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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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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转丹砂》小周123

第01章

船从江南都陵出发,途经苑北,直达乐安,大约是一个月又二十三天的路程。
乐安是北天廊的首府,据说天属八年以来,人丁兴旺,欣欣向荣,是一派蒸蒸日上的喜人光景,但又怎麽比得了江南?江南的水是绿酒初尝人易醉,说不尽的相思与闲愁,花开到极豔,接天蔽日,断了水路,阻了归途,扰得多少人神魂不守,又怎麽会容你北上天廊?
花挽月缓缓的铺了丝绢在桌上,雪白的缎面配上鲜红的血字,娇豔夺目,她注视了许久,终於拈起银针,轻轻刺破了手指,提笔却有些踌躇:"写什麽呢?"
小丫头压低了声音:"既然想不起,那就不要写了。"
"不写---------"花挽月微笑,不过十多天的功夫,她就与他无话可说了,相思道不尽,那是戏文里的唱词,天长日久,磨的人心渐渐淡了,她人在天廊,又怎麽还忆得起江南?
"他说要来救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花挽月蘸了血滴,心底的怨恨,就一笔笔的铺在了绢上,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到最後--------我竟然是恨他的--------"
小丫头轻声说:"他不来,也有不来的原由,来了不也是白来。"
"他若来了,我陪他一起死!"
"那他不是更不敢来。"小丫头微若柳丝的声音,敲得花挽月心头一震"不论谁活著,总是好的。"
花挽月猛的推开笔绢:"好?有什麽好?人生不如死,死了反倒干净!我就是要死,他不敢来,我就死给他看!"
一手抓了银针,狠狠往腕间刺去,小丫头也有些慌了,花挽月师传江南花定风,一手银针使的出神入化,她若发起疯来,小丫头也是拦不住的。只怕她真的伤了自己,大声叫起来:"九少爷,九少爷```````您快来看看`````````"
忽然间轻风一缕,剑光如电,却渺无声息的在花挽月腕上一搭,冰凉的剑刃让花挽月微微的打了个寒战,人也冷静下来,颓然的坐在了长椅上。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那剑光仿佛春梦一场,瞬间就没了痕迹。
小丫头拿了棉布,给花挽月裹上伤口:"这又是何苦呢,不只让自己难受,九少爷的性子您也知道,他绝不会让您出任何差错,跟少爷较起真来,您是占不了一分便宜的。"
花挽月狠狠的攥紧了手:"我恨他--------"
"这也怪不得少爷。"
"我恨他!"花挽月耳语般的低吟。
小丫头不再言语,花挽月便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小丫头剪断纱布,淡淡的想,恨又怎麽样,你还不是什麽都不敢做。

船沿河北上,夜静行舟,只见两岸上的灯火闪闪烁烁,映在江水中,犹如鬼魅。偶尔激起一小辍浪花,焰火般的在船下绽放开来,白光一闪,仿佛藏了一个人的脸,但又仿佛是眼花了,本没有什麽人,不过是人心作祟。
然而船头忽然探出一只手,指尖搭在船舷上,半晌不见动静,而後隐隐约约冒出了一缕发髻,跟著是眼,滴溜溜一转,见四下里没有声息,他将身子一撑,刚想跃上船帮,间一道霹雳似的剑光击中了额头,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仰望上去。
船舷上一名少年略垂了眼帘,略显倦怠的凝视著他,笑了一笑,有似万花齐绽:"还不去死!"
他终於松开了手,跌入了滔滔江水中。
少年目光落在剑尖上,那一滴血方才滴落下来。他低低的抱怨了一声:"真是讨厌。"
江水流转,隐约似有人声,渐渐挨的近了,十余人身著鱼皮水靠,搭上了船帮。少年也并不理会,只用丝帕轻拭了剑刃。其中一人已将跃上船来,少年长剑一挥,竟将他的手牢牢的钉在了船木上,那人惨叫:"花````````花九`````我好歹是你姐夫,你也用不著这麽狠吧`````"
少年神色倦恹:"再说一句来听听。"
那人勉强咧开了嘴陪笑:"快``````快把剑拔出去```````"
"你方才说什麽?"
"我说```````花九```````九少爷,你扰了我吧,痛死人啦``````````"
"你带来的那些人````````"
"我让他们走``````````"那回过头去大喊"风紧,快都撤`````````"
忽然间手上一轻,剑已在半空中,挑了那人的衣襟,轻轻一勾,就将他扔到了船上,好坏人捂著手上的伤口翻滚了两遭,见少年正目不转睛的注视著他,他略显尴尬,慢慢的撑起了身子:"多谢九少爷不杀之恩。"
少年却掉转了目光,望向远处黝黑的山坳。
那人见他不说话,便大了几分胆子:"江湖中传闻九少爷一剑能平天下,以前只以为是人们以讹传讹,今天见了,才知道我兰某见识浅了。"
他自侧面窥探著他的脸色,花九与他那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姐姐生不的太像,清秀的近乎刻薄的一张脸,苍白而冷,眸光里有挥之不去的倦色,但一闪神间,却又有几分豔,让人心里暗暗一惊。
那人慢慢的爬到了船舷上,与他挨的近了:"有句俗话说的好,宁拆十间庙,不破一桩婚,你也知道挽月她喜欢我,我呢,对她也算一心一意,自从跟她好了,我就没再沾过别的女人`````````"
少年的声音极轻:"你想让我成全你们?"
那人笑了:"我也知道是痴心妄想。"
"那又何必废话。"
"总要争一争嘛。"
少年侧过脸来,面对著他,忽然间微微一笑:"知道我为什麽救你?"
那人心神一阵恍惚,只觉得他笑起来有似魔魅,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麽?这世上的事情哪有为什麽?
"难道说-------"那人迟疑著"你也喜欢我?"
少年静默了,略有些诡异的气氛,那人却毫无觉察:"可是我对男人没什麽兴趣,虽然你长的好看,毕竟也是个男人`````````"
剑光在他眼前一闪,爆出了一团血色迷雾,那人惨叫著滚到甲板上,长剑直奔他咽喉处,他连滚带爬,一把攥住了一人的衣角:"救我````````救救我````````救命啊````````"
那人反握住了他的手,抬眼看向前方:"小九````````算我求你。"
少年回剑在手,淡淡的道:"这种人``````你也要?"
花挽月看得清清楚楚,那浪子伏在她的脚下,全身瑟瑟的颤抖著,小九为什麽救他,无非是要她看个明白,可她要真的明白,双怎麽会深陷情网抽不出身:"明楼他明明知道是一死,还要来这里找我,我````````我`````````小九,你年纪小,你不明白```````你饶了他吧````要我怎麽样,我都没关系。"
少年倦淡而冷漠的眼神中露出了几分困惑:"怎麽样----都没有关系?"
"是,我求你``````````我求求你了,小九````````"
少年轻吁了口气,卫明楼已看出一些端倪,依著花挽月的手,慢慢的爬了起来,他也是个极为俊俏的男子,异样华丽的眉目,珠唇玉齿,与豔色逼人的花挽月站在一处,竟把她的光彩也盖了下去。
"你看----"他极力掩饰著得意,微笑起来"你姐姐离了我是活不下去的,你不能杀我对不对?杀了我``````````"
少年忽然微一挥手,卫明楼身子一晃,只觉得肩膀处一阵刺痛,忍不住高声大叫,却全不知道叫的什麽,胡乱嚷嚷著,凄惨到了极点。少年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沈入了重重的夜幕之中。
卫明楼却痛得头皮都快炸了:"快,快```帮我一把```````"
另外一只手就去抓肩头的长剑,花挽月忙按住他的手:"不要乱动,小九的剑里有古怪,你硬来只会更难受````````"
"那就让我在门板上钉著?"卫明楼一头撞死的心都有"我也不要活了,让人这样的欺负,你索性给我个痛快吧```````"
花挽月立时就落了两行泪:"你这是什麽话,你死了,我还能活得成麽?"
一手在他肩上一搭,略略一转,剑刃才从肩骨中脱落下来。卫明楼依著门板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一片:"我为了你,可是连命都快搭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花挽月!了一把脸上的泪渍"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你,只怕你不来了,我只是恨,小九武功那麽厉害,怕你不敢来`````````"
卫明楼掩住肩膀,花挽月见他手上也是直穿掌心的一道伤口,眼中又是一阵酸涩:"你进屋来,我给你包一下伤。"
卫明楼下意识的往後看去:"他不会跟著我们吧?"
花挽月轻叹:"你呀````````真是冤家。"悠悠的攥了他的手。卫明楼只觉入手绵软,不禁心头一荡,微微和抬了眼去看她,她却又低下了头,娇羞豔丽,不可方物。卫明楼凑过去亲她的脸,她用手轻轻的挡住了:"别在这儿,当心让小九看见。"
"他还吃你的醋麽?"
"竟说混话。"花挽月笑著骂了他一句,进到屋里,乱了些棉布出来,一面给他包上伤口,一面轻声说道"小九肯让你上船,那就是天大的面子了,他没杀你,也不过是顾忌著我`````"
"是````````"卫明楼拖长了声音"你是他的好姐姐,可惜他却不把我这个姐夫放在眼里。"
花挽月用指尖轻戳了他一下:"什麽姐夫,那北天廊的都府公子才是他的姐夫。"
卫明楼神色微沈,静默了许久,才轻声说:"你`````难道真的打算去嫁他?"
花挽月凄然一笑:"不嫁````````又有什麽办法,我们能逃得出小九的手心?就得逃过了,我爹娘又能逃得过花家的家法?何况---------这些都不算什麽,你又肯娶我麽?"
卫明楼周身一震,花挽月却把脸容一变,堆了笑意出来:"你要是不来,我恨你一辈子,来了,我心里就永远记著你,到北天廊还有三十多天的路程,这三十天里,我们是夫妻。"
卫明楼仿佛被人用铁棍狠敲了一记,胸口泛著闷热,他浪荡江湖,玩世不恭,哪个女人都是缠著他,哭哭渧渧不肯放手。而花挽月她却是最明白,最通透的,反而让人心酸不已。
"你呆在这船上,只为了我--------"花挽月挽了他的手道"万万不要去招惹小九,他那人是个狗脾气,哄顺了他,什麽事都好说。"
卫明楼终於笑出声:"花狗还是小狼狗?"
花挽月白他一眼:"看你没一句正经话。"
卫明楼揽了她的肩头:"你不是爱我的不正经麽?"
花挽月苦苦的笑了一下,万般滋味,都是自己种下的,愿不得别人,她一手弹灭了灯花,轻声说道:"倒要看看,你有多不正经。"

江面上天亮的早,日光映入水中,波纹荡漾,六月份的天,一团团的花簇在岸边,虽然离得远,却仿佛有一种暗香,在空气中飘荡回旋。
卫明楼大的伸了个懒腰,见花九负手立在船头,身姿挺拔,犹如一把穿肠利剑,大好的心情立时就消磨了一半:"我说--------"
花九也不回头,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也不用站在那儿充旗杆吧。"卫明楼是典型记吃不记打的人,肩膀上的伤口还痛得他时不时的抽冷气,人却又已经凑了过去"现在我可真是你的姐夫了,你下来,咱们俩套套近乎,别老弄出一张冷脸来吓人,你这样将来找不到老婆的。"
花九却真的别过了脸来,他脸色本来就过於苍白,被初晨的日光一映,更显得透明似的,没有一丝血色。
卫明楼也是个绝顶漂亮的男子,但那种漂亮是暧昧的,比起花九,总少了那麽点直透人心的锐利与狠毒。卫明楼被他冷冷的目光瞪视著,不自觉得便蜷起了手脚:"哈,开个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了,人家都叫你小九小九的,你倒底有没有大名?"
花九也不理会,只是瞪视著他,他眼珠一转,打了个哈欠:"好困,回去睡觉了。"
花九却一把揪住了他身後的衣领:"混蛋!"
飞起一脚将他踢进了角落处,卫明楼忙用双手挡住脸:"你好好的,又要动手,就算你武功厉害些,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花九指住他鼻尖:"你有没有替她想过?"
"谁?"卫明楼慢慢的浮起了一!笑"她情愿的嘛`````````"
花九凝视著他,仿佛眼前这个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是另外一种叫不上名堂来的物种:"你让她怎麽向北天廊都府交待?"
卫明楼却份外的新鲜,听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趣事似的:"你居然懂这个,不得了,我以为你只会抱著你的剑睡觉呢````````"
花九不等他说完,左右开弓赏了他两记耳光,一脚踹倒了他,他拼命往前爬了两步,却哪躲得过花九的拳脚,劈头盖脸的打下来,他哀声惨叫,花挽月听见动静,急忙披了衣服赶出来:"小九,你想打死他?索性先杀了我吧!"
花九眼帘一抬,盯在她脸上:"恬不知耻!"
花挽月全身一震,摇晃了几下,用手撑住了船壁:"我不知道羞耻?小九,你说的好,说的好!"她俯身拽起了卫明楼"我喜欢他,你们不允我嫁,要我去嫁什麽都府公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花家,连儿女都可以卖,到底是谁不知耻?"
卫明楼躲在花挽月身後,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就是嘛,明明是你们棒打鸳鸯。"
花九冷眼看著这两个人,忽然觉得十分厌倦,他不懂人心,仿佛比最高深的武功秘籍更不可测,何况人人都似有自己的打算,他又何苦去替别人抱不平?
花挽月瞄著他身影转过了船舱,这才狠戳了卫明楼一下:"告诉你不要去惹他的。"
卫明楼脸肿了半寸多高,用手掩住了,有些委屈:"我哪有惹他,说著说著他就上来打人,我看在你是他姐姐的份上,怎麽好跟他计较```````"
"少嘴硬了。"花挽月白他一眼"换你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还与他计较,你拿什麽计较?不过也不奇怪,小九的剑法怕是天底下已经没有人能与他比肩了,他年纪这样小,才十七岁,张狂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只会护著他,我被他打成这样`````````"卫明楼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你与他拼命啊,我又没拦著你。"花挽月转身欲走,卫明楼急忙拖住她衣袖。
"怎麽说著说著就恼了```````"他就势自身後搂了她的腰"姐弟两一个脾气``````"
花挽月轻笑一声:"有人说小九比我好看呢````````"
"可惜太凶了````````"

一直拖到晌午时候才开饭,四处都看不到花九的人影,花挽月就差了小丫头去找,卫明楼压低了声音,凑到花挽月身前:"他不是看我们俩个亲亲热热,一时伤心就扎到江里去了吧。"
花挽月夹了颗花生米塞进他嘴里:"小九要是伤心,决不会往江里扎,他的性子,是先宰了你再来宰我,明白麽?所你千万不要盼著他伤心。"
卫明楼惊叹:"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江湖中剑就是法,权力就是天``````"花挽月笑了一笑"也不仅仅是江湖,天下之大,哪里不是这个样子`````````"
卫明楼笑嘻嘻的搂住她:"所以我们要及时行乐````````"
忽然小丫头挑了门帘,闪身让进了花九,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劲装,脸比衣服还要白上三分,眉黑如墨,眼光毒的有似他手中那把剑,略略往卫明楼手上一搭,卫明楼却全不在意,越发搂紧了花挽月:"人生苦短,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谁都应该想开些```````"
花挽月知道花九性情古板,看不惯这个,想推他远一点,哪知道这个人挨了花九几次打,虽然白白得了个美人,心里却还是愤愤不平,故意的要去撩拨他:"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花小舅子`````````"
花九正拿了筷子,一听这话,指尖一勾,啪的就扎在了他指缝间,入木足有三分。吓得卫明楼周身一哆嗦。
花挽月在下面狠拧了他一把:"就你话多。"
卫明楼面前扯开一!笑:"好端端的桌子,你何苦跟它过不去?"
花挽月气得直踹他。花九却将剩下的一根筷子凌空一拍,离他眼珠子不过三分的距离,他瞪大了眼,苦苦的向下看去,见花九的手指纹丝不动,但又仿佛微微一抖,就可以让他当场变成个瞎子。花九略一张手,小丫头就在他另一只手中又放了一副筷子,他一边吃饭,淡淡说道:"你可怜这桌子,你替它。"
卫明楼只觉得额上的汗珠子都一颗颗的掉了下来:"这就不必了吧。"
"你不是心肠好麽?"
"一点也不好。"
"那你嚷嚷什麽?"
卫明楼急忙堆也一脸诌媚的笑:"是我多嘴。"
"我讨厌多嘴的人。"
"我一定改```````"
"行了!"花挽忽然站起身"你这是做给谁看呢?我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我就是喜欢他,你这样逼他,不如干脆来打我的脸。"
花九缓缓收回了筷子,随手一扬,就钉在了舱顶上,卫明楼身子抖了两下,却到底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呵呵笑著去挽花挽月的手:"还是你最好了`````````"
花挽月反手给了他个嘴巴:"丢人!"

第02章

卫明楼却死死攥了她的手:"挽月```````我知道你恨我,我又何尝不想带你走,可我一个浪荡子,吃穿都顾不得你,又怎麽能害你?"
花挽月眼眶一红,吃苦她不怕,只是这个人哪里耐得住寂寞,花言巧语能说给自己听,自然也能说给旁人听,最可气的是她比谁都明白,却偏偏还要由著他胡来。卫明楼见她不开口,只以为她是心软了,手挨著她腰间慢慢滑过去,花挽月略一失神,就倒在了他怀里。卫明楼搬过她娇豔的脸容,柔声说道:"我是因为太爱你``````才不忍心拖累你`````````"
他话音示落,花九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扣在了桌上,这一对男女吓得往後一缩,他也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船舱。
正午日光热的灼人,甲板上都仿佛泛起了一层油光,花九却冷了一张脸,看不出一丝汗意。小丫头走到他身後,轻轻唤了声九少爷:"别气坏了身子,饭还是要吃的。"
花挽在後面偷偷看著,轻推了下卫明楼:"去,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去哄人家。"
卫明楼立时苦下了脸:"他打我````````"
花挽月轻斥:"你也堂深堂男儿汉,难道还了他?"
"我是说----------"卫明楼控头往外看了看,见花九背转身子,似乎是听不到人声:"他下手那样狠,我为什麽不饿著他--------"
花挽月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的--------花九才十七岁,你都多大了,去,他那人吃软不吃硬,你去说两句好听的,以後的日子也会好受些。"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卫明楼飞快的亲了她一上,花挽月脸上一红,见他拖著鞋慢吞吞的走到花九身边,仿佛说了些什麽,花九别过脸,一双眼寒似秋潭,目不转睛的注视著他。
卫明楼笑著揽住他肩膀,他比花九略高一些,眼睛里含著笑,稍稍弯下去,一脸的桃花:"姐姐早晚是要嫁人的,你心里难过,也不能不吃饭是不是?这是小孩子才耍的把戏,让大人替你操心`````````"
花九到这份儿上,却也不生气了,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怔怔的看著这个人,他有什麽好?花挽月为什麽会对他一往情深,明知道是个骗子,却心甘情愿的被他骗?
卫明楼笑了:"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女人嘛`````````"
他见花九目光灼灼,难得的露出些稚气的神色,不禁心头一痒,老毛病又犯了,凑到花九耳边低声说:"就是因为床上功夫好嘛,你要不要试试?"
花九仿佛被人一指戳中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卫明楼忍不住放声大笑,又怕他醒过神来找自己算帐,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花挽月身後。
花挽月娇嗔的拍他一下:"你跟他说什麽了?"
卫明楼忙把脸一板:"自然是劝他要跟我好好相处,有功夫就切磋一下技艺。"
花挽月露出孤疑的神色:"不是吧,他怎麽会是那麽副表情,让人抽了两巴掌似的?"
"是吗?"卫明楼徉装不解,顺著她的目光看过去,嗯了一声"可能是我技艺太过惊人,把他吓到了。"
花挽月白他一眼:"你有什麽过人的本事,说出来倒给我听听?"
卫明楼实在是忍无可忍,抱著肚子笑得满地打起了滚。

夜里江上出奇的静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船桨击水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就知道掌舵的人也是倦了。夏夜里的风柔而暖,从门缝间挤进来,烛火摇摇曳曳,似乎也要睡去了。卫明楼把灯花压低了些,花挽月不和他住在一处,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女子,不好太过张狂,卫明楼是顶顶耐不住寂寞的,一夜身边没有人,就心痒难熬,四处转起了念头,花挽月不常让他近身,那小丫头生的虽然不错,却是一脸的死人相,从来不知道怎麽样笑。跟著上路的几个喜娘,老的老,丑的丑,简直惨不忍睹,卫明楼长长的叹了口气,朱栏倚遍黄昏後,更无言语空相窥,真是一腔闲愁,无药可医。
灯花闪了两闪,仿佛有什麽轻吟了一声,卫明楼去看窗子,似是被风吹开了,就站起身来,双手合上窗页。但隐隐约约的,又觉得不安稳,猛一回头,吓得几乎跳起来:"你做什麽?"
花九略垂著眼帘,脸色苍白,仿佛夜里的游魂。卫明楼两只脚不住的哆嗦,他总不会是趁著夜深人静,想杀了自己灭口吧:"你``````你不要乱来啊,就算你把我抛到江里,明天挽月见我不在了,也是要找你拼命的。"
花九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来的麽?"
"我什麽时候让你来了?"
"你不是说--------要我试试你的床上功夫?"

第03章

卫明楼头皮一炸,但毕竟是阅人无数的花丛高手,总算是有些见识,他也听过一种人,不喜欢女人,只爱男人,花九生的这样标致,说不定```````
他勉强笑了一笑:"我只是与你开玩笑的。"
"我从来都不说笑话。"
"你听过去就算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可不是什麽君子。"
花九指尖一勾,长剑就稳稳的落在了掌心里:"我说你是,你就是。"
卫明楼微哽了一下,不敢再言语,见花九漫不经心的把玩著长剑,两腿抖的越发的厉害了。花九眼帘微抬:"还不快点?"
卫明楼怔仲著,小心翼翼的去揽他的腰,花九长剑一挡,打的他嗷的一声跳出去老远:"你干什麽又打人```````````"
"少碰我。"
"你不是要试我的床上功夫?"卫明楼气极败坏"我都不计较你是个男人了,你还推三阻四的?"
花九漆黑的眸子里寒光一闪:"原来你喜欢男人?"
"谁?"卫明楼一怔"明明是你``````````"
"可惜了,我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花九倒转了剑柄在他肩头一顶,他跌坐在床上"脱。"
"没兴趣?"卫明楼一手解开盘扣,嘴里低声嘟囔著"那你现在是干什麽`````````"
花九眸光灼灼,却带著几分不经意的懒散,注视著脱下了长衫,烛光如豆,映著他修长的身体,肌肤几近蜜色,花九毫不避讳的直视著他:"接著脱。"
卫明楼一向只在女人面前脱衣服,反而是男人让他觉得难为情,他手攥著长裤,有些哀怨的看向花九:"还要脱啊?"
"不脱怎麽办事?"花九面不改色,口齿极清晰,一字一句,珠玉似的蹦出来,却把卫明楼激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好了,小九,不要闹了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欢挽月,只不过我这脾气,你也知道的,就我算我肯娶她,她也不会嫁我。"
"在床上说这些,不觉得煞风景?"花九长剑一挥,卫明楼只觉得下体一凉,裤子已碎成了布片,蝴蝶似的铺了一床。他下意识的用手一捂。花九拿长剑拍了拍他的屁股:"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倒底有多厉害?"
卫明楼只觉得那剑既凉且硬,往身上一触,就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一动也不敢动,唯恐花九一失手,他这一辈子的幸福就全化成泡影了。
花九剑尖缓缓下移,卫明楼骇极惊叫:"你不要乱来啊``````````"
"你这样子,让我怎麽看呢?"花九微侧了头,仿佛十分困惑。
卫明楼却知道这人根本是来找碴的,蜷起了身子死不松手。花九也不逼他,淡淡说道:"你知道麽?世人都说江湖险恶,其实不是,只不过是刀剑不长眼,我虽然从三岁就开始习武,可至今仍不敢说,剑法有多麽高明,它要和你过不去,我又能有什麽办法?"
卫明楼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到底想干什麽,你说就是了。"
"你不要太小气,快把绝世神功拿出来。"
"我一个人怎麽做,要不然你来陪我。"
"好啊。"花九间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他本眉眼浓重,如诗如画,这一笑更是说不出的清豔,然而看在卫明楼眼里,却只觉得恐怖"你想干什麽?"
"把腿张开。"花九压低了声音,剑也低下去,按在他手背上。他只得乖乖的挪开了手,随著他剑锋张开两腿,花九忽然长剑一扬,卫明楼惨叫,两手捂住脸,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惨状。
许久之後,没见有什麽动静,也不觉得疼,他慢慢的张开了眼睛,一看之下几乎昏过去:"这`````````这是````````"
"给你竖个榜样。"
卫明楼呆呆的看著从两腿间穿过,钉在床上的利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硬的像它一样。"花九弹了弹剑柄,利刃振动,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卫明楼全身都冒起了冷汗:"不玩了好不好?"
"为什麽?"花九居高临下的看著他"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向你讨教。"
卫明楼瞄见他苍白而冷漠的脸上,那一种讥诮的神色,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好认命的握住自己的性器,上下套弄了一会儿,但那柄长剑在两腿间散发出异样夺目的光彩,他即便是头猪,也不可能会有什麽兴趣。
花轻声道:"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不用。"卫明楼一连说了几个不用,唯恐他又想出什麽花样来折腾自己,一边使劲安抚著自己的小宝贝,一边闭上眼睛努力去想,美人`````````美人``````眼前晃来晃去,却只有花九恶毒的脸容。他左扭右转,翻来复去的想摆脱那张脸,累得大汗淋漓,终於见那宝贝稍稍抬起了头。他大喜过望,忙叫花九:"你看你看,硬起来了`````````"
花九脸色有些古怪:"知道了。"
卫明楼猛然想起这也不什麽值得骄傲的事情,忙把後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第04章

花九也并不与他计较,十分平淡的说道:"你看你这副丑态,不知姐姐看到了,她会怎麽想?"
"她不可能看到的。"卫明楼呵呵一笑"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对不对?"
"你也算个男人?"花九冷哼,微俯了身子逼视他"其实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帮你约了姐姐,就在今天午夜,我用你的名字写成字条放在她的梳妆匣里,所以她马上就要来了``````"
"你也不用这麽过分吧``````````"卫明楼挣扎著想起身,但那柄长剑巍然直立,他也不敢乱动,好容易小心翼翼的仰起了身子,却听房门吱呀一声响,被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隙,那缝隙颤微微的,仿佛还带著那麽点羞涩的意味,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
屋子里静的出奇,说不出的诡异在四下里蔓延,许久之後,突然有女子的声音直冲云霄:"啊````````````````"

船依然在江面上漂浮著,天已经亮了,但亮的不彻底,灰蒙蒙的,似乎有点要下雨的意思。小丫头拿了件袍子给花九披上:"江面上风大,当心著凉。"
花九凝视著自己的手,心情难得的愉悦:"里面怎麽样?"
"小姐哭的狠呢,说卫少爷没良心,连九少爷都不放过。"小丫头一脸木然的说道"卫少爷在地上跪了快三个时辰了,可小姐这回了铁了心了,说什麽也不肯原谅他。"
花九淡淡道:"这就对了。"
"可是小姐--------好像很可怜。"
"现在可怜,也总比日後不清不楚的纠缠来的好!"
小丫头也不再说什麽,拢了手在一旁站著。花九听屋里哭的哭,闹的闹,滚成了一团,心里就更加快活了:"告诉厨子,晌午的饭要吃酒。"
"没有。"小丫头静静的说。
"怎麽会没有?"
"小姐说,九少爷一吃酒就要发疯,所以把带上船来的酒都偷偷倒进江里了。"
花九怔了一会儿:"这也能制住人,不会到岸上去买?"
"小姐不让我给你钱。"
花九猛抬了眼瞪向她,她也丝毫不为之所动:"是小姐吩咐的。"
"好!你们好!"花九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他面壁坐了一会儿,打定了主义要到岸上去买酒,其实他也不是如何的喜欢喝酒,况且花挽月说的也是实理,他酒品不好,喝醉了就要打人,不过有卫明楼在场,也不怕找不到人打,哪怕花挽月拦著,气气那无耻下流的东西也是好的。
花九正寻思著,却听到身後细微的脚步声,他指尖微动,长剑就要脱鞘而出,那人却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小九,你的心也太狠了,听你姐姐这样哭,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花九用剑柄顶开他:"躲我远点。"
"你去劝劝她,只说是你与我开玩笑的。"卫明楼握住了他的手"只要你去说,她一定会信````````````"
花九盯住他的手:"没听到我说什麽?"
"我就不信你真的忍心````````"卫明楼话音未落,便风迎面而至,吓得他啊的一声缩成一团,花九以剑尖指住他:"她现在哭,哭一次也就够了,安安心心嫁了人,省得她要一辈子惦记著你!"
"话怎麽能这麽说,人这一辈子,要没有一两个惦记著的人,那活著还有什麽意思?"
"就算有,她也不该惦记你!"
"我又怎麽啦!"卫明楼回手指指自己"我这麽帅,要到哪里去找?"
花九冷笑:"无耻!败类!"
"我知道,你不过是看我不顺眼------"卫明楼懒洋洋的拖长了声音"反正挽月已经误会了,倒不如把生米做成熟饭`````````"
他忽然微微一笑,略弯的桃花眼里流光闪烁,花九原本正紧盯著他,只觉得心头一跳,直想把眼睛挪开,却又管不住自己,看了还想看。
卫明楼避开他的长剑,攥了他的手,柔声说道:"这样一个美人儿,拿刀动剑的多煞风景。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什麽最好?"
花九下意识的反问:"什麽最好?"那声音却全不像自己的,软绵绵没有一丝力道,花九听在耳朵里,恍恍惚惚,仿佛眼前这个人什麽都好,他说什麽都是至理,手指被他抚摩著,连耳根都燥热起来,他微微哆嗦著,长剑!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卫明楼笑了:"这才乖```````"
他从身後紧紧抱住他,花九喘息著,仿佛得了不可救药的绝症,回手想推开他,却又全不听从自己的意思。卫明楼笑著轻舔他的耳垂:"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什麽是最好的````````"
花九深吸了口气,勉强撑著一丝神智:"你给我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卫明楼笑起来:"不知道多少人跟我说过这话呢,到现在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他手伸进他衣襟里,狠狠拧了一把,花九不但不觉得痛,反而越发的欲焰高涨。卫明楼便缓缓的向下摸去,用指尖轻弹了两下:"你看看,大家不都是一路货色``````````"
花九猛一哆嗦,几乎跳了起来。卫明楼在他膝窝间轻轻一顶,他便依著墙坐下来,衣襟半敞著,露出精瘦的胸膛,他自幼习武,身体犹如长枪一般笔直,胸前两点被卫明楼拧的赤红,神色一片恍然,却又被诱惑著,露出一种不自知的淫秽。卫明楼心里微微一动,倒真有了几分兴致,拧过他的脸在嘴上轻咂了一下,又觉得不过瘾,把舌头也探了进去,花九哪禁得起这样的手段,身子一颤,却被他不轻不重的按住了下体:"别,射了就不好玩了。"
花九连耳朵都飞起了一层赤红,眼看著卫明楼解开他的长裤,一点点的褪了下来。

第05章

花九长这麽大,没在人前脱过衣服,直觉得用手去挡,卫明楼却笑嘻嘻的攥著他的手,缓缓移到他偾张的性器上,花九脑子里轰然一声响,仿佛有无数个榔头不停的敲打著额头,仅存的一丝神智也终於烟消云散,忍不住一手揽住了他的肩头。卫明楼却笑了:"你还嫩著呢,傻小孩儿,教你玩点儿更好玩的``````"
他跨入他修长的两腿间,顶得他向後微微一仰,抓著他的手蘸了些白浊的液体,向他身後探去,花九昏昏沈沈的,只听见仿佛有人尖叫了一声:"卫明楼,你这畜生!"
他略微惊悸了一下,压在身上的那个人一跃而起,脑子里就渐渐明白过来,就像是一场春秋大梦,梦里的事却又记得清清楚楚,他如何的摆弄,自己如何的乖觉,那记忆如同不堪入目的春宫画,一幕一幕的逼上脑海。他扶著墙慢慢站起了身,只觉得头晕目眩,似乎是卧病许久的弱质女子,他咬紧了牙前,勉强俯下身去,提上了裤子。
卫明楼正和花挽月闹得不可开胶,一个往外冲,一个拼命拉住了她,只说是误会,求她不要往心里去。
花挽月气得满脸都是眼泪:"你````````````我本来想是我误会了,我心眼小,想找小九问个明白,可是你们`````````你也太过份了!"
"挽月,真的不是那麽回事,你听我说`````````````"卫明楼拦不住她,追著她到了甲板上,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我对你的的确确是一番真心,我喜欢你,只爱你一个人````````"
"那你刚才在干什麽?"花挽月歇斯底里"一次也就算了,为什麽次次都让我碰到?你跟女人胡来我不管,怎麽连男人你都下手,你到底是不是人哪!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算甘心!"
"挽月,你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我心疼`````````"
"你疼个屁!"
卫明楼正想开口辩解,却一眼瞥见花九手提了长剑,一步步的逼近过来。他脸色苍白,被日光一照,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也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卫明楼却觉得难以抑制的恐怖,急忙把花挽月身子一转,面对了花九:"他````````他`````````你看,他是要杀我的,我们两个可什麽都没有啊``````````"
花挽月回过头去狠狠白了他一眼,抬脚要走,他去拦腰抱住了她:"他真的会杀我啊````````"
一句话没说完,长剑擦著花挽月肩头一掠而过,他忙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一剑,花挽月张开了双手:"小九`````````你```````````你不要这样````````"
"对对对。"卫明楼探出半张脸"有什麽话都好说。"
花九冷冷的看著这两个人:"你护著他?"
"我``````````"
花九一剑顶住了她咽喉:"你明知道他修习离魂眼这样邪门的功夫,单只这一条就够人杀他一千次,你竟然还要护著他!"
"我要护著他。"花挽月凄然道"你可以用剑从我的喉咙里穿过去,只要我活著,就不许你动他!"
"你给我让开!"
"你尽管杀了我!"
"也好!"花九扬眉厉喝"我就成全了你们!"
花挽月只觉得眼前剑花一爆,炫亮如焰火,纷纷扰扰,缠缠绵绵,那一种狂燥的心思,细雨过境般的被安抚了,不自觉的随著他剑锋一转,卫明楼惨叫一声:"救命啊`````````"
那剑光到了他面前就是夺命的毒蛇,他退无可退,眼看长剑就要穿喉而过,拼了命的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滔滔江水中。
花挽月这才回过神:"明楼-----------"
跃上栏杆就要随他跳下去,花九一把摁住了她,她在他手下挣扎尖叫,花九也毫不动容,许久她才精疲力尽的哭出声来:"你让我死!让我死!"
花九冷冷道:"要不是为了这麽一个人,我也不会拦著你去死。"

卫明楼被花九一剑逼入了江中,江流湍急,他水性也不过平平,情急之下灌了许多水,浮水的人却最怕乱了手脚,他越是心慌,越觉得水岸茫茫,根本看不见一线生机。追著大船游了一程,那船却越发的远去了,他怎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淹死的,生平唯一的志向,说起来也并不惊人,只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死也要死在美人的床上!
他这样一想,又打起了精神奋力前游,渐渐的也没了力气,往四下里一望,除了水还是水,哪有美人的一丝踪影,心里顿时就涌起了一阵悲凉--------难道真的就死在了这里?
他恍恍惚惚的,听到江面上笛声飘摇,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人之将死,那幻影重重叠叠,只看一艘扁叶小舟破浪而来,船头上站了一个年轻男子,身长玉立,手中长笛一横,向卫明楼笑了:"这位兄台好兴致啊。"
卫明楼听他说话温软如玉,也说不出是什麽地方的口音,猛然想起这是真的人了,并不是幻觉,急忙伸出手去求救:"救`````````救命啊``````````我是被人踢下船来的`````````"
"咦?"那人抬头看了看青天白日,一朵朵的浮云有如飘絮"只以为这样明丽的山水,兄台是个极清雅的人呢````````````"
卫明楼却是连哭的心都有了:"大侠`````````好人`````````你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什麽报答。"那人伸出手,将卫明拽上船来,卫明楼爬在船舷上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去看那人,见他一袭杏黄色的长衫,被江风吹得飘然欲飞,而眉宇间自有一种清华高贵的气度,令人一见望俗,不自觉的就生出了自惭形愧的心思。

第06章

卫明楼的为人,却向来都不知道什麽叫自惭形愧,十分坦然的站起身,拱了拱手:"救命之恩杀身难报,在下卫明楼,敢问恩公大名?"
那男子微微一笑:"这也就不必了,只是兄台到底是从哪里被人逼入河中的?这前後也没有个人家,倒真是件古怪的事情。"
卫明楼叹了口气:"话说来就长了,恩公这里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我是快饿死了。"
"也好,边吃边说。"男子从舱底取出一只十分精巧的竹篮,掀开来一看,竟然是世面上难得一见的桂花斋的小点心,卫明楼平日青楼里厮混,也只偶尔吃过这种东西,不觉惊叹一声:"咦,这可真是因祸得口福了。"
那男子只笑不言语,撩起长衫坐在船板上,他举止温雅,显然是出身於大户人家的子弟,身上的衣饰看来并不惹眼,却件件都透著精巧。卫明楼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人物,却没有一个能与他比肩的。这人话也不多,一又凤眼清澈明亮。偶尔向人望过去,就让人心头如饮甘泉,说不出的酣畅爽快。卫
明楼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与他细细的说明白了,他略一凝神,淡若微尘的笑了笑:"卫兄还真是个风流种子。"
卫明楼正了脸色:"恩公这话就不对了,我喜欢哪个女人,那也是真心实意,挖肝掏肺的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从不去想别人,她要是离我而去了,我也会一辈子记著她。"
那男子却说道:"可惜女人要的,不是一时的坛欢,而是长长久久的厮守,你这样和处处留情,说是不伤人心,又怎麽可能不伤,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卫明楼顿时泄了气:"恩公教训的是。只不过我天生这麽个脾气,改是改不了的了。"
那男子忽然抬了眼帘:"你还想不想与那花家的小姐重逢?"
"想,怎麽不想?只是我那小舅子太厉害,惹不起呀。"
那男子笑得眼中波纹荡漾:"这个简单,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小船顺流而下,将近傍晚的时候,行到泊洲渡口。卫明楼一眼搭见花家的船就停在岸边,他也实在怕了花九,那个人狠心又记仇,自己做了不少过份的事,他不弄死自己十次八次是绝不解恨的。那男子却挽了他的手,微笑著说:"有我在,你不用怕。"
卫明楼不知怎麽就信他,其实他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也有几分贵公子的清华之气,怎麽看都不像逞凶斗狠的武林高手,偏偏一句话说出来,掷地有声,莫名奇妙的就让人信服。
小船停在了花家的船下,那男子仰了脸,向船上的家人说道:"烦劳你们通报一声,鄙姓兰,你家公子也该认得我,我偶尔路过,前来拜望一下。"
卫明楼拽了拽他衣袖:"怎麽?你和花九是旧识?"
"不曾见过面,彼此闻名而已,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手指。"
卫明楼满肚子孤疑,也不好说企麽,在他身後扒头探脑,没一会儿就见花九几步赶了出来,往船一看,脸上的神色异常古怪,就像被人狠揍了几巴掌。卫明楼暗暗得意,心想这回可看见能制住你的了,让你还跟我凶!
那男子抱拳一揖:"失礼失礼,在下兰亭玉,唐突叨扰,让花兄见笑了。"
花九一手扶住了栏杆,许久才说:"兰兄太客气了,既然来了,就请上船一絮。"
命人放下了踏板,兰亭玉走在前面,卫明楼紧跟著他,下意识的躲花九远远的,偏偏花九也像不认识他,一脸淡漠的神色,卫明楼心想,不知道这姓兰的倒底是什麽来路,竟然能把花也震住。这还真是古怪。
进屋里落了座,花九命人奉上茶水,兰亭玉也不说话,含笑轻呷著。屋子里静得出奇,卫明楼这样迟钝的人,也觉得不太寻常,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轻咳了一声:"那个```````"
花九厉喝:"你闭嘴!"
卫明楼被噎得一楞:"你```````"
花九起身向兰亭玉一揖:"家姐有辱花家门风,还请兰兄先让我收拾了这个败类,再与家姐到北天廊府上请罪!"
卫明楼脑子里轰然一声响,总算是纳过闷来了,纵身就想往外跑,花九却一把揪住了他,正拔剑欲上,兰亭玉微笑著拦住了他:"你不要急,这件事我们再商量,就算你杀了他,又能补救些什麽呢?"
"是是是。"卫明楼连声道"杀了我也没有用!"
花九一手狠揪著他,却也不松手,卫明楼被衣领勒得连声咳嗽,脸涨得通红,不禁低声哀求:"你````````把手松一松`````````要出人命啦`````````"
花九劈头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卫明楼也不敢再闹,可怜兮兮的由他揪著,拿眼去瞄兰亭玉,却见他一脸的平和,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麽主义。
兰亭玉看他一眼,柔声说道:"我叫你上船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事情传到了北天廊都府,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不如在这里就地解决了。"
花九道:"要怎麽解决,我只听兰兄一句话!"
"不急不急,花九你也消消气,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花九缓缓的松开了手。卫明楼又想往外跑,他揪住他身後的衣领,将他双手一拧,他杀猪似的大叫起来,花九从一旁扯了段绳子将他绑起来。
兰亭玉微叹:"花九你这又是何苦呢。"
"要不是你拦著,我早已要了他的命!"
兰亭玉看看看卫明楼:"也只得委屈你一晚上上了。"
卫明楼本来想叫住他,你说你不会让花九动我一根手指的,但转念一想,人家还不是为了哄你上船才这麽说,可潜意识里,却总觉得兰亭玉不会骗人,不会耍什麽心眼,他也只是没办法应付花九而已。要不是花九,他如今仍和挽月快快乐乐做著夫妻呢,偏他就这麽多事,卫明楼摇了摇头,觉得花九这个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第07章

他混混噩噩的,也不知道时辰,天已经黑得透了,肚子里饿的咕咕直叫,他站起来走了两圈,用身子去撞门,那门板纹丝不动,又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理会,终於精疲力竭的倒在了地板上。
花九也看不出兰亭玉倒底是什麽意思,这在江湖中,可算得上是天大的丑闻了,可兰亭玉仿佛并不如何的恼怒,只淡淡的说:"天这麽晚了,只先去睡,有什麽事明天再说。"
花九怕花挽月得了消息,私自放走卫明楼,派了两个人到房门外守著。可这一夜惴惴不安,惊醒了许多次,卫明楼是绝对不能留的了,如果兰亭玉能就此松口,也就算皆大欢喜,若要再为难花挽月,岂不是就得撕破脸?然而一旦激起了事端来,花家和北天廊都府交手,哪一方都得不了好处。他紧蹙著眉头,强行按捺著,才没有冲出门去一剑结果了那个罪魁祸首。

转过天来卫明楼却是被人揍醒的,他嘟囔了一声,都不用看,就知道出手的人一定是花九。
"你倒睡得踏实!"
卫明楼苦笑:"你是越来越不讲理了,就算今天想要我的脑袋,也没道理不让我睡觉吧?"
花九劈头扇了他一记耳光:"没心没肺的东西,偏我姐姐就看上个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卫明楼不以为然,却被花九一把揪起了衣襟,连拖带拽,他高声惨号著,被一脚踢进了客房里,在地上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著站起了身,花九自他身後猛踢一脚:"跪著!"
他只好又跪下去,见兰亭玉端坐在上位,一又眼睛依然平和恬淡,旁边就是花挽月,脸上一片木然,没有一丝表情。花九负手而立,冷冷道:"要怎麽办,兰兄尽管说吧。"
兰亭玉笑了笑:"花兄弟你不要动怒,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关系到卫公子,花小姐,以及花兰两家的声誉。能心平气和,商量个全宜的法子,那当然是最好的。"
他声音即软且柔,却有一种镇定的态度,如同春风拂面,莫名的就让人踏实了许多。
他给卫明楼松开绳索,让几个人都落了坐:"说起来我与花小姐,也不过就是顶著个夫妻的名份,而名份这个东西,说在就在,若不在了呢,那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一桌人唯唯喏喏的听著,只怕他话风一转,就给扣顶十恶不赦的帽子,他却只是闲谈似的娓娓说道:"这粥做的真好,大家先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是不是?"
这话深得卫明楼的心思,人人都沈著一张脸,他也不敢伸手,听兰亭玉这一开口,才连声说道:"没错没错,要杀要剐都得先吃饱了再说。"
花挽月狠狠剜他一眼,别过了脸去不方语,兰亭玉向她微笑:"花小姐其实是女中豪杰,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很敬佩你,你也不要心思太重了````````"
花挽月听他语气柔婉,全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不禁轻叹了口气:"兰公子,我对不起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全由得你``````````"
"话不是这麽说。"兰亭玉道"我们两个没有见过面,你不喜欢我,那也在情理之中,至於你和卫公子,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也已成夫妻之实,倒不如````````"
卫明楼一口糕饼咽不下,被堵得猛然抬起了头:"这``````````"
花挽月瞪著他,眼光里的怨毒仿佛随进都会扑出来,他咧开嘴笑了笑:"这个````````"却终於还是挣扎著把话吞了回去。
花挽月看他的神色,顿时心冷如灰:"他不愿娶,我也不愿嫁``````"
"留著这种东西做什麽!"花九揪起他衣领就往外拖,他抓著他的手,高声叫道:"哎哎哎,你有话好好说啊,动手动脚的,成什麽体统````````"
"你也懂得什麽叫体统?"花九抬了脚狠命踹他,他蜷著身子满地打滚儿,被逼到角落处,躲无可躲,大叫一声:"我````````我可还手了````````"
他伸手推了花九一下,没想到竟然得手,见他退了两步,心里又惊又喜,看著自己的手,又推了他一下,他竟摇摇晃晃的向後退去,猛的摔倒在对面的墙板上。卫明楼吓了一跳:"我````````我可没用多大劲儿啊``````````"
眼盯著自己的手,却只觉得一阵眩晕,扑通一声也倒在了地上。再看兰亭玉,十分温柔的将花挽月放在长桌上,花挽月惊叫:"你想干什麽?"
兰亭玉依然是一脸高贵的神情,轻声说道:"我是你夫婿,想做什麽,那不都是在情理之中?"
花九厉喝:"你敢!"
兰亭玉笑了:"我寻了你们这麽些日子,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想送你们一包七步断肠散,事到临头,却又改了主义,你想不想知道是为什麽?"
花九冷声道:"就算家姐有对不住你地方,你也不必下此狠手````````"
"笨死了。"兰亭玉轻叹"你想想看,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打听你们,之前我并不知道花小姐和卫公子的事情,为什麽要这麽大费周折?再说我北天廊都府兵丁数万,我为什麽会一个家人也不带,独自有江面上漂流?"
他把几个人问得哑口无言,才笑了一笑说:"这当然是因为,我心里有我的主意,必顶要背著人做,任谁也不能看到,其实呢````````"
他低下头来看了看花挽月:"花小姐还真是漂亮,要不是因为我只喜欢男人,还真有点动心了呢```````"
"你`````````"花挽月那样泼辣的一个人,竟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打算让你们死个痛痛快快,大家谁也不要挡著谁的快活,可是我却突然把断肠散换了麻骨散,你们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兰亭玉微笑"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不会懂得施恩图报这种事,不过也没关系,我虽然不喜欢你--------"
他拍了拍花挽月,笑著转向了花九:"却是很喜欢他的``````````"
"你有病!无耻!下流!"花挽月扯开了嗓子痛骂,把能想到的词全派上了用场,兰亭玉却泰然自若,丝毫也不为之所动。含笑走到花九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真是个美人儿```````"
花九咬紧牙,低低的骂了一声:"你敢碰我一下!"
"已经碰了。"兰亭玉又拧了他一把"你看怎麽办?"
"我要杀了你!"他动也不能动,又惊又气,花白的脸涨得通红。
"可惜了,你不但杀不了我,还得乖乖的由著我摆布。还真的是很可怜呐。"兰亭玉抓了他衣,嘶的一声扯开来。花九叫也叫不出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兰亭玉拍拍他:"很好玩的,你不要怕。"
"哎哎,我说---------"卫明楼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根本是个小孩子嘛,有什麽意思?"
兰亭玉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酥似麻,销魂蚀骨,他心里一惊,在手上狠掐了一把,才勉强定下了心神,半晌才笑了笑:"厉害,要不是我防备著,差点就著了你的道!"
卫明楼打个哈哈:"学艺不精,见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离魂眼?"
卫明楼唇角微勾,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你看来也是个大玩家,何必去惹一个小孩子。连我都知道,在床上最怕遇见生手,那可真是败兴透了。"
兰亭玉淡淡一笑:"看不出来,你对这姐弟两个还真是放在心上了。"
卫明楼哈的一声:"我的红颜知已满天飞,哪有什麽心不心的。"
"你这麽想逞英雄,那我就成全你。"
卫明楼看他走过来,只觉得头皮都在发炸,可他毕竟是脂粉堆里的老手,不比花九,他要经历了这种事,只有是一死路一条,他虽然一直不喜欢花九,可眼睁睁的看他被人作践至死,却也未免不忍心。
兰亭玉笑迷迷的看著他:"你若後悔,随时都可以说一声,我不勉强你。"
卫明楼苦笑:"你快点吧````````哪来的那麽多废话!"
兰亭玉果然解开了他的裤子,往他两腿间一顶,他惨叫一声,那性器越顶越深,他痛得全身都在打颤,仿佛整个人都要被他撕开来,实在忍不住大叫:"混蛋`````````你会不会强奸哪`````````"
"这是强奸嘛`````````"兰亭玉不紧不慢的深入他的身体"要求不要太高``````"
"痛`````````痛死我了``````````"卫明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轻一点行不行``````"
两腿间的利器一进一出,速度却越发的凶狠中,他哆嗦著,又不能动,额上冒起了一层冷汗,不住的呻吟著,好容易那人低吼一声,压在了他身,他低低的骂道:"真他妈见鬼``````````"
兰亭玉拧过他的脸,注视一会儿:"你这副样子,倒真是楚楚动人。"
卫明楼翻了个白眼:"你快去死吧。"

第08章

"我倒舍不得杀你了。"兰亭玉若有所思。
卫明楼也不敢再跟他斗嘴,唯恐他一转念,又兴起个乱七八糟的主义来。屁股已经卖了,再把命搭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兰亭玉转到舱外,见地上东倒西歪躺著花家的那些下人,他在水里投的药,是一贯的行径了,没有半分生疏和纰漏。他给几个人喂了解药,一脸亲切的嘱咐他们:"去把船撑起来,往东南方向走,解药在我手里,你们不想害死你家少爷,就乖乖的听我的话!"
花九在屋里听他温柔恬淡的声音,气得两眼赤红,一口牙咬得咯咯直响:"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别````````"卫明楼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你想死,我可不想。"
花九咬著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卫明楼眼角余光瞄见了他,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直到天黑也没有人来送饭,卫明楼肚子痛得厉害,也不知道是饿还是别的什麽缘故。他一向吃不得苦,又被人绑在了柱子上,一边是花挽月,一边是花九,略一呻吟,两个人就以诡异的眼光瞪视著他,他只好苦笑:"饿了嘛````````"
也没有人理会他,他想把腿蜷起来,压得下身伤口巨痛,却也动不了一分。
花挽月轻声道:"你说他要把我们弄到什麽地方去``````````"
"能去哪儿?自然是找个清静的去处,避开人的耳目,一刀一个,留不下活口的。"
花挽月看了他一眼,神色凄苦:"亏你还有心思说笑?"
"要不然怎麽办?"卫明楼轻轻的倒吸著冷气"你看,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两个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死也不跟你死在一起,狠心鬼!"
屋门忽然吱呀一声响,进来个下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踌躇难行,半天才向花九说:"少爷`````````兰公子他`````````请你过去````````"
花九脸色一白,花挽月厉喝:"你们吃了花家这麽多年的饭,事到临头,却要向著外人?"
"我```````我也是没有法子,少爷,你忍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花九却不说话,那家人一碰他,他就是一哆嗦。卫明楼地、无奈,轻叹一声:"你算了吧,想害死他?"
"可是```````````"
"我随你去,你放心,连累不到你。"
"兰公子交代了``````````"
"我去应付他啦,没你的事。"
花九眼睁睁的看著他和那家人出了门,自始至终也没出一声,那房门一关,屋里黑压压的一片,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全是血。花挽月挨著他,都可以感觉到他剧烈的颤抖,却没说话,也不想安慰他。花九靠著柱子,恨不能自己当下就死了:"姐,你骂我,我求求你!"
花挽月眼望著前方:"没什麽,每个人都有懦弱的时候,你年纪还小,不要太自责。"
这话却要比骂他更让他难受,他紧咬著牙关,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花挽月扭过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容,屋子里光线暗,只模模糊糊看见个轮廓,他只有十七岁,真的不能太苛求他,而卫明楼,那个混蛋,花挽月想起他心里就一阵绞痛,也说不清是是爱是恨是怜是无可奈何,百般滋味,穿肠破肚,要死还是自己死,全都死了,也倒干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被放在锅上油煎火烤一般的,又急又痛,却又说不出口,偶尔互望一眼,定定的看著彼此,相对无言,却又别开了脸。那房门终於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月光照进来,映著卫明楼的脸,惨白的如同刚才地下挖出来的尸首。那人把他绑回原处,他吱吱呀呀的呻吟,也没有人理他,那人一走,更是静得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得明白,他坐了一会儿,向花九探过了头:"哎``````````"
花九几乎不敢看队,却还是别过了脸来与他对视,他微微一笑:"再靠近点儿。"
花九不自觉得更近了些,忽然嘴唇一片温热,他大吃一惊,竟没有躲闪,只觉得遍身的寒意一扫而尽,唯有那一点热度,明明白白,清晰的让人心惊。
卫明楼错开身,神色间有些疲倦:"我骗那姓兰的小子,说我武功不行,又中了麻骨散,肯定挨不住他折腾,药一直含著,可能化了些,你别嫌脏``````````"
花九呆呆的听著,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短的不可思意,忽然就醒过来。
"你武功最高,我把宝都压你身上了,你记著,到後面把小船放下来,千万不要跟那个姓兰打架,躲著他,我不想死,挽月也不想,你身上有两个人的命。"
花九第一次听他正正经经的说话,却是把性命交托在他手上,他喉头一哽,微垂了一头:"我知道,你放心--------"
卫明楼笑了笑:"上了岸你不要打我,没法子的事,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
花九仿佛想说什麽,却没有开口,约摸有半柱香的功夫,气流百转,汇放丹田,渐渐的生出了力道,他将好坏绳子一扯,站起身来,拾起了自己的长剑,推开门向外走去。
他剑术和轻功都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悄无声息的到了船尾,解开绳索,将备用的小船放下来,天已经极晚了,那船上的舵手猛然望见他,吃了一惊,刚想叫一声少爷,花九指风一弹,封住了他的穴道。这些人吃一口饭,认一个娘,完全不可信,他听了卫明楼的话,处处小心,船落入水中,他回头去接他们,刚一转身,却见兰亭玉信步走上了甲板,卫明楼虽然口口声声嘱咐他不要惹事,逃命要紧,但一想到日後说不定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报不了这一剑之仇,他就恨得难以自制,长剑一挥,雷霆般的直逼他面门!
兰亭玉见一团剑光从天而降,吓得掉头就跑,他武功虽不差,比起花九却是一天一地,不过靠些歪门邪道来胡弄人,那剑风凌厉之极,转瞬就到了眼前,他实在躲无可躲,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的黑色弹丸,向花九掷过去!
"霹雳弹!"花九久在江南,知道江南雷家专攻火药,霹雳弹的威力绝不能小窥,纵身一跃,那弹药落在了船上,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船被炸得四分五裂,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第09章

卫明楼和花挽月一早听得舱外的打斗声,知道是花九沈不住气,和人动起了手,都暗暗的著急。卫明楼忍不住抱怨:"你看看他````````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也不牢靠```````"
花挽冷哼:"你是英雄的很吗?不是不怕死吗?倒拿出来个样子给人看看?"
卫明楼忙陪了笑脸:"我不是怨他,你别生气,天底下没比我更怕死的了,你看看你,皱著个眉头,都不好看了,等咱们上了岸,我买珍珠粉给你。"
平日里花挽月早被他这几句话哄得眉开眼笑,这时却紧盯著他,上下看他几眼:"卫明楼,兰亭玉我是嫁不得了,你给我句痛快话,合则合,不合我也不缠著你。"
卫明楼一怔,仰面打了个哈哈:"等咱们脱了身,有什麽话不好说,现在```````"他话音未落,整条船轰然一声,花挽月尖叫,他大惊失色,向四下里张望,见那柱子斜拍下来,人仿佛被架上了楼顶,直达高处,他也忍不住大叫,两个人都脱不了身,拼命的挣扎著,然而药力未退,没什麽力道:"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卫明楼几乎哭出来:"挽月,我不想死啊````````"
花挽月心里正惊恐欲绝,听他一声带著哭音的叫喊。忽然就冷静下来,在烟火中幽幽的望向他:"不是你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卫明楼哭丧著一张脸:"一起死了有什麽好,当然是活著快活`````````"
花挽月微微冷笑,歪过了头:"这样死了,倒也干净了。"
卫明楼见她不再挣扎,用尽全身力气踢了她两下:"挽月,挽月,你别这样,我娶你,我喜欢你,只要你活著,什麽都好````````"
那船舱被气浪激得直飞天空,爆出一团花火,又如流星般的被抛入了滚滚江水中。
碧浪如洗,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两年之後,江南的某个小镇上,一匹白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直立一人,腰杆挺的犹如标枪般笔直,两手勒住缰绳,背後插著一面白色大旗,偶尔迎风一展,鲜红的一个大字令人眼前一亮。街上众人纷纷退让,那快马一路畅行无阻,奔到花府门前翻身下马,几步小跑到了书房门外,单膝跪倒在地:"大当家,八百里加急快信,事关人命,请大家过目。"
书房里那被唤做大当家的人,却负了双手仰面著墙壁上的字画,送信的汉子听人说起过花门如今的这位当家,言词间也十分含糊,只说武功是好的,怎麽样好,好到什麽程度,却也没有人能说出个门道来,又听说这位当家年轻很轻,只有十九岁,为人心狠手毒,出了名的刻薄,但从不与人应酬,极少出门,偶尔惊鸿一现,就令江湖中人胆寒不已。那汉子跪等了许久,也没见什麽动静,不由得微微抬眉眼偷偷去看这传说中的人物。
入眼却是一双手,指甲修的十分整齐,手指修长,略有些苍白,那实在不像一双剑客的人,反而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攥在手里,略一用力,就会连骨头都折断了。那汉子略有些罕纳,花家一向以剑术闻名於天下,就算是下面分家的下人,也都会几手功夫,而这个人的手,却似读了许多年书,连重物也不曾碰过一次。他看那人的背影,在男子中算是高挑的,却瘦,长衫衬得人有几分仙气,他心里正暗自揣度著,那人略侧了半面脸,苍白的脸容,眉长及鬓,一双眼睛黑得有如夜色,眼帘微抬,就将人望得心里一阵狂跳。他声音与其说是清淡,倒不如说是冷,什麽都不在意,全不放在心上:"盖了朱砂水印?"
那汉子猛然回过神:"是,回大当家,信从苑北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两重朱砂水印了。"
那大当家略一点头:"知道了,你下去令赏吧。"
那汉子磕了个头,一面偷看他的脸,只觉得这位当家给人的印象极为古怪,似荏弱,又透著一种霸气,却要细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位当家拿著信,牛皮纸朱砂印,坠的信沈甸甸的,他却不拆,在掌心里掂了两下,缓缓踱步到院後,白色的布幔低垂著,隐隐有一种香灰的冷气。他也不进去,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里面有人轻唤了一声:"小九?"
那人淡淡道:"那小子又惹祸了。"
里面明显是个女子,声音清脆:"你不想理他了?"
"实在是倦了。"
那女子道:"那也随你。"
那人沈吟著:"不然````````我废了他的武功,捉回来给你做个伴。"
那女子似乎笑了笑:"我如今是在修行,心里向著佛,要个男人做什麽?"
那人沈!了许久:"你`````````真能忘得了他?"
"忘不了也得忘!"
"倒不如```````"
女子轻声打断他:"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什麽用!"
那人没再说什麽,听得屋里木榆声响,忽然有些茫然。想起前人一句诗,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禁微拧起了眉头。他转身想走,屋里的女子却叫住了他:"小九。"
"嗯?"
"那个人----------生来皮贱,该用强的时候,要下的去手,实在不行,索性就杀了他!"
那人微微一震,转瞬就明白了女子话有所指,轻哼了一声:"是要杀他,这种人留在世上`````````"
他欲言又止,屋里的木榆敲的紧了,声声催人,似要把他那半句话逼出来,他却终於是什麽都没有说。

花家的当家出门远行是一件大事,花九却不想惊动太多人,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带了小丫头,在清晨时候悄悄离开了花家,天色不早,雾气一团团的铺在半空中,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小丫头话也不多,两个人到河边乘了船,一直赶到长州府。
花九接任大家当以来,出过五次远门,有三次是为了那个混蛋,这是第四次,也应该是最後一次了。
花九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他有一个习惯,只要下定了决心去做一件事,他就会去看自己的手,天下之大,没有人敢小看他的手,连他自己,也深知那其中所蕴涵的力量。
他想杀一个人,就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长州府距离花家所在的小镇,路并不算远,花九却并不著急,如果他赶到之前,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会杀了所有人替他报仇,如果没死,那就只由自己亲手了结了他。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花九这样思忖著,心情就稍微愉快了一点,到第十天上,他们终於赶到了长州府地界。

10
朱砂信上所标注的长洲宫家,在江湖中也颇有些名气,遥遥望过去,偌大的一片宅院,人影攒动,花九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只等清静了些,才缓步走过去,他名气虽大,却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几个人认得他,那家丁上下打量他几眼:"哪里来的小官,跑到我们宫家来充大爷?"
花九的容貌是冷极而豔,神情傲慢中透著倦怠,一双黑若点漆的眼睛里完全容不得人:"把宫保天叫出来见我。"
"咽?你好大的口气,竟敢直呼我家老爷的名讳。"那家丁嘿嘿笑了几声"是不是哪个玩了你没给钱,心里不痛快,跑到这儿来撒野了?"
花九的目光终於落在了他身上,却没有言语。见府中走出一群人,後面跟著个略胖的老头儿,衣饰华贵,边走边作揖:"是是是,到那天各位可一定要来```````"
花九开口叫他:"宫大侠?"
那老头微微一怔,看花九年纪轻轻,相貌又生得如此之美,只以为是哪个贵客带来的伴当,笑了一笑说:"这位小哥儿有什麽事?"
"我是花小残。"
宫保天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渐渐涨得通红:"难不成```````是花当家到了```````你看我这````````这是`````````"
他语无伦次,半天才到自己的舌头:"花大当家,您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府里什麽也没准备,这可让我怎麽办好啊?"
那家丁早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了花九面前:"花大当家饶命````````大家当饶命````````"
宫保天一时也摸不著头绪:"这是怎麽了?"
花小残淡淡道:"你这家人,很是讨厌。"
"是是是。"宫保天急忙应声"花大当家说的是,我这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欠管教,来人哪,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众家丁哄然应声,将那人拖了下去。宫保天又转过头来向花九笑道:"大当家既然来了,那就进屋里坐坐,让我这寒舍也沾些贵气,哎呀,你看看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花九随他进了院:"听说你这里要杀一个人。"
"花大当家也得了消息?"宫保天微挑了眉峰"哎,那淫贼,实是江湖一大害,若不杀他,不解老儿我心头之恨!"
"淫贼?"花九轻声问"他淫你女儿?"
"啊``````````"宫保天一楞,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哼了一声说"那不孝女```````"
"既然是淫,又哪来的不孝之说?"
"这````````"宫保天张口结舌,听他话风,暗暗心惊"花大当家你这是``````````"
"我来看你们杀人。"花九语气淡而无味"不知要杀成个什麽样子?"
宫保天又无以应对了,江湖中都传闻这位花大当家性情乖舛,看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了。假笑著道:"花大当家说笑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还能杀成个什麽样子?"
"杀人当然有杀人的讲究。"花九微转了头,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直视著宫保天,宫保天微打了个寒战,却不得不硬著头皮道:"还请花大当家指教。"
"这要看人的体质。经不经得起你这样杀。"花九与宫保天踱步到大院内,抬手一指了一间阁楼"那里就是关人的地方对不对?"
"咦?"宫保天有些纳闷:"大当家可真是料事如神哪,难怪人说大当家神机妙算,有似天人`````"
花九打断他:"在你门前站了那麽久,不觉有什麽能听不到?据说你三姨太叫如花,前几天刚把一个怀孕的小丫头掐死了```````"
宫保天几乎跳起来:"原来竟是她干的!怪不得```````"
见花九径直向那阁楼走去,他忙跟到他身後:"大当家还听到了些什麽?"
花九却不再理会,走到那阁楼前,一手推开门,见偌大的一个厅堂里,屋子正中悬了一个人,双手吊在房梁上,裸著上身,满是青红交错的痕迹。
宫保天跟上来,气喘吁吁的道:"就是这淫贼,实在是无耻之极,我恨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千刀万剐`````````"
"那样杀起来没意思。"花九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被破布堵住了嘴,唔唔乱扭著,花九注视著他"宫大侠不是一直想要儿子麽?"
"对对对。"宫保天急忙点头"这是老儿生平的憾事,小女``````哎,也不要提了``````"
"市面上流传著一张方子,宫大侠要不要试一试。"
宫保天本来纳闷他怎麽会在这里说起这种事,但又一向极关心,也不再多想,连声追问:"花大当家请讲。"
"寻那房事极强的男子的阳物,每天切一钱,和了山药,厚朴,炖成浓汤,临睡前服下去````````"
那男子扭的手上的链子哗啦啦作响,倒让宫保天回过味来:"花大当家是说````````"
"这麽好的一个活药引。平日里也找不到这样风骚的,白白浪费了,那不是太可惜,倒不如活剐```````"
宫保天眼前一亮:"说的是说的是,花大当家果然见识非凡。"
那男子扭脖子瞪眼歪屁股,直恨不能从房上跳下来,花九注视他许久:"其实若能再放一味臀肉作补,效果就会更好了。"
那男子打了个寒战,露出些畏惧的神色,终於不再挣扎了。
宫保天却喜出望外:"花大当家真是老儿的救命恩人,要能得了儿子,我举家上下供奉大当家的名讳,绝不吝惜香火,大当家,今天老儿我做东,请您尝尝我窖藏多年的桂花饮,一定要不醉不休啊!"
花九略一点头:"谢了,我不喝酒,吃顿便饭就好。"
"那怎麽使得。"宫保天亲亲热热的挽了他的手,相携而去。
那男子望著铁门碰的一声关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又黑,吓得不住的四下里张望,似乎想洞一头扎进去。他怎麽不知道花九的脾气,这两年来碍著当初的面子,救了他一次
又一次,耐心也该消磨的差不多了,那个人对他盾不顺眼的人,可一向是半点情面都不留,杀人哪切西瓜没什麽两样,又想他也许不过是吓吓自己,要杀一早就动手了,哪会说这麽多的废话。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惊一会儿喜,眼盯著门,既怕它开又怕它不开,渐渐的院子里的鼓乐声静下来了,没了什麽动静,他一颗心也终於平静了些,想到花九,又想起花挽月,这一些熟识的人,还有兰亭玉,最後停留在脑海中的,竟然是花九生的越发标志了,要是个小姑娘该有多好。
忽然间那门吱呀一声响,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道水影,又仿佛是个人,站在那里,许久也没有动静。

11
那男子明知道是花九,却仍觉得心惊,那月光是惨白的,隐约照见他的脸,越发有一种出奇不意的冷豔。男子微微哆嗦著,看他步入了厅堂,光影被抛在身後,他习惯性的负了双手,仰面望著他:"别来无恙?"
男子扭动两下,嘿嘿直笑,恙与不恙,还用得著问麽?
花九看了他一会儿,他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忽然花九手中剑光一闪,一直就到他面前,他瞪大了眼睛,吓得几乎死过去,却觉得手上一轻,哗啦啦一阵乱响,人就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花九收剑在手,也不再理他,转身便走。
那男子撑了下身子,腿脚仿佛还中用,踉踉跄跄的跟上去,一把就抱住了花九的腿:"小九,你真是好人。"他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这些日子受尽了苦楚,小九虽然总是冷著一张脸,可对他总还算是好的。
花九低下头去看他,他裸著上身,身上污秽斑斑,自己又一向只穿白衣,不禁微拧了眉头:"放手。"
卫明楼讪讪的松开手,慢慢站起身来,最近小九又长了个子,与他差不多平齐了,越发的觉得在花九面前要矮了半截:"你长高了啊`````````"
花九根本不理会,卫明楼跟在他身後完全是没话搭话:"那个```````小九,我知道你心里气我,其实我也是被冤枉的`````他们家的小姐死缠著我不放`````````"
花九忽然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冷厉,吓得他急忙闭上嘴。
这两年花九的心思他是越来越摸不透了,或许是什麽丑事都让小九看在眼里的缘故,卫明楼总觉得十分怕他,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实在不想动那颗朱砂水印。
将近三更的天,院子里静的出奇,两个人一前一後走到院墙下,花九纵身一跃便上了高墙,卫明楼被折腾了这些天,走路腿脚都发软,爬墙就更不可能,他蹦了两下,眼见外面的世界近在咫尺,他就是够不著,不禁又急又气,双手抱拳作了几个揖:"好小九,你帮人帮到底,我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不管的。"
花九一直望著墙外,听他说话,才缓缓回过了头。
他衣白如雪,脸容仿佛是透明的,那波墨般的浓眉,不知怎的就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感觉。
卫明楼暗暗想,这样一个人,惊才绝豔,年少得志,却不知道为什麽总是不开心。
却见他向他伸出了手,一样洁白的手指,在月光下显得份外晶莹。卫明楼心里一阵激动,跳起半个身子去抓他的手,然而那手忽然就消失了,像变戏法一样的,从他眼前一掠而过,他只觉得掌心里一空,扑通一声又趴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极狠,而且更糟糕的是,宫家的护院都已被惊动,迅速向後院包抄过来,他几步爬起身,见花九仍然悠闲的站在墙头上,真想大哭一场:"哎,你也太过份了吧,耍人也不是这麽耍的。"
花九冷漠而俊俏的脸容冰封般的纹丝不动,卫明楼想到他如今是只能靠他了,只好又低下头来作揖告饶:"好人,你说什麽我都听你的,我以後再不给你惹麻烦了还不行麽?"
眼见那些人越逼越近,他真是有些急了,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小九,我求你了,我要被他们捉回去,一定是死路一条,你总不忍心看著我死是不是````````"
"为什麽不忍心?"花九淡淡的问。
卫明楼一怔,脑子里乱轰轰的,脱口而出:"你是好人嘛,小九`````````"他眼泪都快流出来,花九忽然以脚勾住了墙面,探了半个身子下来,一手揪起他衣领,呼的一下就拎到了墙上,卫明楼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他揪著翻墙跃树,时不时的撞到硬物上,他也全不在乎,卫明楼一路哀嚎,进了一家客栈,被一手丢进屋里,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全身的骨头也没几块是完全的了。
花九随後进了屋,见他鼻青脸肿一副惨状,有些厌恶的蹙了眉头:"怎麽弄成这副鬼样?"
卫明楼眼眶一红:"你还好意思问```````"
花踢了他一脚:"起来,去洗个澡。"
卫明楼这回是真的要哭出来了:"哪还洗得动,你以为我是石头做的?"
"那你就滚出去。"花九打开了门。
"你有没有人性啊?"卫明楼撑起了身子狂吼。
"我不会跟沙皮狗住一间屋子。"
卫明楼真想自己一头撞死算了,可还是舍不得,好容易磕头作揖的活了下来,就为一个冷水澡去死,也未免太不划算。只好乖乖的爬起来到了客栈的浴室里,泡得头晕目眩,才又爬回了客房。见花九已经侧身躺下了,他松了口气,一头载在床上,头昏昏沈沈的,仿佛是睡了过去。却忽然觉得身子一沈,被什麽东西压住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被一只手一把攥住,他吓了一跳,弹簧似的跳起来,对方却在腹间用膝盖狠狠一磕,他痛得整个人蜷成了一团,见花九的脸近在咫尺,恐怖的感觉却远远大过於惊悸:"你````````你干什麽?"
花九扣住他的手拧到身後,听到关节处咯咯作响,他忍不住惨叫:"胳膊````````胳膊要断了````````"
人被按在床上,感到花九以膝盖顶住了他的背,身後伤口疼痛难忍,手又被他扣著,一动也动不了,他试著拧了两下,又哪是花九的对手,额上的冷汗渐渐布了一层:"你快放手`````````别闹了``````````"
"小九`````````"他别过脸去看他,却被他一手摁进了枕头里,几乎憋死,正喘不过气,却觉得腰间凉凉的,被手指摸索著,全身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小九```````你别胡闹`````````"
他话音示落,身下一凉,回头看到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保存下来的裤子,已被丢到了角落里,他这几天没少受皮肉之苦,已经精疲力竭,花九压著他,他更觉得身上的伤也痛,头一阵阵的泛著眩晕,不知什麽地方出了差错,荒谬到了极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想自己是在做梦吧,这梦也真是诡异,难不成花九根本没有来长州,自己想他想得疯了,才会做这种糟糕到了极点的噩梦。然而两股间一阵巨痛,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勉强回过头去,见花九正将自己的分身一点点的插入他体内,他痛得实在受不了,回了另一只手去推他,却被他一手扣住,略略向上一抬,他惨叫一声,几乎昏过去:"放手````````我求求你,痛死了`````快放手````````"
花九手略松开了些,他也不敢再挣扎,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花九在这种事上完全是个生手,弄得他苦痛难忍,又不敢抱怨,只低声的求他能快点完事,花九却提了他的腰一下狠冲入他体内,他头皮一阵发麻,整个身子都软了,勉强扭过头:"``````快别弄了``````这样会死人的````````"
花九看他脸色都不大对了,不禁有些奇怪:"书上是这样讲的。"
卫明楼哭笑不得:"你看得什麽破烂书啊?"
"春宫秘籍十八式。"
卫明楼真是哭死的心都有:"那哪能用在`````````笨蛋,快起来吧````````"
然而箭在弦上,又哪能抽得出身,卫明楼被他顶得一阵阵的眩晕作呕,暗暗思忖著,日後就算是转了性去找男人,也千万不能找这种生手,简直活活要了人的命。

12
挨了大半个时辰,眼前渐渐金星乱冒,身子也实在经不起这样折腾了,竟破天荒的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见花九泥菩萨似的坐在一旁,房门半敞著,一股凉风穿堂而过,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飘飘欲动。卫明楼想问他是什麽时辰了,,略略一动,却全身骨头都被人卸下来似的,痛得他直打哆嗦,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慢慢蜷起了手脚,花九轻声道:"一直在流血。"
卫明楼真不知道该说他什麽好,想花九今年也十九岁了,一直没沾过女人,却拿自己当了替罪羊,只是平日里受了他那麽多恩惠,也实在不好跟他撕破脸,轻叹了口气:"我的裤子呢?"
"扯坏了。"花九眼神飘飘的看向角落处"穿不得了。"
"那你好歹给我找件衣裳。"
"你不穿挺好看的。"
卫明楼真想一头撞死,至少也能搏个烈女的名声:"谢了,不过好像有点凉。"
"是吗?"花九应了一声,却没有了下文。
四月初春的天气,确实是有些凉,那风也是硬的,仿佛藏了无数只小手,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一下下的狠拧他。卫明楼眼巴巴的看著花九,他眼睛既黑且沈,让人全不知其中的奥妙。卫明楼忽然有点怀念两年前那个暴躁而略嫌天真的花九,那时候的他仿佛还是一个人,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副画,一件精美绝伦的摆设。
花九冰凉的手指在他腿上一搭,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後躲:"干```````干什麽?"
花九注视他一会儿:"你怕什麽?"
卫明楼无言以对,看他脱下长衫,给自己套在了身上,他们身量差不多,只是花九还是少年的骨架,略微纤瘦些,衣服下面空荡荡的,什麽也没穿,越发有一种淫秽的感觉。卫明楼忍不住提醒他:"那个`````裤子```````"
花九却不理他,拖著他出了客栈,卫明楼却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弄到哪儿去,难不成昨夜里一时激动犯了禽兽,一醒来化身为人,就後悔了,恨不能毁尸灭迹?眼看见前面停著马车,卫明楼心里越发惊悸了,却被他推到车上,略一沾座位,立刻痛得蜷缩成一团:"小九```````你放我走吧``````我什麽都不会说`````````"
花九漠然的看他一眼,他抱住他的腿:"小九,我真的不会乱说话,我念你的情,昨晚的事也算不了什麽的```````"
"小九```````"卫明楼晃了晃他的腿,他却低下头来,冷冷的盯著他。
卫明楼只觉得全身都冒起了一层冷汗,慢慢的松开手,蜷到角落里去。身上新伤叠著旧伤,花九那小子全不知道轻重,静下来的时候,痛楚层层逼上来,马车又不停的摇晃著,他不禁拧起了眉头轻轻吸著凉气:"滋``````````真是```````他妈的````````"
花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然而那目光里什麽都没有,不喜不怒,是空的。
卫明楼全身痛的厉害,又被他观赏般的打量著,心里一股邪火冒上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气极败坏的大吼:"姓花的,上也让你上了,你还想干什麽?左右是命一条,你要杀就干脆点儿````````
花九忽然抬脚踩在他腰肋上,他大吼声立刻变成了凄历的惨叫:"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做什麽都好``````随你高兴就是了``````````"
花九脚尖略抬,卫明楼立刻滚到了一旁,眼泪汪汪的瞪著他,花九却不看他,他越发的觉得委屈,一手扶住了被他踩过的软肋,轻轻一碰,就能得他眼前一阵发黑:"肋骨都断了``````"
花九淡淡道:"过几天就长上了。"
"没人性```````"
花九瞄了他一眼,他急忙闭上嘴,吓得一字也不敢再多说。
车马颠簸了将近两日,卫明楼身上的伤越见恶化,常常痛得他抽搐。夜里睡不安稳,躺不好也坐不下,卫明楼吃足了苦头,看见花九就见了鬼似的。偏偏白天夜里都要呆在一处,他也不想跟他说话,渐渐的神智也不清醒了,全身都泛著热气,却是发起高烧来了。
伤拖得久了,发烧倒也是寻常事,但他们一直赶路,他也吃不下东西,一天比一天的情形更糟,恍恍惚惚的听见车夫问花九:"这人怕是不行了。"
花九的声音轻描淡写:"还没断气,断了气就找个地方埋了吧。"
卫明楼心里一阵绞痛,一早就知道花九讨厌他,却没想到连死都不肯让他死个痛快,这麽反反复复的折腾他。卫明楼隐约记起很久以前花九把朱砂水印按在他手里,背後的天空碧蓝如海,他的声音也似天空一般清亮:"日後不管有什麽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余音犹在。
物是人非。
卫明楼忽然觉得脸颊一凉,水渍在坐垫上渲染开来,也不过就是略微深了一些的颜色。

13
日照香庐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好比阎王和小鬼,皇帝与民丁,是能执掌得了生杀大权的。但日照香庐的主人,其实不过就是个郎中,只有七根手指的郎中,人称七杀神医,他医术虽然精妙,脾气却十分古怪,只有他看著顺眼,让他高兴的人他才肯施以援手,花九当然是他看著顺眼的人,而卫明楼却是他看的十分不顺眼的人。
"这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叶七郎淡淡道"大当家何必绕了这麽远的路,又跑到我这里来。"
花九却避而不答:"烦劳你。"
叶七郎无奈:"为了这麽个混球````````"
花九站在院子里,修长的一道身影,犹如孤雁过境,说不出的廖落。叶七郎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手下药就下的极重。
卫明楼半夜里清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耳朵里嗡嗡作响,直想找口水喝,却又起不来身,见花九端坐在对面的一张床上打坐,实在不愿叫他,终於半撑起身子,挣扎著去够那碗水,水放在桌面上,只不过就是半指之遥,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急得汗都冒了出来,嗓子里火烧火燎,用力往前一纵,一不小心就从床上滚落下来,他痛得蜷成一团,在地上爬了一会儿,眼前却多了一双薄底缎面的靴子。那靴子的做工十分精美,他呆呆的看著,那人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想喝水?"
他苍白的手指端著水碗,几乎是让人混淆了的,看不出有什麽分别。卫明楼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那个``````````"
"想不想?"
卫明楼终於还是点了点头,花九笑了,很淡淡很薄的一种笑容:"你看,有一些东西,它明明就在你手边`````````"他把碗凑到卫明楼眼前,卫明楼刚刚张开了嘴,他却手腕一扬,将水泼到了身後"可你就是碰不到。"
卫明楼气得攥紧了拳头,牙齿间咯咯作响,猛然站起身就往外冲,花九伸脚一踢他脚稞,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抱著自己的脚打起了滚。花九却走到桌前又折了一碗水,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乱动:"喝吧。"
卫明楼被他逼的不得不张开嘴,水灌下去,呛得他连声咳嗽,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花九时不时的拿手巾在他脸上!两下,看他不再哭了,才将他抱到了床上,卫明楼僵硬著身子,只觉得他在身後抱住自己,手伸进衣襟里,不住的摸索著。卫明楼实在是怕了他,也不敢动,唯恐他又做什麽,一夜也没有睡安稳。转过天来昏昏沈沈的,热度又逼了上来。
叶七郎看他情形不大对,不禁埋怨花九:"我的药是白来的麽?明明今天就可以起身了,却还让我把药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卫明楼略抬了眼皮:"你说话我不爱听啊,什麽叫这种人``````"
叶七郎一针扎透了他去风穴,卫明楼惨叫:"谋杀啊``````````"
"竟敢跟我顶嘴!"叶七郎冷笑,数十枚银针扎遍他全身,仿佛被施了咒术的稻草人,乖乖的仰上了床上。
叶七郎拍了拍手:"这样好,银针拿回来,还可以再用。"
卫明楼再不敢多话,眼珠随著叶七郎转到了花九身前,微一闪烁,又转了回来,却听叶七郎轻声问花九:"我不是嘱咐过你,两个月内一定要来一次麽?"
花九的声音很平淡:"没觉得有什麽不妥,也就不来了。"
叶七郎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火气:"渡血不是儿戏,人之精血,折七就足以陨命````````"
花九打断他:"我不是很好麽?"
"大当家!"叶七郎强压了心火"身子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还有谁会替你爱惜!"
花九没说什麽,叶七郎看时辰差不多了,随手撤了银针,恶狠狠的道:"早知道上次就不该救你,省得你再出来祸害人!"
卫明楼渐渐发现这世上的人原来他一个都惹不起,十分乖觉的紧闭著嘴,任由他数落。
叶七郎向花九道:"大当家跟我过来一趟吧。"
卫明楼心里一动,勉强撑起身:"难不成那渡血`````````还会留下什麽毛病?"
叶七郎狠瞪他一眼:"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玩就过去了?"
卫明楼不敢再多说,看他们远去了,却心神不宁,花九这些日子这样反常,难道说是``````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起身穿了鞋,正想跟过去看看,却听那雕花小门吱的一声响,推门走进了一个人。
卫明楼抬眼一看,脸色都变了。

14
走进屋来的却是个年轻女子,眉眼生的异样俊俏,笑起来就是一脸的风流。
卫明楼一向只爱美女,这女子也美,且美的非比寻常,卫明楼却不知道为什麽,微扯了唇角,露出近乎牙痛般的神情。
女子妖娆多姿的走过来,一屁股歪到他身上,用手揽了他的脖子:"卫哥哥,你好狠的心,人家等你大半年了,你怎麽才过来?"
卫明楼的脾气,是从不肯跟女孩子说一句重话的,心里虽然惶恐,却还是柔声哄她:"好玲儿,你先放开我,哥哥还有事,回来再陪你好不好?"
"不好。"那女子在他身上拧成了糖股"你就会到处骗人,我一松手,你一定就不见了。"
卫明楼呵呵干笑了两声:"我哪舍得```````"
"还说呢。"那女子用长长的指甲狠戳了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死鬼老公是宫里出来的,明明弄不了女人,还要娶个老婆做样子,玲儿要不是遇见了哥哥,这辈子都不知道做女人的乐趣呢```````"
她说著化成了一池春水,软软的摊在了他身上,卫明楼又是尴尬又是焦急,鬼鬼祟祟的向周围看了看,只怕叶七郎又像上次那样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却猛觉得下身一紧,玲儿竟一手掐住了他的命根子,在他耳边轻笑:"你放心------那死人,如今没闲心管我们的事```````"
卫明楼身体正虚热,最容易亢奋,被她这样一撩拨,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缠了上去,那女子吃吃的笑起来:"卫哥哥最识情趣了,不像那个阉人``````"
"他好歹是你老公```````"
"什麽呀``````还不是跟我们女人一样,要被人家干`````"那女子低笑"不过他那个姘头,好像很有些来历呢`````"
"哦?是什麽人?"
"偏不告诉你。"
"倒看你说不说``````"
两个人在床上滚成了一团,那女子不住的尖叫,卫明楼怕她招来香庐里的人,捂著她的嘴,匆匆收了云雨。那女子却还不依,坐在他身上不住的扭动,卫明楼哄她道:"你先回去,明开我再去找你,玲儿最乖了``````"
那女子撇了撇嘴,将衣袍穿起来:"你也这样不济了,是不是在外面淘空了身子,我就知道,你哪里是闲得住的人。"
卫明楼苦笑:"我还发著烧呢,不信你摸摸。"
那女子摸了一下,触手处果然一片灼热,却冷笑了一声:"蜡枪头。"
卫明楼她终於是肯走了,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走遍大江南北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这女人这样难缠的,好在她老公不是如何的计较,不然就有九条命也不够用的。卫明楼想起花九随叶七郎去了,不知道情形如何,却又想到那叶七郎一副妖相,原来竟是个兔子,说不定倒能跟花九凑到一起,坐了许久,也不见花九回来,到底是放心不下,起了身想到外面去看看,脚一沾地,却是浮软软轻飘飘,不禁暗暗苦笑了一声。他推开门,往院子里一看,心里顿里咯磴一声,不知从哪里冒出股子心虚,直想把脚收回去。
但花九北对著门坐在石凳上,望著西面的日头渐渐落下去,不知怎的就给人一种异样悲伤的感觉。
卫明楼几次反复,终於还是不忍心,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那个```````有没有事?"
花九摇了摇头,卫明楼就笑了:"那就好,你若真的留下什麽毛病,那我就愧疚死了,亏那姓叶的想出来的什麽鬼法子,渡的什麽血,小九,也只有你肯这样待我```````"
花九看著他:"原来你都记得。"
"怎麽会 不记得,当初若不是你把我从冷家堡救出来,渡血续我的命,如今世上早没有卫明楼这个人,我一辈子念著你的情,所以不管你怎麽对我,我都不会生气。"卫明楼睨著他的脸色,也看不出什麽端倪来,试探著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是喜欢我,我也一定会好好对你`````````"
花九眼帘微垂,视线落在他紧攥著自己的手上,略有些讥诮的笑了,忽然间猛一抬手,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卫明楼嗷的一声滚了老远,气极败坏的跳起来:"你怎麽又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花九冷眼直视著他,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这干什麽呀,有话不会好好说麽```````我又不是你练拳脚的沙袋,打下去会痛的。"
花九向他走过去,他吓得踉跄几步,一直往後躲,见花九伸出手,他急忙用手挡住脸:"你别打了啊,再打我跟你急````````"
花九却扔了他个跟头,一脚踏住他,扯了他裤子下来,卫明楼死攥著不松手:"有人会看到的啊````````小九你怎麽越来越不要脸```````"
花九用冰凉的剑尖碰了碰他下体,他忽然回过味儿来,惨叫一声,拼命的往前爬"小九,小九```````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说什麽都好,我听你的话````````"
猛一抬眼望见叶七郎,他见了亲人般的大叫起来:"叶先生救我`````````救救我啊``````"
叶七郎听这边这样热闹,有些好奇的走过来:"大当家做什麽?"
"没什麽。"花九淡淡的道"一般说来,这刀要下几分的好?"
叶七郎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卫明楼遍体发凉,连大气也不敢喘:"这里是大学问在其中的,切三分````````"
卫明楼身子一跳:"不要乱按哪````````"
"或是七分````````"叶七郎微仰了头"宫里做这个,都有专人处理,若弄不好的话,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就是就是。"卫明楼连连点头"你总不想我死吧。"
"大当家若真有这心,我倒可以请个人来,做了许多年的了,保证万无一失```````"
"那也好。"
卫明楼吓得全身打哆嗦:"小九`````````"他嗓子叫得都哑了,想花九心狠手毒,什麽事做不出来,若真弄得跟叶七郎那般不男不女的模样,他也就不要活了"小九````````我求你了```````以後你说什麽我就听什麽```````"
花九却不为所动:"这话你也说了不下百遍。"
"这次是真的-------"卫明楼又急又怕,扯著嗓子乱嚎了一气,也听不到花九的回音,眼前一黑,就沈沈的昏了过去。

15

半夜里觉得身上潮热,卫明楼睁开眼,见四下里一片漆黑,下意识的往两腿间摸去,却被人攥住了手,卫明楼回过头,发觉是花九在身後抱著他,才会热的这样古怪,他想站起身,花九却按住他,把手指竖到唇边轻吁了一声,卫明楼暗中纳闷,顺著他的眼光望过去,见是叶七郎正跟一个男子在说话,那男子身量极为高挑,年纪不大,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身後跟了两个人,都只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白无须,笑起来一脸的媚态。
卫明楼心里微微一动,回头向花九看去,花九的眸子又深又亮,竖起两根手指,在他腿间的物件上轻轻一剪,卫明楼吓得一哆嗦,急忙摇了摇头,又不住的向他拱手。
花九冷哼一声,外面那两个人却已经搂在了一处,两个小跟班只在旁边站著,什麽也看不到似的。卫明楼压低了声音,在花九耳边道:"什麽人?"
花九展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字,卫明楼大吃一惊,刚想出声,却被花九捂住了嘴。卫明楼瞪大了眼睛,指指叶七郎,又指指那个男人,在腿间比了个切割的动作。花九点了点头,卫明楼脸色大变,呆呆的看著花九。
花九并不理他,他有些谄媚的朝他靠过去,把头倚在他肩上,花九推开他,他真有些怕了,又凑上去亲他的脸,在这闷热的小屋子里,花九的脸也是凉凉的,亲上去十分舒服。花九解了他的裤子,让他坐在自己身上,卫明楼别扭著说什麽也不肯,花九用手指轻弹了他一下小弟弟,他露出极为委屈的神色,终於还是乖乖的搂著他的脖子,在他身上慢慢坐了下去。这种姿势便是女人也受不了,卫明楼痛得几次想起身,却被花九瞪视著,自虐般的沈下了身子,那性器楔子般的钉入体内,灼痛难耐,他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头顶上花九肩窝上沈了好一会儿,终於还是忍不住:"不行了,好疼`````````"
猛的起身在旁边蜷成了一团,花九蹲下来,他吓得拼命的摇头,花九却只是给他穿上了裤子,见他满头的虚汗,又用汗巾子在额上!了两下。卫明楼只觉得那雪白的汗巾扫在鼻头上,略微有些氧,不禁一阵恍惚。外面那两个人已经办完了事儿,正在穿衣服,卫明楼抬膝在花九腿间轻顶了一下,微微一笑,手便缠了上去。花九拿眼瞪著他,他却压上去轻吮了他的耳垂:"傻瓜,你那个春宫十八式,用在男人身上是会出人命的````````"
他声音极低,在耳边酥酥作响,花九微微颤抖了一下,卫明楼愕然:"这麽快?"
花九一脚踢开他。那些人已经走的干净,他推开房门走出去,原来容身的地方竟是一间废弃了多年的鸽房。叶七郎迎上来道:"大当家,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这些伎俩怕是瞒不过他,他一定已经觉查了,只是不好当著我的面杀人``````"
花九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卫明楼,卫明楼忙不迭的扑上来:"你可不能丢下我。"
花九微微蹙眉,卫明楼只怕他一时改了主义,又胡乱赌了一气咒。叶七郎听得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这麽多花样?"
花九却看了卫明楼道:"一惯的伎俩了。"
卫明楼忙道:"我是真心的,小九,你要不信我,我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那你死。"花九将长剑递给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死给我看。"
卫明楼仿佛被人迎面塞进了个包子,呆呆的看著那雪亮的长剑,剑刃反射出水蓝色的波纹,不知染过多少人的血。卫明楼指尖一阵发软,花九冷笑一声,轻身便走。卫明楼急忙追上去:"小九,你不要生我气嘛,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死了,难道你就不伤心?"
花九上了马车,卫明楼几步跟上去,见花九面寒如秋水,也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的蹲在他身边,时不时的往他身上靠一靠:"小九```````"
又侧了脸去看他:"你真生气了?"
花九淡淡道:"你不是总怪我不放你走麽?现在你走吧,我不拦著你。"
卫明楼想叶七郎那个来历非凡的姘头,脚哪里动得了一步,好歹花九武功盖世,跟在他身边生机总是多一成。讪笑了一声说:"咱俩有大半年没见了,怎麽也得叙叙旧不是?"
花九靠在墙壁上,微垂了眼帘:"有什麽好叙的?"
"当然有啦`````比如```````那个````````"卫明楼搅尽了脑汁,终於挤出一句话来"挽月怎麽样?"
"很好。"
卫明楼眼睛一亮:"是麽?当初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嫁我,我便知道,她是有她的打算。"
花九眼前闪过花挽月的脸,神色决绝,又想起那不曾间断的木榆声响,忽然觉得有些厌倦。卫明楼伏在他身边,许久没有动静,仿佛是睡著了,花九手指无意识的撩拨著他额前的碎发,唇边却泛起了一!淡若柳丝的冷笑。

16
将近晌午的时候,车停在了酒楼前,花九下得车来,见那日头出奇的眩亮,他以手挡住眼,向上看去,阁楼处仿佛有人影一闪。他回过头,见卫明楼仍然睡得安稳,一手揪了他的衣服,卫明楼惨叫一声就被拖到了车下,挣扎著爬起来:"小九你干什麽?"
抬眼看见酒楼的招牌,光鲜明亮,不禁喜出望外:"哎呀,终於是肯放放血了,你们花家这麽有钱,偏你就小气的要命,每次都到小破面馆去吃什麽阳春面。"
花九踏进店里,卫明楼也跟进去,小二见他们衣饰光鲜,笑呵呵的迎上来:"两位公子上面请。"
楼上是偌大的厅堂,只在角落处坐了几个客人,两个人拣了一张靠近窗子的桌子坐下来,小二给他们添上茶水,点头哈腰的笑道:"两位吃些什麽?"
卫明楼道:"你们这里有什麽拿的出手的菜色?"
小二一听这话碴,却是个大主顾,忙不迭的应道:"要说起菜色那可多了,但最拿手的还是我们崔大厨的一手八宝肥鸭,外焦里嫩,只要是尝过的,就没有一个人能说不好。"
卫明楼听得兴味昂然:"那素菜呢?"
小二巧舌如簧,张口爆出了一串菜名,卫明楼看向花九:"这些好不好?"
花九将长剑放在桌上,淡淡说道:"两碗阳春面。"
"哎`````````"卫明楼目瞪口呆"怎麽又吃阳春面?"
"有的吃不好麽?"
"可是````````"
"不相吃就滚出去。"
卫明楼是多识时务的人,立刻就收了声音,看著小二:"行啦,你也别在这站著了,不也听见了嘛,我们就吃阳春面,不吃别的。"
小二低低的嘀咕了一声"这不耍人嘛",但见花九年纪虽轻,却一身的煞气,也不敢说什麽,转身下了楼。
卫明楼用筷子把玩著雪白的面条,见花九也不言语,觉得无聊又无趣,饭也不合心思,想起叶七郎的话,一觉睡过去,就做了一场梦似的,总不是那麽真切,便压低了声音问花九:"你说叶七郎那个姘头,也不会那麽无聊吧,不过是被我们看到了他们的丑事,就要追著把我们````````"他用手指比了一下,嘴里发出喀的一声。
花九瞟了他一眼:"你想说什麽?"
"他那麽大身份的人,怎麽会跟我们计较啊`````````"卫明楼拉长了声音,见花九冷冷的看著他,叹了口气,把头抵在桌面"我讨厌阳春面。"
"我说过了,不想吃你可以走。"
"你让我走到哪去,我身上又没有钱。"卫明楼看著他的脸色,并不像懊恼的样子,延下了脸来道"不然你先借我一些,等回头我再还给你。"
花九看著他,看到他几乎毛骨悚然,想说不借了,却看花九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轻轻的放在桌面上:"你走吧。"
卫明楼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看那锭银子,再看看花九,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妥,可要让他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不会是骗我吧,不会我一出门就给我一刀吧?啊?小九?"
花九低著头吃面,仿佛那雪白的面条都是银丝,一根根的勾人魂魄。
卫明楼欢呼一声,这些日子呆在花九身边,他也不怎麽理他,时不时的还要把他往床上按,真是闷气到了极点,没想到花九竟这麽痛快的肯放他走,他推开吃了一半的面碗,向花九躬身一揖:"谢你啦,小九,回头我们再见,哪天我到江南去看你。"
他几乎要笑出来,大步走下楼,到了酒楼门外,东张西望,一时却不知选哪个方向好,想到在苑东那边有个相好的女人,有许多日子没有见过她了,正好趁这机会去瞧瞧,正要迈开步子,忽然从楼顶上探下一根绳钩,那钩子如同人的五指,扣住了他两手,嗖的一声就将他拎到了屋顶的阁楼里,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连那酒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不曾注意。
花九吃完了面,将几个铜板放在桌面上,缓步走到楼下,上车之前,他仿佛是无意识的,仰面向楼顶望了一眼,那阁楼的窗户半敞著,探出了一只手,转瞬却又不见了。花九上了车,吩咐车夫一声,那车子就绝尘而去。

17

卫明楼眼睁睁的在上面看著,叫也叫不出声,急的几乎哭出来,早知道就跟在花九身边,好歹是两个人,死也算有人做个伴。
阁楼里其实颇为宽敞,其间设了一张桌子,後面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众星捧月般围著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当日里在日照香庐的鸽房里,他们无意间窥见的那个人,他轻呷著茶水,饶有兴味的打量著卫明楼,叶七郎固然生的漂亮,又去了势,更显得娇嫩如女子,卫明楼却自有一种他人无法比拟的风姿。想到他与那清秀绝伦的少年携手而来,真是一对璧人,光华万丈,心里不禁一阵发痒。
卫明楼被人摁在窗棱上,他却有这麽一种本事,形容再怎样狼狈,却丝毫不显得猥亵,那人摸了摸他的脸:"七郎只说花九貌美,我却中意你,不如给我当个干儿子。"
卫明楼咧开嘴笑,这人才多大年纪,都未必会比自己年长,认什麽干儿子,还不是让他干的儿子:"谢了,不过我爹死的早,怕折您的寿。"他笑著说话,眼波流转,那人只觉得神思一阵恍惚:"折寿我也情愿。"
卫明楼笑意更深:"那也好,您先让他们松松手。"
那人背对著那些侍卫,并没有人看出他的情形不对,只听他说了一句:"放开他吧。"
卫明楼手脚一得了空,纵身就跃向窗外,他拳脚功夫却差得太远,被人一把揪住,悬在了半空中,气得哇哇大叫。
那人这才回过神,他不懂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却也不明白是出了什麽事,侍卫却道:"这家夥的眼睛邪门,不如剜了去``````"
卫明楼头发都倒竖起来,他深知武林中人对摄魂之术深恶痛觉,轻易不敢拿出来现宝,只蒙这向人是大内出来的,并不懂行,哪想到能在宫中混口饭吃,总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心里又急又怕,只觉得那人的手压上来,迫的两颗眼珠生疼,忍不住哀号:"不要啊```````"下意识的大叫一声:"小九`````````"
忽然间身子一轻,直坠而下,却被人一手揽了腰,荡秋千一般的,斜飞出去,直到脚沾了实地,才敢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果然是花九那张波澜不兴的俊脸,他眼眶一红,刚想伸手抱他,却被花九一脚踹进了车里。
那些人却只是在阁楼上看著,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花九也跃到车上,车夫一策马,那车子便飞一般的窜出去。卫明楼眼痛的厉害,用手捂著,也不敢去看花九,许久见他并不理他,才抬起头指指自己:"流血了吧?"
花九看他一眼:"没有。"
卫明楼一听他还肯与自己说话,心里顿时暖洋洋的,慢慢的挪到了他身边:"小九``````我知道我错了``````````以後````````"忽然记起自己在日照香庐就已经赌过咒,这个以後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口,好在他脸皮厚,就把话风一转"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好了````````"
花九却淡淡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卫明楼被他一语戳穿了心思,讪讪的笑了两声:"那些人还真是厉害````````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他见花九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他皮肤又极白,那一黑一白交相掩映,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卫明楼平时被他吓得狠了,很少能这样仔细的看他,难怪世人都说花家双绝,不是指花九的剑和花挽月的飞针,而是说这姐弟两个容貌绝美,天下无双,卫胆楼轻晃了他两下:"小九````````小九`````````"
见他眼睫蝶翅般的低垂著,却不肯睁眼,卫明楼心头一动,觉得他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孩儿,忍不住凑得近了,在他几乎没什麽颜色的薄唇上轻啄了一下,正要笑出声,花九却猛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不可置信的惊恐,卫明楼也吓了一跳,想揽住他肩头问他,却眼看著他眼角处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就掉下一颗泪珠。卫明楼整个人都呆住了,张著嘴不知该说什麽好,花九抱住头,把脸埋上膝盖上,发出一种压抑到了极点的声音。哄女孩子本是卫明楼的拿手好戏,可花九又不是女孩子,他只觉得害怕,仿佛前方早已挖好了陷阱,只等他头脑一热就跳进去,所以始终没有伸出手,只在一旁呆看著。花九也一直没有抬起头。
车停到了什麽地方,卫明楼并没有留意,只在下车之前看到花九的脸,并没一丝泪渍,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卫明楼莫名奇妙的,就打了一个寒战。

18

猛一抬眼看到高悬在门楼上的牌匾,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卫明楼两脚就有些发软:"怎`````怎麽到这儿来了?"
他偷眼窥视著花九,他却显得十分平静:"避避风头,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再说,林庄主似乎也很想你。"
卫明楼一听这话,拔脚就想跑,花九并不拦他,他两只脚粘在地上,想那个色迷迷的家夥,又想到顾影山庄的这位庄主,两下相较,无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仿佛都不会有什麽好日子过。不禁拖住了花九的手:"小九,我们不进去好不好,你也知道嘛,林顾影他```````他`````````"
花九径自向前走去,卫明楼往後面看了看,不管怎麽说,还是跟著花九安全一些,有小九在,想来那林顾影也不敢对他做什麽,几步跟到他身後,鬼鬼祟祟的道:"他不是什麽好人,小九,你听我的话,你是正派侠道上一等一的人物,不能跟这种人来往````````"
"这种人是什麽人````````"路旁的树上忽然垂下一张脸,卫明楼本来心里有鬼,和那人眼神一对,顿时吓得惨叫一声躲到了花九身後,那人在树上倒悬著身子:"大当家别来无恙啊?"
花九略一颔道:"还好。"
那人一指卫明楼:"你怎麽还没摆平这小子?"
花九回头看了卫明楼 一眼,他缩手缩脚的露出一脸小媳妇相,花九轻声道:"太过顽劣,所以想请林庄主来想想办法。"
卫明楼一把揪住了花九:"不要啊,小九`````````不要把我丢给这个怪物`````````"
林顾影翻身坐在树枝上,嗓嗓的笑了两声:"大当家终於是想明白了,像这种人,就该用我的法子来泡制,过来吧,小楼楼,让林哥哥来疼你`````````````"
他纵身一跃,脚悬在树上,两手揪住了卫明楼的衣襟,卫明楼却死拖著花九不松手:"我不去````````死也不要去`````````"
那人怪笑两声:"不要怕`````````哥哥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卫明楼惨叫,花九忽然轻斥一声:"烦死了!"
卫明楼一怔,露出了十分委屈的神色:"小九``````````"
花九叹了口气,微一拂袖,林顾影翻身向後跃去,又坐在了树上:"大当家心太软了,当日若肯听我的话,如今他早已服服贴贴了````````"
卫明楼心头一紧:"他跟你说了些什麽?"
花九却向林顾影道:"林庄主,我得罪了些人,想在你这里借住两天。"
林顾影嘻笑著说道:"大当家放心,普天之下,怕还没有人敢擅自踏入我顾影山庄一步!"
卫明楼却惴惴不安,唯恐花九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丢给那个怪物去试药,他在江湖中滚了这麽多年,真正怕了的也只一个林顾影,他拖著花九的手,觉得不踏实,又抱住了他的手臂:"小九,当初你不也是很讨厌他的,怎麽现在倒跟他称兄道弟起来了```````"
见花九不说话,他可怜兮兮的哀求他:"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花九眼神藐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笑了一下,眼睛里却又完全没有笑意:"这要看你的诚意了。"
卫明楼一呆:"什```````什麽诚意?"
"还用我说麽?"
卫晨楼微怔了一下,他一向也不把床上的事当回事,拍拍屁股也就忘了,只是小九的功夫实在太烂,每次都痛得他死去活来,偏偏小九的脾气,又从不肯听人劝,他若想教他两手,就要被他一巴掌拍个半死。
"不要吧```````"卫明楼十万分的不情愿。
花九淡淡道:"林庄主他````````"
卫明楼立刻改了口风:"好好好,你说什麽都好````````"声音低下来,抱怨了一声"就只会欺负我```````"
吃过饭见花九在床上打坐,卫明楼也不敢四处乱动,这顾影山庄名字虽然起的好听,可却处处都是毒物,一年前他被林顾影困在庄子里,用毒水泡了七天七夜,那其中的滋味,他是想起来就全身打哆嗦。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到自己如此疲赖的一个人,惹了满地的仇家,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死,老天爷也真算是厚待他。
花九略微抬了眼帘:"你在地上打什麽转?"
卫明楼一听他声音就矮了半截,乖乖的凑到他身边,见他端坐不动,仿佛也没那个意思:"闷得慌,你怎麽偏爱往这种地方钻?"
花九道:"不是给你找了事做麽?"
卫明楼有些怔仲:"你又不想做,要我怎麽做?"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和我有什麽关系?"
卫明楼头都大了:"你讲不讲理?"
"不讲。"花九答的倒也干脆。
卫明楼颓然:"知道了。"
花九根本是在耍他,而如今的处境,除了乖乖的让人家耍,他还能有什麽办法,卫明楼笑了笑,别的事也就算了,唯独在这上面,他钻研了多少年的了,花九跟他一样的身子骨,要怎麽样最舒服,他最清楚不过,微矮了身子在他身前半跪下来,解开了他的衣裤,花九不知道他又想玩什麽花样,目不转睛的盯著他,却见他唇齿微张,含进了自己的性器,花九微震了一下,想伸手推开他,却只觉温软的唇舌包裹著自己,一种异样的快感直击後脑,眼前阵眩晕,几乎坐不住。卫明楼唇舌一紧,只觉得身子微颤,忙转开了脸。花九半偎在墙上喘息著,卫明楼见他秀美的脸上泛起了一!微红,一时欲火难耐,忍不住压到了他身上,颤抖著去摸他的下体。花九感觉他手指探入自己体内,微蹙起了眉头:"你干什麽?"

19

卫明楼也有些日子没沾过女人了,见花九俊秀绝伦的脸容,脑子一热,搂住他的脸就是一气乱亲。花九反手揪了他的头发:"起来``````"
卫明楼身上正烧得难受,胡乱的哀求他:"小九`````你真好看``````让我亲亲你`````````"
花九怎不知道这个人肉麻起来是什麽话都说得出口的,正想一脚踹飞了他,却听他在耳边低声嘟囔著:"我最喜欢你了```````"带著喘息的声音,喷在肌肤上热的仿佛可以化开来,花九微叹了口气,缓缓放松了身子。
卫明楼欣喜若狂:"小九,你真是好人````````"
花九咬紧了牙关,感觉他将中指一并送入自己体内,痛得低骂了一声:"混蛋````````"
卫明楼看他浓冽的长眉紧蹙著,肌肤退了微红,又白了透了明似的,那一种意外柔软的姿态,更让他如痴如狂,忍不住连声唤他的名字,花九却搬了他肩头:"别压著我胸口```````"
卫明楼正情动时候,哪听得进他说话,花九呻吟:"你听见没有``````"见卫明楼压在自己身上那一脸的痴态,心头一阵厌烦,终於忍无可忍一脚踢飞了他。
卫明楼仿佛被一盆冷水迎面波下来,脑子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回活不成了,一定会被他剁成八段,拔脚正想跑,却见花九伏在床上不住的咳嗽,脸色苍白,额上也冒起了一层冷汗,卫明楼吃了一惊,一步步的挪到他身边:"小九```````"伸手晃了晃他"你怎麽了`````````小九```````"
只以为是自己手脚太重,无意间伤到了他,想看看他伤处,花九猛一抬手,卫明楼忙道:"你别打人啊````````"声音低了下去"也不用害羞`````````伤到了是寻常事````````"
花九瞪了他一眼,气息渐渐平复:"是毒气太强了。"
卫明楼微微一怔,忽然想起来:"那时候的旧伤```````难道``````````"他一把扯开花九虚掩著的衣襟,却并没有什麽不寻常的迹像,花九推开他:"不到这里来倒没什麽不妥```````"
"你就是这样逞强!"卫明楼有些生气"当初何苦要与林顾影赌那三掌,明知道```````"
花九抬眼一看他,他语气顿时一窒,明知道```````明知道不过是为了自己,卫明楼心头微微一颤,被他看得低下头去:"那时候``````其实````````也没必要````````"
花九站起身来,收拾了衣物,卫明楼见他不说话,一手拉住了他:"小九````````"
"这里不能住了。"
"那个````````"
"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说这个````````"
花九等他开口,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呆看著他,花九见他许久不出声,微微的笑了一下。卫明楼脑子里轰然一声,他这样骄傲的人,竟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胡来,为什麽,难道他就一点都不知道为什麽?卫明楼心里乱轰轰的,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从日照香庐到顾影山庄,一次又一次,哪里是什麽老天爷眷顾,细想起来,竟是小九他````````卫明楼看著他的脸,莫名的就想起方才他在自己身下隐忍的神态,那答案呼之欲出,却硬生生的被卡在了唇齿间。
花九道:"先睡吧。明天我们就上路。"
卫明楼小心翼翼的问:"你```````不要紧吧?"
"没有那麽娇贵。"
卫明楼躺在床上却睡 不著,总觉得有些惊悸,恍恍惚惚有了些睡意,却仿佛有什麽人,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略一收紧,便发不出声来。他拼命的去抓那绳扣,手伸到半空中,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惊恐欲绝,大叫了一声:"小九`````````"
猛的惊醒过来。
已经是大亮的天色了,房门半掩著,花九听他叫喊,便回过头来:"怎麽?"
卫明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略松了口气:"没事儿``````你站那儿干什麽?"
花九抬眼看著天上的流云,六月里难得的好天气,那云仿佛都是活的,一朵朵的千变万化。卫明楼也凑过去,仰起了头:"这有什麽好看的?"
"走的这麽急,不知道是要往哪去?"
卫明楼想了想:"总会是有个归处吧。"
花九忽然看了他一眼,卫明楼心头一跳,闭上嘴不再说话。花九却悠悠道:"逢人问道归何处,笑指船头是此家。"
卫明楼早年也颇读过些诗书,後来浪荡江湖,也就荒废了,但要哄女孩子,又哪少得了这些情词豔调,记得这是南宋陆游的一首小词,却不知道从他嘴里出来,又是个什麽意境。
脑子里正胡乱思忖著,忽见林顾影换了一袭明黄色的长衫,笑嘻嘻的走过来,他既名顾影,自然也是个绝顶漂亮的人物,只是长年浸在毒物中,那脸色白的有些发惨,眼神也悠悠的泛著一层绿光。向花九拱了拱手:"大当家急什麽,何不多住几天再走?"
花九道:"消受不了你这里的毒物。"
林顾影恍然:"哦,对,大当家当年硬挨过我三掌````````"他顿了一顿,向花九身後的卫明楼道:"你这小子没良心````````"
卫明楼正心虚,被他指名道姓的一点,几乎跳起来:"你说那个?我没良心?"
林顾影道:"人生若能得一知已,就算是死也无以为报。"
卫明楼冷哼,知已?狗屁知已,那小子把他按在床上干了一回又一回,他要真肯拿他当知已,就算是在睡梦里他也偷著笑醒了。
林顾影把一个巴掌大的包裹按在花九手里:"大当家,你是条汉子,我敬重你,你身上的伤不碍事,修养两年也就好了,这药却是助你一偿心愿的``````"
花九在手里掂了掂,卫明楼是大玩家,一听就知道那是什麽东西,脸涨得通红,花九却回头看看他,他更是无地自容,眼不能挖个洞一头扎进去。
花九却将那包裹揣进了衣袖里:"谢了,闲来无事,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卫明楼头直发晕,林顾影却笑嘻嘻的,双手拢在嘴边,耳语般的道:"你
不要怕,那是从血蝙蝠身上提炼出来的绝好的东西,人家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你牺牲些色相,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卫明楼气极,扑上去就想扼他的脖子,却被花九从身後一扯衣领,只能张牙舞爪的胡乱扑腾。花九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大当家多保重。"林顾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又在卫明楼脸上狠拧了一把,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林顾影却在身後哈哈大笑。

20

花九只说走水路比较安全,卫明楼也随他,但凡是跟著花九,他有脑袋就是木的,全不肯动,也乐得不动。两个人到江边,见一艘大船早已在那里候著,卫明楼看那船份外的眼熟,注视半晌,猛的一下记起来:"哎```````这不是``````````"却忽然又想到,那艘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葬身江底,怎麽会平白无故的冒出来。
"这倒奇了。"卫明楼指著船向花九叫道。
花九却不以为意:"是照著先前那艘船的样子造的。"
"我说呢。"卫明楼释然。待上得船去,桌椅门窗,直到碟碗布帘,竟和当日那艘船上一般无二,卫明楼有些恍惚,在船上转了一遭,下意识的往客房里探过头去,那里面人影晃动,卫明楼吓了一跳,却是那小丫头俯身行礼:"卫少爷。"
卫明楼呆看著她,这两年时间,她也没见长,还是那死死板板的一副木头脸,身形单薄的仿佛一掐就断,卫明楼想起当初自己寂寞难耐,还曾转过她的念头,心里竟有些别扭:"你也来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她一向不多话,卫明楼便道:"你家小姐好麽?"
小丫头抬起头,竟嫣然而笑:"好--------"
这一笑却比不笑还吓人,卫明楼心里一惊,回过头拔脚想走,却猛的撞到了花九身上。花九道:"干什麽慌慌张张的?"
卫明楼东张西望:"我`````````我怎麽```````觉得这儿这麽惨得慌呢```````"
"胡说些什麽。"花九推开门,小丫头叫了一声少爷,花九向卫明楼道:"你说的是她?"
卫明楼摇了摇头,他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花九微蹙了眉头,卫明楼也不敢再多说,人家的地盘上,肯收留他也是好的了,哪轮得著他来挑三拣四。
小丫头在客房里设下饭桌,摆了碗筷。卫明楼肚子早已经饿了,被那香味一诱,就把事情忘了个八九不离十,花九在桌前坐下来,卫明楼笑道:"这回怎麽不吃阳春面了?"
花九道:"自家的厨子,用起来比较方便。"
卫明楼提了筷子:"呵,明明是嫌外面的饭贵,小气就是小气,找什麽乱七八糟的借口。"他夹了一筷红烧肉放进嘴里:"哎,这个味道好。"
花九看著他,眼睛里有些微的一丝笑意,卫明楼夹了一些到他碗里:"你也尝尝。"
花九淡淡道:"吃过的东西,怎麽会不记得-------"
卫明楼哈的一笑:"记得又不解饱-------"
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麽念头,一时又捕捉不到,下意识的往四下里看了看,偶一抬头,风房顶的梁柱上还插了半根筷子,那筷子断头陈旧,仿佛已经在那里呆了有些年了。他轻微的哆嗦了一下,猛的站起身来。
花九悠然问道:"你到哪儿去?"
"我```````我内急````````"卫明楼一路小跑,钻进了茅房里,却也不解衣裤,只是在墙上扒著,那船已经远远离了岸,再折回去是不可能了,况且岸上也自有人等著要他的命,未必会比在花九手里安全。他也不知道花九到底打的什麽主义,这船``````````处处都透著诡异,仿佛多年以前沈入水中的幽魂又钻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盯著他。
卫明楼在茅房里蹲了许久,终於是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江面上一片寂静,恍惚是当年他们北上天廊的情形。卫明楼心头一动,窜到卧室跟前,在房门上细细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一人高左右的地方,摸到了两寸多长的一道剑痕。
卫明楼手都软了,他和花九斗嘴,被他一剑钉在了房门上,才留下了这道剑痕。船是照著先前那艘的原型造的,大体看来一致,并没有什麽希奇,可那时候花九随手抛出去,钉在房梁上的半截筷子,还有那剑痕,如此微小的细节,怎麽还能惟妙惟肖?
卫明楼蜷起了身子蹲在甲板上,江风吹过来,隐隐夹杂著咆哮之声。他打了个寒战,手指交握著,仿佛一直在抖。忽然肩头搭上一只手,他吓得几乎跳起来,那人却轻轻按住了他:"怎麽不去睡?"
卫明楼缓缓的回过头,见花九站在他身後,一又黑眸沈的有如夜色,他呆呆的看了他许久,花九在他身边坐下来,揽住他的腰,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卫明楼下意识的别过脸,他却拧了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卫明楼只觉得他手劲儿奇大,痛得呻吟了一声:"小九```````"
"嗯?"花九近在咫尺,一下下的轻啄他唇角,卫明楼不知怎的,就直打哆嗦:"你````````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什麽?"
"你`````````到底`````````"
花九将他压在甲板上,卫明楼感到他略硬的下体,猛的向前窜了一步,花九从身後按住他,压在了他身上,却也并不急著剥光他,细细的舔吻著他的耳垂,直至後颈,缠绵入骨。卫明楼却只全身发凉,觉得他是想把自己一口吞下去。他迷迷糊糊的,忽然两腿间一阵巨痛,他啊的叫出声来,花九却全不理会,长躯直入,他痛到了极点,捶著甲板怒骂:"你有病`````"

21
花九一手按住他的腰,猛烈的抽插,卫明楼痛得身子都要爆裂开来,就是头一次跟他上床也没有这样的痛过,想起花九待他冷一阵热一阵,好一阵坏一阵,又弄了这麽多莫名奇妙的花样来糊弄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个什麽念头。直到花九抽身起来,他仍爬在地上动弹不得,花九扶他坐起来,他气急败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对视许久,却又颓然的松开了手:"你到底玩的什麽把戏,提前与我交个底,别让我老这麽胡胡涂涂的``````````"
花九却道:"糊涂才好-------"
卫明楼眼瞅著自己手上细细的小汗毛一根根的站了起来,什麽叫糊涂才好,糊涂的人确实是不大计较的,奸了也不计较,病了也不计较,被打被骂全不计较,只是万万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把性命丢了,到那时候,就算是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了。
花九揽著他站起身,他微一踉跄,两脚都有些发软,花九拦腰便将他抱起来,卫明楼大厚的脸皮竟也红了一红。他个子比花九也不矮,是玉树临风般的身量,花九抱著他却丝毫不显得吃力,明知道他是长年习武的人,手劲儿大,却还是十分的不自在。
在船上净身倒不愁水,那浴盆便造得极大,卫明楼记得那时他见了这浴盆,就与花挽月笑著说:"这明明是要人来学鸳鸯戏水的````````"
只是人换成了小九,隔著氤氲的水雾,连轮廓也看不大清,屋里又黑,那一盏灯火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卫明楼只见前面一个黑影,不自觉的喊了一声:"小九```````"
花九就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卫明楼微松了口气,忽然间半边身子一沈,是小九也跨进了浴盆,卫明楼只觉得他肌肤微凉,连热水也焐不过来,他从前就希奇这个人,古书上说有美人肌肤清凉自无汗,他手中过了那麽多女子,却从来不曾见识过一个,这样想起来,倒是花九得天独厚。可惜了,不是女孩子,不然便是为了降暑,夏日里也要把他带在身边。
卫明楼胡乱思忖著,感到他微侧了身子压上来,那种凉度几欲透骨,不禁微微的打了个寒战:"小九`````````"
"嗯?"
"你是不是已是死人了````````"
"胡说些什麽```````"
卫明楼向後仰去,靠上了浴盆,花九分开他的腿,将自己慢慢送入他体内,先前做过一次,进入的时候就便利了许多,却还是胀得穴口刺痛,卫明楼呻吟著:"轻一点`````````轻一点````````"
花九在他体内缓缓的抽送,卫明楼在疼痛中感到一种细微的酥麻,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像是浮在了水中:"其实也没什麽````````"
"什麽``````"
卫明楼恍恍惚惚的低语:"小九,你不要怕,我陪著你````````"
花九伏下身来吻住他,冰凉的嘴唇,舌尖却是火热的,仿佛被融化了什麽,荡漾开来,似乎有一种香甜的气味,恬淡的,柔软的,浸人心肺。卫明楼半眯著眼,又缓缓的闭上了。

半夜里醒过来,卫明楼发现自己偎在花九身边,天气已是大热了,吹过来的江风也似人喘息,带著!不去的暖意。花九的脸却仍是凉凉的。卫明楼轻触了他一下,万分不解,却记得自己两年前与他在一处,他就是这副死样,难道说````````
卫明楼摇了摇头,起身穿了衣服,走到舱外,见江面上绿萍浮沈,一团团的抱在一起,在暗夜中看过去,恍然却似人影。月亮倒是极白,铺了许多层脂粉似的,胖胶的白出一种惨淡来。
卫明楼听到身後细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瞥,见小丫头在不远处望著他,忽然竖起一根透明似的小指,向他轻勾了一勾。
卫明楼便走过去,她也不出声,轻轻的拖了他的手。卫明楼暗想,这丫头原来也懂事了,只是花九身边的人,胡来怕是不好。双脚却全不受自己的管制,慢慢随她走了过去,小丫头推开厅堂的窗子,卫明楼往里一看,遍体冰凉,眼神就有些呆滞了。

22
那房间里。卫明楼清楚的记得,自己与花九花挽月绑在一处,船将炸飞,那时的情形`````````卫明楼看著梁柱下以白粉绘出的人形,就好似人死於非命之後,官府里的仵作用来标记尸体的痕迹,那人形绘的惟妙惟肖,连指掌都可以看得清楚,卫明楼右脚尾指比中指略长,便知道位於正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江风自身後拂过,仿佛夹杂著细微的呼号声,又似一个人,在身後轻轻的吹著热气。卫明楼缓缓回过头,去看那小丫头,她却已经不在了,他又把目光转向屋里,那三个人形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站起来。忽然间手中一凉,卫明楼吓了一跳,猛一转身,却跟花九对了个正著,他的眼睛在暗夜里亮的出奇:"你看到了```````"
卫明楼不敢出声,被他拽著推开门,走进屋里,一股尘腐之气扑面而来,卫明楼屏住了呼吸,屋里就越发的静。花九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
卫明楼脑海里原本清晰的记忆也模糊了,花九拉他靠著好坏梁柱坐下来,正与那人形符和,恍然间如同隔世。卫明楼看著花九别过脸,连鬓角的压痕都清晰可见,花九轻吻了他一下,很轻的:"我知道你记性不好````````"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在那年的暗夜里`````````
"会不会陪著我`````````"
这麽静的夜,一条船,只有小九````````这麽的静。
"如果不是人````````我们两个,哪也去不了```````"花九将头顶在他肩上。卫明楼却只望著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花九忽然纵身跃起,一手拉起了他:"走,去喝酒````````"
卫明楼被他拽的踉跄了几步,走到舱外,天色没有大亮的意思,在山坳处憋出了黑乎乎的一!暗红。花九命人搬上了酒坛,先斟一大碗,泼进了江里,瞬间就被江水吞没了,他给卫明楼倒上酒:"不醉不休!"
卫明楼微扯了一下唇角:"不好吧```````"
花九仰面灌下一碗,略一抬眼,精光四射,卫明楼吓得急忙微抿了一口,他酒量并不算差,只是此情此景,这酒咽到肚里,却只觉得苦涩。
花九却不再理他,自斟自饮,一连喝到第四碗,卫明楼一手摁住了他:"不要再喝了`````"
"怎麽能糟蹋了 这样的好酒!"
卫明楼苦笑:"我替你喝。"他抓起酒碗,仰面灌下去。
花九拍手大笑:"喝得好!"
却一把抓起了长剑,跃上船栏,衣白胜雪,在月光下临风而立,出剑有似雷霆,身形清健,矫似游龙:"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
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卫明楼只觉得嘴里的酒越发清苦,几乎难以下咽,一小口一小口的轻抿著。
小丫头听外面闹得厉害,出来一眼搭上花九,大吃一惊:"卫少爷,你怎麽也不管著他些。"
卫明楼咧开了嘴苦笑:"我哪管得了他?"
"你呀!"小丫头跺了一下脚"快快快,大家都不要忙了,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卫明楼愕然:"这又是什麽规矩?"
"什麽规矩,让你逃命的规矩。"小丫头拖著他将他塞到了床底下,自己也缩到了橱柜里,船上的船工躲的躲藏的藏,只听见舱外轰隆隆一阵乱响,仿佛是什麽被砸得稀巴烂。卫明楼这才有点明白了,不禁暗自庆幸,亏著是跑的快,不然如今烂的怕就是自己了。
折腾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听到外面声息渐渺,卫明楼缓缓的探出头,从床底下爬出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舱外。见甲板上一片狼藉,碎陶片碎木屑,碎和犹发细粉,一拈即没。卫明楼微咋了下舌,这两年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花九的武功,只不过招呼不到自己身上,感觉总没有这般的惊心动魄。他自东倒西歪的船栏间寻到了花九,这人一向爱洁,若不是醉到了十分,说什麽也不会倒地就睡,他把身上的碎物都扫落下去,扶他坐起来,他偎在他怀里,眼睛紧闭著,脸色白的几近发青,微抿著薄薄的唇角,那样清秀的脸容,却意外的倔强,卫明楼脑海里忽然蹦出四个字,极刚易折。心头微微一动,不禁轻轻的搂住了他。

23
日头似升未升的时候,江面上的风是凉的,卫明楼抱著花九进了屋,他躺在床上,却不安稳,翻过身来要吐,卫明楼怕他吐在地上,忙给他拿了盆盂过来,他干呕了几声,又吐不出,卫明楼拍著他後背,暗想酒品这样烂的人,却还要逞强,不禁摇了摇头,好容易等他睡下了,自己却没有什麽睡意。外面天已经有些亮了,他走出去,见众人正忙著收拾残局。他在船上转了两遭,心里莫名的焦燥,又回到那厅堂前,却看小丫头背对著他蹲在地上,正拿著白粉一笔笔的绘那人形,卫明楼看了她许久,缓缓的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来,小丫头目不斜视,正绘到卫明楼身上,就好似对著生人画遗像,卫明楼不禁攥住了她的手:"画这个干什麽?"
小丫头慢慢的斜了眼:"少爷让画的。"
"这是什麽馊主意?"
小丫头的声音淡而无味:"少爷说你记性不好,要我们随时提点你------"觉得卫明楼渐渐松开了手,小丫头但用笔蘸了一些白粉,一点点的勾勒他的手指"少爷的记性却是太好了````````"
小丫头意太悠闲,全不看卫明楼已变得微白的脸色:"少爷说啊,做人不如做鬼,是鬼就哪也去不成了,恨也好,怨也罢,总归是比人强,没心没肺````````"
卫明楼干笑,却不出声,那丫头的脸完全是木的,让人毛骨悚然:"做鬼有什麽限,他是个死心眼,你该明白的``````````"
"明白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少爷。"小丫头忽然侧过了脸来向他笑"你知道麽,我们在那岸头,足足等了你两个月呢,等的好生心急``````````"
"是麽-------"卫明楼漫不经心的应心一声,脑子里忽然有什麽念头一闪,就似那天午饭的时候`````````两个月,这麽说起来:"小九他一出门,就让你们在这里候著?"
小丫头默然不语。
卫明楼微蹙了眉头,似有什麽要破茧而出,却又一时想不明白,纷乱如麻,琐碎不堪的线头,在他脑海里滚成一团,他头都有些痛了,一手按著,呆呆的去看那小丫头。
小丫头却低下头去:"船造的这样好,少爷怎麽舍得不带你去看一看。"
卫明楼吸了一口冷气,带他来看一看,两个月前```````无论有没有追兵,他们早晚是要上这条船的。卫明楼霍然站起身。炫亮的日光迎面照过来,他微微的觉得眩晕,门板上的剑痕,那半截筷子,暗夜里的轻吻,他果然是记性好````````
卫明楼走到船栏前,那些船工正忙著修理,喊了一声卫少爷,他如梦初醒,啊的应了一声,那些人笑起来:"卫少爷想什麽呢?魂都丢了半条````````"
卫明楼有些惊悸,仿佛早已有人拿了套子等著他往里面钻,这一路的风光,莫名奇妙的停留,日照香庐,顾影山庄,无一不是两年前的旧事重提,一步步的走过来,在他心里扎了根,压了底,他欠他良多,无以为报```````卫明楼轻微的寒战著,脑子里胡思乱想,却似灰烬里透出一线微光,那麽一点点的亮度,却越来越是清明。
他略仰起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转到了饭厅里,那半截残筷仍在房梁上。他想花九那样一个人,忆著两年前的旧事,犹如春蚕吐丝,细细的道来,如此微妙的痕迹,他竟全记得清楚。
卫明楼想著心里竟有些酸楚,他对自己的好,与不好,哪怕是不好,用脚狠踩著,也是恨恨的恨他不争气,这样的不九,这两年来,眼睁睁的看著他四处寻花问柳,却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心境,怎样才能熬得过来。
卫明楼眼眶一酸,急忙掩住了脸,在地上蹲了半晌,有人走近来,哗然大叫:"呀,卫少爷,你吓死人了,蹲在这里做什麽?"
卫明楼不敢抬头,只说:"你与我把那半截筷子取下来。"
那人却道:"不行,那是少爷特地吩咐的,不许人动。"
"是我就没有关系。"
那人略有些孤疑,却还是寻了梯子爬上去,将那筷子取下来,交给卫明楼:"卫少爷要这种东西做什麽,橱柜里有的是````````"
卫明楼低著脸:"不一样。"
"有什麽不一样?"那人笑道"竹木的筷子嘛,这个都不能用了```````"
卫明楼握在手里,却似握了一分沈甸甸的良心,那心也是热的,灼的指尖生疼。他攥紧了手,扶著船壁站起身,那人跟了他几步:"卫少爷你没事吧,我看你情形不大好。"
卫明楼笑了笑:"没什麽````````"
回到舱里,花九仍在昏睡,苍白的脸色,肌肤冷凉如水,就像是横铺在床上的尸体。卫明楼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脸,俯下身去轻吻他,他似乎是觉察了,轻吟了一声,眼帘微抬,自浓长的眼睫间看著他,神色有些迷惑,似乎一时记不起他这个人,也像是奇怪他为什麽会有这样的举动。
卫明楼攥著他的手,见他神态憨然,忍不住将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的舔吻,花九注视了他一会儿,却又把眼睛闭上了。卫明楼俯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唤:"小九,小九```````你看著我````````"
花九却只是闭著眼,并不理会。
"你不是在做梦,是我```````"卫明楼轻咬了他一下,他略微吃痛,眼睫眨了两下,却仍不理他,卫明楼无奈,解了他衣扣,一手摸进去,也不知道是摸到了什麽地方,花九猛的睁开眼,有些凶狠的瞪著他。卫明楼笑出一脸皮赖相,扑上去抱住了他。
24
花九被他压得气息一窒,不知道这人又抽的什么疯?拿眼角斜光瞄了他一会儿,卫明楼却也不怕,花九原本就生的漂亮,平日里太过凶暴,卫明楼也不敢招惹,这时候见他半醉半醒,脸上有竹枕压出来的青印,眼晴是水的,润着长长的一层睫毛,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
花九见卫明楼轻轻褪了他的裤子,翻身想坐起来,卫明楼一手摁住他,笑嘻嘻的道:"我让你上了那么多次,总也该让我过过瘾-------做人不能太不讲理是不是?"
花九盯着他,许久,竟真的不再挣扎,缓缓的别过了脸去。
卫明楼见他单薄的侧脸,微拧了刀锋一样的利眉,想起江湖中关于这个人的种种传闻,,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竟值得他这样倾心相待,轻轻叹了口气,却把褪下来的衣服又给他穿上了。
花九却有些愕然,抬了眼去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份外可怜。卫明楼自身后抱住了他:"傻瓜`````````"
花九也不好开口。只是深知这个人,一向是好色成狂,满肚子的淫虫,今天却莫名的装起正经来了。
卫明楼捏了捏他的鼻子:"很疼的。"
花九并不知道他说什么,慢慢的纳过闷来,脸上就有些发红。
"以后别再由着蛮劲儿胡来了````````"卫明楼见他的脸越发红的不能见人,难得的在他面前占回上风,心里就暗暗的得意,他却是天生的不记仇,也不想这扬眉吐气是让人骑压了多少次才换来的。
花九却低声问:"真的很疼?"
卫明楼笑道:"试一次就知道了。"
花九竟毫不避讳,直视着他。卫明楼有些尴尬,明知道这个人的脾气,又何苦逗他呢:"我舍不得,我皮糙肉厚的,疼一点儿没关系,只是你以后手脚要轻着些`````````"
花九眼睫微微闪烁着,卫明楼看他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你不要老胡思乱想的,人生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年,何苦来让自己不开心,你要想开些。"
花九一经他点透,心里就明镜似的,道:"有时候,人全是情不自禁。"
卫明楼道:"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自3f由f自v4在
花九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以前我一直奇怪姐姐为什么喜欢你```````"
卫明楼笑起来:"那当然是因为我讨人喜欢````````"
花九长长的吁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小丫头叫他们来吃饭,卫明楼笑着说道:"这回不会给我两年前一样的菜色吃了吧?"
花九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只有这些,你倒想吃什么?"
卫明楼无奈:"你这人真是的,一句玩笑话,你看看你,板着一张脸,就只在床上好看些。"
花九筷子一敲菜盘,两块红烧肉长了翅膀一般的,直飞进他嘴里,卫明楼噎的一口气喘不上来,直翻白眼,好容易才咽了下去:"小九你难得会这么热情啊。"他哈的笑了一声"不过你要是拿嘴喂我我可能会更高兴些````````"
那与花九如出一辙的小丫头,听得竟噗的笑出了声。
花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转身走了出去。
卫明楼向小丫头笑道:"你看看,这么大的脾气,谁敢要他,不如我喂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花九去而复返,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拖拽着丢到甲板上,自己却坐回了饭厅里。
卫明楼慢慢的爬起来,往花九身上一靠:"你欺负我```````这饭我也不吃了,你饿死我吧`````````"
花九淡淡道:"真想饿死的话,去到舱底蹲着,没人会理你。"
卫明楼道:"我偏倚着你,倒看看是谁心疼。"
花九自顾吃自己的饭,卫明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也丝毫不为之所动,卫明楼盯了他许久,终于是忍无可忍:"你狠!"
回到座位上,老老实实的把饭吃完了。花九话不多,大户人家又一向讲究食不语。卫明楼就算是巧舌如簧,也逗不出他几句话来。开始是胡说八道,日后越来越放肆,索性动手动脚,花九也跟他生气,实在气不过来,也就随他去了。
卫明楼十分得意,向那小丫头道:"你看看,你家少爷在我手里,也终于算是有点儿人味了。"
小丫头道:"没人味的从来都是你。"
卫明楼不以为然:"这是什么话,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柔又多情的男人到哪里去找,不如你家少爷嫁我的时候,你也一并陪嫁过来。"
小丫头面不改色:"到底是谁嫁谁,卫少爷你先弄明白了,日后没有嫁妆,我们花家可是不待见你的。"
卫明楼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向自栩伶牙俐齿,却在这小丫头面前屡屡吃瘪。武斗不过花九,文又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卫明楼想起今后的日子,还真是一片晦暗呢。


25
船行了半个多月,几度辗转,渐渐的就望到了岸上。卫明楼只见那岸边的景物异常熟悉,再略一寻思,也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禁暗笑花九,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思,自己已是二十五了,大他六岁的人,怎麽不得让著他些。只是这人一肚子的曲折离奇,有时候卫明楼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花九手搭在栏杆上,眺目远望。卫明楼偷偷看了他几眼,想从他脸上看出些征兆来,几次欲言又止,却到底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也知道花九的为人,他不想说的时候,你就算捅上自己十七八刀,他也不会理你。卫明楼有些幽怨的叹了口气,一手搂住了他的腰:"小九````````"声音谄媚的几乎要滴出蜜来"我们到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做什麽,也没个人烟``````````"
花九抬手指了岸边:"你不记得这里?"
"怎麽不记得,当初我们的船炸了,在这里困了两个多月```````"
花九忽然侧过了脸来,向他微笑:"所以我说--------你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懒得去记------"
"哎哟````````"卫明楼头都大成了两个"人活一辈子,哪有那麽多的时间去计较,小九你这人就是太较真了,我没法跟你说``````````"
正说著话,船已经靠到了岸上,放下踏板来,花九缓步走下去,卫明楼跟在他身後,岸上林荫密布,也望不到个尽头。卫明楼想起当初他们落了水,被冲到这树林中,吃尽了苦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旧梦重温的。
花九却一步步的走向林中,卫明楼只好跟著他,花九轻声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你这个人``````````"
卫明楼咧开嘴笑了一下:"想太多了对身体不好,难怪你一直不长肉`````````"
花九不去看他的嘻皮笑脸,只是略一转身,回头望向岸边:"那时候是你把姐姐拖到岸上来的,还有兰亭玉,你怎麽会去救他?"
"顺手。"卫明楼笑了笑,他要不是正在他手边,怎麽也不会去费那个力气。
"你有没有想过,兰亭玉为什麽会把解药给你?"
卫明楼头都痛了,他只是奇怪,花九为什麽要想这麽多:"情形那麽危急,他不给我解药,岂不是连性命都要丢了```````小九,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他扑上去抱了他个满怀,他九也只任由他抱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偶尔有倦鸟归林,自头顶上一掠而过,发古怪的长鸣。卫明楼抬头向上望去,花九也随著他的目光看过去:"人和鸟一样,不管怎样的热闹,总还是要有个归宿。"
"是啊是啊。"卫明楼大声应和"小九你一定要收留我。"
花九突然一手搬过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卫明楼看到他深黑色的眼瞳,莫名奇妙的一阵心悸:"小九`````````"
"那时候,你对姐姐多好呵-------什麽都肯为她做,她的腿断了,你背著她到处走,怕她的脚沾上沼气,每天都要给她洗两遍脚``````````"
卫明楼尴尬的笑著,这些陈年旧事,亏他还能记那麽清楚:"小九,你不要吃醋,我以後也会对你好,你要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方便,那我到苏州老家等著你```````"
"你还记得姐姐麽?"
卫明楼微微一窒:"我说过要娶她,是她不肯嫁。"
花九注视了他良久:"她腿瘸了,脸也毁了,你也不在乎?"
"我既然喜欢她,当然不会在乎?"
"那现在呢?"
卫明楼被他问得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她不肯嫁我,我也不能守她一辈子,现在`````现在你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知道``````"花九轻声道"再知道不过了```````"
他转身向前走去,卫明楼心头惴惴不安,想到花挽月,他说要娶她时她绝决的神态,那一脸的冷笑,他自问也没什麽对不起她的地方,两个月来对她尽心尽力,唯恐她一时想不开去寻死,可到最後,她盯著他的眼光,却像在看一条狗,卫明楼轻叹,他在女人中打了这麽多年的滚,却依然不懂得女人。略一抬头,看到花九笔直的背影,又想到自己枉自生为男人,好像也并不懂得男人。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都不是人。
天是黑得透了,脚底下湿漉漉滑腻腻,卫明楼轻身功夫远不及花九,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走著,终於是忍无可忍,拖住了花九的手:"我们回去吧,小九,天也这麽黑了,万一要出点什麽事````````"
花九并不理会,反而反手攥住了他,拖著他跟上他的脚步,卫明楼心里叫苦不迭,但知道这人向来说一不二,也不敢违逆他,只是一时半会儿这样就算了,这日後要真的在一起,哪还有他置嚎的余地。卫明楼只觉得脚上冰的历害,那泥地里杂草丛生,一走快了,两脚被草叶划的生疼。卫明楼也不知道他想去干什麽,暗想就算是老子管儿子,也没有这麽霸道的,何况他又不是他儿子。
走了两个多时辰,见一片密林丛中,花草茂盛。花九拖著他走过去,将那草丛拂开,露出一堆黄土,上面歪歪扭扭的插了个牌子,字迹却已经看不清了。
卫明楼恍然大悟,张大了嘴:"这```````这是````````"

26

"我就知道你也不记得了。"花九扶正了那个牌子,将上面的杂草一扫而光,黄色的土冢看起来有些惨淡,便又掘了些土培在上面。
卫明楼默默的看他做这些事,真说起来的话,这两年他确实也没有想到,人死不能复生,就是记得又能怎麽样?
花九拂去了手上的污渍:"他是为你死的`````````"
卫明楼勉强挤出来一点笑,说出来真是鄙夷所思,兰亭玉那样的人,时时刻刻的算计著,唯恐吃一点亏,会去替自己挡那竹箭,怕也是下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吧。
"不知道他後不後悔。"
卫明楼轻咳了一声:"怕悔也爬不出来了``````"忽尔想到这玩笑开的未免过份,忙闭上了嘴。抬眼去看花九,他却似根本没有听到。
"那时候我问过自己,如果是我,肯不肯为你去挡这一箭?"
卫明楼微吸著凉气,牙痛一般的道:"哪里来的这麽多竹箭,这怕是以前的猎户留下的,他也是运气不好。"
花九淡淡道:"如今看来,果然是不该的```````不过换你句运气不好罢了```````"
卫明楼苦笑,不然让他说什麽呢?一头撞在墓碑上,以死相报?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小九,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对你,那自然是不一样````````"
卫明楼走过去,迎面抱住了他,花九微微推开了他一些,眸光灼灼,注视著他,花九的眼睛与旁人不同,瞳孔色泽极深,会有一种份外情深的感觉。
卫明楼心头一荡,想起花九待他,可真谓是缠绵刻骨,仁至义尽,两年来他四处为自己奔走,几次命悬一线,自己却是混混垩垩半通不通的,明白也要装不明白,留他一个人苦苦的挣扎煎熬,断又断不了,恨又恨不得,种种苦楚,卫明楼想起来也不禁替他心酸。
花九拉了他的手,走到岸边,船上的人也已睡了,夜色极静,只有水浪拍在岸上哗然作响。花九仰面望了天空,是个大晴天,月明星稀,花九道:"我记得那天的天气也很好。"
卫明楼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花家接到快报,终於派了船到江岸上来,事过两个多月,仿佛隔世为人。花九站在甲板上,身後的天色蓝的让人心悸,他把朱砂水印按在他手里:"日後不管有什麽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卫明楼转了头去看他,月光映得他的脸出奇的白:"小九--------我什麽都明白------"
什麽都知道了,什麽都懂,小九--------
卫明楼将他拥进怀里,这个脆弱的少年,一层层的揭开了伤口,顾不得鲜血淋淳,任凭他践踏:"小九,你不要难过`````````以後不管有什麽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花九忽然吻住他,近乎啃咬般的,卫明楼招架不住,被按在了船栏上,整个人向後仰去:"哎哎``````小九,你别这样`````````我要掉下去了`````````"
花九拽住他,将他按倒在甲板上,卫明楼哭笑不得,见花九低下头解他的裤子,一时解不开,竟猛的将腰带扯断了,卫明楼真是有些怕他,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这人就是在这上面一点不见长进:"小九``````你别这麽急``````````"
花九将身子卡进他两腿间,卫明楼往後瑟缩著:"哎`````````你疯了````````"
他话音未落,花九一个挺身已顶进他体内,他全身僵硬,痛得不住的倒抽冷气,花九紧顶著他,两腿间的密处胀痛到了极点,他呻吟不已,见花九目不转睛的盯著他,忍不住苦笑:"你快点吧````````我挺不了多久的`````````"
花九按住他的腰,抽出身体,又猛然撞进他体内,卫明楼在极痛中倒有一种异样的快感,不禁暗想自己也疯了,与他一起疯。又想这样下去也总不是个事儿,日後要好好的教教他,不然受罪的也只是自己,忽又想到应该让花九也尝尝这滋味,他就知道让人压著干是极辛苦的活,总不会再这样横著硬来。
花九抱紧了他,要将自己融进他身体里似的,他只觉得骨头都被他勒得咯咯作响,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要在他怀里碎成粉齑。卫明楼安抚的抱住了他,他终於缓缓的松开手,躺到了一旁。
那白胖胖的月亮仿佛就近在眼前,又圆又亮,一张嘴就可以咬个正著。
江风清凉凉的,两个人都不怎麽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明楼只觉得下面嗖嗖的发凉,懒洋洋的坐起来身来,去找自己的裤子。
"我说-------"
"嗯?"花九应了一声。
"回去以後我就到苏州,反正我家里也能养得起我,我等你过来```````"他慢慢的把裤子套上"不过你如今是花家的当家了,这事怕是有点麻烦,你别又跟人呲牙瞪眼的动手,有什麽事好好的说````````"
"其实我早就想过了,等年纪大了,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种几亩薄田````````呵呵``````怎麽也没想到会是你``````我挺没出息的是不是````````"他低下头系著腰带,腰带是时下流行的样子,长,花样异常繁复,他手指微有些颤抖,几次也系不上。
"怎麽搞的--------"他看到自己胸前透出的雪亮的剑尖,却仿佛什麽也没有看到,执意的要去系那腰带。
不知道为什麽会觉得疼。
小九总是说他记性不好,这一次,他怕是要永远永远的,记得他了。


!!!!!!!!!!!!!!!!! 全文完


九转丹砂番外 ——来生缘
来生缘
今生无份,来世再结你的姻缘。

海浪声由远自近,听得越来越清楚,像是在梦里,兰亭玉常做这样的梦,江南烟云,碧水蓝天,而北天廊苦寒之地,雪是白的,天总泛着赤红色。兰亭玉喜欢一望无际的淡蓝,那总让他想起水,洁净,或是其他一些令人愉快的字眼。
仿佛有什么东西漫过了口鼻,他微微窒息,轻咳了一声,缓慢的睁开了眼睛,这时候大约是晌午,他躺在沙滩上,看到倒悬在半空中的太阳,炽热,他一手挡住额头,沉思了一会儿,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逐渐浮进了脑海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面对着大海的男人,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是呵。"兰亭玉应了一声,他挪开手,映入眼帘的男人半湿的衣服下面劲瘦的腰线,真是一把好腰,他不合时宜的感叹着"不过这和你把我的两只脚都绑起来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那男子答的干脆利落,新腌制的小萝卜似的,他回过头,灿然一笑,细长的一双眼眸秋水缠绵"我只是怕你突然兽性大发。"
兰亭玉微笑了,他摊开双手:"正常人,会在这么光天化日的情况下兽性大发吗?"
"不会啊。"男人的苏杭口音,说不出的暧昧与柔软,他就这么充满了柔情的望着他"但你是正常人吗?"
"我不是吗?"兰亭玉颇为无辜,眨了眨微窄的眼皮。
那男子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海沙:"你要是正常人,那我卫明楼就是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了,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委屈。"
兰亭玉眼见他要走,心里一阵慌乱:"喂喂喂,你不能丢下我。"
卫明楼笑得灿然生花:"这里水气旺,正好给你降降火。"走出老远,还是于心不忍,又回过头喊了一声"等我找着他们就放开你。"
这不知道是哪里的一处海岛,霹雳弹在船板上爆炸之后,人和残船就随着海浪被冲到了这里,大片的沙地,不远处是密林,重重叠叠,让人望而生畏。再往里走,是藤萝缠绕,从树梢垂落下来的浅绿色的丝绦,仿佛香闺女子床前的纱帐,卫明楼颤微微的摸进去,一手扶住老树,向周围看了看,密林里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刚想往里走,忽然一道霹雳从天而降,他吓得倒退几步,靠在树上,那剑尖正顶住他的咽喉,半晌,玉齿珠唇的少年轻哼了一声:"是你?"
卫明楼松了口气:"你还活着?"
花九冷笑:"废话!"
卫明楼站直了身,掸了掸身上的浮土:"我以为弄了这么大祸事出来的人,怎么也得羞愧至死了呢,没想到这天底下,比我脸皮厚的大有人在……"
花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慢慢的收了长剑:"你这人就是嘴贱,我不与你计较。"
卫明楼打了个哈哈:"是啊是啊,活这么久,总得有个什么地方比较贱,嘴贱比人贱强……"
"你……"花九咬紧了牙关,手扣在剑柄上,指尖紧了几次"我要不是看在……"
卫明楼知道他拉不下脸来与他真动手,越发的放肆起来:"花兄你在看什么?这岛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风景是不是?"
花九被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北天廊都府公子兰亭玉自幼与花九的姐姐订有婚约,但送亲路上,花挽月的老情人卫明楼摸到了船中,花九看不惯他,几次想下杀手,却被花挽月誓死拦下来,行程过半,兰亭玉也追到了船上,几个人都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哪想到这个都府公子,只爱男不爱女。迷倒了众人,想强奸容貌妍丽的花九,卫明楼挺身而出替代了他,花九的为人一向冷傲不羁,绝不肯欠人情,而然毕竟是欠下了,他是江湖人,有恩说恩,有怨抱怨,但对卫明楼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思,他跟在他身后,想起那天夜里,他把解药喂入他的口中,没由来的一阵烦乱。
树林里是深陷的泥藻坑,可能是雨水积的太多的缘故,树叶和草根腐烂在里面,形成了一个接一个不可知的陷阱。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也没找着花挽月的踪迹,倒是有几个家丁,武功不及他们,早已被水淹得气绝身亡了。
花九苍白的一张脸,被树荫间遗漏下来的日光阴影着,那白就成天山上雪色,有一种彻骨清寒的意味。
卫明楼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花挽月要是真出了意外……他心动一惊,旋即又想,花九一定会杀了他给花挽月陪葬,而后再自杀谢罪,像这种人,拧根拧骨,与他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卫明楼想着便往前猛赶了几步,花九却如影随形,鬼魅似的紧跟着他。卫明楼正在懊恼间,忽然听到细微的呻吟声,他猛一回头,与花九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两个冲着声音来处望过去,却见一片密林中,树叶密布,中间地面上一个大洞,里面是猎户设下的陷阱,而声音正是从这洞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来的。
卫明楼一听这声音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叫了一声挽月,那里面却有人尖叫:"不要……不要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去死……"
卫明楼猛的掀开盖着陷阱的树枝,那女子紧抱着头,往墙角深处扎去,她的脚被卡在猎物夹上,已经是鲜血淋漓,眼看就要断了,卫明楼纵身跃下去:"挽月,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
那女子却只捂着脸瑟瑟发抖。卫明楼觉得古怪,凑到近前:"你怎么了?我是小卫啊。"
那女子张手向他脸上抓去,他吓了一跳,猛的攥住她的手,她死也不肯拧过头来,卫明楼硬拧着她脖子,让她转过脸,定晴一看,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变了。
那女子忽然狠抓了他一把:"滚,你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见你……"
卫明楼呆呆的看着她,伸出了手去,抚摸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仿佛那都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是粘上去用来骗人的,然而触手之处却又是那么的真实,连指尖都可以感觉到皮肤下面的血肉:"很疼吗?"
花挽月一楞,卫明楼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疼你就抓我好了。"
花挽月注视了他许久,他脸上已经有被他抓出来伤痕,他的眼神,一旦专注起来,就有一种小孩子似的天真,花挽月忽然间泪流满面,卫明楼抱住了她:"别哭,别哭,你哭我最心疼了。"他搬起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拭去她"没什么的,过两天就好了。"
花九手中长剑是上古名刃,挥手斩断了兽夹,鲜血涌出来,他撕了身上的衣服,迅速裹好伤口。卫明楼挡住花挽月的脸,却听花九自言自语似的说:"怕是要落下毛病了……"
卫明楼忙笑了一声,把他的话头打过去:"挽月,你爬我背上来,我背你上去。"
花挽月却推了他一把:"你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
卫明楼骇然:"这是什么话,你要死了,我还能活下去么?"
花挽月一震,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满脸的轻浮油滑之气一扫而光,眼瞳似夜色,情深无铸。卫明楼见她终于有有了松动的意思,柔声哄她道:"你不要犯小孩子脾气,等离了这海岛,叫上好的郎中,这点伤根本不在话下。"
花挽月伏在他肩上,用手捶他:"那要是医不好呢?"
卫明楼只是笑:"医不好有什么关系,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花九见花挽月被他哄得破涕而笑,心里微微一动,他是习武的人,最见不得这些耍嘴皮的小花招,花挽月的情形,他虽然也心疼,但一是一二是二,绝对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来,花九不由微侧了脸,看了一眼卫明楼,他神色如常,说谎话说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花九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林子中间架起了火,卫明楼煮了些清水,给花挽月把伤口清洗干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叫:"救命啊——你不能杀我呀——"
卫明楼猛的记起来,他把兰亭玉放在了海边上,打发花九去捕鱼,这两个人一见面,非得有死有伤不可。卫明楼急忙纵身赶过去,果然花九用剑指住了兰亭玉,他喊了一声:"慢着慢着……"
一手握住了花九的手,少年有些诧异,一又眸子黑白分明,冷冷的看了他:"你干什么?"
"呃……这个……"卫明楼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借口,只好嘿嘿笑了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落到这个地步,也不可能再兴风做浪,你就放过了他吧。"
花九神色一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忘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卫明楼越发的心虚:"啊……这个……反正……哈哈哈……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花九愤而甩手:"你倒是好心肠。"他转身想走,见卫明楼俯身去解兰亭玉的绳索,又转过身来:"你放了他,再被他咬上一口,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兰亭玉已经慢慢的爬了起来,抚着手脚,却笑了一笑:"九少爷好大脾气,我可不是属狗的,怎么可能见人就咬呢?"
花九一怒欲拔剑,兰亭玉忙躲到卫明楼身后,弄得他哭笑不得:"算了,小九,我们走江湖,放人一条生路,就是给自己一条生路……"
还没等他说完,花九已历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卫明楼啊了一声,见花九瞪着双眼,容色清丽之极,戏噱之心冒出来,冷不防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知道了,亲亲小舅子。"
花九大怒,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手举到半空,却终究是没有落下来,猛的推开他,自己大步走进了林子。卫明楼站得稳了,不禁有些好笑:"你看这人,还不好意思呢。"
兰亭玉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微勾了唇角, 卫明楼希奇:"你那什么表情。"
兰亭玉嘿嘿一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些事啊,不可说,不可说……"
卫明楼莫名奇妙:"你这人,只欠花九修理你。"
鱼在炭火上,烤出了蓬勃的香气,卫明楼一手拿着花九的长剑,不时的翻转一下。这几个人里,兰亭玉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都府公子,而花九和花挽月,更是动一动都要人服侍的少爷小姐,卫明楼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在江湖上混得久了,摸爬滚打好歹懂得一些,他侍候他们,还要听他们呼来喝去,不过他是个没脾气的人,不管旁人怎么说,都只是一味的嘻笑。花挽月让花九把身上带的护心镜给她,花九没多想,从身上摘下来递到她手中,卫明楼眼尖,喝了一声不要,他话没说完,花挽月在闪亮的铜镜中看到自己,顿时尖叫一声,把镜子丢出老远,捂着脸痛哭起来。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花挽月向来心高气傲,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不把人间姝丽放在眼里,可是现如今——她只觉得心如刀绞,满腹的怨恨,也不知道该喷向哪里。
花九把手搭在她肩上,这罪魁祸首,细究起来竟然是——花九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震动。
花挽月哭得肝肠寸断,卫明楼万分的不忍心,虽说只是露水姻缘,但他对跟过他的女人,从来都是真心,他走过去,轻轻搂了花挽月:"好了好了,挽月,不要哭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一定会娶你,这你放心就是了。"
花挽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怔怔的盯着他,这个人,有江南盛似春花的容貌,他笑起来的时候,十里秦准也为之迷醉。花挽月忽然提起手,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力道之大,竟将卫明楼打得跌倒在地上:"你滚,我花挽月不论落到什么地步,都用不着你来可怜!"
卫明楼捂着脸,欲哭无泪:"我不是可怜,挽月——我是——"
"你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我比谁都明白——"花挽月歇斯底里,心里悲愤欲绝。
花九扶起卫明楼,轻声道:"她心境不好,你先不要与她计较,有什么打算,不防日后再说……"
卫明楼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把头靠在花九身上:"还是小舅子你贴心……。"
花九嘴角抽搐,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夜里万籁俱寂,留着些篝火,闪闪烁烁的,用以惊吓林中的虫兽。卫明楼和兰亭玉是没心没肺的人,早已倒头呼呼大睡。
花九一向觉少,和衣躺下了。寻思着要怎么样才能从这个小岛上脱身。从林子向外看,星光如海,一片静谧。花九忽然想,如果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倒也不算什么坏事,他正胡乱思忖着,忽然听到细微的动静,他耳聪明目明,立刻睁开了眼,却见花挽月慢慢的爬起身,她睡得本就离卫明楼极近,挪到了他身边,从怀里掏出护身的匕首,扬手就刺,花九大吃一惊,飞身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挣扎着,花九看到花挽月近在咫尺的脸,泪水满布,伤心欲绝。花九恍惚有些明白,却又完全不能明白,他渐渐松开手,花挽月也无力的跪坐下去。
转过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几个人商量着,这岛上既然有猎户设的陷阱,说不定就会有人家,不如到处去看看,留下花九看护花挽月,卫明楼往前,兰亭玉跟在后面上了路。这岛其实也不大,只是密林丛生,一眼望不到边。两个人走了一阵子,又热又累,都不是能吃得苦的人,坐下来休息。兰亭玉闲着没事,想起花挽月:"我说,那女人真是不能看,越发的丑了,难不成你还真肯要她?"
"啊?"卫明楼没提防,他问这事儿,自己也有些发蒙"总归是好一场,我心里也有她这个人,娶了也没大的关系,只是她那人性子太烈,只怕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兰亭玉笑了一声:"我就说嘛,不如跟了我,我们俩去做神仙,看你这也是个爱玩乐的,也未必对我没心思……"
卫明楼一口血几乎喷出来:"兰兄兰兄。倒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未必就对你没心思了?"
兰亭玉笑得温柔多情:"你要真的恨我,遭了那种事,又有机会寻仇,谁能大仁大量的就放过去,我才不相信。"他往卫明楼身边靠了靠,一手握了他的手"其实男人和男人之间,才是世上的真趣味,你要得了其中的真缔,说不定,自此就不会爱女人了呢。"
卫明楼烧着似的甩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就明着告诉你,我不忍心见花九杀你,不过是不愿看人死,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再说那种事,我看得轻,什么贞不贞洁不洁情不情爱不爱的,大家在一起,不就是图个快活吗?"
他顿了一顿,忽尔又想起来:"还有啊,你也是个大玩家,玩了这么多年,这床上的功夫一点没长进,我可看不上你。"
兰亭玉听得一惊一乍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床上的功夫长进了,你就看上我了?"
卫明楼一呆:"不是……"他有些无言的望向天空,飞鸟从上面掠过,吱呀作响"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赶回去的时候,花九已经把鱼煮好了,这可是鲜新事,兰亭玉和卫明楼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下手。花九面无表情的自己先吃完了,又给花挽月端过去,卫明楼道:"我来。"
花九拂开他:"用不着你。"
卫明楼呆了呆:"她可是我老婆。"
花九叹了口气,把东西递给他,自己坐到了一旁。
眼见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岛上也转过来大半,并没有见到人家,想来当初是有猎户的,只不过时日一久,就都牵走了,几个人愁眉莫展。花挽月脚上的伤口湿气太重,已经开始腐烂,她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卫明楼时时的替她打点,煮水,洗伤口,怕她沾了浊气,只要她动,便背着她。花九和兰亭玉看在眼里,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身轻浮之气的卫明楼,竟是这么一个情深义重的人,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这种情形之下,一般人是连自己都安抚不过来的,更何况去照顾别人,他却似乐此不疲,花挽月不理他,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平时无事,卫明楼就和兰亭玉到周围去闲逛,一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二来还是想能找到些珠丝马迹,说不定能从这岛上闯出去。碧海蓝天,天气倒是大多都好,偶尔的阴下来,就是乌云罩顶,黑压压的一片,十分的吓人。那云越发积得厚,一瞬间就看不到天空的间隙,卫明楼和兰亭玉往回赶了一段,但见实在是赶不回去了,况且回去其实也没的地方躲,索性就钻进了林子里,天色一黑,林子里阴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个人跌跌撞撞,相互挽扶着,那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落在叶子上,刷刷一片乱响,然后又扑天盖地的往脸上扑过来。
两个人在一棵大树下面躲了一会儿,雨下的越发大了,紧缩在一处,兰亭玉贴着卫明楼的脸,轻声说:"你还这么过一辈子,不也是挺好?"
卫明楼骇然:"好?哪里好?兰兄,我是个愚钝的人,恕我还真没看出哪里好来。"
"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卫明楼忙把身子往旁边让了让,自言自语似的说:"这大下雨天的,发什么神经啊。"
兰亭玉在黑暗中偷偷的窥视着他,他是个极漂亮的男子,眉稍眼角都是流动的,笑一笑全是风情,兰亭玉按捺着,不让自己去碰触他,来日方长,不信他就不会落在他手里。
兰亭玉身主北天廊都府,也是任性惯了的人,想要什么东西,从来没有不到手的时候。他心里暗暗的思忖着,眼见天一点点的晴起来。卫明楼全身都不自在,一看雨小了,人就窜出去:"走啦走啦,这鬼地方。"
他人在前边,走的急,一脚踩上了什么东西,只听得喀的一声轻响,没等回过神,十束支竹箭迎面射过来,他呆楞着,忽然身后有人猛力一扑,把他压在了身下,那竹箭本是为射林明的动物,十分尖利,扑扑扑几声响,尽数射入了那人体内,卫明楼只听他闷哼了一声,耳边轰然巨响,忙不迭的爬起来,见兰亭玉脸色苍白,那箭从背身深入足足有十分,他用手一碰,血就如同喷泉似的直涌而出。
兰亭玉呆呆的看着伤口,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的目光迟疑而困惑,希望卫明楼能给他一个答案,但卫明楼只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渐渐的觉得恍惚,这世上的一切,蓝天,绿水,这风流而多情的人儿,一点点的离他远去了,他好像是在做梦,那么的冷,不可置信的,就在刚才,他还打算着来日方长。
他把手轻轻的往卫明楼手上一搭,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卫明楼只听见细微的两个字:"来世……?
来世什么?
什么是来世?
人怎么会有来世?
卫明楼看着他头微微歪过去,眼睛还半睁着,死不瞑目,他呆楞着,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只是那么一瞬间,这个还在向他笑着的,无聊的家伙,突然就不见了,卫明楼微张着嘴,一直坐在他身边,天色由黑转亮,亮了又渐渐的黑下去,他没有号啕大哭,甚至不觉得悲伤,只是不真实。
花九在林中找到他的时候,他抱着兰亭玉的尸体,默然无语。
江湖中人,见惯了生死,然而花九在那一瞬间,却怎么也不明白,阴阳易断,人的善恶,却为什么会复杂到让人无从辩驳的地步。
对于兰亭玉,他始终是厌恶的,然而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卫明楼在海岛上挖下墓穴,把兰亭玉放了下去,又用树木给他立起了一道简陋的墓碑。卫明楼久久的坐在坟头上,望着天上的飞鸟,人死之后,是不是会变成鸟儿,在这蓝天上飞翔,一直注视着生前熟悉的人呢?
花九拍着他的肩膀,动作笨拙,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仿佛这是十分羞耻的事情,卫明楼扣住他的手,向他笑了一笑,然后惊讶的发现,他的脸居然红了。
卫明楼暗暗的想,这天底下,不可思意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他不明白兰亭玉为什么会救他,也许在地底下,他也后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卫明楼这样想着,微笑起来,眼泪忽然就落了满脸。


天色亮一时黑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过了有多久,三个人渐渐的都沉下了心来,甚至在小岛上盖了间小屋子,好像真的打算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花挽月待卫明楼,忽尔好忽尔坏,连花九都替他累得慌,那一天三个人吃完了东西,在水边坐着,忽见远处有什么东西耸动摇晃,开始只是小小的一处黑影,逐渐能看得清楚了,花九猛的纵身而起,卫明楼这时也回过神来,急忙脱下衣服,向那边拼命的摇手。
那黑影越发的近了,果然是一艘大的渔船,两个人惊喜交加,疯狂的向远处叫喊起来,没一会儿那船开过来,见这岛上的三个人,都啧啧称奇。这时已经是八月底,他们在这岛上,竟已呆了有一个多月。那船上主人直笑他们:"真亏得你们,这岛上多少年不见人烟了,也没让那些野狼狐豹的吃了去。"
卫明楼笑道:"就算见了,也只有我们吃它们的份,何况又哪有什么狐狸豹子。"
花挽月自打上了船。就再不理会卫明楼,他一个人呆着无趣,跟船主的女儿眉来眼去,花挽月看在眼里,那一份未明的心思,也就更加的坚定了。花九知道这个姐姐一向执拧,想劝她几句,但几次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九月中旬船靠到岸边上,正是金秋的好时节,天蓝的有似海水,高悬在头顶上,那日头就在身后面,映着人的脸,红白相间,份外的美好。
卫明楼下了船,大大的伸了一个懒,仿佛是再世为人。他回过头去看花挽月,她却别了脸,并不理会她。卫明楼无奈:"挽月,你不要这么倔强好不好?"
花挽月道:"你只管去走你的阳关道,从此我不再认识你。"
卫明楼呆呆的看着她,从那日船上相见,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物仍是人已非,他心里纷乱如麻,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花九道:"她也是一时想不开,等日后她明白了,你再来找她也不迟。"
卫明楼笑起来:"你说的是,小九,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可爱的很呢。"
花九神色不变,走到半途,忽尔又回转过身,执起他的手,把一件东西按在了他的掌心里:"这是我的信物朱砂水印,你一向是非多,以后碰了什么麻烦,不防来找我。"
卫明楼一楞,低下头去看,那水印通体透明,显然是极贵重的东西,他心头一酸,想说声谢,待抬起脸来,那两个人都早已不见了踪影。
水天一色,碧海无边,卫明楼一个人站在桥头上,忽然觉得,其实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很好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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