的时候,也不太会想起"不好意思"这么一个词汇。
  
  "怎么不多睡一会?"陆峥瞧着那眼神仍有几分迷离的小狐狸,无奈的摇了摇头,并用手揽住了小狐狸的腰,以防止这迷糊的家伙从自己怀里摔下去。
  
  "嗯,因为想听听你们聊什么。"沉挽直接占了陆峥的茶杯来用,喝了几杯茶之后才终于清醒了一些,然后他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信封。"谁的信?"
  
  "当然是给你的,否则我也不会这么一大早就来打扰你不是?结果好人没做成,倒差一点当了十五的月亮。"长鸢闲闲的摇着小扇,这一句说的多少带着点委屈。
  
  "呵呵,那真是辛苦你了,下次我买月饼送你做谢礼。"沉挽拾起信封瞧了瞧,信封上的纹饰他自然认得,毕竟他还在法界住了好几个月。抽出信纸时,沉挽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想来他也知道这信是谁写来的了,不过他比较奇怪的是那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写信给他,难不成他们闯幻王殿的事,那人已经知道了?
  
  "沉挽,你刚才进来时候说……你知道那半妖是什么?"长鸢单手撑着下颌靠在石头桌子上问道,眼睛却在观察沉挽看信时候的表情。
  
  "嗯。"沉挽面无表情的看信,然后面无表情的收信,接着面无表情的将信放在怀里,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最后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肚子饿了。"
  
  于是,旁观的两人点、点、点。
  
  用了早膳,沉挽提出要去长鸢那里看看寂寒烟的情况,陆峥有一堆的国事军事要处理,所以不能同行。两人闲闲的自冥王府出来,在没有几个人的大街上横逛,因为现在的业火莲城还在戒严时期,街上的闲散人等依然不多。
  
  "那信上写的什么?"直到这路程都走了一半,爱好八卦事业的长鸢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从早上看完信之后,沉挽就一直都没提过信的事,仿佛那信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般。他本以为陆峥会先对沉挽提起信的事,毕竟人家是夫妻两个,问点啥也方便不是?谁知陆峥也跟没看见有这么一封信似的,问都不问一声,只嘱咐沉挽玩够了早点回府,然后就走人了。这还真是让长鸢的八卦事业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以至于憋屈到现在才开口。
  
  沉挽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他就知道长鸢得问这个,亏得这好事的家伙能忍这么久。"也没什么,"他说,将怀中的信抽了出来交给长鸢,道:"你自己看。"
  
  长鸢甚是好奇这信的内容,接过信便立刻打开来看,不过内容却让他大失所望,因为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见否"。"这是什么意思?"长鸢扬了扬信纸,表情有些困惑。
  
  "就是那字面上的意思啊,"沉挽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就是问我要不要去跟他见面么。"
  
  "既没有写见面的理由,也没有写见面的地点?"长鸢依旧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呵呵,我师兄向来谨慎,他若真写的那么详细,万一这信被别人看了,那么岂不是很糟糕?何况他的目的也不过是让我知道这信是谁写的,另外问我要不要去见他而已。"沉挽缓缓的解释道,并接过长鸢递回的信纸在鼻下嗅了嗅。"这墨汁里果然混了酢浆草的汁液……"
  
  "那你要去见他么?"长鸢双手环胸对这封信的结果感到有些无聊。
  
  "不急,不急,他若真想见我,自然会再来信的。"沉挽收好信封,往怀中放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一块软软的布料,不由得"哦"了一声,心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于是他转头看着长鸢笑道:"长鸢,我知道你素喜游历,那么对这四界中的事物应该多有见闻吧?"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绝对比你家陆峥知道的东西多。"嘴上虽然说着"不敢当",但是长鸢的表情却是甚为得意,甚至摸出了怀中的小扇,"刷"的打开来,自得的扇了扇。
  
  "那你给我瞧瞧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沉挽自怀中摸出了从寂寒烟那里得来的布片交给长鸢。
  
  "这是什么?"长鸢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表情抽搐的道。
  
  "好像是张画……"沉挽不太确定的说。
  
  "这风格……啧啧。"长鸢没再说什么,一边走路,一边看那布片,几次都差一点撞到路旁的柱子上。
  
  寂寒烟的状况看起来比在惑界时又稍微有了变化,这一次看起来更像睡着了。沉挽蹲在床旁瞧着他,总觉得这人会突然的翻身或者睁开眼睛什么的,但是让他有点失望的是,寂寒烟一直都没有动。沉挽叹气,心道:若不是这人依旧有着呼吸且气色还算不错,简直都可以拿他当尸体来看了。
  
  "长鸢,你查出寒烟中的那种妖火的来源了么?"沉挽用手指将寂寒烟额前有些散乱的银色碎发一点一点的撩到耳侧并整理顺齐。
  
  "还没,他那个伤有点棘手,从我现在所知的妖族来看,还没发现与之相符的。"长鸢的主要精力还放在沉挽给他的那张布片上,所以停了一会才听到他的回答。
  
  "那他会不会一辈子这样,永远都醒不过来?"沉挽瞧着寂寒烟的眼中闪过几丝内疚,他始终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失策对寂寒烟造成的损害。
  
  "沉挽,"长鸢放下手中的布片,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再自责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还有,这件事你不要太悲观,惑界妖族的种类繁多,就算是大略的查起也需要一些时日,不可太心急。"
  
  "嗯,我知道了,"沉挽低低的叹了口气,随后又指着长鸢手中那片布说道:"看出什么门道了么?"
  
  "不太确定,有些东西只能是猜测。"长鸢向着沉挽招了招手,待到对方坐到他身边之后才开口道:"我猜这上面画的是四界之灵。"
  
  "四界之灵?"沉挽对这个词比较陌生。
  
  "嗯,这只是一种说法,其实就是各界的一种象征性的标志物。"长鸢觉得这东西要是说起来,估计得十天半个月的,便极其含糊的解释了一句。然后,他继续说道:"先来说法界,法界的人族崇尚火焰,所以法界的标志物就是火。"说着,他指了指布片上一个画的像是葫芦一般的图案。
  
  "哦,这个我知道。"沉挽立刻点了点头,因为法界仁主的王旗上就有火焰的标志。
  
  "空界的话比较好认,他们自以为崇尚自然,所以标志就是树啦。"长鸢指着不片上一个画的跟鸡爪子一样的图说。
  
  "……"沉挽沉默了,心道:长鸢我服了你了,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惑界喜欢蓝色的东西,所以标志就应该是水了。"长鸢又指着上面几条曲线道。
  
  "行了……最后一个我也看出来了,这个是莲花吧?"沉挽指着最后一个图形道,虽然那图给任何一个人看都不会猜到是朵花。
  
  "孺子可教也。"长鸢欣慰道。
  
  沉挽白了他一眼,看着那布片有些犯愁。"那这四界之灵与幻王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得问那倒霉的幻王了,单靠猜是猜不出来的。"长鸢对这事也有些犯愁,光靠这么一块布片,就算是神仙也找不出个中缘由啊。
  
  两个人郁闷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处理完公务的陆峥也来了,还带来了一摞子画卷。看到那画卷上画着的东西,长鸢不禁眼中一亮,大笑道:"我可算是知道那四界之灵是做什么的了。"
48-2
  陆峥带来的那一摞子画卷正是他命人去幻王殿临摹下来的壁画,最上面的便是他们在那幻王殿的地下大厅中看到的关于为幻王施术的一张。长鸢正是瞧见了这一张才笑了起来,接着他将那副临摹画稿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又看,才说道:"我本来以为这种过于麻烦的引魂术已经失传了呢,不想竟然又见到了。"
  
  "引魂术?这难道不是转生的仪式么?"沉挽好奇道,并扭头去看陆峥,却见陆峥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看来他似乎也同意长鸢的说法。
  
  "这当然不是转生的仪式,转生哪需要这么的麻烦。"长鸢笑着用玉骨小扇敲了敲那张临摹画稿,并指着画稿上的八盏鹤型长明灯对沉挽说道:"你看这八盏鹤型长明灯与曾经见到过的其他长明灯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啊,除了灯的外形……"沉挽托着腮瞧着那画稿,早已被长鸢的故弄玄虚给搞迷糊了,这时候站在他身旁的陆峥忽然伸出了手,在画稿上点了点,于是沉挽的眼立刻亮了起来。"灯火的颜色不同,以前见过的长明灯的灯火都是一个颜色的,但是这图上的却是四种不同的颜色。"他说道。
  
  "对,这就是这八盏灯的不同之处,因为这八盏灯里面用的灯火并不是普通的鱼油磷脂,而是四界之灵的元神。"长鸢点了点头,然后将沉挽给他的那张布片摊在画稿的旁边,缓缓说道。"四界之灵说来指的是代表四界的一种象征,其实在某些意义上也是代表着四界的生灵。"
  
  "你的意思是说,这引魂术需要以四界生灵的元神作为献祭?那岂不等于是要救活一个人的同时却要杀掉八个人才行?"沉挽咋舌道,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残忍的咒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施术者也太自私残忍了一点。
  
  "如果施术者懂得分魂术的话,那么至少需要四个人……而且,想要以引魂术复活的人本身的能力越强,那么所必须付出的四界之灵的祭品的能力也必须越强。"长鸢说到这里,又仔细的看了看那画稿上处于八盏长明灯之中的死者,忽然对陆峥道:"陆峥,我知道你一定早就对这壁画有所怀疑了吧……如果这一代的幻王是被陷而死于非命,那么是谁又想以引魂术来让他复活呢?"
  
  "这一点应该不用我来说明吧,如果引起四界纷争,并能以最小的伤害得到最大利益的那人,施术者必然是他。"陆峥冷冷的回答道,漆黑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沉挽沉默了,表情复杂的看着陆峥。
  
  "我们果然想到一起去了,不过……"长鸢低低一笑,玉骨小扇掩住了上翘的唇角。"恐怕那人并不知道以你为猎物的后果吧,这一点可说是失算了。"
  
  "不,其实他算的没错,他确实拿住了我的弱点,只是他小看了沉挽在这其中的作用。"陆峥转目看向表情变得有些困惑的沉挽,显然小狐狸并没有想到自己做过什么特别的事。陆峥伸手将沉挽揽进怀里,低声道:"也许是太重视了,所以就完全不会注意到那致命的纰漏。"
  
  "这句话你也该自勉。"长鸢瞥了陆峥一眼,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陆峥,我在考虑要不要先去见见我师兄……"从长鸢那里离开以后,沉挽的表情便一直都是很复杂的,显然刚才陆峥与长鸢的谈话他已经听明白了,只是他不明白他师兄既然不想杀掉幻王,又何必用那绝对会有问题的半妖作为转生容器。
  
  "先不急,你早上不是还准备等到他再给你来信的时候才回应么?"陆峥回答道,目光却在周围的建筑间游荡,偶尔会对着无人之处微微的点一点头。
  
  "那是因为我早上并不知道关于引魂术的事……"沉挽头痛的揉着额角,只感觉今天知道的某些真像与他最初的预测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本以为他已经抛弃惑界了……给幻王的转生用半妖,虽然那半妖是……"
  
  "是什么?沉挽,对于那作为转生媒介的半妖,你似乎非常的在意。"陆峥转过头看着沉挽,眼神中有着探究的光芒。这件事他也好奇很久了,只是沉挽不说,他就一直不问。
  
  "哎,不过是冤孽。"沉挽说道,伸手拉住陆峥的衣袖,示意他俯下身子。然后,他在陆峥的耳边低低的说道:"其实那半妖……"
  
  "真的?"陆峥的眉微微的一挑,表情变得也有些复杂。"沉挽,你真的可以确定么?要知道,虽然妖魔不分阴阳,但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与异类诞下子嗣的。"
  
  "唉……"沉挽叹了口气,表情说不出是想哭还是别的什么,他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眉心,苦笑道:"陆峥,你知道的,我和我师兄都是妖族中的异类,所以这种事情也只有同样身为异类的我才能明白……"
  
  陆峥沉默的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只是拉住了沉挽的手,两个人继续缓慢的往回走。这一路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沉挽有些闷闷的,似乎在想着什么。若不是陆峥一直紧紧的拉着他,搞不好半路上他就走丢了。
  
  用了晚膳,陆峥问沉挽要不要喝点酒?沉挽没有拒绝。
  
  "哈,说起来,虽然诡界的月亮总是红通通的,看时间长了会让人觉得很紧张,不过习惯了倒也觉得不错。"沉挽历来是酒来风的人,几杯酒下肚之后,这人也不郁闷了,话也多了起来。
  
  "论景色之美诡界确实不如其他三界,只是诡界中人多在血月下出生,对血月有着一种近似母亲的依恋感,所以才会觉得美好。"陆峥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嗯,可以理解,就像我会特别的想惑界一样,故土难离嘛。"沉挽笑着自斟了一杯,又给陆峥满上了一杯。
  
  "沉挽想家了么?"陆峥接着沉挽的话茬问道。
  
  "这几天还好,毕竟日前刚刚去过嘛。"沉挽又饮了一杯,然后扔下酒杯,依到了陆峥的肩头,笑的有些傻。"其实,我一直在想啊……"
  
  "想什么?"陆峥顺势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饮了一口美酒,喂进沉挽的口中。
  
  "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拐回惑界呢……"沉挽很是喜欢陆峥喂他喝酒,于是酒喝下之后,又在陆峥的唇上留恋的多吻了一会儿。
  
  "你拐我?为什么?"陆峥好笑道,这小狐狸的想法啊,有的时候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因为我怕你放不下这权势和地位,嗯……"沉挽将下颌支在陆峥的肩头,脸颊微红,明显是喝多了。然后,他闷闷的开了口,语气中多少有些撒娇的成分。"其实,是我私心啊。我觉得你很适合做帝王啊,比那法界的混蛋小仁主适合多了,能力强,又受族人的爱戴……可是,我就是想拐走你,让你每天只能陪着我……"说到这里,沉挽忽然停了下来。
  
  "沉挽?"陆峥本来还在认真听着沉挽说话,不想小狐狸这话说到一半竟然没了声音,于是只得将沉挽的脸从肩头转了过来,却才发现小狐狸就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睡着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陆峥把沉挽从桌旁抱回了床上,并用被子裹好。瞧着沉挽平静的睡脸,陆峥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垂下头在沉挽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道:"你又何必想的那么多,我既已许了与你这一世的牵绊,便是刀山火海也不会迟疑半分,又怎会贪恋那虚华的权势与富贵。"说罢,又是低低的一叹,转身离开了。
  
  待到陆峥去到门外唤人来收拾桌子上的残羹时,那睡在床上的小狐狸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眼珠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哪里还有半点的醉意。
  
  隔了不过两三日,果然又有信送到了空界长鸢的府邸,这一次长鸢显然没有了之前打探八卦的热情,直等到了次日午时才送去冥王府给沉挽,并顺理成章的留下蹭了一顿午膳。
  
  吃饱喝足了,沉挽才不慌不忙的打开近玄给他的第二封信来看,只扫了一眼,沉挽便笑了起来,道:"看来我师兄沉不住气了。"
  
  "何以见得?"长鸢比较好事,抢先来问。
  
  "这上面的字比上次写的多。"沉挽回答道,然后接收到了长鸢的一个白眼。沉挽假装没看到长鸢那哀怨的白眼,转头对着陆峥说道:"看来我这一次必须得去见他了,因为他约我在幻王殿外见面……想来我们去过幻王殿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沉挽说着,抖了抖信纸,将信重新收回了信封。
  
  "那么这家伙没死的事他也知道了么?"长鸢用扇子指了指一直都保持沉默的陆峥。
  
  "这个我就不太确定了,不过你也知道陆峥的破坏力……以那幻王殿现在的惨状,估计他想不知道都难。"沉挽笑嘻嘻的说道,起身转到陆峥的身后,将双手搭在陆峥的肩膀上。"而且,我怀疑逃走的佰单已经去了法界,被佰单拿走的那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也骗不过我师兄的,就算我师兄不以为陆峥复活了,那么他至少也会认为我掌握了陆峥的元神。"
  
  "说来,那被佰单偷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长鸢闻言好奇道。
  
  "嘿嘿,那是……"沉挽故意卖关子的奸笑了一声,手指温柔的抚着陆峥散落在背后的黑发。
  
  "不是吧,这个也能骗过佰单?你当那鬼族都是瞎子啊,何况那佰单可是你家宝贝陆峥的宝贝徒弟,岂会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师傅的元魂,哪个是头发……"长鸢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只觉得沉挽开玩笑的能力见长。
  
  "光是头发的话当然骗不过去,沉挽我别的能力不强,不过这障眼法嘛,我可是敢保证天下第一哦,嘿嘿……"沉挽得意的几乎要翘起了尾巴。想他这五百来年别的事没学的明白,但是这障眼法可是学的个通通透透,要不然他哪来的那么好的手气,可以打麻将连胡十六圈。
  
  "啧,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会骗不过你师兄呢?沉挽啊,牛皮别吹破了。"长鸢也笑的得意,并很不给面子的戳了沉挽话中的破绽。
  
  "哎,长鸢啊,你变笨了。"沉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长鸢,无奈道:"那当然骗不过我师兄了,他要陆峥的元魂是要做引魂术的祭品啊,只要在那长明灯上试一试不就知道真假了。"
  
  "对,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拿了假的元魂去试引魂术,才发现了幻王殿被毁的事?"一直安心当听众的陆峥终于开了口,听起来他说的虽是问句,语气却颇为肯定。"这么说来,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弄到了其他的四界之灵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77,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有伴的找伴,有伴的早点结婚~
番外 莫强求
  一片黑暗……
  
  这是陆峥睁开眼后,对周围环境的第一个认知。
  
  怎么会这样?
  
  他心中有些困惑。以他的夜视之力,即使是在没有一丝光线可以渗透的漆黑洞穴中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洞壁上岩石的细微纹路。何况,魔本就是黑暗的产物,对于黑暗他早已该习以为常。但是现在,他对眼前漆黑的一切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感,那种感觉令他厌恶的想要用双手将黑暗完全的撕裂。
  
  手臂随着心念而动,然而……
  
  动作被制止了,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的同时,强烈的如同肌肤被撕裂一般的剧烈疼痛从手腕的部位传了过来,一点一点的痛入骨髓。陆峥微微的皱起了眉,手指下意识的握紧再放开,每握一次手指都可以感觉到筋肉拉扯时仿佛从针尖上划过的细微痛楚。于是,张开手指,向着手臂被拉扯的方向摸去,指尖的皮肤在碰触到冰冷金属的同时被灼伤。
  
  除魔咒术被刻在金属上只有两种用途,杀伤或刑囚。
  
  是,后者。
  
  既然连除魔的咒术都有了,那么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毕竟致人目盲的咒术要比除魔的咒术简单的多。想到这里,陆峥动了动头和肩膀,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至少可以肯定脖子和肩膀上应该没有阻碍行动的东西。但是,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疼痛却从腹部传了过来,似乎伤口被撕裂了一般,于是他又不动声色的坐回了原处。
  
  似乎伤的不轻……不过,到底是怎么落到这种地步的?
  
  陆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神感受着体内魔气的流动,脑子里却在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从长鸢那里离开后却遇到了一直在极力避开的非攸。与往常纠缠不休的态度有所不同,这一次非攸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的望着他,神态自若甚至有些冷漠,但紧握着白色鱼皮剑套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这人又要耍什么把戏……相识三百多年来,似乎也不止一次对他说明过自己对人族的厌恶,结果却依然是纠缠不休,难道这人就不会觉得厌烦么。若不是不想在这难得的和平时期与空界结下什么梁子,恐怕以自己的性子绝不会忍耐至今。
  
  压下心中的不耐,陆峥将目光从非攸的方向移开,径自走自己的路,用的依然是视而不见的老招数。与非攸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身子似乎动了动,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去拦着他。
  
  这人变聪明了。
  
  陆峥微抬的手缩回了衣袖,并藏起了蓄积在指尖的浓稠魔气。如果刚才非攸上来拦住了他,那么此刻那指尖的魔气便会化为一柄漆黑的魔刃并直指对方胸膛,然后便是重演这几百年来不变的戏码——鏖战。
  
  "陆峥。"
  
  才走了不过七八步,非攸却开口叫住了他。陆峥停下,却没有回头,指尖的魔气已经幻化出魔刃的雏形。
  
  "我来找你不是想和你打架……混沌深渊下的嗜火者苏醒了,并侵入了空界,但是空界能够降服他的降世魔咒还没有完成。"
  
  "这事与我何干?"
  
  陆峥回头,语气冷淡。
  
  其实说起那嗜火者来,本是千年之前生于混沌深渊的一只怪物,最初是趁着魔、鬼两族的战争在诡界肆虐妄为,后来陆峥统一两族平息了战乱,便将这怪物擒住抛下了混沌深渊。不料这怪物在深渊之中隐藏了几百年又再一次爬出地面,结果这一次遭殃的便是空界。
  
  "因为现在只有你能够降服他。"
  
  非攸狠狠的咬着嘴唇,几百年来从未变化过的少年嗓音中隐藏着极度的不甘。
  
  "我拒绝,这与我并无益处。"
  
  陆峥毫不留情,空界的生死与他何干,他最不喜欢的首先是法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族,其次便是这些打着修身养性的旗号,却又没事总爱找魔族麻烦的空界人。若这一次那嗜火者将空界闹个天翻地覆也是不错,这样至少耳根子可以清净个几百年。
  
  这么想着,陆峥的唇角瞬间闪过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非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良久,忽然说道。
  
  "若我发誓,你这一次如果帮了我,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纠缠于你……如何?"
  
  陆峥目光微转,不得不说,非攸的条件令他有些动心。他并不怕与非攸打架,从某个角度来说,非攸虽不是最强的,但却也是一个好对手。不过,再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腻烦,何况是打架这种辛苦的事。
  
  "你说话可算数?"
  
  "当然,我可以在此起誓,我若食言必将死于你的刀下,而且魂飞魄散,永不托生。"
  
  非攸面色肃然,誓言旦旦。陆峥盯着他良久,却并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的动摇,于是微微颔首道。
  
  "带路。"
  
  那嗜火者比之几百年前凶悍残暴了许多,想来在那混沌深渊之下也没有太过老实,这次攀上空界亦吞噬了无数的生灵,以至于一路行来满眼见到的都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陆峥望着不远处的半具残尸,扭断了脖子的头颅垂在被啃噬破碎的身体上,仍显稚嫩的面孔依然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只是那早已呆滞的目光仍斜斜的向上望着,仿佛在留恋着头顶上湛蓝的没有一丝杂色的天空。
  
  非攸在看到那具残尸的时候表情比陆峥复杂的多,他缓慢的走到那尸体旁,默默的蹲下身子将那尸体头上束发的带子解了下来,一圈一圈的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陆峥望着他,发觉他的身体有些微的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这个孩子是去年才开始修道的,我记得上个月他还因为贪玩误闯了圣主的别院,被他师傅罚去面壁了三天。"
  
  "……"
  
  "我出来找你不过三天,形势便已经紧迫到连这刚刚入道的少年都必须上阵迎敌的地步了……唉,还是快些赶路吧。"
  
  非攸自言自语道,起身的时候他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那惨死的少年身上,素色的斗篷瞬间被血污所侵染,留下一片片污黑的花朵。陆峥微侧着头,看着非攸自自己的身旁走过,那人三百年来不曾有过半分变化的秀美面容上隐隐显出了苍老之色,可见其内心的波动是如此之大。
  
  这人原来也会为同族的死亡而忧伤么?
  
  这般想着,陆峥缓缓的跟上了非攸的脚步。
  
  待他们终于赶到嗜火者肆虐的地点时,天色已近黄昏。目光所及之处早已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大部分的尸体与残肢散乱的堆叠在地上,还有一些则悬挂在树木的枝桠间,风过时便如活着一般轻轻的摇摆晃动着,仿佛在极力呼唤着什么。
  
  陆峥并没有注意那些尸体的惨状,他的眼一直盯着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山洞,浓重的血腥气与腐肉的气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像许多看不见的爪子紧紧的抓住了他脑中那根好战的神经。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中逐渐泛出了嗜血的红芒。
  
  这场战斗是毫无悬念的。
  
  陆峥并不是第一次对付嗜火者,即使现在的嗜火者比几百年前强悍了不少,又吞噬了无数的修道者,但是那对于陆峥来说不过是将乐趣的时间延长了一些而已,于结果的本身并无半点的影响。
  
  但是,万事都有个变数,而这一次的变数便是那个最先向嗜火者冲过去,并在战斗中重伤不起的非攸。
  
  当陆峥用漆黑的魔刃将嗜火者的脑袋钉在山壁上的一瞬间,裂腹的剧痛也从他的腰侧传了过来,他的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伤口却只摸到了突出身体的冰冷湿滑的剑尖……
  
  记忆到此终止。
  
  陆峥知道非攸的武器上必然刻着极强的除魔封咒,否则他不可能会因为腹部那么一点的伤口便昏了过去,更不可能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禁锢起来。陆峥又动了动身体,腰腹处有被布料缠紧的感觉,似乎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看来那人暂时还不想杀死他。
  
  不过,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陆峥的心情有些郁闷,想来这事若是被那好事的长鸢知道了,恐怕要笑话自己一百年吧。当初他救了非攸的时候,长鸢那家伙就对他说过迟早他会自食恶果,本以为这一次便可以将这三百来年的纠缠不休一笔清除,不想却是踏入了另一条陷阱……
  
  这种被戏弄的感觉,还真是令人非常的恼火啊。
  
  这时,自他头部斜上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陆峥的眼睛看不见,只得侧过头用听觉来分辨对方的行为,接着他听到铁门轻微的开启和关闭时与锁链的摩擦声,然后那极轻的脚步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并渐渐的向他的位置靠近了过来。
  
  "你已经醒了?"
  
  那人用仿若少年的嗓音叫道,虽然短短的几个字却难掩兴奋之情。随后话音一转,那人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连圣主亲传的摄魂术也只能控制你不到一个时辰,魔族之王的实力还真是令人兴奋啊。"
  
  陆峥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并不准备理会说话的那人,只是将视线垂向了地面。虽然他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么做却可以将他心中因厌恶而几乎将要爆发的杀意逐渐压制下去,以他现在的处境,还是以静伺动的好。当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已经恢复平静之后,他抬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冷漠的语气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非攸,你食言了。"
  
  "食言?不,我没有。"
  
  声音再一次响起是在距离陆峥脸侧不远的地方,显然非攸此刻应该是蹲在了他的身边。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得意,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温柔。
  
  "我确实不会再去追逐纠缠你了,因为你将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都休想离开。"
  
  "你在说笑么?"
  
  陆峥冷笑了一声,仿佛非攸说的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但是这一声冷笑却明显的激怒了非攸,他的手用力的抓紧了陆峥的衣服,将对方扯到自己的面前,然后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道。
  
  "你以为我在说笑么?陆峥,你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这四界最强便没有人能奈何你了么?我真该让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对了,我忘记你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你应该还可以感觉到吧……"
  
  非攸话音刚落,骨肉被撕裂的剧烈痛楚便从陆峥的手腕部位传了过来,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仿佛就像是有一个人正在用一把粗糙的锯子磨他的骨头。是……裂骨钉——空界专门用来对付魔族的刑具。陆峥知道这种东西,这种刻有降魔符咒的刑具可以截断魔族体内的魔气,使身体失去行动的能力,而使用这种刑具的方法,便是要将它们钉进受刑者的腕骨中。陆峥低下头暗暗的吸了一口气,皱紧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再抬起头时面上依然是惯常的冷漠。
  
  "那些人的死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哪些?哦……你说那些被嗜火者杀死的少年?"
  
  非攸似乎没想到陆峥会问起这个,一时间有些困惑,不过很快他的声音里便又充满了那种近乎嘲讽一般的笑意。接着,他松开了扯着陆峥衣服的手指,甚至很细心的把被他扯开的领口重新整理好。
  
  "处于这种境地的你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好吧,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我让他们去送死的,我不过是对他们说:'只有艰苦的历练才可以让他们更快的达到修行的目的。'不过,结果还是令人愉悦的,虽然他们失掉了性命,但是我却达到了我想要的目的。"
  
  "非攸,这就是你修行几百年所得的道义么?为谋已利,视人命如儿戏。"
  
  "道义?陆峥,你说这个词还真是有趣,原来四界中最嗜杀的魔族也懂得'道义'这个词。呵呵,视人命如儿戏又如何,他们的死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盲从和弱小,这又与我何干?"
  
  "你这么做就不考虑后果么?"
  
  "当然要考虑,所以我将他们的死因都归给了嗜火者,而嗜火者现在已经死了……不过,现在知道这个真相的只有我们两个,我不说,而你也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非攸对自己这一次的计划得意之极,若不是那倒霉的嗜火者跑来空界闹事,他还真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来对付陆峥。现在知道这事的人只剩下他和陆峥两个,但是他却丝毫也不怕陆峥会说出去,这其中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陆峥现在还握在他的手中,而是就算陆峥将这件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一个是冷酷的魔王,一个是清修的道者,听者会相信哪一个呢?
  
  陆峥将目光自非攸的方向移开,尽管他根本看不见对方,但是他却仍想要远离那个自顾自仍在得意的疯子。说实话,他不得不承认非攸的计算非常的完美,他确实是不会被信服的那一方,而且很有可能会引火上身,被人当做真正的凶手来看待。这个想法令一向自尊心极高的魔王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从未在战场上认输的他,竟然有可能在这种下三滥的栽赃手段下身败名裂。
  
  "你不高兴了,你一定在心里恨我恨的要命吧?……不过我不在乎,反正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喜欢我。其实,陆峥你这个人真的很怪癖,你既然那么讨厌人族又为何要在意那些少年的生死,以及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
  
  非攸的声音离陆峥的耳朵非常的近,近到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热。可是这种感觉令陆峥非常的难受,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并将脸偏转了开来,用以隐藏眼中难以抑制的厌恶。
  
  他要忍耐,并等待时机。
  
  但是这个行为却引起了非攸的不满。他喜欢跟陆峥纠缠不休,喜欢逼着陆峥跟他说话,就算是带有敌意的对峙都可以令他兴奋异常,因为只要陆峥回应他的挑衅,就说明那人注意到了他。但是他讨厌陆峥的冷漠无常和惜字如金,更讨厌陆峥一旦无话可说之后便对他视而不见,他讨厌被忽略的感觉。
  
  "既然讨厌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救我?!"
  
  非攸恨恨的叫道,照着陆峥腹部上的伤口就是一拳。陆峥的身子颤了一下,却仍旧是一声不吭,只将英挺的眉皱的更紧。非攸更加恼火,本来还想打第二拳,但见陆峥那深色外衣的腰部逐渐渗出了一层暗红,便又有些下不去手。
  
  他把陆峥弄到手是想留住他,可不是想弄死他。
  
  说来他当初会迷恋上陆峥还真得不是因为陆峥救了他,但是具体又是什么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毕竟这事都已经过了三百多年。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三百多年来,他对陆峥的态度早已从最开始的迷恋仰慕变成了不择手段的算计,只为了他的求之不得。
  
  "陆峥,你是不是在后悔当初救了我?……知道你讨厌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个人族,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不公平么?我几乎是在恨着你的同时也在恨着我自己,因为我的人族身份……但是我现在不用再恨自己了,我终于将你抓在了手里。"
  
  非攸用怨恨的目光看着陆峥,语气却异乎寻常的温柔。他伸出手去想要将陆峥散落在脸侧的长发撩开,却不期然的看到了陆峥唇角蕴含的一丝讽刺的冷笑。这该死的傲慢的魔,即使落到如此的境地,仍是那般不知好歹的自以为是,真该好好的折折他的锐气,杀杀他的威风。如此想着,非攸将身体更加靠近了陆峥一些。
  
  陆峥依旧是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但是他的双手是被固定住的,这让他的活动范围减少了许多。很快,他便感到了手腕的疼痛,但非攸却仍在逼近他,意图可想而知。
  
  "我以为修道者早已远离了欲念。"
  
  既然无处可躲,倒不如说个明白。
  
  被陆峥这么明白的说出来,非攸倒有些个愣怔,虽然他迷恋陆峥,将其占为己有的欲念一直都存在着,但是真被说出来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还是个修道人,对这情 欲一事实在是不太明了……
  
  "我……"
  
  "你不配。"
  
  冰冷的三个字直恨得非攸差一点把牙齿都咬碎了,抬手一拳又狠狠的打在陆峥的伤口上。这一次陆峥虽仍没有喊痛,却忍不住弯下了腰,连呼吸的声音都重了许多。非攸趁势扯住陆峥的头发逼着他将头抬了起来,他要看看这人是不是还敢对他露出那种令人恼火的冷笑,然而这一看却让非攸的心里不禁一动。
  
  陆峥本来就是个很好看的人,只因神色惯常冰冷兼之煞气甚重才会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疏离感。此刻他苍白的脸上少了几分血色,双眼因目盲而失去了平日里的冰冷淡漠,为了忍痛而咬紧的嘴唇却多了几丝艳丽的红色。缺少了危险气息的魔,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犹在挣扎的困兽。
  
  等到非攸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上了陆峥的唇。陆峥的唇薄薄的,但是亲起来却很软,这令非攸感到非常的有趣。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陆峥虽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来躲避他,却死死的咬紧了牙齿不让他有进一步的深入。非攸有些不甘心,人都已经到了他的手里,还不是想怎么样就可以怎样,但是他却连亲一下都不能顺利进行。
  
  "你若不随我的意,别怪我做更让你难堪的事。"
  
  非攸冷笑了一声,伸手扯开了陆峥的腰带。果然,陆峥的脸上立刻便露出了厌恶之色,望向非攸的眼神之中也出现了浓重的恨意,但是这种反应并没有持续很久,陆峥便将目光垂了下去,并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我既然落在你的手里,你想怎样便怎样,何必多言。"
  
  "我想怎样便怎样?"
  
  非攸实在喜欢这句话,不由得又复述了一遍。他伸出手去摸陆峥的脸,陆峥并没有躲开。然后他又一次亲吻陆峥,这一次陆峥也没有咬紧牙齿,反而微微张开了嘴。非攸高兴极了,如果陆峥早这么顺从他,他又怎么舍得用裂骨钉和盲咒来对付他。他恣意的亲吻着陆峥,享受着驯服这高傲魔物的乐趣,但是这个快乐只一瞬间便消失了,疼痛和血腥的味道同时从他的舌尖传了过来,令他几乎是本能的推开了陆峥。
  
  "你竟然咬我!"
  
  非攸气急败坏的叫道,满嘴的血腥味令他的心情糟糕透顶。但是陆峥并没有理会非攸的叫嚷,从非攸推开他之后,他便没有任何的动作,安静的好像一尊塑像。非攸虽然被气坏了却也不禁对这样的陆峥警惕了起来,然后他看到陆峥抬起头看着他,原本因失明而变得茫然的双眼中渐渐的回复了往日的冷漠。
  
  "你……"
  
  只一瞬间,非攸忽然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处于劣势的陆峥要故意激怒他,为什么在他的威胁下向来不肯认输的陆峥会顺从的任他摆布,这一切不过是想要得到他的血——解开术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施术者的血。
  
  非攸有些慌张起来,他不确定陆峥得到了他多少的血,但是很明显的盲术已经不起作用了,他现在只能依靠裂骨钉的降魔咒来暂时压制住陆峥,然后再想办法加强符咒的控制力度。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裂骨钉已经起了变化,陆峥那被裂骨钉撕扯的血肉模糊的手腕处正有大量的黑色魔气从伤口涌出来,如有生命一般的缓慢的吞噬着裂骨钉上的降魔符咒。
  
  本能的非攸抽出了宝剑,锋刃直指陆峥的咽喉,他知道现在的陆峥还没有完全挣脱裂骨钉的控制,只要他这一剑下去,陆峥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掌握了,虽然这一剑也很可能要了陆峥的命。
  
  "你可以杀死我,但是休想让我受制于你。"
  
  陆峥望着非攸,一字一句道。即使面对着冰冷的锋刃,他的眼神也没有一丝的动摇,而在那漆黑如潭的眸底则渐渐的泛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非攸望着陆峥那逐渐被血色浸透的双眼,不禁觉得一阵心寒,他终于将这魔族之王惹怒了。他不想与狂怒的陆峥动手,因为那完全是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杀,所以他必须在这魔物自由之前下手,必须毫不留情的置其于死地。
  
  "既然你想死,那么我成全你!"
  
  非攸恨恨的叫道,冰冷的剑气直取陆峥的咽喉,而陆峥却依然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一剑刺出却没有预想中的血花飞溅,剑尖偏离了脖颈半寸,只斩断了几根漆黑的长发,在剑气飞过处缓缓的飘落了下来。
  
  陆峥的目光依然落在非攸的脸上,双眼染满了血色,他的手握在非攸的剑身上,裂骨钉依然插在他的手腕上,只是用作固定的铁链已经被拉断了。
  
  你没有机会了。
  
  陆峥的手紧紧的抓着非攸的长剑,黑色的魔气从手腕的伤口慢慢的攀爬出来,如同蛇一般的缠住了剑身,并向着剑锷的方向腐蚀过去。非攸脸色大变,本想将宝剑自陆峥的手中抽出,无奈魔气侵蚀的速度太快,逼得他不得不弃剑而退。非攸弃剑而退,陆峥却并没有追击,而是将长剑甩在一旁,伸手扯断了束缚着另一只手的铁链,然后他捡起被非攸扯落的腰带重新系好。
  
  要动手么?
  
  虽然陆峥没有开口,但是非攸却在他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想法,狂怒的陆峥总是比平时更多礼,然后动起手来则更残忍。非攸看了一眼被陆峥抛弃在墙角的剑,心中暗自算计着,不是算计着这一战有几分把握胜利,而是算计着这一战能有几分把握活命。
  
  "这里是地牢,陆峥……如果你不想被活埋,最好我们换一个地方。"
  
  地牢?很好……
  
  陆峥抬头望了望巨石砌成的地牢顶,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师傅师傅。"
  
  黄衣小童跑进了房间,将正在午睡的长鸢唤醒。长鸢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还没等穿好衣服,便被徒弟拖到了门口。不远处的天边,一股漆黑的风暴正在无声的肆虐着。
  
  "哦……那里,那个,那……"
  
  长鸢瞪着那风暴,"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良久,他才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重新躺在他那柔软舒适的美人榻上。
  
  陆峥啊,你这家伙就不能活得低调一点么……
  
  "陆峥!!你逃不掉的!"
  
  被毁掉的空界地牢旁,一身灰土和擦伤的非攸愤恨的仰天大叫道。
  
  陆峥坐在潭水旁的青石上,将从双腕上扯下的裂骨钉用力的抛进水潭中。虽然他借助非攸的血冲开了加诸在他身上的咒术,但是那点血并没有将咒术完全去除。现在他的视觉依然受到限制,加之他又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大量运用了魔气,以至于现在的身体极为虚弱,连看东西都变得异常的模糊。
  
  按理说,他受到这样的伤应该留在空界找长鸢为他治疗,但是一想到非攸,他又一点都不想留在空界,于是在意识和视觉都一片模糊的情况下,他稀里糊涂的来到了惑界。
  
  为什么要来这里?
  
  "陆峥?你什么时候来惑界的,怎么没上崆鸣山去,反倒一个人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陆峥下意识的回头,但模糊的视线却使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唯一醒目的只有一片艳丽的红。
  
  这样的红色,以及这样的声音……是那只叫做沉挽的小狐狸?
  
  "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腰侧,挡住了自腰侧伤口处渗出的血迹。但是眼前的红影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反而又靠近了一些,接着他听到那人的一声轻呼。
  
  "你受伤了?"
  
  眼前红影晃动,显然那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几乎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本能,他想要避开这个人的靠近,但是受伤的身体却明显跟不上脑子那么快的反应。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手指细长而且很温暖。
  
  "哎,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你不要乱动,我去找点药来。"
  
  "别去……"
  
  他反抓住那人的手,制止了那人离开的脚步。
  
  "不用药,很快就会好的。"
  
  "但是你这个样子怎么……"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后,便没再坚持。
  
  "好吧,至少让我帮你清理好伤口,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一次陆峥没有拒绝,伸出手让那人替他清理伤口。也许是那人的动作太温柔了,也许是他体力消耗的太严重了,他就在这清理伤口的过程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周围早已是一片暮色。也许是休息了一阵子之后,体力恢复了不少,他发现自己的视觉也清晰了许多。于是一抬眼便看到了头顶上方一张睡相十足的稚嫩脸庞,五官虽不出众却平和而可爱。陆峥盯着那脸半晌才想起了之前的经过,本想坐起身来活动一下,不过这一动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那人的怀里,而自己的衣服则盖在身上。
  
  陆峥迟疑了片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腰侧,果然连那里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并重新包好了。于是不禁再次抬头看着那人异常香甜的睡脸,眼中闪过一分淡淡的柔意。他轻轻的起身,将衣服披在肩上,再伸手将那睡熟的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抬头仰望,天边紫霞萦绕着暗红色的夕阳,柔和而温暖。
  
  为什么要来这里?
  
  是因为你么?
  
  沉挽……
作者有话要说:这番外写的是距正文一百七十年前的事,也是陆峥与非攸两人彻底陷入敌对状态的主要原因。
本来想七夕发的,后来觉得人家情人节发这个有点不适当~结果第二天OFF摆了我一道,吞了我的文,所以妖孽又花了一天重写……结果就拖到今天了……
49-1
  "这个不太可能吧?"沉挽挠了挠脑袋,说道:"要复活幻王的话,就得需要相当于幻王本身能力的四界之灵,可是这段时间除了陆峥被算计之外,也没听说过其他三界的哪位界主出了事啊。"说到这里,他最先想到了舒明献,最近没见那麻烦的法界小仁主有什么动静啊,不会是被他师兄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了吧……
  
  "不,有的,两年前法界的前仁主过世了。"长鸢摇了摇小扇接口道。说罢,他深深的看了陆峥一眼,又接着说道:"空界的圣主虽然健在,但是有一位能力仅次于圣主的大人物过世了,对吧。"
  
  陆峥迟疑了片刻,才勉强点了点头,不过漆黑的眸子中却暗生寒意。然后,他感觉沉挽的手用力的搂紧了他的肩膀,于是抬起手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沉挽的手臂,却对长鸢说道:"那么惑界呢?"
  
  "惑界倒真的是没有听说过,似乎惑界师尊还健在?"长鸢这话是问沉挽的。
  
  "应该还没有。"沉挽的表情有点怪异,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说我师兄会杀掉我师尊?"
  
  "不,只是猜测,毕竟惑界除了幻王便是你师尊最大了,而你师兄既然想要复活幻王,那么就很难免的……"长鸢知道他说这话对沉挽的打击不小,但是却仍是说了出来。"沉挽,我知道你听了这个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但是这却是事实。"
  
  "唉,我知道……"沉挽叹了口气,将下颌搁在陆峥的肩膀上,郁闷道:"希望在我见到我师兄之前,我那老泥鳅师尊不会被做掉,虽然他把我和师兄卖来卖去的,但是我还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
  
  "这么说来,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陆峥忽然开口道,"我在那地下陵墓中寻找沉挽时,曾到过一间单独的密室,那密室中只有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的四个牌位上分别刻着四界之灵,不过其中有两个是倒置着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法空两界的标志。"
  
  "那就对了,"长鸢笑道,"看来沉挽这一次的约会,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啊。"
  
  第三日的中午,沉挽应约来到了幻王的神殿之外,神殿外的树木早已被冰冻结界散发出的寒气冻成了一棵棵形状各异的冰雕,在午时炙热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芒,却丝毫都没有融化的迹象。沉挽扯了扯裹在身上的白色斗篷,说来若不是近玄将约会的地点定在了这里,他是打死都不想再回来的。脚下的土地因寒气的渗透而变得异常的坚硬,连杂草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一脚踩了上去发出冰面断裂的"嘎吱"声,在这幽静的冰雪森林中显得异常的诡异。
  
  沉挽走到幻王殿的近处时,早有一蓝色的人影站在皇道旁的石碑前等着他,那人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看着那石碑上刻着的字迹。沉挽走到距离那人约十几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低低的唤了一声:"师兄。"
  
  "你来了?很好。"近玄转过身来望着沉挽,脸上依旧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只是眼中却多了几分疲惫之色,可见他最近十分的辛劳。与沉挽对视了片刻,他又回过头去看那被冰霜覆盖的几乎变为废墟的幻王殿,笑道:"曾经辉煌一时的幻王殿如今也不过是废墟一堆,时间这东西还真是让人伤感呢。"
  
  "师兄,你约我来不会是为了怀旧吧?"沉挽却没有心思感叹什么,他只想知道近玄这么做的目的。"有些事还是直说的好。"
  
  "沉挽,我一直很喜欢你这痛快的个性……"近玄笑了一声,目光依然没有从幻王殿转开。"不过我的目的就算不说出来,你也是知道的吧?"
  
  沉挽看着近玄,停了半刻,开口道:"既然你的目的是为了幻王的复生,那么为何当初还要用半妖来做转生的容器?"
  
  近玄听到"半妖"这两个字时脸色骤然一变,看向沉挽的眼中霎时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不过很快他又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低声笑道:"连这你都知道了啊……呵呵,我若说那是因为逼不得已,你信么?"
  
  "只一句'逼不得已'很难让我信服,毕竟你做了太多不可以被我信服的事了。"沉挽并未被近玄的情绪所感染,语气平静的近乎冷漠。
  
  "你还是在为陆峥的事恨我啊,"近玄说起这件事反倒笑了起来,"好吧,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那么你还想知道什么?想知道幻王的,还是转生的?"他的语气很是轻快,有些像是在逗弄小孩子。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师尊去法界?"沉挽丝毫不理会近玄的逗弄,目光灼灼的盯着近玄的眼睛,暗红色的眸子中闪现出近似威慑一般的煞气。"我想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逼得你不得不去法界。"
  
  "因为师尊大人的要求啊,你不也是这样?"近玄依旧笑道。
  
  "这不一样,师尊不会不知道你的知情者身份,你若不愿意,他不可能逼着你。"沉挽垂下目光,掩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师兄,你还想隐瞒这件事的真相到多久?"
  
  "沉挽,过去的事情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于结果并无益处。"近玄见沉挽如此,便收回了面上的笑意,目色淡淡的望着这个几乎算是被他带大的师弟。"我想做的事情,注定是要被你恨的,你又何必知道原因。"
  
  "我不是傻瓜,我不想盲目的去恨一个人。"沉挽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之前我一直都在恨你,从你骗我盗取引魂珠开始,然后你勾结空界设计陆峥,我本以为你是为了那法界的小仁主才如此的对付诡界。"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答应过要让他成为四界之主。"近玄毫不掩饰的回答道。"身为法界的影君,我自然要为自己的主上考虑……这与你对待陆峥并无半点区别。"
  
  沉挽深深的看了近玄一眼,道:"师兄,我不认为你会对他动了心,否则你不会用半妖来做转生媒介,毕竟刚刚转生的幻王是很好控制的,会成为他得到四界之主的助力,到时候就算与诡界正面为敌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犹豫了一下,近玄才开口问道,他有些想知道沉挽的看法。
  
  "你在保护幻王,或者说你在保护惑界。"沉挽的回答令近玄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是沉挽并没有理会近玄的反应,而是继续道:"没有了幻王的惑界早已衰败不堪,其他三界任何时候都可以轻易的将惑界占为己有。我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第一个打惑界主意的应该就是法界吧,所以你才会答应做法界的影君,但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让你离开了法界,我猜那就是幻王的转生。"
  
  "确实,幻王的转生必须在神殿进行。"近玄并没有反驳沉挽的言论,这几乎是默认了沉挽的猜测。
  
  "但是转生失败了,原因可能是媒介的问题,也可能是你根本就不想幻王活过来,毕竟活过来的幻王只会成为法界控制惑界的傀儡。"沉挽接着说道,眼神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同情。"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很痛苦吧……"
  
  "只是天意不想他成为傀儡。"近玄倒是十分的平静。
  
  沉挽默然的望着近玄,只觉得对方的神情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有人想叹息的冲动,于是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又继续道:"你第二次再回法界恐怕是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为实施引魂术做准备,第二则是为了报仇,毕竟他们让你失去的不只是最心爱的人,还有你的……"
  
  "沉挽!"近玄忽然开口道,面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复杂,似乎沉挽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堪的过往。"……别说了。"停了半刻,他用近似命令的语气说道。
  
  沉挽乖乖的闭上嘴,虽然他如果继续说下去,很快便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真像,但是他却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近玄的神色早已告诉了他一切。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良久后,沉挽开口道:"现在诡界已经毁了,法空两界元气大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威胁到惑界了,你想要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威胁到惑界,"近玄的手覆在被冰霜覆盖的石碑上,语气坚决却又有些温柔。"只要等到他活过来,我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但是引魂咒的代价你给不起。"沉挽说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是啊,我付不起。"近玄苦笑道,转头看向沉挽。"我本来以为我的计划可以天衣无缝,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一种叫做意外的东西存在着。"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因为他的意外就是他亲手带大的沉挽,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异常聪明和坚强的小狐狸。
  
  "就算没有意外,你也斗不过陆峥的。"沉挽的语气有些无辜。
  
  "我确实斗不过那个万年的老魔头,但却总是能抓住他的弱点。"近玄看着沉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来这里么?"
  
  "因为这里只有妖族才能走进来。"沉挽回答道,然后他退了一步反问道:"你又想拿我做人质要挟陆峥?"
  
  "怎么会,那老魔的心计那么重,怎么会舍得让你一个人来见我?恐怕这林子外面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就是抓了你,也走不出这幻王森林了。"近玄淡淡一笑,眼神极其温柔。"其实引魂咒我已经完成了十之七八,最后确实缺少了陆峥的元神……"
  
  "只缺少陆峥?那么惑界……师尊他……"沉挽惊讶道。
  
  "不要叫他师尊,从最初便陷惑界于危机中的就是他。"近玄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色。"如果不是他将幻王的秘密透漏给法界,我们根本就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沉挽闭上了嘴,他似乎明白了某些前因后果。
  
  "沉挽,你会不会想起过去?有的时候我也在想着从前,其实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带你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是一座雄伟而美丽的建筑,他就站在高台之上微笑着看着我们。"说起这些的时候,近玄又恢复的平日里温和的模样,蓝色的眸子中尽是温柔的光。
  
  沉挽看着他的眼眸只觉得有些目眩,却还是摇了摇头,他儿时的记忆里似乎只有师兄,连师尊都不曾记得。
  
  "那个时候你确实太小了,不过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捉鱼,你掉进溪水里,还是他把你救上来的。"近玄一边低低的笑着,一边继续说道:"他那时候抱着你还说:这样迷糊的小妖,若是不看好了,可是会丢的。"
  
  沉挽又摇了摇头,只觉得近玄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飘忽,但是对方说的话他依然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神智有些模糊。
  
  "结果你还真是丢了,先是法界然后是诡界,师兄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胜过那万年的老魔,结果你再也回不来了。"近玄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沉挽想点头,又想摇头,他越来越迷惑了,师兄的话听起来好怪异。
  
  "沉挽,"不知何时,近玄已经到了沉挽的身边。他将手指轻轻的搭在沉挽的肩头,声音温柔,语气却十分的魅惑。"你可愿意帮助我?"
  
  沉挽没有回答,眼神呆滞的望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我要陆峥的元神,"近玄在沉挽的耳边轻轻的说道。"……你替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局了~~~
49-2
  沉挽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迷上了眼睛,似乎极为困倦的样子。然后他张开口,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近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再看沉挽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冰冷,眼虽微微的眯着却异常的清明,哪有半点的呆滞。近玄心道不好,这神态这表情根本就不是着了道的人该有的,恐怕自己这次反倒落了对方设下的圈套。下意识的迅速后退了几步,近玄的手却在离开的时候扯下了沉挽披在身上的斗篷。谁知这么一扯,却好像连面前所见的一切都被扯了下来,犹如一张被弄皱的画面一般,随着斗篷的落下慢慢的露出了画面之后的真实。
  
  原本沉挽站着的地方,此刻却已换了一个人,黑衣黑发,神色傲然。
  
  "陆峥!你……"近玄又退了一步,面露警惕之色,却又难掩眼神中的诧异。不过很快他便用平静掩饰了惊诧,面带煞气道:"又是障眼法,这一次也是沉挽的主意么?"
  
  "是谁的主意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在他没有再一心信你,要不然岂不是又中了你的圈套。"陆峥语带讥讽的回答道,只是心中想起来时沉挽的嘱托,便又有些不爽快。"只是你这师兄做的真好,三番两次的算计他,他却还是恨不起你。"
  
  "你说的倒是好听,他若真的不恨我,又岂会用障眼法来骗我?依我看,他早已被你迷了心智,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师兄。"近玄暗自咬了咬牙,说来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维持一副温顺随和的表象,唯有站在这思虑深沉的老魔面前,却是每次都笑不出来,仿佛那鹞子遇到了毒蛇,表面看起来相对平静,内地里却是杀机暗藏。
  
  "不记得也好,省的被人利用了还不得好。"陆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沉挽的心里有他就行,别人他不管。"不过,终究这一次你约的是沉挽,虽然你的意图实在不够光明,我也不能不让你见他。"说着,陆峥手臂微抬,漆黑的魔刃瞬间出现在他的掌中。
  
  "……"近玄更加警惕的盯着陆峥,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接起了施术的法印。虽然他并未与陆峥正式的交手过,但是以往的战局无不告诉他,此次恐怕会是凶多吉少。如此想着,脑中不禁再次显现出非攸死时的样子,那利落的致命的刀口。
  
  "沉挽说过,就算你这一次依然要算计与他,他也不希望你死在我的手里。"陆峥一提起沉挽,语气总是会变得柔和一些,不过他手中的魔刃却并未有半分的温柔,反而煞气腾腾的指向了近玄。"既然沉挽不想我杀死你,那么你就尽量的逃命吧。"
  
  沉挽在幻王森林外面焦急的转来转去,从陆峥进入森林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行为,直转得守着他的诡界众人眼花头痛,却也没人敢上来劝阻一下。其实也不是没人上来劝一下,恶赭就来劝过了,不过沉挽开口四个字"魅姬姐姐",恶赭立刻就没了脾气还躲得远远的。余下众人一看,这大将上阵都立马阵亡,他们也就只能忍着了。
  
  直到森林深处传来剧烈的震动声,并在森林上空出现陆峥那标志性的黑色风暴之后,沉挽才猛的停下了脚步,大叫了一声向那林中冲去。诡界众人见沉挽冲进森林,才反应过来,再想去追却已不见了踪影,而森林中则又开始出现淡淡的雾气。
  
  恶赭一见这雾气便叫人不要再追了,说是这雾气对魔族的魔气有反应,进去也只会迷路。而主上陆峥之所以能够进去森林,则是靠了可以隔绝气息的斗篷和他之前留在幻王殿的引路标。与其进去乱找一通,倒不如留在外面守好出路,也好为主上做个接应。
  
  众人得令,于是各复其位。
  
  沉挽一路疾跑,鞋底踩在光滑的冰面上"咔咔"作响,有几次都差一点摔倒。好在这森林里他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快的他就到了幻王殿的附近。此刻幻王殿前的激战已经尾声,陆峥单手握刀傲立于神殿前的皇道上,以他为中心周围几丈之内所有的石碑石柱都已经在激战中化为飞灰,就连森林边缘的一些树木也受到波及,枝桠落了满地。
  
  "陆峥!"沉挽跑到陆峥的身边,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陆峥并没有受伤,才又开口问道:"我师兄呢?"
  
  陆峥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向对面扫了一下。沉挽随着他目光看过去,就见那已化为废墟的墙壁旁躺着一个身影,鬓发散乱,蓝衣粘尘。沉挽轻轻"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将近玄抱起来查看。近玄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上的蓝衣有多处被鲜血染红,但是伤口虽多却没有伤在要害上,看来还没有生命危险。
  
  "陆峥,你真的有手下留情吗?"沉挽看着近玄那一身的伤,表情有些担忧,他总觉得他师兄光是留血就能流死。
  
  "当然,"陆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语气有些不满。"我要不是手下留情,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完整的一个人了。"
  
  法界 坤天宫
  
  偌大的书房内只有舒明献一人坐在那里极度无聊的翻着奏折,自从近玄将政务交还于他,他便再没从这书房中走出去。想来刚即位为仁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忙碌的,这几年一直有近玄在帮他分担着,倒也闲懒了起来,以至于再忙碌起来只觉得无聊透顶。
  
  低低的叹了口气,他将奏折摔在了桌案上。想来这几日他光顾着忙碌朝政,倒没怎么见到近玄的人影,莫不是身体抱恙?想起近玄还政与他的时候,那神色憔悴的模样,舒明献便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去潇湘阁问问影君是不是病了?"他问进门送茶来的侍女。
  
  "是,"侍女低着头应道,语气有些犹豫。
  
  "有什么事么?"舒明献自然发现了那侍女不寻常的语气,所以又跟着问了一句。
  
  "回禀主上,影君大人有几日不曾回潇湘阁了。"侍女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
  
  "嗯?"舒明献微怔,不过想了想也觉得这不奇怪,似乎近玄总是这般的神出鬼没,尤其是他师傅前仁主过世之后,几乎每个月近玄都会无故失踪个几日。说是不怪,其实也有些奇怪,舒明献很想知道近玄每个月那几天到底去哪了,又做了什么,不过每次与近玄说起这事都会被对方三言两语的略过,时间长了他倒也懒得去问了。
  
  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舒明献又坐回了桌案之后,既然近玄不在潇湘阁,那么他也只好收回心思继续对着面前这一摞子的奏折无聊。不过才坐下来没多久,便有人来禀报说是文功纪韬求见。自从舒明献闹脾气将政务都推给近玄之后,纪韬便以协助的身份跟着近玄处理朝中事物,如今近玄还政于舒明献,那么纪韬自然也就得来向舒明献禀告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不过,出乎舒明献意料的是,纪韬进来之后并没有拿出什么奏折表章之类的东西,反而开口问了一句:"主上可否召影君前来?"
  
  舒明献看着这个算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心腹臣子,故意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说道:"我还以为你见我有什么事,找影君该去潇湘阁吧?不过,他应该没在。"
  
  纪韬自然知道舒明献的秉性,若是平日里也就笑笑过去了,不过这一次他听了舒明献的话,表情却变得有些焦急。"主上,可知影君大人去了哪里?若他还没有离开法界,就请主上下令封锁两界桥。"
  
  "这是为何?"舒明献诧异道。
  
  "回禀主上,恐怕影君与前仁主的去世有莫大关系。"纪韬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嗯?"舒明献又是一怔,随后面色严肃道:"纪韬,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纪韬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上前呈给舒明献,然后又退立在一旁道:"此信是日前由前仁主身边的一名药师送来的,他说前仁主大人去世前曾留话说:'如果影君篡谋君权,便将此信交给仁主。'只是这段日子主上为影君欺瞒软禁,他无法接近主上,所以才将信送到了属下处。"
  
  舒明献听完纪韬的话,又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厚厚的信封,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慢慢的升了起来。他抽出里面的信纸扫了一眼,那信上果然是他师傅的笔迹,不过字迹比之平时略显潦草,有些地方还晕染了墨迹,似乎这封信写的极为艰难。
  
  他看那信的开头写着"明献吾徒",知道这是师傅写给他的,但是接着再看下去他就觉得有些糊涂,可能是当时前仁主的思维过于混乱,这信上的内容有许多叙述的都不甚明了,阅读起来异常辛苦。不过,里面有几个内容他还是看明白了,比如近玄的身份,以及幻王转生之事,并且前仁主在信的最后提醒舒明献一定要小心近玄,对此人"不可信"。
  
  良久,舒明献将那信放回了桌子上,此时他早已皱紧了双眉,眼神中怀有深深的疑色。"纪韬,我不相信你是看了这封信才知道近玄的事的,"他对站立于一侧的纪韬说道,"说吧,这件事你还知道多少?"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这信中所提之事属下确实略知一二,并奉前仁主之命监察影君的行为。"纪韬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偷偷的观察着舒明献的神色,见说到"监察"的时候舒明献的神色微微有些冷峻,便又接着说道:"属下未将此事禀告主上确实系前仁主大人不想主上因此而担忧,所以才……"
  
  "好了,我没怪你。"舒明献见纪韬开口闭口都拿他师傅做挡箭牌,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压了压信中的不满,继续问道:"不过有些事情我还需问你。"
  
  "主上请问,属下自当言明。"纪韬见舒明献并没有计较自己瞒而不告之事,面色也轻松了许多。
  
  "近玄和幻王到底是什么关系?"舒明献想了想,觉得还是从他看明白的问题上下手比较好,虽然那信上写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舒明献总觉得知道了这事以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个,属下确实不知,属下只知道近玄是替幻王执行转生之术的人,其他就……"纪韬没想到舒明献开口问的是这件事,还真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转生是件大事,应该不会当做儿戏一般来对待。"言下之意就是近玄与幻王的关系不一般。
  
  舒明献皱了皱眉,虽然之前他也曾想到这个问题,但是听别人也这么说的时候,就觉得心里面更加不舒服了。
50-1
  "纪韬,你说我师父的死与近玄有关,可有其他证据?"虽然心里不舒服,舒明献还是逼着自己先冷静下来,毕竟他已不是轻狂暴躁的年纪。仔细想来近玄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历来都是温和顺从,事事为他计算,却丝毫也看不出什么其他心思,也因此他对他历来都十分的放心,甚至有些依赖?
  
  "证据自然有,那位送信的药师可以为证人,他说他偶然间曾听到过近玄逼问前仁主大人关于幻王的事,主上若有疑惑,可召此人觐见当面问个清楚。"纪韬回答道,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
  
  舒明献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着近玄问他师傅幻王的事做什么?待那名药师进门叩首施礼后,舒明献一瞧竟然认得。这人原本是他师傅身边最得信任的一名药师,他师傅病逝前的一段日子一直是由这人照料的。前一些日子沉挽被困于潇湘阁的时候,这人曾向他敬献过一瓶药,不过后来却被近玄拿走了,还惹得近玄生气了好几天都不搭理他。
  
  "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舒明献只看了这人一眼,便将目光转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信纸上,不知为何此时他心里又不想从那药师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利于近玄的证据。师傅早就去世了,沉挽也与他反目,他身边只剩下了近玄,如果近玄再……他微微的合上了眼睛,压抑住心中的不安。
  
  那药师似乎也察觉到了舒明献异常的情绪,犹豫着看了纪韬一眼才开口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在前仁主去世的前一夜,这人看守药炉到半夜十分,正准备去休息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的院子里有极轻微的声音响起。若按照平时,这么一点声音也不会引起这人的注意,不过那一天他却一时好奇的去看了。
  
  "属下见一人影进了前仁主大人的寝殿,那天月色很好,属下虽没看清那人的样貌,但是却看清了那人的身形,以及一闪即没的蓝色光影,那定然是影君大人无误。"药师说话的速度有些缓慢,加之语气诡异,听起来倒有些像在讲故事。"属下以为影君大人这么晚去前仁主大人的寝宫,定然是前仁主大人的病情有异,便准备去前仁主大人的寝宫门外候着,以便随时传唤。"
  
  "然后呢?"舒明献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虽然这药师现在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为了师傅的病才躲在寝殿外偷听的,谁知道当时又是怎么一个情况。
  
  "然后属下就听到影君大人语气激烈的质问前仁主大人如何得知幻王的秘密……不过两位大人的声音都不高,属下听的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记得前仁主大人好像说了什么师尊什么。"药师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显然当时的详细情况已经记不清了。
  
  "师尊?"舒明献低低的念着这两个字,随后目光转向了纪韬,问道:"这事也跟惑界师尊有关?"
  
  "不瞒主上,关于近玄的身份和幻王转生的事情,确实是惑界师尊透漏给前仁主大人的,这一点属下可以保证。"纪韬立刻回答道。"因此前仁主大人才选近玄作为主上的影君。"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惑界……不过后面这半句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舒明献也会明白这一点。
  
  舒明献自然明白纪韬的意思,他甚至没有再问惑界师尊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徒弟和幻王,毕竟对权力富贵抱有贪婪的并不只是人族。低低的叹了一声,他又想到了近玄最近经常会露出的茫然神情,那时他在想什么?
  
  "纪韬,现在的这些证据除了可以证明近玄与我法界确有纠葛之外,并不能证明是他害死我师父的。"舒明献依然处于动摇中,若按照师傅教给他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处事原则,近玄的嫌疑根本就不用什么证据,但是此刻他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他留一条路。"若他真的是杀害师父的元凶,那么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下手?"
  
  "哦,属下想起来了。"还不等纪韬回答,陷入沉思的药师忽然开口道:"属下想起最后的时候,前仁主大人对影君大人说的话,他,他……"药师说了几句又犹豫了起来。
  
  "快说!"舒明献猛的一拍桌子,大吼道,直吓得站在下首的两人皆是一惊。
  
  "属,属下听前仁主大人说这一切恩怨都是他所为,与……与仁主大人您无关,说您毫不知情。"药师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差一点跪在地上。
  
  "与我无关……"舒明献的心里渐渐的升起了一丝凉意,心道:近玄啊近玄,我信你为知己,待你甚情谊,但是你这些年来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师父的一句"与我无关"才没有杀我,还是因为你有其他的打算。
  
  "主上!前仁主大人若真是近玄害死的,那么他必然也会谋害主上的,请主上马上下令缉拿此人。"纪韬的脸上虽也有些色变,却又马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深沉冷静,并不适时宜的劝谏了一句。
  
  近玄会害我……舒明献咬紧了牙,强忍住眼中的酸意,此刻他只觉自己站在一片浑噩的迷雾之中,而所有伸向他的手都带着阴谋与恶意。
  
  "主上?"纪韬见舒明献沉默不语,便小心的唤了一声,道:"主上,其实属下还有其他的顾虑,不过仅是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舒明献越发觉得心力憔悴,连回应的声音都虚弱了许多。只因在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他所认识的一切都翻转了过来,什么信任,什么依赖,到头来都只不过是背叛披着的一层外衣。一旦剥开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主上还记得否,前仁主大人在世的时候,曾说过若是法界想要成为四界之首,万不可轻易动用武力,因为其中诡界和惑界均非人族,妖异难定;而空界虽是以人族修行为主,但是善于法术,又兼长寿,所以只可联合不可强占。"纪韬先是长篇大论了一番,然后才说出了他的看法。"但是自从前仁主大人过世之后,法界虽联合了空界,却立刻与最强的诡界为敌,结果两败俱伤;后来主上将朝政代与影君,影君又再一次与空界联合,第二次攻打诡界,结果诡界被毁,我方军队损失惨重,而空界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第二次?我怎么不知道?"舒明献心中顿时一惊,他不理朝政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近玄却没有告诉他,怪不得他亲政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想必是影君有意隐瞒主上吧……"纪韬自袖中摸出了一叠奏折送到了舒明献的面前,用异样的语气道。"其实属下说这些的意思是,现如今四界中只有惑界至始至终没有受到半点战火的侵袭……这功劳恐怕与影君脱不了干系吧。"
  
  舒明献瞧了纪韬送上来的奏折一眼,连翻开的勇气都没有了。此刻他只觉得心中痛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再多想,便挥了挥手示意纪韬等人先退下。
  
  "属下还有一事……"那药师在临退下的时候又低低的说了一声,并偷偷的看了纪韬一眼。"主上可给影君用过那药?"
  
  "什么药?"舒明献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便随口一问。
  
  "就是前仁主大人给您的……"药师不死心的又提醒了一句。
  
  舒明献脑子里乱乱的都是近玄的事,哪记得他师傅给过他什么,唯一有印象的仍是最近这人给他药的事,便没好气的说道:"不记得了,大概丢掉了。"
  
  药师见舒明献这么不耐烦,也不敢再说什么,便退下了。纪韬走的慢了几步,刚到门前,便有一名暗卫急匆匆的送来了一封信。
  
  "主上,是诡界的来信。"纪韬接过信只看了一眼那信封的纹饰,便对舒明献道。
  
  "呈来我看。"舒明献暗自压下了心中的痛苦,神色漠然的接过纪韬呈上来的信件,一看那封皮上的字迹不由得心中一怔。那信封上写着"法界仁主大人亲启",虽然只是简单的八个字,但是那字迹舒明献是绝对不会看错的,这信是沉挽写来的。
  
  一想到沉挽,舒明献的心情又有些复杂。他一直都觉得若不是那诡界的陆峥在中间搅局,沉挽便不会与他决裂,这个个性坚强又单纯的小狐狸总是喜欢与他作对,如果沉挽当初能像近玄那么温柔……想到这里,舒明献的心情又差了几分:近玄的温柔又如何,也许至始至终近玄的心里就没有他。
  
  沉挽的信上写的很简单,就一句话"师兄在我这里"。
  
  舒明献看着这句话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许是今天他知道的真相,受到的刺激太多了,表情已经麻木了。他将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放在他师傅那封厚厚的信封旁边,然后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桌子上的两封信,一言不发。
  
  站在下首的纪韬见舒明献看了那信之后竟然没了下文,不由得有些奇怪,但是舒明献那没有表情的脸又清楚的告诉他,暂时还是闭嘴的好。
  
  "纪韬,"沉默良久,舒明献忽然开口喊了纪韬的名字,那声音竟是异常的冷漠,不见半分情绪夹杂在其中。"你替我回信给诡界,就说我要人,无论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又快要忙了,妖孽尽量赶在忙死前完结~
50-2
  沉挽蹲在冥王府后院的厢房门前,看着侍卫们将饭食怎么完整的端进去就怎么完整的端出来,心里不禁有点焦虑。这都两天了,他师兄竟然连一点东西都不吃,只是整天面无表情的坐在屋子里谁都不理。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大脾气啊,"沉挽郁闷道,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凉亭中喝茶的两人,心中暗自无奈,起身向那凉亭走了过去。
  
  "你看,我觉得沉挽蹲在门前很像一只小狗啊。"长鸢笑嘻嘻的摇着小扇,故意调侃道。"而且还是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
  
  陆峥斜了好友一眼,不动声色的对着长鸢身边的茶杯轻轻一弹,于是多半杯的茶水便毫不客气的落到了长鸢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长鸢,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不是热水……"见好友扯着湿淋淋的衣襟瞪向自己,陆峥才开口表示了一下自己对好友的关心。
  
  "长鸢,你这是怎么了?"沉挽显然没有听到之前长鸢调侃他的话语,所以见长鸢湿了衣服还有些担心。"要不要去换一件?"
  
  "免了,我还是先走吧,省的有人看我在这里碍眼。"长鸢白了陆峥一眼,将扇子在衣襟上一挡,转而对着沉挽笑道:"我回去看看寒烟的情况,你有什么事再来找我吧。"
  
  沉挽点头,目送长鸢离开,然后才坐到了陆峥的身边,略带担忧的道:"哎,我发现我真的是怕了我师兄,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陆峥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然后瞥了沉挽一眼,略带不满道:"你倒是想对他好了,完全忘了他怎么对待你了不是?真是自找苦吃。"他还记得长鸢刚才调侃的话,沉挽自从近玄醒来就一直守在那屋子的门外,还真是……想到这里,他垂下目光,压抑住眼中的一丝狠意。
  
  沉挽一听陆峥的话立刻气馁的趴在了桌子上,良久才将脸转过来看着陆峥,并用手指扯着陆峥的衣袖,委屈道:"我要是真能放下不管他,就不会要你手下留情了,我是真的不想他出事的,虽然他做了许多让我恨他的事,但是他也是无奈啊……"
  
  陆峥见沉挽这个表情,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有点过分,便放下茶杯转而握住沉挽的手指,说道:"我知道他过去对你很好,你若是想帮他便帮吧。"
  
  "唉,"沉挽叹了口气,从自己的位置移到了陆峥的怀里,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他啊,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陆峥忽然一脸认真的道。
  
  "唉?"沉挽愣了愣,忽然用力抱紧了陆峥,叫道:"不行,你的人是我的,就算是我自私,也不许你……"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嘴就被陆峥堵了起来。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陆峥才放开了小狐狸的嘴唇,在他耳边道:"你别乱想,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成全别人就会放弃自己生命的傻瓜么?"
  
  "呼……"小狐狸红着脸喘了口气,然后用手指着陆峥,一本正经道:"对了,你是邪恶大魔王!"于是,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近玄自从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屋子的角落里不言不语,无论是送食物的还是送用具的人从他身旁来来往往,就连沉挽来看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将目光转动一分。但是沉挽离开时候的失望他是知道的,虽然他没有用眼睛去看他,但是他可以感觉的到。只是他不敢去看沉挽,因为一看到沉挽,便会让他想起过去的事情,而那种妄想现在对他来说只能是深深的绝望。
  
  天道不公……近玄觉得他好像很久都没有想到这个词了,似乎从转生失败那一刻,他眼睁睁的看着幻王的魂魄四散分离时,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天意。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烟消云散,更不甘心受制受辱的苟延残喘,因此就算不惜背负上骂名他也要将天意逆转过来。但是,天意终归是天意,纵使他几番阴谋算计,不惜背负累累血债,甚至牺牲了重要的人的信任……他终究还是没有胜过天意。
  
  沉挽对他说:师兄,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这只会让你更痛苦……
  
  他没想过在他屡次做出对不起沉挽的事后,沉挽还能够不怪他,何况沉挽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求他不要继续下去。但是他没有回答沉挽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在想……继续下去会痛苦,那么放弃的话就不会了么?也许,从一开始便顺从天命,跟着幻王一起去了,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一些,至少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让沉挽跟着他一起痛苦。
  
  近玄如此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嘲弄。自己真是太幼稚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缓缓的握紧了手指,刻画在手心中的引魂咒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提醒着他,这一切远还没有结束。
  
  "师兄!"沉挽刚一进门,就发现近玄在笑,还以为他师兄想开了,便开心的叫了一声。
  
  谁知近玄却立刻收起了笑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开了。
  
  沉挽见近玄对他视而不见,以为是他师兄还在恨他,便觉得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跟在沉挽身后进门的陆峥见小狐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安慰般的伸出手在对方的头上揉了揉。
  
  "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跟他说。"陆峥对沉挽说道。
  
  "嗯。"沉挽点了点头,又看了近玄一眼,才垂着头离开了。
  
  "你不该让他难过,这世上也只有他不但不记恨你对他的欺骗,还如此的担心你。"待沉挽离去之后,陆峥才冷冷的开了口。
  
  近玄没有回答,只是缓慢握紧的手指泄露了他的心事。
  
  陆峥不动声色的瞄着近玄,并扑捉到那双看似漠然的蓝色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淡淡的愧疚。于是他又道:"法界已经同意用佰单来交换你,不过……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近玄依然没有回答,他并不想回法界,更不在乎交换的人是谁。但是陆峥忽然说出了交易这个词……思虑了一番,他扭头看向陆峥,眼神中有着询问的意味。
  
  "诡界虽然是魔族为主,但是鬼族也是诡界中人,何况鬼族之王还曾经统治过诡界近万年。虽然冥王的元神你拿不到,但是……"陆峥自然不会让他失望,话只挑明了一半,近玄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不过陆峥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此交易于你我都有好处,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沉挽正蹲在门外郁闷着,忽然见陆峥出来了,便连忙跑了过去。"陆峥,怎么样了?"
  
  "我只能点到为止,之后就看他自己怎么做了。"陆峥回答道,然后将沉挽拉在自己的怀里,用手指蹭了蹭沉挽的脸蛋,笑道:"你别担心了,这事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我看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吧,看你这一副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晚上累到你了呢。"
  
  "哪有,"沉挽有些不好意思,说来这几天他光注意他师兄的事了,真倒是冷落了陆峥。于是立刻讨好一般的拉住陆峥的手往卧房的方向走,一边走还边道:"我一个人睡也无聊,你来陪我。"
  
  "那你岂不是更没办法睡了?"陆峥在他身后笑了一声,邪气十足。
  
  于是小狐狸脸一红,差一点撞在了柱子上。
  
  之后的几日,近玄的情况正常了很多,虽然仍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却不会再对一切视而不见。沉挽跟他说话,他就是安静的听着,沉挽要他陪着吃饭,他就陪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很像是回到了离开惑界之前的那段日子。
  
  "喂,我觉得你这几天有点欲求不满,脸色还真是难看啊。"长鸢摇着小扇逛进了陆峥的书房,并毫不见外的找了张椅子坐上,再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陆峥正在看关于修复法界黄泉道的文书,目光转都没转便直接道:"八卦请去后花园,不要影响我处理公事。"
  
  "啧啧,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我来找你自然是有正经事。"长鸢白了陆峥一眼,见对方根本没抬头看他,只得无奈道:"寒烟身上的妖火属性我找出来了,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东西的施术者恐怕是找不到了。"
  
  "嗯?"陆峥这一次终于抬头看了长鸢一眼,然后又低头看文书,说道:"是幻王吧?"
  
  "你知道了?"长鸢惊讶道,随后又跳起来用小扇指着陆峥,恼火的叫道:"知道你不说,非要我费那么大力气挨个去查。"
  
  "我也是猜的,"陆峥回答的极其无辜,"我只是觉得那幻王殿里面不会随便谁都可以进的,那么设下妖火防御的只可能是幻王和知情者。不过近玄的能力我试过了,他妖力不错却不是攻击为主的类型,所以只可能是幻王了。"
  
  "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长鸢瞪了陆峥一眼,摇着扇子转到陆峥的书桌旁,道:"那这件事怎么办?还要不要告诉沉挽?"
  
  陆峥想了想,回答道:"暂时先不告诉他,等他师兄的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两界交人的地方就在法诡之战的战场附近,由于法界的黄泉道是重新修复的,陆峥又特意让魅姬在其主阵之上多加了一道护符,以增强黄泉道的稳定性。随着时间的临近,沉挽又不想拿近玄去换人了,虽然他最开始想换人是因为近玄毕竟是法界的影君,一直留在诡界会让法界落下话柄,而且换人的话还可以将诡界的心头大患借机除掉。但是与近玄相处了几日,尤其是近玄开始给他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就完全不想让近玄再踏上法界的土地了。
  
  "陆峥,要不我们毁约吧,我想送我师兄回惑界。现在我师尊没了,也没人逼着他必须留在法界,他若回了惑界还可以将惑界重新建立起来。"沉挽跟陆峥商议道,完全不考虑跟法界之间的交易,反正他历来都觉得最没信用的就是法界,偶尔放他们一次鸽子也算是对他们的教训。
  
  "这个事情恐怕现在你与你师兄去说,他也不会同意。"陆峥一边回答,一边用笔在各部上交的文书上做着注释。
  
  "唉,希望这一次能顺利,我都跟师兄说好了,如果他回惑界的话,我也跟他一起回去。"沉挽趴在陆峥的书桌上,单手拖着下巴笑嘻嘻的道。然后他发现陆峥停下了笔,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看我做什么?"小狐狸眼珠转了转,"嘿嘿"一声奸笑,故作轻薄状去摸陆峥的脸。"美人,你都是爷的人了,爷去哪当然要带着你了。"
  
  陆峥用笔拍开了小狐狸的毛爪子,低下头继续看桌子上的文书,并说道:"去找你师兄玩去,别在这里不正经的打扰我公事。"
  
  沉挽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往外走。陆峥向来都很配合他的乐趣,这一次却一反常态,难不成是真的生气了?小狐狸挠了挠下巴,踏出书房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并动作利落的关门落锁。"陆峥,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谈,"他转身面对已经停下笔并用略带询问的目光望着他的陆峥,咧开嘴嘿嘿笑着,然后猛的扑了上去。
51-1
  近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默默的看着窗外出神。手心中引魂咒的光芒比之前几日略微暗淡了一些。长鸢知道那是因为施咒的时间拖的太久了的缘故,即使他用咒法将献祭的元神禁锢了起来,以阻止那些元神的消散,但元神的力量还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失着。他低下头将手心展开来看,引魂的咒文便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展现出来,莹莹一片微光浮在咒文上犹显出左下角的暗淡。
  
  咒文的效用已经开始褪去了,恐怕时日无多……近玄将手再一次握紧,遮住了咒文的光芒,然后他转头再一次看向窗外,眼中难掩忧愁。
  
  昨日沉挽对他说,要与他一起回惑界,大家还要像以前一样过快乐的日子。
  
  近玄想着沉挽说这话时欢快的神情,便觉得心中更加的难过,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就算是刻意遗忘也会永远的留在记忆里,会令人如深陷沼泽一般难以自拔。或许只有真正的忘记了,才能回到过去吧。
  
  待到约定那日,最先到达约定地点的是法界的军队,军队以半月型的阵势伸展开来,将可以通向空界和惑界的两条道路控制起来,并派了重兵把守。在半月形阵势的正中,舒明献正坐在马上望向不远处的空旷地带,在他的身边跟随着文功武略两位心腹以及多名身着黑衣的暗影近卫。
  
  "主上,时间还早,您看要不要先去休息……"纪韬的意思是舒明献毕竟身份尊贵,总不能对方不来,就一直这么等下去。
  
  "不用。"舒明献回答的简短,虽然他基本没怎么上过战场,但是还没娇惯到骑在马上都受不了。何况,若与诡界见面的话,他也不想被对方当成无能之辈。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天空中渐渐的布满了乌云,而就在距离法界军队约百丈的距离外,一座被黑色电光笼罩的桥渐渐的从半空中露了出来,并缓慢的向地下延伸。法界这边一见此情景,知道是诡界的黄泉道打开了,便将两翼的军队向中间并拢过来,形成了一个酒坛的形状。
  
  "总的来说,人族也是有优点的,他们阵法摆的不错。"陆峥双手环胸站在黄泉道的最高点,这个位置可以将下面法界军队的阵法一览无遗。"封锁了三面的退路,看来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想将你师兄'带'回去的。"后面这一句自然是对沉挽说的。
  
  "嗯,所以我更不能让他们得逞,"沉挽应声道,转头去看站立于身侧的近玄,因为陆峥不许他跟下黄泉道,所以他只得仔细的嘱咐近玄道:"师兄,你自己要多小心。"
  
  近玄微微转过头,看着沉挽的眼神沉静似水,然后他伸出手在沉挽的头上摸了摸,转身跟随着诡界众人走下了黄泉道。沉挽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近玄的动作有点奇怪,恍惚有种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
  
  "师兄!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我们要一起回惑界的!"沉挽站在桥上向着近玄大叫道。
  
  近玄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良久才转过头来对着沉挽微微的点了一下。
  
  换人的方式很简单也很公平,双方各派一些人带着人质走到战场的中间,然后让人质自己走过来。不过按照这一次交换的约定来说,这种方式就有问题了,因为法界这边的佰单并不想回诡界,虽然那里是他的故乡。
  
  近玄缓缓的走在前方,在他身后只有陆峥一人远远的跟在后面,陆峥没有带任何的手下在身边,因为若真的动起手来,身边没有人反而更方便。对于陆峥的忽然现身,法界这边的反应并不算很大,毕竟作为普通的兵士来说真正见过诡界冥王的人几乎没有,而身处上位的众人则很好的用面无表情来掩饰了他们心中的震惊。
  
  舒明献只是将视线在陆峥的身上停了一下便又移到了近玄的脸上,依照近玄的目力不可能看不到身处中军的他,但是近玄走过来的时候却一直将目光垂向地面,连看都不曾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难道近玄的心里真的没有他么?如此想着,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在距离对方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时,陆峥停下了脚步,因为这已经在他的攻击范围内了,他没必要再继续靠近对方。站在他前方的近玄也停了下来,一直垂向地面的目光缓慢上移,然后看向站在对面的被派来送人的几名暗卫,以及被当做交换人质的佰单。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几转之后,他继续缓慢前行,而陆峥却没有再动,只是站在那里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法界众人。
  
  对面几人见近玄走了过来,便忙将佰单推了过去。不过奇怪的是,陆峥却没有走过来接人,依旧如雕像一般站立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正在他们奇怪的时候,与佰单擦身而过的近玄却忽然出手,眨眼间佰单便身首异处。这一意外令在场的众人措手不及,但是近玄杀了人之后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着法界的中军走去。
  
  "佰单到底在哪里!"他冲着处于中军王旗下的舒明献大叫,眼中渐渐泛出了阴冷的杀意。
  
  "近玄,你这是要干什么!"舒明献被近玄这么一叫,不由得也有些怒气。"我不惜一切来救你,你不但杀了人质还如此无礼。"
  
  "救我?"近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是深深的嘲讽"用假的佰单来交换我么?用这种手段……真的想救我,还是想要借诡界的手杀死我?"
  
  "你……"舒明献被他说的有些无言以对,说来他这么做也不是真的想要害死近玄,他就是想赌一下沉挽对近玄的情谊,他不相信沉挽会让近玄死于诡界的刀下……但是这种做法确实很令人伤心。停了半刻,他才轻声叹了口气,略带愧疚的道:"近玄,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近玄站在那里冷冷的笑着,在他的周围围着的都是法界的军队。这些军士按照命令从近玄走近法界的军队后便缓缓的将其退路封死起来,一方面谨慎的注意着站在外围的陆峥的动向,一方面则将近玄围在了层层包围之中。
  
  "主上,您不能对他妥协啊,您忘记前仁主大人的事了?"站在一旁的纪韬见舒明献对近玄仍有些不忍之意,便忙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
  
  舒明献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将师傅的事抛之脑后,他要近玄回来就是要向他问明师傅的事还有……他平静了一下心神,面上重新露出严肃而冷漠的神情,对近玄道:"我已经知道很多了,包括你的身份和你在法界的意图。"
  
  "我的意图?难道当初不是你们逼迫我去法界的么?现在却来说我的意图。"近玄语气讽刺道,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四周寻找佰单的气息,他知道那人一定藏身在法界的军队之中。
  
  "权位之争历来是弱肉强食,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舒明献知道当年的事确实是法界理亏在先,却也不得不争辩一句。
  
  "对,所以我认命了,不过那并不代表你现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我。"近玄将视线转回到舒明献的脸上,那眼中的冷意看的舒明献十分的不舒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法界亏欠我的,我不过是要拿回我应该拥有的东西,除此之外别无瓜葛。"
  
  舒明献脸色微变,近玄一句"别无瓜葛"几乎就是在否定除了报复之外的一切,他们这么些年来的情谊难道真的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游戏,曲终人散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近玄,你不能这么对我……难道这么多年来,你我之间一点情谊都没有么?"他低低的吼道,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情谊那种东西……你对我有过么?"近玄冷冷的回答道,目光冰冷犹如冰锥。"我不过是法界用来变相侵占惑界的工具,"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又温柔了起来。"明献,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心里想着的到底是谁?这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不,不是……"舒明献只喊出了三个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着的到底是谁,所有关于近玄和沉挽的记忆画面都混杂在了一起,脑子里仿佛有好几个声音在嘈杂着,令他完全无法冷静的思考。
  
  "明献,你把佰单交给我,从此以后法界和惑界的恩怨一笔勾销。"近玄的声音一如平日般的温和而平静,平静到没有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不,"舒明献低低的回答道,眼神因绝望而变得有些阴狠。他不想再去想近玄和沉挽他到底更在意哪个,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沉挽已经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而他不能再放近玄离开。"……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这又何必……"近玄淡淡的叹息一声,目光慢慢的垂向地面。忽然他的目光再次上扬,人则猛的向舒明献的方向冲了过去,因为他在那个方向发现了鬼族的气息。
  
  "妖物要谋刺主上!"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这么一句,法界的军队立刻乱了起来,近身暗卫全部涌到了舒明献的身前将他保护了起来,而步兵们则举起了手中的长毛。之后一阵弓弦急响,数支翎箭疾射向近玄的方向。
  
  "住手!都给我住手!"原本因近玄的行为而愣住的舒明献在听到弓弦之音后大声吼叫着,但是周围的吵杂声却将他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
  
  近玄几乎是在听到弦声之时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所以他立刻向旁边一闪,又连续向后跃跳来躲避箭矢的追击,直到弓弦之声完全停止才勉强停下了身形。但是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地面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足踝紧紧的抓住,而与此同时一柄冰冷的利刃也没入了他的腰间。
  
  "佰单!你干什么!"最先发现近玄面色有异的竟然是被重兵保护下的舒明献。
  
  "干什么?不过是在被杀之前先反抗而已。"此刻处于近玄身后的佰单冷冷的回答道,然后他捏住了近玄的喉咙,将刀刃一寸一寸的自对方的腰间拉了出来。"杀不死陆峥便想用我鬼族做代替品么,可惜你没机会……"声音戛然而止,接着连捏住近玄喉咙的手也松了下来。
  
  在近似混乱的轰动中,近玄忍着痛转过了头,身后的佰单已经被劈成了两半,血淋淋的倒在地上,而在他的身后还有数具法界军士的尸体,以及持刀站在法界军队之外的陆峥。不知何时陆峥竟然到了法界军队的外围,且以一击杀死了阻碍他视线的法界军士以及挟持着近玄的佰单。
  
  陆峥缓缓的走到近玄的身边,完全无视周围充满敌视的法界众人,他低下头看着佰单的尸体,然后伸出手……一团漆黑的浓雾便出现在他的手中。接着他转头去看强忍着伤势的近玄,近玄的伤口很深,即使用妖力强行治愈也无法将伤口愈合起来,血液已经将衣服的下摆染红了大半。陆峥见此情况,不禁皱眉道:"你的伤势很严重,我送你回去。"
  
  "不行,来不及了……"近玄咬紧了牙,将手掌打开来给陆峥看,因为受伤使他的妖力受损,用来禁锢元神的咒术几乎要完全消失了,这使得他掌心中的引魂咒变得更加的暗淡。"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可能再等了。"
  
  "你这么做,沉挽会难过。"陆峥虽然如此说,却还是将手中的元神交给了近玄,因为近玄的眼中有着势在必行的决绝,这不是随便谁可以劝解的了的。何况世事向来不会有两全其美的结果,而近玄若想要达成心愿也只能选择最残忍的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蹲……真冷,秋天了啊~~
谢谢seraph大人抓虫,妖孽改过鸟~抱住啃
51-2
  "我注定要做让他难过的事了,"近玄轻轻的笑了一声,因失血过多使得他的声音也虚弱了很多。他将第四个元神融入到掌心的符咒之中,然后看着终于连贯完成的引魂符咒,低低的说道:"以后他就托付给你了。"
  
  "这不用你说。"陆峥回答道,语气比之平日里更冷上了几分。他将斜指于地面的魔刃微微的抬起,锋刃被魔气所激瞬间暴涨三尺,黑色的电光在锋刃的边缘激烈的跳跃着,犹如暗夜里舞动的幽魂。然后他将目光迎向面带惊愕之色的舒明献,说道:"叫你的人离开,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舒明献从近玄受伤时便想纵马冲过去,但是无奈身边护卫太多根本无法前行,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陆峥便杀了佰单继而到了近玄的身边。舒明献不知道陆峥救了近玄的目的为何,但是他知道陆峥为了沉挽一定会带近玄走,近玄既然想要离开他,沉挽就绝对不会让近玄再留在他的身边。
  
  "不能让他们走!"舒明献伸手扯住身边一名暗卫首领的衣服叫道,就算近玄的心里没有他,他也决不许近玄离开他。
  
  仁主大人的命令自然没有人敢耽搁,只在陆峥与近玄交谈的这一会儿,法界的军队便围了上来,将处在其中的两人团团围住。陆峥自然不在乎法界的军队,如今他元神合一,战力比之法诡之战时还要强上许多,又怎么会将这些人族放在眼里。
  
  "用一句你们人族的名言:不见棺材不落泪。"陆峥见这些不知死活的法界军队竟然又靠近了几分,便冷笑着将手中魔刃随意一挥,刀锋过处距离他最近的几名士兵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被那几名士兵的死所震慑,法界军队包围的速度竟然停了下来,站在那几名被腰斩的士兵身后的众人溅了满身的血,更是吓得双腿发软,有的连手中的兵器掉落了都不知。接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人是诡界冥王",这一声叫喊使原本安静的队伍立刻被恐怖所笼罩,渐渐的恐惧蔓延开来,甚至有人开始慢慢的后退。
  
  舒明献一见自己的军队居然如此的惧怕陆峥,不由得更是气恼,遂抽出佩剑大叫道:"不许退!违者立斩!"被他这么一吼,那些心生逃意的兵士又不敢退了,但是又不想冲上去给陆峥当靶子,左右为难之下只得僵在了原地。
  
  "陆峥!"沉挽的声音忽然从法界军队的外围传了过来,紧接着又传来了兵器的撞击声和人的惨叫声。陆峥闻声不禁皱了皱眉,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而挡在他面前的法界士兵一见陆峥走了过来便纷纷的后退躲避,竟然生生的让出一条道路。
  
  沉挽正准备一刀砍死挡在他面前的法界士兵,谁知那碍事的法界士兵竟然猛的飞了出去,而陆峥则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见到陆峥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沉挽立刻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自己私自下了黄泉道,又不禁有些窘迫,只得小声解释道:"我看你被法界围住了,怕你……"话还没说完,陆峥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知道,我不怪你。"陆峥将沉挽搂进了怀里,他的小狐狸的心思他自然知道。虽然上一次被法空围杀是他故意纵容对方的结果,但是对于沉挽来说那记忆还是太痛苦了。
  
  沉挽嘿嘿一笑,伸手将陆峥紧紧抱住,完全忘记了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紧接着,跟随沉挽一起下了黄泉道的恶赭也率领着魔族的军队前来接应陆峥,如此一来两界的军队便处于了对峙的状态。
  
  沉挽本想问陆峥近玄如何了,忽然听到法界那边的军队中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巨大的气浪将许多的法界士兵吹飞了起来,在被气浪排开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座八角形的结界。
  
  "去见你师兄最后一面吧。"陆峥见沉挽被这突然的状况弄的一怔,便伸手在沉挽的背上轻轻的推了一下,示意他去那结界看看。
  
  "最后?"沉挽有些困惑的看了陆峥一眼,不过还是听话的向着那结界的方向跑了过去。
  
  原本挡在结界外的法界军队不是被气浪吹飞,便是四散奔逃,完全不再顾及上位者的命令。近玄站在结界正中,大量的咒文从他脚下的地面生出,形成犹如蜘蛛网一般的咒文结界。结界每形成一圈便会有一层屏障自地面升起,层层叠叠居然数不清有多少层,而在他的身体周围更是多了八盏鹤型的长明灯,鹤口之中则吐露着元神汇集成的灵火。
  
  舒明献面色狼狈的站在结界之外,刚才他好不容易从混乱的士兵中冲了出来,想要去看看近玄的情况,但是近玄却伸手将他用力的推了出去,紧接着这些奇怪的长明灯便从地下升了上来,将近玄围在了中间。他眼见着那些结界从地面升起时将踩在结界之上的兵士截为几段,心中不由有些骇然,当然也因此他明白了近玄为什么要推开他。
  
  "你说你心里没有我,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近玄,你回答我!"舒明献站在结界外嘶声大叫,但是近玄却将目光垂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沉挽冲到结界之外时,结界基本已经完成了。近玄的血从他腰部的伤口大量的流出与地面上的咒文混合在一起,使结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沉挽知道近玄这是在用自己的元神来加强符咒,但是这么继续下去近玄必然会元神消散而亡。
  
  "师兄,快停下来!"沉挽用力的撞向结界,但是以他的妖力根本无法破坏结界,人都还没有碰到结界便被反弹了出去。
  
  陆峥上前接住了被结界弹飞的沉挽,并死死的拉住他不许他再去撞击结界。"已经来不及了,你这样下去就算毁了自己也救不了他。"这是陆峥第一次对沉挽用了严厉的语气。"你要是不想他继续痛苦下去,就让他按自己的心愿去做。"
  
  "可是……"沉挽知道陆峥说的是对的,就算他把师兄救回来又如何,他的师兄早在背负起这一切责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师兄,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回去的……"沉挽痛苦的抱住了头,声音悲戚而绝望。
  
  陆峥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将沉挽搂进了怀里。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结界中的近玄,却发现近玄竟也在看着他们,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暖意。
  
  时光流逝,瞬间三十载。
  
  舒明献站在潇湘阁的门前,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门上斑驳的漆痕,而一把布满了铜锈的大锁则紧紧的将这大门锁了起来。自从近玄走了之后,他便命人将潇湘阁永久的锁了起来,因为他不希望再有别的什么人来这里居住。
  
  "三十年了,你终究没有再回来,我也该死心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用手轻轻的推了一下紧闭的大门,长久没有转动过的门轴立刻发出了"吱嘎"一声怪响,惊得栖息在荒凉院内的野鸟纷纷飞走了。
  
  虽然三十年前近玄确实是在他眼前消失的,但是在他的心里,他总是觉得近玄并没有离开。也许近玄是回了惑界吧,或者是被沉挽缠着去了诡界……有的时候他总会这么想,而且这么一想就想了三十年。
  
  "大人,主上还等着您去用午膳呢。"亲信的暗卫走了过来,向他禀报道。
  
  五年前他退位后,将仁主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徒弟,也放下了令他心力憔悴的权利欲望。舒明献对自己的这名徒弟很放心,因为徒弟天性正直又很懂得体恤民众,上任五年来将法界治理的井井有条,使渐于颓废之势的法界再次兴盛了起来。
  
  "你让他不用等我了,我想出去走走。"舒明献语气温和的对暗卫说,少年时的傲慢轻狂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洗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如夕阳一般的温和淡然。
  
  "大人要去哪里?属下护卫您前去。"忠心耿耿的暗卫急忙道。
  
  "不用,不是很远的地方,你去给仁主传信吧。"舒明献摆了摆手,转身沿着潇湘阁前荒废的小路出了坤天宫的宫门。
  
  水一天郡的街市一如三十年前般热闹非凡。舒明献在路上缓缓的走着,看着许多在三十年前便已经存在,如今则变成了老字号的店铺,不由得有些唏嘘。想来当初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与沉挽一起,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舒明献如此想着,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如今街市不变,只是一起逛街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哎呦!"舒明献正在感叹着,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撞在了自己的身上,低头一看却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子正坐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要不要紧,有没有摔痛了?"舒明献见是小孩子,忙蹲下了身子将摔倒的小孩子扶了起来,并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仔细一看,这小孩子眼睛大大的样子很是可爱,不过头发却是红色的,而且是如血一般艳丽的红色。
  
  这孩子不是人族……舒明献心道,虽然现在四界和平,各界都会有不同的种族存在,不过在水一天郡看到异族还是很难得的,何况还是个小孩子。
  
  "对不起……"小孩子见舒明献不但没有生气,还问他痛不痛,便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歉道。"是我不对,我先撞到的你。"
  
  这孩子真懂事。舒明献笑着,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不过一抬起手却有一样翠绿的玩意从袖口中掉了出来。那红发的小孩子见舒明献掉了东西,便替他捡了起来,但是在交还回去的时候却惊奇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也有这个笛子呢?"小孩子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并好奇的问道。
  
  "嗯?"舒明献见那小孩子拿着的正是当年他从近玄那里要来的竹笛儿,不由得神色黯然,这些年他一直将这竹笛儿带在身边,想起近玄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看,不想刚才竟然从袖子里掉了出来。不过这小孩子为什么要这么问?舒明献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小孩子,并越看越觉得这小孩有点眼熟……
  
  "小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会儿爹爹要是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并语气严肃的教训起了红头发的小孩子。
  
  舒明献一看这个小孩子,竟然与红发的小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的颜色是黑色的,而且面上的神色也比较冷酷,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大人。
  
  "哥哥,你看,爹爹的笛子。"被叫做小离的孩子根本没有理会兄长的教训,反倒兴奋的将舒明献的竹笛儿举给哥哥看。
  
  "怎么可能,爹爹的笛子不是放在父亲那里了么?"被叫做哥哥的小孩子回答道,不过看到弟弟手中的竹笛儿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咦?"了一声道:"不过这个和爹爹做的还真像。"
  
  "小然!小离!该回去了哦。"舒明献正想问问这两个小孩的父亲是谁,却听到远处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爹爹叫我们呢,"叫做小离的孩子连忙把手中的竹笛儿还给舒明献,拉起自己的哥哥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着:"爹爹,我们在这里!"
  
  舒明献见两个小孩子跑走了,不觉有些愣怔,因为刚才那一声呼唤听起来竟然有些熟悉,似乎很久都不曾听到过了。是谁呢?他想着,只觉得某些被沉淀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又清晰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哦~~~今天要不要完结呢……
52-1(完结)
  "啊,几十年没喝了,这沉香酒的味道还是这么好。"沉挽提着一小坛子沉香酒从庆宏楼里走出来,才发现在门口玩耍的两个孩子不见了。"唉,这两个顽皮的小家伙又去哪了?"
  
  "刚才看到似乎跑去了那边。"跟在他身后提着一包食物的寂寒烟面色平静的向街道的一侧指了指。
  
  "又乱跑,等回去一定得叫陆峥好好教训他们。"沉挽撇了撇嘴,冲着寂寒烟指的方向叫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一黑一红两个小孩拉着手向这边跑了过来。
  
  "明明是自己跑去喝酒,把小孩子丢在一旁。"寂寒烟在沉挽的身后说着事实,不过却被沉挽刻意忽略掉了。
  
  "爹爹,抱!"弟弟小离一见到沉挽,立刻扑了上去。而哥哥小然却插着小腰站在沉挽面前叫道:"爹爹你又偷喝酒,看我回去告诉父亲。"
  
  沉挽本来还想摆出当爹的架势来批评两个小孩子乱跑的行为,结果被小然这么一说,这架势立刻就散了架,变为讨好道:"小然不要这么认真嘛,爹爹不过是怀念一下过去嘛……啊,只要你们不跟父亲告状,爹爹一会给你们买糖吃。"
  
  "糖好,要糖。"小离立刻表示支持,小然见弟弟这么快就被收买了,也只好作罢,转身走到寂寒烟的身边,说道:"寒烟叔叔,我帮你拿东西。"
  
  寂寒烟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小然的头,将手上最小的一个包交给小然。
  
  "好了,我们去买糖,然后回家。"沉挽抱起小离,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才一转身,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舒明献,立刻便是一怔。
  
  舒明献见沉挽一怔,自己也是一怔,其实从两个小孩子跑过来之后,他便跟了过来,但是他没想到真的会遇到沉挽。三十年过去了,沉挽与他记忆中的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眼神中的直白单纯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充满了幸福的温柔笑意。
  
  这些年他过的很好吧……舒明献这么想着,心中却有些难过。
  
  "仁主大人,好久不见了。"舒明献没想到沉挽还能认出他,面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沉挽却没有在意,只是淡淡的笑着。
  
  "沉挽,他……"身为半妖的寂寒烟从外表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显然他体内属于妖的部分要比属于人的部分多的多。见沉挽喊对面的那个人为仁主,寂寒烟的神色变得有些谨慎起来,虽然现在四界和平了,但是他们在法界还是有些不太方便,何况又遇到了令人讨厌的家伙。
  
  "不要紧,寒烟,你带孩子们去买糖,我有些话要跟他说。"沉挽倒显得十分自若,将怀中的小离交给寂寒烟后,对着舒明献又是一笑,指了指身后的酒楼道:"想必你也有话要问我吧,不如去里面聊聊。"
  
  舒明献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话想跟沉挽说。不过走进酒楼的时候,他却转头去看寂寒烟领着的两个小孩子,眼中有些羡慕之色。"那两个孩子是你的?"他禁不住问道。
  
  "是啊。"沉挽应了一句,转身上楼,并吩咐店中的伙计找了一个僻静的雅间。
  
  待到店家将酒菜备齐,沉挽提了一小坛子酒坐到了窗户边上,这是他习惯性的位置。舒明献站在桌旁看着他,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起三十几年前他们还一起逛花楼,喝花酒,如今虽不再是敌对的状态,却也陌生如路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苦笑,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恩怨纠葛,他们是不是还会这样,或者根本就不会有相识的交集。
  
  沉挽拍开酒坛上的封印,喝了一大口,然后才看向面色复杂却仍是一言不发的舒明献。三十年的岁月果然是不饶人,虽然对于身为妖族的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身为人族的舒明献来说,恐怕这一生已经没有第二个三十年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沉挽的语气十分的温和,竟有些当年近玄的影子。
  
  想到近玄,舒明献的心中微微作痛。不过,他还是想知道结果,尽管近玄当年是在他眼前消失的,但是他还是想有一个人来告诉他答案,而沉挽则是最适合的人选。"近玄他……"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了。
  
  "师兄三十年前就死了。"沉挽仅是看了舒明献的表情,便知道他想问的事情只有这个。
  
  舒明献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发觉自己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竟然没有变得更痛苦,也许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只是他一直都不敢面对而已。
  
  沉挽将视线从舒明献的脸上移到了窗外,声音中的温柔一丝一丝的替换成了淡漠。"三十年前,师兄从你我面前消失,用自己的元神发动了召唤幻王的引魂咒……复活幻王是他最后的愿望。"
  
  沉挽淡漠的声音响在舒明献的脑海里,仿若与记忆中三十年前近玄对他说的那句话重合了起来。"从此以后法界和惑界的恩怨一笔勾销,再无瓜葛。"舒明献微微的合上眼睛,只觉得一阵头晕,脑海里只剩下那一日近玄在他面前缓缓消失的画面,那时的近玄竟然是笑着的。
  
  "你又何必如此。"沉挽上前扶了舒明献一把,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当年的事主要是舒明献的师傅和惑界师尊引起的,结果却要他们这些后辈们来承担结果,虽然近玄留在法界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也知道在舒明献的心里近玄很重要,更何况他们还有了……沉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曾有过一个孩子?"
  
  "孩子?"舒明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的孩子?怎么可能。"
  
  "若是一般的人确实不可能,但是师兄说你曾经给他用过可以暂时混淆种族的药,所以才……"提起这个,沉挽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他还记得近玄对他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有多么的痛苦,以至于后来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克服了对这种药的心理阴影。
  
  "药?"舒明献又是惊讶,但是此刻他的神智却变得异常的清明,他一下子想到了以前曾经有一位药师问过他药的事,难道那人说的药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近玄刚来法界不久,初见近玄便深深的爱慕上他的舒明献对他心动不已,但是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一天师傅叫了他去,给了他一瓶药,说是有了这个近玄便也会对他动心……舒明献用手顶住了额头,过去的记忆层层剥离开来,竟然清晰的让人心痛颤动。
  
  "师兄是幻王的知情者,但是这个知情者不只是代表师兄将成为幻王转生的执行者,更因为他也会成为幻王的父亲。"沉挽缓缓的将当初在诡界时,近玄告诉他的事情讲了出来。"幻王会以师兄之子的身份转生。我师尊为了夺取惑界的权利将师兄卖给了法界,而你师傅则想要以转生之后的幻王来控制惑界,所以让我师兄有了你的孩子……但是,半妖的孩子是无法承受幻王的力量的。"
  
  "那孩子他……"舒明献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师兄没有办法阻止幻王转生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沉挽咬了咬牙,还是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舒明献只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只在这不到半刻的短短时间内,他不但失去了近玄,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是在他得知他的存在的同时。他痛苦的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声的喘息着,但是绝望却还是缓缓的淹没了他。痛苦,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折磨着他,但是却痛的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怪谁,这一切又能够怪谁?他用力的捶打着地面,想要嘶声大叫,但是声音却也在此刻背叛了他。
  
  沉挽站在那里看着痛苦不堪的舒明献,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悲凉。"师兄……"他缓缓的走出了房间,低低的说着,"我知道有些事也许不怪他,但是我却不能看着你背负那么多痛苦,而他却完全不知情……这样不公平。"
  
  两日后。
  
  舒明献骑着马越过了位于法惑两界的两界桥来到了崆鸣山的山下,远远的他便看到红发白衣的沉挽站在那里等着他。那日沉挽离开之时,舒明献追上了他,求他带自己去看看那孩子的坟墓,于是沉挽约了两日之后。
  
  沉挽见舒明献的马跑近了,才微微的点了点头。仅仅两日不见,向来保养得当的舒明献竟然看起来衰老了许多,甚至连骑在马上都显得有些辛苦。沉挽见他如此,示意他不要下马,只要跟着自己走就好,但是舒明献还是坚持下马与沉挽同行。
  
  "从这里走比较近,不用再上山了。"沉挽指着面前的一条小路,走了几步,却转过头去看山上。
  
  舒明献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山上望去,却见在不远处的山道上,站着一大两小的三个人影。舒明献只瞧了那人一眼,便将视线转了过来,虽然因为离得很远看不太清楚,但是舒明献也猜到了那人是谁。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傲,在这四界之中也只有一人而已。之后的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直到来到了幻王森林之外。
  
  "这里原本是不许外族进入的,不过幻王已经将这里的结界去除了。"沉挽说完这一句,便当先走进了森林。森林早在冰冻结界下成了一片冰霜覆盖的世界,此时冰冻结界已经被撤去了,只剩下了一些早已失去了生机的枯干残枝,死气沉沉的戳在地面上。
  
  "幻王?"舒明献一提起这个名字,便觉得心中被压下的痛苦又翻涌了上来。
  
  "嗯,我师兄用引魂术复活了幻王……"沉挽低低的回答道,但是只说了半句,便不再说下去。又走了一会,他向着前方一指,说道:"就在前面了。"
  
  舒明献向着沉挽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枯树间的一片平地,平地上有一座很矮很小的土包,如果不是那土包之前被人立了一块细长的石头,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那是一座坟。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在那坟的旁边竟然站着一个身着蓝衣的人,那人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那人的身形以及那一头天蓝色的长发却是他极为熟悉的。
  
  "近玄!"舒明献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心里的感受竟然一时无法形容,他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承认了近玄的死,而此刻近玄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蓝色的人听到他的叫喊便转过身来,与近玄一般无二的容颜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与近玄完全相同的声音却说着令舒明献心凉的话语。"近玄?那是谁?你又是谁?"
  
  "近玄,你……你不认识我了?"舒明献感觉刚刚热起来的血液瞬间又凉了下去。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还有,我也不叫近玄,我是莫厘,惑界的幻王。"那人用近玄的声音,温柔的回答道。
  
  "你不是近玄?怎么可能,你的样子……"舒明献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是我师兄,他是惑界的幻王。"沉挽这时走了过来,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呵呵,这不是陆峥家的小狐狸么?怎么,这人是你的朋友?我以为陆峥那个家伙不会与人族来往呢。"幻王莫厘显然与陆峥很熟,也认识沉挽,然后他看了看那座很小的坟,又笑道:"你们也是来看这个孩子的吧,那么我不打扰你们了……哦,记得回去跟陆峥说,有空我找他切磋。"说完,莫厘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近玄会变成了幻王?甚至还忘记了自己?"舒明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沉挽,希望对方能给自己解释这一切。
  
  "师兄他把自己的身体给了幻王做引魂后的容器,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幻王是师兄的模样。至于幻王为什么没有了关于师兄的记忆……可能是师兄不想幻王因为自己的死而难过,所以被故意抹掉了。"沉挽淡淡的回答道,答案却是残酷的。其实当初陆峥带着他去见幻王的时候,他的反应也比舒明献好不了多少,甚至他自己也是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为什么要这样……"舒明献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他可以接受近玄不爱他,却接受不了近玄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会抹杀自己的存在。"他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情之深,又何必问为什么……只可惜,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却再也不记得他了。"沉挽轻轻的叹息着,走到那小小的坟前,将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糖果。然后他转身离开,与舒明献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说道:"你在这里陪陪他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你。"
  
  舒明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向那坟前走去,每走一步都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近玄,为什么不把这些都告诉他,为什么要瞒着他孩子的事,如果当初他知道这一切,他又怎么会如此的逼他,逼得他走投无路……师傅,你们当初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毁了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从森林往外走的时候,沉挽听到身后传来了压抑着的悲切哭声,但是他却没有回头。"世事无常啊,与其悔不当初,又何必不珍惜眼前人呢……"沉挽仰天叹息了一声,不觉得加快了脚步。
  
  森林之外,陆峥正站在那里等着他,身边还有他们可爱的孩子。
  
  "爹爹,回来喽。"陆离一见沉挽从森林里走出来,立刻扑了上去。而比较沉稳一点的陆然则站在陆峥的身边,笑着看着自己的爹爹和黏在爹爹身上的膏药弟弟。
  
  "我回来了,陆峥。"沉挽领着陆离走到了陆峥的身边,笑嘻嘻的道。"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吧。"陆峥淡淡的笑着,牵起了陆然的手。
  
  一家四口缓缓的向崆鸣山的山上走去。
  
  "爹爹,我们的糖呢?"陆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爹爹,糖哪?"陆离附和的声音。
  
  "糖?什么糖?"沉挽装傻的声音。
  
  "就是你上次偷喝酒,然后答应我们的糖。"陆然"好心"的提醒道。
  
  "就是,就是,爹爹偷喝酒。"陆离再次附和的声音。
  
  "啊啊,你们两个小家伙,竟然……"沉挽的声音戛然而止。
  
  良久。
  
  "沉挽,我们两个的帐,晚上再算。"陆峥温和的声音。
  
  "陆峥我错了!"沉挽的惨叫声。
  
  "哈哈哈哈。"孩子们的嬉笑声。
  
  渐渐的,远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妖孽虚脱了……
然后,想骂妖孽的就来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